《舔一朵雪绒花(古言h)》 福气给你要不要 二十二岁这年,容绒因熬夜赶制非遗木雕参赛作品。 劳累过度,在家猝死。 * 清晨之际,薄雾如纱,山峦朦胧。 仲春的微风轻拂,小院的柳树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晨露,风一吹便掉进水缸,荡出一团又一团涟漪。 郝大娘满脸愁容之色,急匆匆地小跑进院子来到堂房前,伸手重重敲击木门。 “哎呦,容绒姑娘怎么还未起床?县令府都来人了!” 容绒受惊,秀眉微蹙,徐徐睁目,恍惚间,那猝死之前的绝望窒息感,仍将她死死缠住。 忽觉心跳加剧,四肢似有电流传遍全身,一股陌生记忆及画面涌入脑海。 木匠之女容绒,家境贫寒,母亡于病,父瘸腿赖砍木卖木雕存活,曾为医母疾罄尽家财,负银五十两,至今未偿。 今逢债主索债,又遭县令之子纠缠、逼婚。 绝境之下,昨夜服毒自尽。 容绒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环顾四周,尚未弄清现状,突然,木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位老妇人着粗布衣,急步走近。 “容绒姑娘速起!” 郝大娘紧握容绒手,就要拉她起身:“随我去见县令。” “你谁啊?” 容绒迅速抽回手,神色防备地看着眼前人,还未等那人开口接受,她的脑中又出现一段记忆。 郝大娘……卖烧饼的郝大娘,平素待她不错,却极度爱财。 至听闻县令之子爱慕于原主,便趁机做起了媒人,只盼原主飞上枝头变凤凰,届时捞一些好处。 郝大娘指责:“你这丫头犯什么糊涂,快些起身,县令还在外头屋里等着呢,哪里有客来主人躲着不相迎的道理。” 容绒被郝大娘生拉硬拽地拖下床榻,匆忙穿好衣裳,以竹簪束发后踏出闺房。 容绒望着周围古代式房屋,疑云顿生:“婶儿,是要去见阎王?” “瞎说什么呢你!”郝大娘瞪她一眼,只当她是没有睡醒。 “啊?” 郝大娘语重心长道:“待会儿见县令,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其余勿需多言,你和老康欠的那些债,还不还的上就看你今日的表现,能否去入了县令老爷的眼。” “县令?” 容绒半天才反应过来—— 倘若这里不是阴曹地府,更不是天堂,且她还活着的话,不会是穿越了吧? 她猝死后,居然穿越了。 附身在了一个服毒死去的古代女子身上。 怪不得脑海里会增出什么多陌生记忆。 只见小院内木柴堆积如山,寸步难行,甫踏足,又入另一室。 室内陈设琳琅满目,木雕艺术品错落其间,虽然不乏精妙之作,却未能吸引容绒的目光。 此处更像是一间售卖木雕品的商铺。 铺子狭仄,仅容五人。 而铺中的圆桌边,此刻就坐了三人。 “容绒丫头,快见过县令大人。” 郝大娘捏了一把容绒的胳膊。 疼的呦。 容绒哎呀咧嘴的嘶了声,桌上几人面面相觑,桌子中间坐着的县令皱了皱浓眉,表情颇为不满。 容百民对女儿招手:“快过来绒。” 容绒揉着发痛的胳膊,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些人。 县令率先开口,话中饱含深意:“听轩儿言,容绒家女儿容貌倾城温婉娴静,虽非名门闺秀,然举止之间尽显大家风范,今日一见确有不同。” “容绒姑娘,容绒姑娘!嘿嘿。” 县令话落,那赵轩欢忽然喜地摇头晃脑,犹如孩童般拍打着双手,满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欲奔向容绒,却被身旁的母亲轻柔地劝止:“轩儿莫急,先坐下来。” 县令长子幼年遭遇不幸,幸存至今,智力停滞于七岁时的状态,若非今岁已至冠礼之年,县令根本愿其娶平民女子为妻。 与其说娶,不妨说是逼迫,原主虽曾委婉屡拒,然县令府的人却告知她,她若不嫁,便带人砸了她家商铺,让她父女二人在鳞州城再无立足之地。 容绒捋了捋脑中记忆,缓了片刻,抬眸微微屈身。 “小女见过县令大人。” 言毕,瞥了眼原主之父容百民,男人面容沧桑,显露出无尽的哀伤,对女嫁愚夫之举实乃万般无奈。 容绒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县令之子,见他眼神呆滞的傻乐,一身肥膘,大板牙,淌哈喇子。 嫁过去不得悔终身? 郝大娘眉笑眼开地张口道:“容绒丫头,愣着作甚?能得县令府大公子垂青,乃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岂能错过良缘,快上前说两句。” 容绒冷笑一声,暗暗捏紧拳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嘴挺毒 原主性格温顺懂事,貌美心善,无意之举救下曾遭人戏耍的赵轩,自此之后,赵轩便非原主不可,日日带家仆来骚扰,扬言容绒是世间最温柔最勇敢最美丽女子,他最爱这样的姑娘。 想至此,容绒深吸口气,含笑容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轻叹一声。 容绒将酒杯倒转,拭去唇角余酒:“快哉!” 主打一个豪迈。 话不多说,一切尽在酒中。 就说够不够意思。 喜欢温柔乖巧,她便反其道而行之。 那赵轩见状果然变了一幅神情,面露疑惑,急忙摇晃双手:“容绒姑娘不可饮酒,不可。” 他心中的容绒姑娘不是这样的。 左侧坐着的县令夫人亦是微微一愣,扭头对激动过度的儿子安抚几句,回过来看向容绒,夸赞道:“不愧是轩儿钟意的姑娘,容绒姑娘,岳母还想听听你的言谈呢。” 另一旁容百民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心中暗自思量,女儿希望都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今日怎会如此……真是让人揪把汗。 容绒随手扯开木椅坐下,顺势翘起二郎腿:“你这老婆子有眼见,倒是挺会讲话,夸我呢?” 不是想听言谈吗,听,让你们听个够。 县令夫人看了眼夫君,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目:“你这……你怎可这般无礼?” 与此同时,容百民连忙低声叫容绒坐好,莫再乱言,对县令夫人赔不是道:“小女近来有些不适,失礼之处,还请县令夫人海涵。” 未等县令夫人道话,容绒猛地站起,抢过容百民手中酒杯,往嘴里一灌,放言:“害!我差点忘了,昨日我就光想着今日这大事,高兴过了头多赌了几把,你们才怎么着?赢了!我就买了两大坛酒回来,今日人多热闹,我多喝几口以表诚意哈。” 赵轩闻言后一个激动险些摔下桌子:“容绒姑娘不可赌钱,娘!你快让她别赌!” 县令夫人一边安抚过激的轩,一边对县令使眼色。 容百民则听之两眼一黑:“绒!快闭嘴。” 容绒对容百民的话充耳不闻,只傻笑着目光直视着县令,抬手轻轻抚摸下颚,眼神中带着深意地点头:“难怪赵轩长的这般英俊,原来是拜岳父所赐。” “若是早些知晓岳父有这般英姿,我都不知要嫁给谁好了。” 啪—— 县令愤怒地将酒杯摔在地上,大声斥责道:“放肆!好你个野蛮之女,你休想嫁入我县令府!” 县令夫妇怒气冲冲离去,唯有那傻儿子不停地边走边朝容绒招手。 “容绒姑娘,容绒姑娘!” 容绒笑容明媚,敷衍的摆摆手:“再见再见,赵公子常来玩啊。” 那郝大娘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指责几声,走了。 之后,容绒如释重负地坐在桌前,嗑起瓜子,与容百民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终是容百民先开了口。 “绒,你今日这是怎的了?” 容绒轻拂去衣上的瓜子壳,环顾四周,打量着自己的商铺,说道:“没怎么啊,我就是觉得吧,咱们就是穷也得穷的有骨气一点,为了那五十两银子债把我嫁给一个傻子,爹你当真愿意?” 容百民闻言叹息,不论愿意与否,此事如若传出去,偌大的湘州城,有谁还敢娶绒为妻。 “你可知得罪了县令,咱们……哎!日后可怎么才好啊!” 容绒见容百民面露苦色,深知他的之不易与担忧,遂轻抚其肩:“走一步看一步嘛,先不说得不得最,光咱俩欠债,爹你放心,十日内我必能筹足五十两银子还债。” 容百民自然不信,叹气道:“绒啊,短短十日岂能轻易筹得五十两银子?” 他忆起过去五载,父女二人皆未达此数。 容绒知不可多言,说了他也不信,便不再争辩,转移话题:“爹,我肚子饿了,吃饭吧。” 桌上饭菜尚算丰盛,看来并非窘迫至无法果腹。 容绒刚欲动筷,容百民却打断道:“家中已无余粮,绒,吃了这顿,日后你我只得去街上乞食。” 容绒夹菜动作一顿。 淦,真惨。 为生存,还债。 当晚,窗外虫声不绝于耳。 容绒冒再度猝死之险,手持刻刀,一刀刀地雕刻着方正的木块。 天刚破晓,容绒站起身打着哈欠伸展筋骨,看着地面上一排形状奇特的木雕,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 幸亏魂穿木匠之女,不然这她这一身技艺都无从施展。 还好还好,她可以靠卖木雕来赚钱。 只是,这古代条件不允许,普通雕刻工具用起来不应手,雕刻出的东西总感觉缺少一些什么。 容绒回到床上小憩了会儿,醒后已天光大亮,吃了几口昨日剩余的食物,对院中正在砍柴的容百民说了声后,便携木雕出门前往市集摆摊。 今日阳光明媚,市集熙熙攘攘,叫卖声络绎不绝。 容绒寻得一处阴凉地,将木雕一一摆放,深吸一口气,高声吆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欸,新鲜雕刻的奇异木雕,世上独一无二的呦,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呦。” “走一走瞧一瞧!” 不久人群聚集,行人被奇特木雕吸引,但无人购买,使得容绒感到困惑。 欸,占有欲发作最严重的一次,感觉这些行人荷包里的钱全是她的。 容绒举起一块手掌大小的九头鸟木雕,向路人展示:“大哥大妈们买一个呀,瞧瞧这小玩意长的多奇特。” 有人道:“模样倒是不常见,可这也说不出多好看来。” 非要形容的话,只能用一怪字。 容绒有些自我怀疑的看了看手中木雕:“明明很好看呀。” “可还有别的?” “有呢,您看看这个。” 正说着,一个黄衣女人自人丛中挤至前,目光轻蔑地扫视着容绒的那几件木雕,轻嗤道:“容绒丫头,你今个倒是勤奋,拿来这些丑木雕卖,也不怕人笑话。” 容绒闻声看向,脑中蓦然闪过女人与容百民抢生意的往昔。 女人名唤黄春燕,同是靠卖木雕为生,时常调侃欺负原主,可招人讨厌。 容绒白了一眼黄春燕:“我这木雕好看的紧。” 什么人嘛,眉毛底下长俩,光会眨眼不会看。 黄春燕扯着嘴角,一脸不屑地双手环胸:“我瞧着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你呀赶忙收拾收拾回家去,甭在这儿碍眼。” 容绒听后不爽地放下木雕,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碍谁眼了?你这老东西有没有素质?” 黄春燕有没有素质容绒不知道,反正她是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黄春燕未料的平日柔弱怯懦的容绒今日竟敢同她对嘴,火气瞬间用上心头,唾沫横飞道:“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大娘好心劝你,你竟还骂起我来了?” 容绒撸起袖子回怼:“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也没见你那些木雕卖出几个子儿来。” 黄春燕被气的胸口疼:“容绒,几日不见你可涨能耐了?” 容绒还未来得及怼回去,便听见人群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男声帮她怼道。 “我倒是觉得姑娘的木雕有意思得很,不似你那几个块头疙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姜成了精拿出卖了。” 声音怪好听,就是嘴挺毒。 容绒顿时笑出了声, 抬眸朝向声源看去—— 好女人志在四方 只见那人身着暗红劲装,轻盈跃下马背,身形修长挺拔,步履矫健地走来,高竖的马尾随风飘动,眉目如画嘴角含笑。 模样十分俊俏, 应了那句,鲜衣怒马少年郎。 容绒与霍诀目光相交,先前那股横冲直撞,怼天怼地的气势立刻消失无踪,转眼间变的小家碧玉,红了脸。 坏了。 苍天可鉴,她容绒绝对是的有才华有学识,知书达礼温柔贤惠的女子,绝非当下这乡野村妇。 容绒目不斜视地盯着霍诀直至他走近,她才微微点了点头,娇声细语地说道:“公子所言极是,方才黄大娘当真是欺负的我好惨。” “你!” 黄春燕气地本想大骂回去,转眼瞥见霍诀腰间的蛟纹金镶佩,猜测这怕是哪家公子,狰狞的嘴脸旋即收住,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若不慎得罪到贵人,岂不后悔莫及。 “死丫头,改天再找你算账。” 黄春燕撂下狠话,恹恹离去。 随即发愣的容绒听见霍诀对自己开口:“我这张脸虽生的好,但姑娘不必一直盯着我看。” 霍诀淡声道完,视线从容绒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他感兴趣的木雕之上,半蹲下身拿起那只九头妖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 容绒欣欣然地收起花痴目光,跟着蹲下身,见此人气度不凡,赶紧推销自己的木雕:“这个叫九头相柳,也称相繇,是上古神中的凶神,可厉害了不仅吃人,所触之处皆会变成沼泽,怎么样你喜欢吗?” 闻言,霍诀抬眸看她,薄唇轻起:“凶兽?” 容绒点头,俯身又拿起另一只山海经中妖兽:“你若是不喜欢凶兽那看看这个,它名唤乘黄,虽然长的又像狐狸又像鹿,但两者都不是,乘黄是祥瑞,象征福寿齐天,飞黄腾达。” 霍诀站起身,俯瞰容绒的小摊:“这两只我都要了,你还能再编造出些出来?” “我才不是胡乱编造,这可都是山海经中实打实记载在内的。” “山海经?” 霍诀墨睨向容绒,俊秀的脸上笑意加深。 宫里待太久,许久未见过这般伶牙俐齿,有趣的人了,姿容倒也不错,若能带回去关在殿中解闷,光想着他便兴奋起来。 “就是一本记载上古神兽以及地理人文知识的书籍,日后我还会雕一些的妖兽带出来卖,你若喜欢,我多雕几只给你留着。” 说着,目光却不受控地落于霍诀脸上,想她容绒21世纪美少女,走过南闯过北,见过各色各样的帅哥美女,可眼前的这一位,是第一个俊到令她心跳加速,狂跳不止的。 “你在想什么?” 霍诀看了容绒半晌,看她满目春色的望着他,他有些想笑。 容绒回神故作矜持,摆摆手:“没什么啊,两只木雕收你三十文,好吗?” 霍诀随手拿出一两银子,放入容绒手中:“三日后,我要来取十五件这样的木雕。” 容绒当即双目放光地盯着那一两银子,连忙点头答应:那到时我一定准备好十五件极品木雕,包你满意!但那么多木雕实在不便携带,你不妨直接来东街尾巷,那里有我家的木雕店铺,你亲自来取?” “行。” 霍诀走后,容绒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美滋滋的开始准备收摊。 好女人志在四方,赚到钱财无需声张。 容绒家商铺距离此处不远,几步便到。 刚踏入屋子,容绒的脚步便不禁一滞。 入目铺内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木雕碎片凌乱地铺满了地面。 正对面的小院内,只有几根残破的木头静静地躺在那里,其余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爹!” 容绒跑过去叫了一声,左侧房舍的门被人猛地踹开,四个面相凶恶的男人走出,一人将容百民粗暴地推倒在地。 容百民看到女儿回来,大喊:“绒快跑啊。” 这四人是父女二人的债主,距离签字画押的时期仅仅才过半月,议好每月底分期归还,他们却不讲信用。 容绒快步过去,扶起地上的容百民,迫使自己镇定下来面向为首的男人:“一月逾期未到,你们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看不见吗?欠债的是你爹,老子今日要你爹还债,还不上的话……” 男人说之顿了顿,油腻目光落在容绒的煞白小脸,言语调戏:“看你生的这么水灵儿,父债女偿也并非不可。” 容绒后退数步:“你敢对我动手,我就报官。” “哈哈哈你报啊,届时我便说,你父女二人欠债不还,你若还的上算你有本事,还不上的话可别说我欺负你们。” 话落,男人对身旁之人使下眼色,二人心领神会上前抓住容百民的身体,将他往别处带。 “放开我爹。” 容绒欲想抓住容百民的衣裳,奈何她的身体太过瘦弱,男人伸过来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肩膀,使她动弹不得。 容绒挣扎无用,红了眼眶。 绝望之际,眼前突然浮现出一行字迹,并伴随着一道机械女音。 【欢迎宿主魂穿木匠之女,您目前有两个选择,选择一接受绑定,绑定“木雕系统”完成弘扬非遗木雕任务,系统可助您化解当下危机。选择二,放弃绑定,自生自灭。】 系统? “一!我选一。” 生死关头,选择二是傻叉。 【绑定成功!祝愿宿主在今后的日子里,事业有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说的都是什么废话。 【还请宿主离身后之人一丈之远。】 容绒反应过来,张口狠狠咬住男人手臂,那人痛叫一声,将她甩倒在地,她趁机连滚带爬地跑到另一处。 弹指间,头顶天空乌云密布。 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直击男人天灵盖。 “啊——” 男人躯体瞬间僵硬,四肢冒烟,随后栽倒在地。 容绒不可置信的轻张开嘴,震惊到浑身哆嗦。 剩余三人见状慌忙大喊着抬起男人,往医馆送去。 热闹 “爹,你怎么样了?” 回过神的容绒将昏阙的容百民扶起来到屋中,让其躺在床榻上。 容百民咳嗽了两声,安慰女儿:“绒绒啊,爹没事。” 容绒心情复杂,抿唇不言,转身去柜子里翻腾治伤的药物。 半晌后, “爹,你先好生休息。” 容绒细心的清理好容百民的擦伤,再去看家中被翻乱打碎的残局,愁容满面。 谁家好人穿越后不仅惨遭逼婚,还是遭受欠债还钱,系统亦是姗姗来迟。 容绒心里头抱怨着,忽然便听见系统突然说: 【宿主不必担忧,您只需睡上一觉,系统会帮你把家恢复如初,条件是您需在一月之内将木雕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您可做到?】 “我能。” 容绒穿越之前,乃世代传承非遗木雕家族出身,从小受家族熏陶给予培养,她所雕刻的木雕精妙绝伦,无不受非遗大神之家赞叹,喜爱。 容绒对自己的能力还是颇为自信。 寅时,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 室内的煤油灯忽明忽暗。 容绒一觉睡醒后发觉杂乱的家中,竟然真的恢复整齐原样。 她在厨房找到容百民,望着肉眼可数的米粒漂浮在铁锅中,对着那背影轻叫了一声:“爹,我上午卖木雕时遇到一位贵人,赚了一两银子。” 容绒走过去将银子置于案上:“这些钱够我们生活一段时日了。” 容百民望着女儿,沧桑的眼角渐渐变的湿红:“绒,你最近变化怎么这般大?” “爹,人总会在一瞬间成长,您就当我长大了罢。” * 往后的两日,容绒都在家里雕刻木雕。 夜以继日,以刀为笔,木屑纷飞,一刀一刻。 终于赶在第三日早晨,雕出十三件木雕,还差两件,可家里已无多余木材,容绒只得背上背篓,拿起斧头前往山上砍木材。 因原主常去山中帮其父砍木,所以容绒对去的路线十分清晰,她只砍了要做余下木雕的木材,很轻松的就踏上回家路。 日照长街, 容绒还未走到家门前,便看到一群人将自家商铺围住。 有人见她来,大叫道:“容绒丫头不好了,你家顺天府来人了。” 容绒闻言丢下背篓,快速跑去推开人群。 冲进商铺,掀开后门的帘子,看到院中除了她的老父亲,和三个顺天府的人,以及一对哭喊申冤的夫妇。 老妇原先是坐在地上撒泼,见容绒来后眼神骤变,从地上爬起向她扑来:“你这个妖女,你害我儿变成痴傻模样,我要你赔命哎呦!” 容绒反应迅速地身斜一躲,老妇落了个空,跌了两步倒在地上,大喊大叫。 “我的腿啊,我的腰!哎呦喂……” 容绒不管不顾,抬步来到衙役面前:“大人,民女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大人明鉴。” 同时,那老头扶着老妇站起:“你父女二人欠债不还,引雷劈我儿子,如今我儿卧倒在床神志不清,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容绒只觉可笑:“逾期未到,你儿那日想强迫我,老天爷看不下去为民除害以雷劈他,许是凑巧罢了,这都能怪在我头上?” 说着便来了气:“倘若我是妖女,早就把你们一锅端尽,钱财也夺去。” 老妇跑向人群,巴不得世人皆听见她的冤屈:“大家看呐,这妖女说的什么话呀,她不仅害了我儿还想害死大家。” 衙役几人对视一眼,不作多说,上前来将容绒的双手带上锁拷,带她往院外走。 容绒对此万分不理解。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儿子不是我害的,我一介凡人难道真有引天雷的本领?” 衙役则对她的解释置若罔闻:“少说话,到了衙门有你说的时候。” 容百民扶着门槛,想起身追去,奈何旧疾突发,腿疼要命:“绒绒啊。” “爹!” 那老夫妇幸灾乐祸地拍去身上灰尘,一人言:“哼,你今日就是有口也莫想说的清。” 容绒被带出了门,内心极度崩溃,没人管管这世道吗。 “你们这些衙役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老妇人追上去,恶狠狠朝地面吐痰,指着容绒大骂,一时激动不慎道出:“妖女,衙府张辽大人乃我亲侄儿,他就是这儿的王法!” “你家店铺好生热闹。” 混乱中, 霍诀一身黑衣,牵着他那匹黑身白尾的马驻足在商铺门前,腰缠玉带领袖云纹,打扮贵气又利落。 狭长的丹凤眼蕴含着淡淡笑意,好似看足了热闹。 盯着我失神 微风徐徐。 几名衙役中,有人曾有幸见过当朝七皇子。 见是霍诀,那人顿时双腿打颤,甚至忘记行礼。 霍诀记性好,自然记得,他缓步走到衙役面前,笑着道:“李捕快也信妖神之说?” 李捕快持刀的手愈发抖动握不住:“七……” 霍诀声色微冷,却依旧笑盈盈:“李捕快想好再说。” 李捕快恐出一身冷汗,颤声回道:“公子说的是,这世间绝无妖怪。” 霍诀看向容绒,少女的纤细手腕叫人带上了锁拷,她静静站着,垂下的杏眸子怯生生抬起而望向他,午时的日光将院墙渡上一层浅金色。 她孤弱无助,裙角被风吹得摇曳,好生脆弱,好似受尽了委屈。 还是活蹦乱跳的时候叫人喜爱。 如此模耷拉着脸,他的情绪也随之变的不好了些,不知为何,兴许这便是皇兄口中的男女爱情罢。 怎么办,有些想杀人了。 李捕快对同僚使了使眼色:“愣着作甚,快去给容绒解开锁拷。” 老头老妇见势不妙大喊:“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杀了人要为我儿偿命啊!” “要为我儿偿命啊!” “闭嘴!” 李捕快只恨此刻不能隔空将二人的嘴缝合起来,怕惹怒皇子,立即下令:“把这两个老东西带到衙门,等候处理。” 道完,转过来看霍诀的神色。 霍诀的笑意渐渐冷凝:“回去告诉张吏目,他这个大侄当的可真是称职的很,改日我让彦戎找他好好叙叙旧。” “是……小人这就去告知。” 衙役离去,霍诀缓步至容绒面前,拿出随身帕子递向她:“哭了,可就不好看了。” 容绒并未出手只道:“谢谢,不必了。” 她刚才就就是突然很想回家,回到死之前的那个家。 那里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风吹不着雨刮不到,衣食无忧,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每日了为生存担惊受怕。 越想,心里面越难受。 霍诀手头动作一顿,随即勾唇轻笑了声,收回帕子。 容绒转身擦掉眼泪,走到容百民身边。 “爹,可是腿疼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看大夫需用钱,容百民不肯为这些小伤耗费:“绒,爹没事,你好生谢谢这位公子。” 容百民腿上的旧疾因当年为省财,受伤后长久拖着不去医治,这才留下病根。 容百民是原主的爹,容绒今脑海里有着原主的记忆与情感,心里不是滋味。。 她既穿越而来,借原主的身体重活一次,便要对这里的一切负起责。 “不行,您必需跟我去医馆看看。” 最终,容百民耐不过容绒,二人去了医馆。 走时,容绒不忘家中还有一位贵人。 “实在抱歉那十五件木雕,我今日恐怕交不上了。” 她面向霍诀,无意间瞥见他脖颈处的一颗细小红痣,若不仔细看,定是看不到的。 这人笑起来时嘴角浮现两个梨涡,整个人温润尔雅气质出尘,稍微清凌的眉眼又不失少年本该有的桀骜。 “你盯着我失神。” 忽然一句将容绒点醒,她霎时感到耳畔发烫。 “没有,我只是在想木雕的事情,方才多谢你,想必你是哪家府里的公子?” 不然怎么会三言两语就把衙门的人打发走。 霍诀听之面上有所失落,答非所问:“哦,我当你是一见钟情于我。” 哈? 容绒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有种不知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的仓皇感。 继而又尴尬的笑笑。 她虽然花痴,但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喜欢上一个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好看的人谁不想多看两眼。 她双手抱拳说:“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所成,必不会忘怀。” 霍诀微微皱眉,他不想听这个,她应该说,无以为报唯愿以身相许。 她没说。 霍诀叹了口气:“带你爹去医馆吧,我在此等你。” “好吧……” 先走一步 容绒带容百民走后,霍诀无趣的坐在木材上,逗他的马儿。 直至贴身侍卫彦戎来,他才懒懒地抬起眼眸。 “殿下,您该回宫了。” 霍诀捡起一片地上的碎木屑,郁郁寡欢地开口道:“彦戎,我想带一人回宫。” 彦戎问:“殿下想带谁?” “我还不知她叫什么,你说,我若把她带回去锁在宫殿中,她还可还会笑。” 彦戎一时哑言,手心中捏了把冷汗,只当是殿下又犯病了,思量后回话道:“锁在殿中里是不会笑的,鸟儿尚思自由,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霍诀又问:“那再大些的宫殿呢。” 彦戎心里一咯噔,殿下不仅犯病,病情好像加重了些,他再劝:“再大的宫殿,都不会笑。” 霍诀轻笑:“那算了,我再忍忍罢。” 容绒回来时,院中只有霍诀一人,他那匹黑马不知踪向,见她来,他对她露出无害的笑容。 容绒微微一怔,未料他还在。 她离去约莫半个时辰,他就这样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么。 容绒回头对容百民说:“爹,我先扶您进屋。” 片刻后, 容绒从屋内走出,手里拿着一个大竹篮子,里面装着她精心雕刻好的木雕。 皆是山海经中的奇闻异兽。 她手巧技艺精湛,雕出的每一件木雕都是佳品。 将竹篮放置霍诀脚下,起身对他说:“十三件,余下的两件我改日给你好不好。” 霍诀盯着那些木雕:“不好。” 容绒心想遭了,他不会要收回那一两银子吧。 容绒快声道:“那我现在就去给你雕!” 说罢便转身去拿刀具,现在雕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这位贵人等待一会。 霍诀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抹慌忙背影,露出笑意。 她跑起来的样子,也好笑。 待容绒出来,霍诀缓缓的说:“余下的两件不必再雕那些妖兽。” 容绒站在石阶上,与霍诀平视,手中的动作蓦地停顿,小心询问:“要我归还你的银子?” 方才去医馆已花费不少钱,她拿不出一两银子的。 看来还是个财迷。 霍诀笑意更浓:“不用,我站在这,你雕一个我出来。” 容绒松了口气,只要不叫她还钱就好。 “好说好说,就是精雕的话需一个半时辰,粗雕半个时辰,你看……” “像我就行。” “那好办!” 容绒将雕刻工具摆放整齐,寻了一处干净地坐下,拿起一快圆柱体的木头,对着霍诀的身影大致画起轮廓来。 画好以后,便换刀具开始雕刻,她会时不时抬头望向霍诀,好根据他的样貌特征来雕人物雏形。 她的手小巧,手指修长且皮肤白皙,甲床修剪的圆润整齐,在雕刻时,指尖会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 在雕刻这件事上,容绒一向很用心,会很沉浸的去雕一件作品。 以至于,很难注意到霍诀盯着她的手看了许久,久到他想用手去捏,看会不会留下痕迹。 是不是也会变的红嫩。 她的手真好看。 雕到一半,容绒放下刀具,动了动发酸的手腕。 霍诀出声:“累了就歇一会,我不急。” 容绒轻嗯,仰头朝他笑:“你真是个好人。” “我也觉得。” “我叫容绒,你叫什么?” 霍诀拿起一件她雕好的木雕欣赏,不假思索:“霍、七。” “好有缘呐,我的姓和你的名叫法是一样的。” 霍诀回眸笑笑:“是啊,真有缘。” 黄昏时,容绒将雕好的木人递给霍诀。 “呐,你看看可还满意。” 木人与他六分像,却不及他好看。 霍诀注视她水光潋滟的眸,轻声道:“满意。” 容绒笑呵呵:“满意就好。” 她劳累了一整天,还得强颜欢笑,生怕他忽然改变主意,不喜欢她的木雕,让她退钱。 尽管脸上挂着笑,但眼中的疲惫和难受还是被霍诀察觉到。 容绒在等他离去,可等来的不是霍诀开口,而是她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 “我最近肠胃不好!” “你饿了?” 二人同时开口,容绒无地自容的挠了挠发梢,敛着发红的脸点头。 而后听到一声笑:“我也饿,要不你我一同去茶楼吃个饭?” 这就约起来了? 容绒犹豫片刻:“去!” 不去白不去,她自从穿越以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有机会为何不抓住。 半晌后,湘州城繁华之地。 人声嘈杂,喧闹非凡。 踏进茶楼的那一刻,容绒算是体会到古代人与人之间的穷富差距。 楼宇内翩翩起舞的女子妩媚艳丽,琴奏乐曲甚是美妙。 美酒佳肴,香飘十里。 往里走,竟有一白衣先生在说书,身边围满人。 “两位客官里边请!” 小二迎了上来,见霍诀气度不凡,满脸笑意态度极好。 容绒被那说书人吸引,慢下步子眼巴巴望向霍诀。 霍诀心领神会:“就坐这。” 容绒十分欣喜:“好!” 等待上菜期间,容绒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说书人脸上,与其他人一同拍手叫好。 “传闻,千年前仙魔大战,战神离桉为救受伤妻子洛淋神女,不惜以身封印魔尊,那场面,可谓是感天动地……” “那洛淋神女长相倾国倾城,体态轻盈绿裙赤足,肤若凝脂美目流盼……” 说完,有人站起身,拿出一副画像。 容绒定眼一看,可不就是说书人口中的洛淋神女,只是那人并未画出神女的半分美貌。 但,即便画成了这样,底下的书粉竟也争破了头抢着要买。 “我出十两银子!” “我出二十两!” …… 容绒瞬间不淡定,这些人莫不是人傻钱多,那破画都能卖二十两! 疯狂的书粉啊。 神女画像被买了去,说书人便不再说书,留下言语,改日再揭晓后面的情节。 围观人渐渐散去,说书人和那个卖画的凑在一起清点今日的收入,最后一起走出茶楼。 原来是一伙的。 突然,容绒灵光一闪,似乎发现了商机! 别人可以画画,她可以做木雕呀! 倘若她找到那说书人,并请他描绘故事中的人物形象,那么她就可以雕刻出来,再拿来此地售卖,妥妥的木雕周边呐,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容绒因想到发财致富的道路,在笑、游神。 霍诀愈发淡漠的目光落到容绒脸上,许久未开口。 而容绒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她蓦地唰一下站起,满心想着赶紧追上说书人,哪里还顾的上霍诀:“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处理,先走一步哈。” 是他 古街石板路上,行人如织,熙熙攘攘。 容绒自茶楼而出,目光流转间,捕捉到那一抹说书人的背影,辨认无误后,她轻提裙摆,快步跟上,生怕那人消失在这繁华街景之中。 “大哥你等一下!” 原主过于瘦弱,身体素质太差,还未走两步,容绒这小身板便气喘吁吁,体力透支。 少女芙蓉般的面容浮出淡淡红晕,唇红齿白,眼似秋水。这样毫无预兆的窜出来挡住书衡的去路。 若不是她穿着寒酸,如此秀丽脱俗的面貌,书衡定会以为是哪家府邸精养的千金小姐。 书衡指了指自己,言:“方才是你在叫我?” 容绒礼貌性的扬起笑脸,点头:“是我,这位……气度不凡英俊潇洒的说书公子,我有事要与你商议。” 书衡今年二十八岁,未曾娶妻生子,鲜少与女子相处过,身旁皆是狐朋狗友,自然也就从未听有女子这样赞扬他的相貌。 他对自己的模样还是十分清楚的。 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小丫头,你莫不是眼瞎,我这等模样也配称得上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八字?” 闻言,容绒面容略显僵硬的笑了笑:“人的审美各有差距,比如我……我就是觉得你长的牛。” 这人容貌中等,谈不上多么俊美与丑陋。 怎么说呢,五官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脸长了点,像鞋拔子。 容绒见过嫌自己丑的,没见过嫌自己帅的,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人,长了见识。 搞的她将满腹的马屁之言,硬生生咽了下去,又被无语到,又有点想笑。 她这人笑点低。 书衡上下打量容绒一番,看她个子不高,两颗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水灵灵的一眨又一眨,像王二狗养的那只小兔子,瞧着可爱。 他开口道:“你这小姑娘讲话倒是有趣,你说吧,何事要与我商议?” 容绒在他周围转来转去,左看右看都未看到那卖花之人,便问:“那卖画的人呢?” 书衡摆摆手,双眸忽而一亮,开口道:“你说王二狗,他回家去了,你找他有事?你可是看上他了?他娘子可是鱼掌柜家的胖丫,凶的要命,你嫁过去只得做个小妾……” 这人愈说愈起劲,想法都要拐到桥头去了,怪不得出来说书呢,原来这么能说。 容绒连忙摇手制止:“哎哎哎打住打住,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问。” 书衡:“那你是哪个意思?” “就是随口一问啊,我想跟你说,你是不是缺钱?” 容绒观察的仔细,这说书之人虽一身白衣风度翩翩,但脚底踩得靴子,可是破了一层皮,若非缺钱,怎会与那王二狗合伙,一个说书,一个卖画。 “缺,但没你缺,怎么,你追上来难道是想施舍我?” 容绒蹙着眉解释:“不是不是,我是南香街尾木雕铺老板的女儿,我想与你做一笔生意。” “你能与我做什么生意?去去去,小丫头片子。” 书衡懒的再里容绒,只当她是来哄人的,他从未听过闻南香街还有什么木雕铺子,想必是一些不起眼快要倒闭的商铺。 他身上可没那么多钱财救急扶伤。 他也穷的叮当响呢。 容绒跟上书衡的步伐:“大哥你先别走啊,你听我说呀。” “不听。” “先听了再考虑嘛。” “不听。”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容绒不想就这么放弃,追着书衡吧啦吧啦:“我是做木雕的,我做的木雕世上独一无二好看,我方才在茶馆瞧你与那卖画的人合伙,一副画能那二十两银子。” 书衡脚步一顿,瞥了眼容绒,继续往前走:“那又如何。”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要找你合作啊,你把最受众的故事人物的样貌特征告诉我,我雕刻出来以后,咱两一起去推销售卖,岂不是能赚个盆满钵满?” 话落,书衡停下步子,转过身:“好主意!” 容绒笑了:“那可不,考虑考虑?” 旋即书衡脸恢复不感兴趣的神色:“不考虑,你看着不过及笄之年,我怎么信你能雕刻出极好的作品来。” 显然是一副看孩童的表情,已颇有不耐烦。 容绒双手一拍:“那还不简单,你就说明天在哪吧,待我雕刻出一个你今日口中的洛淋神女拿给你看,你若是觉得行,那咱就合推木雕周边怎么样?” 书衡半信半疑,沉吟这倒是个赚钱的好法子,不过…… “周边为何物?” 容绒挠了挠脑袋,怎么跟古人解释呢。 “就是……以书中故事情节以及人物为主体,衍生出来的东西,就是我用木头雕刻出洛淋神女的模样,还可以雕刻她用过的扇子,她的鞋子,然后做成吊坠啥的供书迷们购买……懂了吗?” 书衡听之来了兴趣:“懂了!三日后午时,我在此地等你。” “好!” 待书衡走远,容绒才将注意力放到周围。 眨眼间,天色竟已暗沉。 月挂高空,街两旁灯火阑珊,红灯笼映亮石径。耳畔的惊叹声此起彼伏,远处的杂技师翻腾跳跃。 转身欲往家的方向走去,忽然想起来被她丢在茶楼里的霍诀。 不知他还在不在那儿,容绒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 她这会儿想回茶楼吃饭是真的,觉得有愧于他也是真的。 人家好心带她来这种高档茶楼用膳,她不仅丢下人家跑了,连理由都没有。 他一定会生气的吧。 容绒叹了口,垂眸默默地往家走去。 路过波光粼粼的湖面,人来人往,不少钱驻足岸边观赏湖中的小舟轻摇,河灯点点,如星光落入凡间,与水中倒影交织。 看着极美,容绒曾经也渴望像古人一样,生活在这样的井市当中,可当她真的来到这个世界,才发觉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不过是向往这样的生活,若让她真真切切来体验,她体验不来的。 真的是……遭老罪了。 往前走了几步,原本打算停下来看看湖边夜景,蓦然看到酷似霍诀的背影。 瞧着像,走了近才发现就是他。 不嫌弃 少年站在木灯之下,身姿笔挺,宛若青松。 长眼黑沉沉的,薄唇微微抿着,周身凌冽,却在抬眸之际眉目温和,看见是她,随即一笑。 “你不是要事在身离开了么。” 嗓音清淡,莫名缱绻。 容绒两手无处可放的拍了拍衣裳:“事情已经办完了啊,这不正往家走了嘛,话说你怎么还不回家?” 霍诀敛眸,忆起方才看到的一幕,唇角的弧度弱了些,他眸色淡然的望着湖面,似有忧伤滑出,说道:“白日我与家父因旧事争吵,被他赶出家门,如今身上的钱财只够饭食,已无处可去。” “啊,那你岂不是要落魄街头了。” 容绒惊叹。 霍诀看向她:“是啊,怎么办呢。” 月升星隐,灯笼摇曳映人影。 迎面而来的风微微泛凉,等到深夜只怕会更冷。 凉风拂过少年的发尾,那细长乌黑的眼睫根根分明,轻轻颤动似能带起风。盈盈月光散落在他肤白如玉的脸上,黝黑眼眸中映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 如同珍贵的琉璃玉器,一碰就碎了。 容绒光是看着,心也跟着碎喽。 欸欸,小可怜。 之后,她陷入了纠结。 再怎么说,霍诀也帮助过她两次。 哎,任由贵人落魄街头,她当真是于心不忍呐。 当然,绝非因他的外表对他心生怜悯。 是她容绒,生来而具的菩萨心肠,因为她、善。 容绒抚了抚发梢,故作矜持的对霍诀道:“我看天色不早了,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借住一宿。” 话落,她蛮不自在的看向湖面,有一丢丢心虚之感,还有一种拐骗无家可归俊美少年的羞赧。 霍诀眉尾轻扬,温声问:“不嫌弃,我随你回去,恐会有辱你名声。” 容绒豪不在意的挥挥手:“名声在外,有好有坏,无妨,我看得开。” 心怀大志者,怎会受这些事情影响。 “那就好。” 南香街许多商铺都已关门,只有街尾的木雕铺子里灯火通明。 快到家门前时,容绒仰面对霍诀说:“待会我在厨房给你搭个木板床,今夜你便将就一晚,等明日,你若依旧回不了家,我再帮你想办法。” 言闭,朝他眨了眨眼睛。 霍诀颔首看着她,隔着浓稠的夜,漂亮的少女肤若凝脂,灵动的杏眸倒映出皎洁圆月,在黑暗里竟然也会发光。 乖巧、迟钝、有趣,叫人心生恶欲。 他指尖微颤,抑制那股莫名的兴奋,勾唇一笑:“多谢。” 入屋后,桌上摆放一盘凉菜,一碗面条。 尽管食物已凉,容绒却似三日未进食般,大步走去,端起碗一顿狂院。 后院剁柴的容百民听见动力,闻声走来,看见霍诀后神情一愣,而后将目光落在容绒身上。 “绒,时候不早了,你带这位公子来是作甚?” 容绒咽下面条,又往嘴中塞了一筷子菜叶,嚼了嚼吞咽后才回话:“爹,他今夜无处可去,看在人家白天帮咱们的份儿上,今夜就让他睡咱们铺子吧。” 霍诀应和:“有劳了。” 容百民听之自然是没有意见,公子白日的大恩大德他与小女都无以为报,令他心忧的是,家中穷苦,被褥皆是缝缝补补盖一年又一年,没有崭新被褥,怕这位公子嫌弃,住不下去。 思索一番后,容百民开口:“若小公子不嫌,今夜睡我的床榻。” 容绒闻言道:“不用了爹,我在厨房给他搭片床板就行。” 容绒容绒康一听可不得了:“那怎么行,怎能让恩人睡床板,绒啊,听爹的。” 容绒正欲反驳,霍诀笑了笑说:“听你女儿的吧,我身子骨硬,睡哪都行。” 容绒笑眯眯:“听我的,爹。” 不是她刻意怠慢霍七,是爹身体不好,睡张好点的床,才能养好身,腿部的旧疾也能好的快一些。 霍七哪里她自有安排,等会把她的褥子多分他一张就是了。 言至此,容百民也没什么好说的。 夜深时刻,月如白雪,寂寂冷辉落满小院。 霍诀坐在堆砌的木头之上,眸光冷冷睨着翻墙而进的彦戎。 彦戎只瞟了一眼霍诀身后,简陋厨房内的小床,便无法言喻地深深叹气。 谁敢信,皇子千金之躯,竟会屈尊睡这等地方。 若再不将殿下带回宫,贵妃娘娘的心疾会中,殿下会愈发的疯,他的脑袋也会落地。 做人难,做皇子的贴身侍卫更难。 倒真是俸禄难赚,屎难吃啊。 彦戎祈求道:“殿下,您要不就回去看一眼。” 霍诀将手中匕首翻转,利刃朝上,寒光映入冷眸,他轻声:“彦戎,你近来出现的有些频繁了。” 彦戎心里苦,只言道:“您数月未回宫,娘娘这数月以来以泪洗面,寝食难安。” 霍诀冷哼:“去告诉她,等她哪天跟薛丞相断绝来往,我自会回宫来看看她老人家。” 彦戎离去后,霍诀收起匕首,眼眸看向那亮着微弱烛光的一间房舍。 这是我家 静谧的夜,少女以刀刻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时而听见她娇声轻叹,还有那听不清在说什么的喃喃自语。 房屋里的容绒盘腿坐在地上,地面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她的雕刻工具,周围全是木屑。 她大致雕出了洛淋神女的雏形,本想今晚熬个夜雕完它,又怕自己再度猝死而忻忻放下手中雕具。 重活一次,她惜命的很。 方才雕的认真,似乎听见屋外有人谈话的声音,这会停下来细细再听,那声音已消失,她想应当是听错了,于是便起身来到床榻前,脱了衣裳,卧床歇息。 晨曦初露,薄雾弥漫。 空气清凉如水,房檐被微明的曙光照出栩栩轮廓,远处的景象朦朦胧胧,犹如画匠笔下的山河水墨画一般。 一大早容绒如康就带着斧头上山去砍木,容绒今日也起了个早的,毕竟家中还有客人,怎能起迟。 她洗漱一番后,来到厨房前敲了敲门。 “霍七,你醒了吗?” 等了片刻,见无人回应,容绒便又唤了一声。 可这次厨房里头仍旧毫无动力,她蹙了蹙眉,轻轻将门推开缝隙,顺着门缝看去,床板上竟空空如也。 霍七不见了。 昨日容百民蒸了一锅馒头,容绒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一边吃一边看着昨夜雕到一半的木雕。 在想,霍七怎么不告而别。 临近傍晚,容绒完成了洛淋神女的雕刻,看天色尚早,她便拿着木雕人偶去了茶楼。 说好三日之后在街上与那说书人碰面,但她已经等不及了,非得让他早早地见识到她的雕工,就想现在去茶楼碰碰运气,看看说书人在不在。 “爹,我出去一趟。” 容百民在整理今日砍来的木头,抬头叮嘱:“早些回来。” “知道啦。” 话落,容绒已没了身影。 容绒前脚走开没一会儿,霍诀便从外回来,手中拎着十来斤新鲜羊肉。 容百民见到后,放下手中木头,笑道:“公子来了,我还当你走了呢。” 霍诀上前:“绒去哪了?” “多谢公子了,绒离开不久,作甚去了也没说,我这就去喊她回来。” “不用了,我在家等她就行。” 与此同时, 茶楼里容绒一眼锁定书衡的身影,快步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衣,破有几分书生模样。 容绒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指:“你随我出来,给你看样大宝贝。” “什么大宝贝非得出去看?就在这吧。” 书衡眼睛微眯,嘴上说着不,腿却随容绒走了出来。 刚出茶楼,容绒便拿出木偶摆在书衡眼前,挥了挥:“当当当!怎么样,我这个洛淋神女是不是好看的要命。” 书衡接过木偶,细细端详,只见那木偶栩栩如生,眉眼间流露出一股灵动之气,他口中洛淋神女居然真被这小丫头雕了出来,恍若间,他仿有种道不出来的奇妙亲情,似感激有似激动。 不禁赞叹:“果真是巧夺天工,你果然没骗我。” 容绒小手一叉腰,得意的嗯哼道:“花了我不少心思呢。”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你可喜欢?” 书衡点头称赞:“确实精妙绝伦,不过……”他顿了顿,语气略显忧虑,“这真是你自个雕刻的?” 容绒瞬间急眼:“嚯,你不信我,你这人怎么能这个样子。 旋即,她竖起手指:“我敢对天发誓,这人偶就是我容绒雕的,千真万确,如有虚言,这辈子都挣不到半分钱,这下你信了吧?” 书衡凝视她片刻,突然笑起来,伸手轻拍容绒的脑袋:“我信我信。” 说着便要木偶往袖筒里塞,却被容绒一把抓住:“干嘛?拿出来。” 书衡不舍的将木偶还给她:“你这丫头,你将它送给我,我就答应与你合伙。” 容绒听之瞪大杏眸,老奸巨猾,欺负她并非古代人是吧? “你昨日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只要我雕的好便与我合作,怎么今日变卦了?” 道完,她两手环抱,别过头鼓着小脸,又悄咪咪打量书衡的神情,嘟囔着说:“这全鳞州城说书人多了去了,可像我这样雕工一流的工匠可不好找哦。” 书衡拧巴着脸,犹豫半晌:“得了得了,我承认你技艺高超,这样,你开个价将木偶买给我,我们再谈合伙之事。” “给你个友情价,四十。” “四十文钱?” “呸,四十两银子。” 书衡惊道:“四十?你这丫头年纪轻轻,心眼怎如此黑。” 容绒仰头哼声,他朋友的丑画都能卖二十两银子,而她这么精美的木雕,少说也得百两,四十两都算是良心价,便宜他喽。 “爱要不要,我这就茶楼里,卖给别人。” 书衡赶忙拉住容绒:“要要要。” 而后,翻遍衣裳,才扣扣搜搜的掏出银两,依依不舍地递给容绒。 拿到钱的容绒这下笑容堪比花儿,迅速收进荷包,生怕书衡反悔。 容绒:“日后呢……” 正要说正事,茶楼小二从内走出,挡在书衡面前:“这位客官,您还没给饭钱呢。” 书衡拿紧木偶,看了眼容绒:“我数三二一……” 容绒不解:“啥?” ”跑! 书衡大喊一声,拉着容绒的袖口飞奔。 二人如风一般穿梭在人群中,后方小二紧追不舍。 容绒跑的命都要没了:“合计着你是去吃霸王餐了?” 书衡看了眼身后,加快速度:“钱不都给你了啊,我没钱了!” 容绒愁的啊,眼看快经过家门前,她反手抓住书衡的后衣领,推他入铺,而后关上门。 “你怎么乱进……” “这是我家!” 二人刚松一口气,转身八目相对—— 铺子里,霍诀面无表情的看着容绒,眼角余光在书衡脸上一扫而过,嗓音轻轻:“回来了?” 恶鬼少年 屋内的气氛有种道不出的沉寂感。 容绒调整呼吸,平复慌乱的心情,抬起打招呼:“爹,霍七你来了。” 容百民看向书衡,再看女儿:“这位公子是?” “啊……是我新交的朋友,书衡。”言闭,她转过身对书衡说:“这是我爹,还有一位是我的恩人,霍七。” 书衡回过神来,连忙行礼致歉:“冒昧打扰,实属无奈之举,还望两位海涵。” 铺内烛火摇曳,光影斑驳,照亮了霍诀半边面容,另一半隐于幽暗之中,他此刻看起来神态温润,对容绒笑盈盈道:“你时常携男子归家?” 容绒连忙摇头否认,“未曾有过,这只是近来之事全属巧合。今夜状况特殊,书衡不过是暂时避难于此,稍作停留便离去。” 容百民闻言,上前招待:“来者是客,莫要站着了,快过来坐下,我去给你们沏壶热茶,暖暖身。” 说罢拿起桌上茶壶走向后门。 这时,书衡环视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造型奇特的木雕之上,它似鸟非鸟,形态诡异,引得他心中生疑,问:“此为何物?我竟从未得见过。” 容绒闻言,步履轻盈地走向书衡,手中拾起那件独特之作,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这是蛊雕,乃我近日心血之作,据我所知的古籍记载,它是传说中的凶兽,专食人心肝。” 她的话语落下,那木雕在烛光映照下更显诡秘莫测,仿佛随时可能活过来一般。 书衡又看向别处,欣欣然道:“少唬我,那只兔子也是你雕的?” “我爹雕的。” 容绒为了让自己的作品在街道上上脱颖而出,花了不少心思,她的雕的几乎都是魑魅魍魉妖兽神怪,因为寻常的小鸡小鸭已难以引起古人的兴趣,卖不了多少钱。 因此,铺子里那些较为简约的木雕作品,其实大都出自容百民之手。 书衡细细品味每个角落里的艺术品,沉醉其中,良久方回神:“我有个提议,何不让我撰写一系列人物的生平事迹,然后你依据故事情节雕刻出相应的人物像?我们携手合作,定能在茶楼这样的场所吸引众多看客,卖出更好的价钱!” “好呀,你最好再写一些他们的法器什么的,全都可以雕出来拿去卖。” 光想着,容绒眼睛就亮闪闪的发光。 书衡又想一妙计,激动道:“还可以将两个人物雕成一个大作品!” “对!” “那要买一百五十两银子!” “二百两!” 二人愈讲愈烈,完全忘却桌上还坐着一人,霍诀。 待容百民提着新沏好的茶进来,屋中只有容绒跟书衡,已不见霍诀身影。 容百民将茶壶置于桌,问道:“霍公子去哪了?” 容绒回头一看:“刚才还在这儿啊。” 书衡道:“兴许有急事,离开了罢。” 不然怎会不告而辞。 容绒看了眼微敞的门,轻哦了声,并未在意,只是下次再见他时,她定要与他说说,离开时要同她说一声。 — 霍诀生来没有味觉,幼时因此三日未进过食,旁人吃东西时津津有味,而他却尝不出半分味道,慕妃为了哄他,叫人寻来失味散,命身边的婢女侍从服入腹中,当所有人都没有了味觉,霍诀才展开笑颜。 那时候的霍诀不过七八岁,就已恶劣不已。 直至现在,霍诀非但秉性未改,反而更加蛇蝎心肠,动手杀人,不过一念之间。 有的人坏,是走投无路,被逼向极端,而有的人恶,是生来便是如此,天性使然。 月色中天,夜色浓浓,霍诀等待良久,才看到书衡从商铺笑着走出。 看他笑的如此开心,想必与容绒说了不少话。 霍诀也笑,月光下,他眉眼温和的向书衡走去,指中的匕首在月光映照下泛起点点寒芒。 书衡遥望前方,那朦胧身影逐渐清晰,待走近方辨认出是霍诀。 他轻呼一声:“原来是霍兄,深夜徘徊,你怎么在这?” 言语间,全然不知危险临近。 下一秒,冰凉利器贴近肌肤,瞬间疼痛与麻木交织,书衡愕然,心头一凛。 霍诀手中利刃紧贴书衡颈侧,狭长眼眸中透出寒意,不再是先前温润模样。 “霍…霍兄,此举何意?” 书衡强作镇定,试图掩饰恐慌,然而恐惧依旧从脚底涌上心头,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少年面目冷白俊逸,脸上挂着的笑容越发诡异,仿若厉鬼临世。他语气平缓,却字字诛心:“送你上路啊,书书人。” 书衡险些吓尿,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书衡!太好了你没走。” 容绒快跑来,离近了才看见书衡背后还有一人,她惊讶道:“霍七,你怎么也在这?” 匕首抵在腰间,书衡动弹不得,他怕多说一句话,就被这少年要了性命。 霍诀率先轻声道:“今夜我恐怕还需在你那借宿一宿,可以吗。” 容绒大方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对了,你做什么去了,一转眼你就没了身影?” 霍诀:“出来透透气。” 容绒摸了摸袖口,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和书衡聊的太投入,把你给忽略了。” 霍诀笑说:“你们聊的开心就好。” 随后,容绒把洛淋神女递给书衡:“还好丢在了我家,若是丢在别处,你那四十两银子可就打了水漂了。” 书衡颤颤巍巍的接过木雕,声音打着颤:“谢谢。” 容绒感觉这两人有些古怪,尤其是书衡。 “你脸色怎么这般苍白?” 书衡还未回话,霍诀便说:“夜晚冷,可能是冻着了。” 书衡:“对……冻冻着了。” 听后,容绒对书衡言:“既然这样,那你赶快回去,你家离这远吗?” 她话还没讲完,书衡已转身快步离开,好似身后有猛兽在追,没走几步还扭了一脚。 容绒感到莫名其妙,好心提醒:“你走慢一些啊。” 看着书衡渐渐远去,容绒这才回头对霍诀说:“我们也回去吧。” 霍诀凝视着她,笑容浅浅,柔声说好。 死丫头 翌日正午,阳光温暖而明媚,穿透繁茂的柳枝间隙,斑驳陆离地洒在土地上,微风吹拂,细碎的光影随风舞动。 院中,容绒端坐于门前的矮脚凳之上,身边摆放着一张精致小巧的方桌,桌上陈列着她精挑细选的一系列木材,以及她的那些雕刻工具,凿子、裤子、锤子、砂纸等样数极多。 霍诀靠在一旁树上观看,手中还拿了一把锉刀和刮刀,待会要递给她用的。 容绒想雕一些动画中的简单卡通角色,古人没见过,应当能卖出好价钱。 修出海绵宝宝的大型后,容绒拿起细节雕刀,开始雕刻细节。 这一步与她没什么技术可言,凭靠记忆来就行,她手法特别,每一刀下去都有自己的想法。 雕出一只海绵宝宝后,容绒超霍诀伸出手。 霍诀盯着容绒发愣,半晌才问她:“哪个?” “砂纸呀。” 待打磨好木雕表面细节,容绒拿起巴掌大的海绵宝宝,放在光照底下看了看。 “要是有丙烯颜料就好了。” 刚说完,就听到系统声音。 【宿主赚够五百两银子,可在系统商店换取丙烯颜料。】 容绒指尖动作一滞,还有这好事。 霍诀这时出声:“那是何物?” 容绒把海绵宝宝拿起来给他看:“这个嘛……是我梦中的东西。” “梦中?” “对,在我的梦里,它叫海绵宝宝,乐观向上,很有趣,是我的好朋友。” 听后,霍诀笑了笑,没说什么。 在他看来,容绒才是最有趣的。 之后,容绒陆续雕刻出派大星、章鱼哥、蟹老板三名卡通角色,再分别向霍诀介绍它们的性格名字。 “它们四个都是好朋友,虽然有时会吵架,但它们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 霍诀眼含笑意:“看来你很喜欢它们。” “那是自然。” …… 申时,容绒带木雕出门,与霍诀一起。 走在去往闹街的路上,容绒道:“像你这种公子哥,肯定没吃过人间疾苦,不知道摆摊是什么滋味。” 霍诀:“等会同你体验一回。” “那你可要帮着我叫卖。” “好。” 临近黄昏,长街渐次热闹起来,沿街两侧,各式店铺林立,幌子随风飘扬,招徕过往行人。 容绒寻了一处空地,铺开布块,将木雕一个个摆整齐。 片刻后。 容绒挥手大喊:“新鲜雕刻的奇异木雕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欸。” “走一走看一看呐。” 全是容绒在喊麦,霍诀只看着她,一动未动,她察觉后,转过头瞪他:“你怎么不出声。” 霍诀一愣,梨涡浮现:“忘了。” 容绒如催促:“快同我一起。” 不久之后,偶然经过的彦戎便看到这样一幕。 少女喊一句,霍诀在后方应和一声,二人一唱一和,摆在地上的木雕一个接一个被人买走。 起初彦戎只当是看错,与其说看错,倒不如直接说他不敢相信。 直至被霍诀发觉他的存在,那一瞬冷凝的目光扫来,瞬间令他发抖。 是殿下没错了。 另一边, 容绒乐滋滋的数着荷包里的银子,同时对霍诀赞不绝口:“我看你挺有叫卖天赋的,日后你若再被赶出府就来找我,跟着我混如何?” “好啊,跟你混。” 容绒笑着拍拍霍诀肩头,蹲下身拿起地上剩余两只木雕,大喊:“最后两只,快来买呀!” 霍诀看到面色急切的彦戎,顿了顿,对容绒道:“我去去就回。” “干嘛去?” “买吃食。” “去吧去吧,正好我也饿了。” 他走后,容绒继续朝路人推销作品,一转身,黄春燕的大脸显现,吓的她往后退步。 她抚了抚胸口,皱眉说:“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黄春燕沉着脸伸出手,气不过的往容绒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容绒吃痛,手中的木雕险些掉落在地,怒问:“你发什么疯?” 黄春燕哼声,火气十足:“你说干嘛,你今日不就是来抢我生意的?” 她本在街对面售卖木雕,起初生意尚可,然而不久后便鲜有人问津,路过的顾客见他人手中把玩的木雕,纷纷询问购得之地,遂前来。 对此,她也跟着过来,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抢她的生意,这一看啊,不得了,竟是容绒这死丫头。 放开我 街旁的槐树随风飘荡,槐花开的正旺,花香沁人心脾。 旁的不说,光是黄春燕朝容绒贴脸开口,浓郁的蒜泥味道,伴随吐沫星子扑面而来,就已逼的容绒屏住呼吸,生命值在燃烧。 在原主的记忆中,每次与黄春燕碰面,皆受她的欺负与谩骂。 容绒死死盯着黄春燕,拳头紧握,回想起那一幕幕被谩骂的场面,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她若气死谁如意,不但伤神还费力。 君子量大同天地…… 呸!她哪里是君子,她是下水道阴暗爬行的优质蟑螂,见人就咬的正义疯狗,是丧心病狂维护正道除恶扬善的勇士。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来犯,定要让那人螺旋升天,哭着叫娘。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容绒表情恶狠狠,大步来到槐树底下,捋一把花花塞进口中,再走到黄春燕面前。 踮脚尖,挺胸抬头。 下一刻,口吐芬芳—— “我忍你、很久了。” 槐花喷洒在黄春燕脸上,容绒为了防止黄春燕躲开,两只手牢牢的按住她的肩膀。 “我如何抢你的生意?我一出门摆摊,你像跟苍蝇似的闻着味就来,说什么我抢你生意,你好大的自信。 就你那几个木头疙瘩,用得着我抢? 欺负容绒,就你能耐大,你武大郎喝药还续杯,不知死活,我今日非给你教训一顿不可。” 说罢还将袖口撸了起来。 一口气怼完,容绒喘着大气。 黄春燕那泛黄的老脸挂着几朵槐花,两颗圆睁的细小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肥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待反应过神,才大叫挥手,声音尖锐:“容绒,好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原主对亡母的离去始终无法释怀,心中痛楚难消,只要有人提起,便会感到悲痛难抑。 容绒继承了原主的一切,情绪自然亦是。 听及,心口抽痛。 旋即,容绒一把捂住黄春燕的嘴,放任被弄一掌心的唾沫渣子,扑上去使劲把黄春燕往地上按。 容绒一把捂住黄春燕的嘴巴,任凭口水溅到手心,用力将其按倒在地。 挽起的双平鬓散乱,缠绕在红润的脸颊,眼神凶巴巴:“给我闭嘴,你敢辱没我娘,我跟你拼了。” 黄春燕未曾预料到,容绒的变化竟然如此巨大,她使出浑身解数抵抗,没想到死丫头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板,一旦发起疯起来竟让人难以抵挡。 黄春燕大喊:“救命啊,容绒要杀人了!” 容绒咬着牙,紧紧按住黄春燕的肩膀,以全身力气压之,将人摁坐在地。 小手飞速,一下接一下的掐黄春燕胳膊上的肥肉:“让你找我茬,再欺负容绒,我掐死你,掐死你。” 她不仅掐黄春燕胳膊,还掐大腿,掐腰里的软肉。 围观的人群已将二人堵的个水泄不通,生人看热闹,熟人想上前拉架,但通通被容绒凶狠气势劝退。 消息传开,南香街上的商铺老板们纷纷闻声赶来,踮着脚,昂着头凑热闹。 黄春燕被容绒掐的大叫呻唤,死丫头比狗皮膏药还难缠,无论怎么揪容绒的头发,扣她脖颈,她都跟感觉不到疼似的。 疯了!疯了! 而容绒肾上腺素飙升,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抢生意……我不但要抢,我还要让你的木头疙瘩一个都卖不出去。 言毕,身后蓦然伸出两只手臂,将她从背后拦腰捞起,极淡的果香进入鼻尖,容绒挣扎着扭过头去看,神情一滞。 霍七……坏了。 霍诀眉宇微蹙,视线落在她白细脖颈的抓痕上。 他离开顶多一盏茶的时间,回来便看到这幅场面。今日阵仗,比第一次见她时更激烈。 这容绒真的是……好生有趣。 容绒形象没了,衣裳乱了,头发也散了。 愣了须臾,她已心如死灰,什么都不在乎了。 毁灭吧。 她试图挣脱开霍诀的手臂,手脚一顿挥舞,活像炸了毛的猫儿,瞪向黄春燕:“放开我,我今日与她势不两立。” “霍七,放开我。” “放开……” 这边容绒情绪激动不已,另一边黄春燕也是一样。 但彦戎拿剑挡住了黄春燕的来路,她见此,哭着喊着要去报官。 纵使容绒被霍诀抓着后衣领,她仍然气势汹汹地对黄春燕的背影拳打脚踢。 “你报啊,我等着!” 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失礼了”,容绒的身体瞬间离地,双手本能地抓住霍诀的肩膀。 “霍七!” 霍诀将容绒从腿部抱起,如抱孩童一般,使得她高处行人一大截来。 引来无数目光,容绒只差将脑袋塞进地底下。 面红耳赤,窘迫不已。 “你快放我下来,霍七。” 傻孩儿 霍诀大步走向前,将她放在一处台阶上,仰面看着她,眸色乌黑。 容绒长着么大第一次被人抱,还是以那样奇怪姿势。 霍诀不过十八岁大的模样,他到底知不知晓男女有别。她方才那般凶残蛮狠的样子,居然没吓跑他。 容绒心乱如麻,乱糟糟的发丝垂在脸上,泛红的唇瓣微抿,眼神复杂,只觉得被霍七这样盯着感觉怪怪的,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 “容绒,我好生喜欢你啊。” 少年笑容和煦,眼中全是她的模样。 春分拂面,似有万千花香飘过。 容绒回过神,猛地跳下台阶,崴了脚。 霍诀一伸手,吓的她连退数步,眼神恍惚的看向他。 不知不觉,脸已红透,羞赧的质问他:“你在胡说什么。” 霍诀一脸无辜,不明白她为何反应这般大:“我没有胡说。” 容绒的心仿佛有千万只小手在挠。 哪有相识三四天就说喜欢的,而且在她眼里,霍诀可是贵人恩人有钱的好友。 “我要回家了。” 道完,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家的方向而去。 一路走回,容绒只觉背后有道视线,隔着皮肉,都要将她盯出个窟窿来。 罢了罢了,待改日,改日她去向霍诀道个歉,给这小子好好讲一讲何为喜欢,免得他把一时好感当做爱情。 年轻小伙子情窦初开,难以看清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理解,可以体谅的。 屋内, 容百民看到女儿这副凄惨模样,赶忙放下手头活计走来,看她身上细细小小的抓痕,询问道:“你这是与人打架了?” 容绒摸到伤口,疼的嘶哈,闻言她颇为得意:“黄春花今日找我麻烦,被我揍回去了,爹,你放心我没吃亏。” “傻孩儿,伤成这般模样了,还说没吃亏。” 容百民说完就去柜子里寻找药膏。 容绒毫不在乎的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喉,不经意的又想起霍诀,喝茶都呛了一口。 — 两日过去,霍诀这两日未出现过,容绒也没碰见过书衡,说着要报官的黄春燕也没来找事。 青灰色的屋檐落着雨珠,远处烟雨,蒙蒙街上行人寥寥。 容绒撑一把油纸伞,走去书衡常出没的地方,问那些商铺老板,知不知晓书衡家在何处。 问了半天,靴子湿了水,才从香珠铺老板口中得知他住淮口街,家门前有一颗枣树。 容绒找到那颗枣树时,树底下的大门正被人从内打开,走出一人,正是书衡。 容绒欣喜的朝书衡挥手:“书衡。” 哪知书衡一看见她便立刻收腿回到里面,迅速关上大门。 容绒十分不解,小跑着过去,叩响门环:“书衡,是我呀容绒,你把门打开。” 那边传来书衡的声音:“我……我今日有事,你,你改日再来找我。” 容绒皱起眉,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古怪。 “那你的人物小传写好没有,我在家属实无趣,你若写好就先给我,我拿回去照着雕木。” 书衡声音微弱:“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隙,书衡将一本书从门缝塞出,容绒刚拿过去,门就被死死关紧。 容绒对着门说:“那我走了啊。” 书衡在内回道:“嗯。”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容绒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书中的人物,由于过度疲劳,时常在雕刻时打瞌睡,不慎割伤了自己的手指,留下了一些伤口。 她时而在想,一定是那日伤了霍七的心,所以他这段时间,才不肯出现。 也不知晓霍七家在何处,她问了许多人,他们都不知霍七是谁,鳞州城这么大,想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她如今对他很是愧疚。 想同他说声抱歉。 至于书衡,更是许久未见着,不知为何容绒总感觉,书衡是有意躲着她。 等哪天逮到书衡,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傍晚之时,容绒出门,去药铺买创伤药膏。 从药铺出来,不料抬眼就看到远处茶肆招牌底下,站着的暗红色劲衣的少年,四目相对,他面无表情。 容绒本欲奔向他的动作微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霍七。 “霍七,你这几日是回家了吗。” 少女一身鹅黄衣裙,鬓角簪着一只兔儿花,浅绿色的发带随风而动,巴掌大的脸蛋尽显紧张之色,双手抓紧袖口。 霍诀凝视着容绒,许久唇角微扬起一抹淡笑:“是啊,回家了。” 怎么可能呢 此处是一家水边饭馆门前,迎着波光粼粼长河,岸上树荫重重,时而有男女老少的笑声传来,你说我唱,悠悠荡荡。 听到霍诀说这几日在家,容绒心口悬着的石头,缓缓落下。 没有落魄街头就好。 “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扔在那里,霍七,对不起。” 容绒低声说完垂下脑袋,兔儿花簪上的流苏轻随之颤了颤,两只纤纤细手揪在一起,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喜欢,她就把一个不可归家的人丢在街上,后回去反思之时,愧疚与羞赧都快将她淹没。 霍诀见她这副小心致歉的样子,心情蓦然大好。 他本就心情不差,那日她走之后,他非凡未伤怀,反之心情愉快得很,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容绒怎么会有错呢。 她做的很对。 他此刻很想触碰她。 未见面的这半月里,他无一不在想到底何时将她带回宫,是捆入宫,还是遵从她的意愿。 霍诀手骨修长,微凉指尖触碰到容绒的面颊时,明显感觉到她身体僵住,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那双氤氲水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容绒如如,你可想嫁人?” 容绒心跳如麻,木讷的神情中夹杂着深深的难以置信,她已不知道该怎么来回应霍七,连那日转身就跑的勇气都无。 古人谈恋爱,都这么直接的吗。 “我……” 容绒吞咽了一口空气,面色难言。 霍诀神情温和,那只手移至她的鬓发,安抚般摸了摸,柔声言:“我还未有婚配。” 容绒大脑空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该怎么办。 第一眼见霍七的时候,她就感觉此人绝非等闲,阔绰富裕,举止有度。温润眉眼,眨眼间恍若掩藏着轻傲。 相处下来,又发觉他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鲜活明艳,落落大方。 半晌,容绒憋出这么一句话:“我觉得,你我现在还小,不适合结婚。” “不小,家兄比我大三月,孩儿都会说话了。” 闻言, 容绒不受控地向后退了一步,只觉被他触碰过的部位异常滚烫。她仰着头,看着眼前神情认真,从容的少年。 开口道:“我们才相识几日,这样太突然了。” 霍诀靠近一步,墨眸深邃,不放过她脸上任意表情:“你对我可有感觉?” 容绒背靠饭馆,都快哭了:“我拿你当朋友……” “那你日后,试着喜欢我。” 容绒抿着嘴不说话。 霍诀轻蹙眉宇,他许久没有这般有耐心过。 “我生的好看,你喜欢好看之人。” “所以,你也喜欢我,容绒。” 他这是什么逻辑。 容绒一鼓作气,伸手推开霍诀,半掩在秀发底下的耳根通红,声音都是颤的:“你别再口出狂言了。” 少年宛若清风明月,笑起来时皆如此,狡黠隐约在他眼底流出,容绒却看不见。 * 清明这天,容绒随容百民给生母上坟归来,远远望见商铺门前坐着一人,走进一看才认出是书衡。 书衡站起身:“容绒,我有事要与你说。” 饭馆里,书衡把写好的一摞子书放在桌上,并说道:“这些就当你我相识一场,赠予你,日后你我二人便当做不认识吧。” 说罢转身离去。 容绒听的满脑懵,不知原由,突然就被单方面断绝来往,说好要一起赚钱的。 她赶快追上,挡住他的去路:“你把话说清楚,究竟发生何事?” “无事。” 书衡冷漠地推开容绒,大步离去。 待走远之后,才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他这人爱财,可更惜命,若与她合伙不慎搭上性命,岂不是连后悔都晚。 鬼知道那名唤霍七的小子为何杀他,还是远离这二人最好。 另一边, 容绒回家后发觉容百民不在商铺,她将怀中抱着的书放下,欲准备倒茶解解渴,隐约听见后院中有人讲话。 容绒放下茶壶走向后门,刚看到正对面的屋内,容百民与霍诀交谈甚欢。 两日未见,霍诀的身上多了一条褐色发带。 霍诀看到容绒勾唇一笑,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褐色木偶。 那是容绒的木雕中,唯独上色的一只。 容绒本不在意,但在看见那只木偶时不淡定了。 “爹,你怎么带他看我的非卖品啊。” 容绒快步走来。 容百民笑道:“霍公子前来找你,你不在,爹就带他瞧瞧你雕刻的玩意儿,下次爹不这么做就是。” “不是的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容绒盯着那木偶,只想赶快拿回到自己手里来,心想霍诀应该没有看出来,她雕的是谁。 容百民点了点头,说道:“爹知道,不过绒,你这只木偶雕的与霍公子如出一辙,想必是要送给他的吧?” 容绒:“……” 霍诀浅笑看向她:“送我的?” 容绒此刻只想刨个坑把自己埋里面。 这木偶是半月前,她因回绝他,而心中有愧,为了道歉,才根据他的模样所雕,只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她轻声叹息,勉强露笑:“是啊,送你的,你对我们家有恩,可我这里没什么值钱东西,思来想去,就想着雕一只人偶给你。” “既如此,多谢绒好意。” 容绒瞪眸,他叫她什么,绒?淦。 外面的商铺来了客人,容百民出去待客,不望嘱咐让她好生招待霍诀。 花窗半开,落日的余晖直直地铺躺在窗棂,将外头柳枝细叶的斑驳虚影照进屋内。 容绒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放下茶杯,双手撑着脸颊,趴在桌子上,抬眸问他:“你来做什么。” 霍诀细观着木偶,随口答道:“路过,进来看看。” 容绒语气蔫蔫:“哦,我心情不好好,要睡觉了,你自便吧。” 言毕站起身,向堂房走。 容绒向来开朗好动,鲜少有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 霍诀抓住她的衣角:“为何心情不好?” 容绒扭头看着他的手,垂眸缓缓道:“书衡不知是怎么了,突然说日后不再与我来往,我与他之前说好要一起开业赚钱。” 霍诀笑容微凝。 容绒继而认真的问:“霍七,我是不是也挺招人厌烦的?” 霍诀淡声:“不是,兴许是那书衡喝多了酒,开玩笑罢了。” 容绒蹙紧秀眉,轻道:“怎么可能呢。” …… 谁料第二日,书衡主动上门来向她赔不是,道他昨日之言是因饮酒过量,胡说八道,叫她莫要挂在心上。 不能 长街熙攘,行人穿梭,河畔杨柳依依,风轻抚过,柳丝轻盈舞动。 百姓祈福的红绫悄然系于枝头,底下有一顽童跃跃欲试,跳高后伸手追捉那飘扬的色彩,奈何一位妇人手握藤条赶来,呵斥孩儿又在调皮。 容绒看到那顽童被娘亲追地满大街跑,回想起她幼时调皮捣蛋时,爷爷也是这样拿着棍子吓唬她。 如今她已离开那个世界,不知爷爷的身体可否康健,小老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很伤心。 书衡来时看到容绒背影单薄,孤身站在河边,低头抹着眼泪 他走过去,出声问:“发生何事了?” 容绒赶忙以袖口擦去眼角泪水,看向他:“没事,刚才眼里进了沙子,东西可都带上了?” 书衡转过身给容绒看,他身背后的大背篓,里面装着容绒的那些木雕,笑说:“带了带了,日后能否发财,全看今日成果。” 闻之,容绒眼眸亮闪闪:“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须臾后, 二人抵达酒楼,此时客人正多。 丝竹管弦之声缭绕不散,紫檀木柱砌的舞台上,轻纱曼舞刚歇,佳人旋转身姿隐入幕后,只留余音袅袅。 底下一顿吆喝,有人见书衡来,立即上前道:“好几日不曾见你,上回的故事讲到哪里了?” 话音刚落,又有一女人附和:“是不是黄娘子嫁给曹官人?” “不是不是,我记得好像是关将军迎娶敌国长公主……” 见状,书衡与容绒对视一眼,他上前说道:“上回……哎瞧我这记性,我也忘了,不过今日,我要讲的是另外一回故事。” “也行也行。” 容绒着实没想到,这书衡的粉丝居然如此之多,倒是有点佩服起来。 之后,她点了几盘菜,坐在舞台旁边,嗑着瓜子,看着书衡理了理衣袖,有模有样的走上台。 书衡站直身躯,满脸笑意向在座的听客双手抱拳:“多谢诸位长期支持,今日要讲的日上古仙凡之恋,茶女与神仙的故事。忆起当初,超十人期待,此刻,故友仍在否?各位便与在下共赏传奇,穿越千年,见证不朽情缘。” 话音刚落,底下传来几声回应。 书衡笑着,深情演说起:“话说,千万年前,掌管仙界……” 书衡口中讲的东西,容绒要在他写的本子上看过,听着已不觉得新鲜,吃了几口小菜,便无聊的摆弄起手指。 而那些客人可是愈听愈起劲,纷纷拍手叫好,直至书衡将听客们的情绪拉到最高点。 突然,停止讲下去,说道:“想那婀娜多姿的茶女竟只是虚无的存在,哎,真是可惜啊。” 底下的人感叹道:“若是真有茶女这等人也,我定要娶她。” 还有人调侃:“就你这品行也配娶茶女为妻。” “你这厮,你说说,我怎么了?” …… 眼见那二人争执起,正中书衡的套。 书衡大声劝道:“二位莫要在此争辩,和和气气的先听我说。” 随即他看了眼容绒,与她示意。 容绒心领神会,把背篓抱在怀中,掀开上面盖的布,就等着售卖。 书衡从袖中掏出茶女木偶。 那木偶与他口中描绘的茶女简直一模一样,绿罗裙,白斗笠,身姿曼妙神态勾人。 书衡望着手中木偶,缓缓而道:“我知各位兄台听之故事定会钦慕茶女,所以托付小友将她的模样以木雕刻出,若各位不嫌,此茶女木偶,我以五白银的价格,售卖如何?” “书衡老兄,我买!” “怎能你买?木偶就那一只,凭什么让你买了去?” “我出高价,说书人,把你的人偶卖给我。” “我爹在宫里做官,这木偶我要了,谁敢跟我抢?” …… 不过是为争一只小小木偶,这些人便已掏出家底,甚者搬出做官的老爹压势。 容绒瞅着怀里满背篓的木偶,心中甭提有多激动,这下真要赚大发喽。 果不其然,当书衡说出:“大家稍安勿躁,我这里不止有这一只木偶,共二十多只,就在我那小友的背篓之中。” 容绒这时站起身,端起背篓,拿出一只木偶晃了晃:“大家好呀……” 旋即,容绒的身边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再之后,满楼都是容绒的笑声。 “对对对,我这不仅有茶女,还有洛淋神女,和战神……别急别急,一个一个给钱……” 不足一炷香时长,背篓里的木雕全部售卖完。 容绒掂了掂沉甸甸,装满白银的荷包,牙齿都要笑烂了。 发财了发财了。 于是乎,书衡也接着讲完了剩下的故事。 结束后,二人打算离开酒楼之时,被楼内的老板拦截。 那酒楼老板挡在书衡面前:“你二人能赚到钱,全凭我这楼内客人多,若是没有我这酒楼,你们也赚不了那么多,得交出一些银子给我,不然以后休想踏进我这酒楼半步。” 闻言,容绒觉得他说的没错。 地盘是人家的,在人家地地盘赚钱,可不得交地方费用。 她是个有原则的人,既然这样,给他银子就是了。 她从荷包中掏出五两银子,递向酒楼老板。 那老板一看眼瞬间瞪直:“五两怎么够,我要五十两。” 闻言,容绒咻的一下将银子收回,护紧荷包。 “想得美。” 什么玩意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啊。 书衡见状道:“就五两,多了没有。” “五两不行,交不出五十两银子,日后整座鳞州城的酒楼,你们休想踏进。” 容绒一整个暴躁:“给你能耐大的,不来就不来,书衡,咱们走。” 二人走远后,那老板仍在原地骂骂咧咧。 日入之时, 酒馆中人满为患,酒香弥漫。 方桌上,容绒与书衡对酌,轻酌一杯百花酿入喉,那独特的甘苦交杂、微微辛辣之味令她不禁黛眉轻皱,扬言:“就这小酒,我能喝十瓢。” 书衡已喝的醉醺醺,容绒的身影在他眼里重重迭迭,忽远忽近:“你这小丫头,我没看错你,好酒量,好酒量……” 甭的不多说,只为今日赚到,欣喜而饮。 容绒给书衡倒满,滔滔不绝:“那酒楼的黑心老板还想要我的钱,简直痴心妄想。” 书衡双目涣散:“对对对,痴心妄想……” 容绒一口接一口的喝:“没了酒楼,咱照样能赚,回头我就跟爹爹商量,把我家商铺改成茶馆,届时……哎你别睡啊,起来喝……” 书衡趴在桌上摆摆手:“不行了,你这小丫头,酒量怎这般大……” 容绒:“你不喝我喝。” 霍诀寻找容绒无果,从容百民口中得知她与书衡在一起。 此时天色已晚,夜空飘起绵绵细雨,长街寂寥无人。 路径酒馆,一眼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容绒,醉眼朦胧,自斟自饮。 发觉有人停在身旁。 容绒眼神模糊,踉踉跄跄地站起,凑近细瞧,以为幻觉,实则确有其人,还是熟人。 “霍七……是你吗?” 她娇躯微倾,醉颜酡红,面容笑意盈盈。星眸闪烁,更添几分朦朦胧胧,双颊染着霞,醉态可掬,纯真无瑕。 霍诀面不改色,指骨分明的手扣住容绒的胳膊,稳住她摇摇坠坠的身体。 只见他皓腕凝霜,肌肤胜雪,手背上青脉凸起,蜿蜒伸展,直至被衣袖遮住,微敛的冷眸中隐约浮现掩藏在底的愠色。 “他带你来的?” 容绒嗅到了霍诀身上的果香,可算知晓前一段时日闻到的香从何而来,仰头望着他,恬静的小脸,挂着笑眯眯的月牙眼:“不是,他酒量差,说不喝不喝,我说来吧来吧,就给他带过来咯。” 说罢,她努力睁开双眼,仔细打量今日的霍诀。 他竟穿了一身白衣,鹤纹黑领,腰间的金黑祥锦带下挂着一块蟒纹墨色玉佩,干净利索,分外高贵娴雅。 “哇……霍七,你家肯定很有钱……” 霍诀神色淡然,拉起她的手,欲带她出去。 可还未走两步,容绒就滞在原地,她慢悠悠转过头:“书衡,你怎么也抓着我?” 书衡只捏住容绒衣裙的边角,扶着头,撑起身:“我不行了……容绒……你二人得送我回去……” 霍诀眸色冷冽:“松开。” 书衡抓的更紧:“不松。” 容绒只觉得好玩:“嘿嘿。” “彦戎。” 屋顶上,奉命跟踪霍诀的彦戎身躯一僵,随即纵身跃下,走进酒馆。 “殿……殿下。” 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霍诀抬腿踢倒书衡,带容绒走来,经过彦戎淡声吩咐:“将此人扔进湖里,淹不死算他命大,若是淹死,尸体交于你处理掉。” “是。” 屋外雨停,青石板长街水光粼粼,冷风微凉,容绒面颊滚烫,身子却冻的发抖。 薄弱身板跌跌撞撞地跟着霍诀往前走,被他握的手掌滚烫。 容绒嘟囔着:“霍七,我的腿好重啊。” 霍诀看了她一眼,不语言。 “你能不能帮我走路。” “不能。” “哦……” 走着走着,霍诀把人抱起,快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容绒只觉的身体忽然变轻,天花乱坠,夜色深深,看不清眼前人的脸,想要睡觉。 “你要把我安全送到家啊,霍兄。” 少女满身酒气,发软的喉咙道出的话语也是软而细的,宛若没了骨头般瘫在怀里,哪哪都是软的。 云层后的月渐渐探出身,银光洒落,只见少年红透了耳垂。 送容绒回家之后,霍诀并未离去。 因为彼时又下起了雨,容百民劝道:“今夜真是多谢公子,这雨势浩大,公子若不今夜留宿一宿,待明日雨停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