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 第1章 《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作者:云起南山【完结】 简介: 【忠心耿耿行动派年下大金毛攻vs看上去没什么脾气实则心里住了只小老虎受】 开启尘封的案卷,挖掘埋没的线索,追踪逍遥法外的真凶,为沉冤昭雪,为受害者家属带去抚慰悬案组的日常依旧忙忙碌碌,林冬从过往的阴霾中逐渐走出,繁忙的工作之余,是与唐喆学在平凡生活中的相爱相守。然而平凡之下总有暗涌,一起迷雾重重的盗窃旧案,竟牵出了惊天的命案,真相尚待挖掘,真凶又何处追缉? 猎证法医,不正经的正经刑侦系列第六弹《尘封卷宗》。 单元剧,一卷一个案子,同系列单本独立成文,没看过前面的不影响,1、3、5为重案组cp,2、4、6为悬案组cp,前传《重案大队》是老陈老赵的故事,可根据个人喜好阅读~ 每日零点更新,每周三休息 10月24日入v,届时万字更新~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制服情缘 悬疑推理 轻松 群像 主角视角林冬互动唐喆学配角罗家楠祈铭林阳 一句话简介:兢兢业业破案,忙里偷闲搅基 立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系列文: 第一部:《<a href="">猎证法医》作者:云起南山 第二部:《<a href="">猎证法医2悬案组》作者:云起南山 第三部:《<a href="">猎证法医3重案组》作者:云起南山 第四部:《<a href="">猎证法医4悬案密码》作者:云起南山 第五部:《<a href="">猎证法医5重案日记》作者:云起南山 第六部:《<a href="">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作者:云起南山 相关文:《<a href="">重案大队》作者:云起南山 第00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滴亢啷! 铁门洞开,伴随着脚镣的哗啦声,一名头皮剃得发青的犯人从监区走出。门外是市第一看守所所长,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警官。走到他们跟前,犯人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打了个来回,语气平淡地问:死刑复核下来了? 还没,这两位是岳警官和秧警官,今天你归他们。 说着,所长转过头,与岳林和秧客麟核对犯人身份:鲁克进,编号189910,确认无误请在这上面签字。 岳林接过所长递来的转移单签字确认,随后和秧客麟一左一右站到鲁克进的身侧,命令道:走,跟我们上车。 左右看看,鲁克进勾了勾嘴角,语气听上去十分轻松:还以为你们是来送我上路的。 他身负六条人命,法院已经判了,现羁押在看守所,就等最高人民法院对死刑判决的复核下来后执行死刑。他只是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慌乱不堪。看守最清楚,这些杀人犯大多外强中干刚确认不是送自己上路的,鲁克进整个人往下坠了一瞬。 妈的,松了口大气。 就看岳林面无表情的:该送你上路的时候自然会提前通知你。 眼睛转了转,鲁克进试探着:那今天你们带我是 哪那么多废话! 秧客麟低斥一声,视线随之锐利。这让岳林稍感侧目。以前秧客麟不这样,至少刚进悬案组的时候还是个社恐,更不会吼人,就是一敲键盘的技术员。感觉是从网安调任悬案后,接触的嫌疑人多了、在人渣堆里混久了,脾气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 被吼了,鲁克进不言声了,闷头被俩人架出走廊。一出楼门,头顶骄阳四射,耳畔蝉声鸣鸣,天是蓝的,满眼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他抬起脸,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死刑犯,气是喘一口少一口,哪怕空气里弥漫着车尾气的味道,他依然能嗅到草木的芳香。 听到脚步声传来,他克制住内心对自由的渴望,摆正视线,视野中又出现另一名警官的身影看着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额前却有一缕巴掌宽的白发,戴着细灰框眼镜,透出股淡淡的书卷气,身形笔挺,样貌称得上俊俏。 林队。林队。 一左一右两声称呼叠在一起,让鲁克进微微眯起眼这个姓林的,比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个男妓要好看。 没给他意淫自己的功夫,林冬走上前,严肃道:鲁克进,我是市局悬案组负责人,林冬,我们在调查其他案件的过程中,发现了与你有关的案件,现在要带你去接受受害者的指认,你,听明白了么? 哈?指认?鲁克进放肆地笑了起来,林队长,不是我自夸,跟我有关的案子,不可能有活着的受害者。 我知道你的手段,林冬微微倾身,尽管与鲁克进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却仍能制造无形的压迫感,你专挑年轻、涉世不深的男孩下手,诱骗,□□,扼杀,分尸,还把受害者的x器官泡在福尔马林里,是的,你令我恶心,如果不是为了还受害者一个公道,我这辈子也不会想看见你这副嘴脸。 呼吸间已能感觉到彼此的鼻息,鲁克进无赖一笑,顺势做了个顶胯的动作:你的脸倒是挺好看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明晃晃的挑衅,给旁边岳林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要不是有纪律管着,真得狠狠给这王八蛋一下子。秧客麟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再看林冬,眼中丝毫没有怒意,反而淡淡一笑:那你就好好记住我的脸,到你死的那天为止。 声音一顿,厉声道:押车上去! 上了押运车,鲁克进发现已经有一哥们在车上了:看马甲,是从第二看守所提上来的,眼眶和嘴角还带着淤青,显然是被抓时挨过揍;不过即便脸上挂彩,也不耽误那浓眉大眼的好皮相;身形结实,露在短袖t恤外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个子挺猛,站起来估摸得有小一米九的个头。 见有人被押上车,二看来的哥们收起伸到对面条椅下的长腿让路,冲鲁克进玩世不恭地挑了下眉,算打过招呼。不好说话,上了车,一没监控二没人证的,真挨押运的警察两下子,犯人无处投诉。 第2章 这一看就是进过号子的老油条了,鲁克进心下了然,大大方方挨着对方坐下。车厢门重重关闭,没有窗户,内里顿时只剩昏暗的车灯。岳林和秧客麟坐他俩对面,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等了一会,前面传来副驾那侧的关门声,汽车发动,缓缓驶出看守所的大门。 过了约莫有五分钟,阻隔驾驶座和后车厢的不锈钢栅栏另一侧的小窗被拉开。林冬确认过后车厢里的情形,又把小窗拉上。趁着透光的这几秒,鲁克进观察了一下挡风玻璃外面的世界上高架了。这种时候如果车里出点什么情况,警察呼叫救援,也得有段时间才能赶到。 当然,他就是想想,对面俩警察都带着枪呢,他又没点功夫傍身,真跑,那就不用等最高院的死刑复核通知了,而是很有可能被当街击毙。 另外坐他旁边那哥们有点不老实,也可能是腿太长,窝着不舒服,不停地变换坐姿。直动得秧客麟不耐烦了,吼了一声老实坐着!别跟条蛆一样扭来扭去!,才算消停下来。可也没消停多会,顶多两三分钟的功夫,他又弓身抱臂,一个劲儿的哎呦。 岳林见状厉声质问:267349!怎么了你? 领导,我肚子疼,想上厕所。267349抬起脸,一副痛苦状,刚到一看的时候就说让我去来着,到底也没让我去啊! 憋不住了你就拉裤子里,这在快速路上呢,上哪给你找厕所! 嫌疑人也有人权的好吧! 吵什么!? 小窗又被拉开,林冬回头看向后车厢:岳林?怎么回事? 岳林回道:267349说肚子疼,要上厕所。 憋不住了拉裤子里! 说完哐的撞上小铁窗。岳林给了267349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端正坐姿。可没等他找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忽觉眼前一黑,咚的,后脑撞上车厢,随即整个人瘫软下去。一旁的秧客麟同样如此,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被一脚踹懵了过去。 后车厢里一片寂静,鲁克进都看傻了这二看的哥们到底什么来头?一腿踹晕俩警察? 又看对方悠哉探身,从岳林身上搜出把钥匙,分别解开手铐脚镣。他又帮鲁克进也打开了手铐和脚镣,随后笑呵呵的自报家门:唐喆学,叫我二吉就行,你啊,待会听我指挥。 额,我姓鲁,鲁克进。 虽然自己就是个杀人犯,但鲁克进真没遇见过这号牛人,他估计那些受害者要有对方十分之一的身手,可能死的就是自己了。转念一想,这小子可能犯的不是轻罪,不然不至于在押运车上动手。 你犯了什么事?他谨慎地问。 反正是够毙我八回了。 唐喆学说着,挪位置靠近隔断听驾驶座那边的动静。鲁克进见他不去拿枪,定了定神,将手伸向晕倒的岳林。 余光瞄到鲁克进的小动作,唐喆学轻嗤一声:甭拿了,都锁他们身上呢,再说也没子弹。 果然,枪柄连着细细的钢丝,弹开弹夹,里面是空的。 你怎么知道?鲁克进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这小子什么来头,上哪知道枪里没子弹的? 我以前也是警察,犯了事儿,被抓了。此时唐喆学的声音里凝起丝恨意,操他妈的,我就是死也不会坐牢。 想想对方曾经的荣耀,如今却同和自己一样沦为阶下囚,鲁克进竟生出丝惋惜:你到底干了什么? 有一傻逼,杀了我最好的哥们,然后脱罪了,我给丫干死了,唐喆学说着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鲁克进:你也是死刑犯? 不得不佩服警察的洞察力,鲁克进默默点了下头。 有些人就他妈该死。唐喆学恨恨道,行了你先帮我把他俩扶起来,待会前头那姓林的还得突击检查,别让他看出问题。 按照唐喆学的要求把岳林和秧客麟扶回原位,摆正坐姿,鲁克进悄声问:你准备怎么跑? 反正不能让车进公安局的大门,那样咱俩就成活靶子了。 那 姓林的有个习惯,开一段就下车检查,等下了高架,他一定会让司机靠边停车,等车门一开就是机会,你别动,一切都交给我。 你跟他很熟? 熟?我特么以前是跟他的。 他抓的你? 不然呢? 他也太不念旧情了。 嘿,他从来都是踩着别人往上爬,就特么一混蛋! 不甘的抽了下鼻息,唐喆学坐回到原位,以应付前面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击检查。彼此间沉默了一阵,他忽然问:对了大哥,你杀那人,是因为什么? 鲁克进低头笑笑,彰显自己光辉业绩的时候到了,这是他身为连环杀手的高光时刻 我不止杀了一个人。 唐喆学错愕瞪眼:我去,那几个啊? 七个。 都不是故意的? 他们都伤害过我。 啊?怎么说? 等有机会逃出去,我一个一个给你讲。鲁克进侧过头,用一种近乎露骨的视线打量着昏暗灯光下的唐喆学,二吉,我说实话,你这长相,干警察,浪费了。 第3章 哈,我妈也这么说,她带我学了八年探戈呢。唐喆学干巴巴地笑笑:内什么,你可别吹牛逼,真杀了七个人啊?我干了十年警察都没抓过杀这么多人的杀人犯。 鲁克进认认真真的:嗯,没错,七个,我绝不吹牛逼。 哇哦 唐喆学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感慨了一声,随即陷入沉默。看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鲁克进抬手拍上他的腿,试图以肢体接触拉近彼此的距离:二吉,我在外面还有很多钱,如果这次你帮我逃出生天,我保证,我的钱,分你一半。 等逃出去再说。 低头看了眼拍在大腿上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唐喆学不露声色地皱了下眉。蓦地,车身静止,惯性让他们同时前倾了一下,对面那俩好容易摆正姿势的看守立马东倒西歪。紧跟着又听副驾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鲁克进意识到是林冬要过来检查了,赶忙抽回搭在唐喆学腿上的手。却不想下一秒臂上传来分筋错骨的剧痛,咕咚一声,面朝下被结结实实撅在了车厢地板上。 二吉!你这是干 话音被吱的一声门响打断,门外,林冬逆光而立。鲁克进强忍着疼扭过头,不明所以地望向唐喆学,却见对方冲亲手抓了自己的混蛋堆起丝毫不比日光逊色的笑脸 审出来了,组长,确实是七个。 tbc 第00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直到被押上另外一辆押运车,鲁克进都没缓过味儿来什么世道?浓眉大眼的警察都开始骗人了? 事情的起因是,林冬在调查一起悬案时,通过犯罪手法在系统内串上了鲁克进犯下的案子。但鲁克进已经被判死刑了,判决书上只有六名受害者。 一瞬间,林冬想起去年被悬案组抓捕的一名罪犯,顾黎,本该干净利落的判死刑,却借着坦白其他罪行的由头,一次次拖延审判。他估计鲁克进也打算用这手,等死刑复核下来立刻找检察院坦白,到时案件势必会被打回去补充侦察。为免出现他故意和警方兜圈子、拖延死刑执行时间的情况,林冬决定给他玩一出苦肉计,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供词。 说是苦肉计,实际上唐喆学脸上的伤是假的,行动之前拜托同组警花何兰给化的战损妆,但踢岳林和秧客麟那两下俩人下车后异口同声嚷嚷着要报工伤。 都回到办公室了,岳林还撵着林冬的后脚跟,委屈巴巴的:林队,我是真被副队踢晕了,你看他刚才还拿矿泉水浇我才浇醒。 给你放两天假,陪你女朋友过周末去。林冬难得大方一回,甚至还附带额外惊喜:可以关手机。 真哒!谢谢林队! 刚高兴了一秒,岳林突然意识到什么:内个,林队,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一旁的唐喆学接话道:你以前头发都炸毛了也不知道去理理,现在?半个月理一次,傻子才看不出来。 你下班还会换裤子了。何兰抱着一摞卷宗从他身边飘过,适时补刀:以前单位发的常服裤子,你一穿能穿一年。 被他们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岳林局促地挪着步子往后退,不留神撞上刚进屋的文英杰,赶紧回身扶住对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看见,没事吧你? 没事,我又不是纸糊的。 文英杰轻轻拍开他的手,将护在怀里的卷宗递向林冬:林队,这是814案的资料,您交待我整理的。 谢谢。 接过卷宗,林冬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看。这次针对鲁克进的行动没带文英杰,因为对方正处于骨髓移植后的恢复期,还在服用抗排异药物。说是没什么事了,但他很清楚,那是逞强之语。经历过大剂量化疗的骨髓摧毁,文英杰的头发全都掉光了,整个人虚弱不堪,休息了半年才回来复职。 是时候招新人了,他觉着。想来悬案组成立之初只有他一个人,还是个编外部门,后来唐喆学来了,再后来拿到编制,又招了文英杰、秧客麟、岳林和何兰。在他的领导下,组员们配合默契,一年不少破案子,可卷宗是越堆越多。陈年旧案的侦破常常会引起轰动,这使得悬案组名声在外,陆陆续续接到众多兄弟单位发来的协调申请。上个月林冬刚跟后勤要了地下一层的一间屋子,专门用来放待侦破悬案的卷宗。 有些卷宗已经超过三十年了,被无数双手翻得破破烂烂,里面夹着的照片或者纸质证据业已泛黄变脆。那些失踪者、死者,或者连身份都没有被证实的无名尸骨,大多被遗忘在积尘的角落,有的连知情人都去世了。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亲情和友情亦会淡化,然而负责侦办案件的警员却不会忘记,尚有一份冤屈等待昭雪。 悬案组创建的宗旨,便是悬案的最后一站。 回到眼前的案子,死者名叫叶蕙,殁年二十二岁,于十九年前的夏夜被发现死于郊区农田,死因为机械性窒息,颈部有明显的扼痕。尸体仰卧于田边的草丛之中,根据法医的鉴定,确认是第一案发现场。无性侵痕迹,手机现金等物也在包内,当时负责调查的警员们排除了奸杀和劫财的作案动机。 林冬的办案风格一向是效率和准确度齐驱,尽可能少做无用功。查悬案,并非随机抽取一份卷宗,或者今天心情好就查李四的案子、明天心情不好就查王五的案子,而是通过串并相同类型作案手法或者线索,哪个有头绪查哪个。像叶蕙这个案子,是某兄弟单位抓了个潜逃多年的杀人凶手,作案手法和叶蕙案很像,串上之后通知他们的。 第4章 现在是把当年法医从叶蕙甲缝里提取到的dna发去做对比了,对上了便可结案,如果没对上,还得从头查起。十九年前的数据库还没有联网,只能是抓到一个嫌疑人对比一个。现在容易多了,数据一上传,是不是真凶,立见分晓。 林冬卷宗刚看了一半,文英杰那边接了个电话,兄弟单位打来的,说他们发过去的物证没对上,叶蕙的死和他们那边抓的那个无关。这是林冬意料之内的事情,并不觉得失落。串案子有时候就像找走失的孩子,找着十个都不一定有一个是自己家的。不过开启的卷宗没有合上的道理,况且看到一半,林冬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熟人作案,感情纠纷。 进行案情讨论的时候,唐喆学提出异议:熟人?当时的侦办人员捋着叶蕙的社会关系查了好几遍,一个嫌疑人都没摸上来,她男朋友那会甚至已经出国了。 林冬反问:男朋友归男朋友,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没几个追求者? 也查了,和她有书信、电话往来的那些,还有平时接触的那些男性,单位同事也都查了。岳林及时补充。 总有没查到的。林冬笃定道,同时将视线投向何兰:兰兰,你是女孩子,你有没有遇到过有人暗恋你,你当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的情况? 感觉一办公室男同僚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脸上,何兰不禁耳根发烫,不好意思地扭过身,假装看不见他们盯着自己:林队您真是的,怎么问这么隐私的问题。 所以说,有喽? 啊,是有一个学长何兰吞吞吐吐的,这种事和闺蜜说没问题,搁办公室里公开讲总感觉像被审查似的:我是毕业后从一学姐那听来的,她和那个学长同班,说,学长喜欢我很久了,但一直不敢跟我说,有一次我去水房接热水,拎了同屋的三个暖壶,他看到后主动帮我提暖壶来着,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 林冬微微一笑:你才貌双全,被人暗恋不奇怪。 本来何兰只是耳根子发烫,让林冬这么一夸,脖颈子都红了。说心里话,还是挺受用的。别人家的领导不是骂人就是打人,到林冬这,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声细语的,每个礼拜人均至少挨一句夸。不像重案那群人,一天天的,都骂出花来了。 想谁谁来,林冬话音未落,就听重案二把手罗家楠那烟嗓从楼道上传来:二吉!二吉你出来! 递了林冬一个我也不知道他找我干嘛的眼神,唐喆学起身走出办公室。一般没好事儿,以唐喆学对罗家楠的了解,这么粗门大嗓的,指定是要当着来来往往的市局同僚控诉点什么。 果不其然,唐喆学出去还没半分钟,就听罗家楠慷慨陈词了起来。林冬着耳朵听了听,原是为申请办公室的事情。重案人多,一个办公室太挤,罗家楠想问后勤申请新办公室,过来问唐喆学申请流程。貌似是打过一次申请被后勤处长贾迎春驳回了,还得重新写申请走流程。 我就纳闷,我是打字的姿势不对啊还是邮箱少打个字母,怎么你们想要办公室就能要到,我特么要个厕所都那么费劲!我媳妇一年捐那么多钱给局里,让我们部门花点能把单位干破产是怎么着! 烟嗓一开,满楼道都能听见。林冬觉着,这哪是跟唐喆学说话,明显是说给贾迎春听的,因为老贾就在六楼办公。重案组是出了名的土匪窝子,别人要东西,那是要,他们?跟明抢差不多。之前也不为了申请一笔什么经费,老贾那卡了一道,林冬路过后勤办公室时,听罗家楠在里面耍混蛋,嗷嗷您别逼我打劫市财政局的运钞车哈!。 别说,他还真有这本事。 罗家楠吵吵了几句,后勤办公室的门开了,贾迎春站楼道上,气沉丹田一声吼:罗家楠!你给我过来!破嘴没个把门的,胡咧咧什么呢!不像话! 得,林冬心说,目的达成。不一会,唐喆学回来了,脸上挂着一副我脑瓜子嗡嗡的的表情。就说找他没好事,罗家楠纯粹是拿他当不要钱的工具人而已。 等唐喆学坐回到位子上,林冬安慰道:你拿他编故事,他拿你当工具人,你俩扯平了。 唐喆学闻言干笑了一声。这次针对鲁克进的行动,为了迅速拉近彼此的信任度,他事先准备了一个催人尿下的故事战友情,一个追凶时被罪犯弄死,一个为了报仇赌上全部。故事的主角之一必然是他了,另外一个可着全局看,他唐喆学最好的哥们,公认是罗家楠。 不过具体内容没太用上,连罗家楠的名字都没说,挺好,省得被对方知道后说他咒自己。当然罗家楠不会为这个记他仇,反正那孙子该咒他的时候一个字也不会省略。就像外出秘密侦查的时候,需要留姓名电话身份证号码之类的个人隐私内容,他们一向是用对方的。 嗨,兄弟情深,互相伤害嘛。 就在唐喆学琢磨是不是待会下班后找个地儿给罗家楠上柱香的时候,忽听岳林疑惑道:副队,你看这个地方,这是胎记么? 接过对方递来的尸检照片,唐喆学眯眼研究了一番,转手递向林冬:我看不像胎记,是淤血吧。 林冬看了看,根据个人经验给出判断:是压痕。 关于这处压痕,尸检记录上没有特别说明,仅仅拍照留存记录,因为和死因无关。压痕位于死者右胸上方,近圆形,直径约两公分,边缘模糊,猛一看,看不出是什么留下的。 第5章 扣子?岳林想了想,不对,扣子没那么大吧。 又转头问秧客麟:秧子,你说是什么? 秧-程序员-客麟的脸被三台显示器遮挡得严严实实,说话也不探头:你扫进电脑,我可以给你对比一下。 你就会使唤忙人。 岳林不满撇嘴,没想到又听林冬说:岳林,把照片做电分扫描,秧子,对比一下案发地附近那所大学城内所有大学的校徽。 校徽? 众人面面相觑,连秧客麟也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校徽通常佩戴于左胸,可这个痕迹是遗留在死者的右胸上。 一片沉默中,文英杰首先反应过来:林队的意思是,留下这个压痕的,是凶手? 林冬给了他一个给你点赞的微笑。 tbc 第00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怀疑压痕是校徽,林冬并非盲目猜测,而是通过对卷宗记载内容综合分析所作出的研判。首先是叶蕙的职业,她是钟田大学城内部某市级银行营业部的柜员。其次是案发地,距离大学城只有大约三公里远。案发时的大学城才新近落成投入使用不足一年,周边建设尚未完成,出了大学城外面全是农田,一部监控也没有。 林队,案发时的钟田大学城里有五所大学入驻,分别是青政,南商,工学院,体大和明光学院。 何兰将资料同步给秧客麟,用五所院校的校徽与死者右胸的压痕做对比。校徽的大小形状都差不多,光凭外观无法确认。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林冬让秧客麟把校徽的锐化高清图打印到一张纸上,连尸检照片一起,出屋奔地下二层的法医办。 悬案组没有自己的法医,遇到疑难杂症林冬都得去楼下麻烦好基友祈铭。基于此,他准备挖一个有法医专业背景的组员过来,人员还在遴选中,内部招聘信息一发,收上来一百多份应聘简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不过听唐喆学说,祈铭手下的实习生周禾居然也发了份简历过来。 他让唐喆学假装没看见,毕竟这事儿要让祈铭知道,周禾八成得变爆米花周禾的外号是大米。当然,他理解周禾,在祈铭手底下干活,要么心够大,要么意志足够坚定,还得有足够高的智商应对见缝插针的随堂考。祈铭是出了名的苛刻,答不上随堂考的题目当场劈头盖脸一顿削,足以让人怀疑人生,能在法医办干过三个月的实习生屈指可数。 hello,祈老师,有空么? 进屋之前,林冬象征性地敲了敲法医办公室敞开的大门。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虽然和祈铭的关系好到可以分享隐私,但在工作时段内,他还是习惯遵守部门间的客套原则。 给你十分钟。 听语气,祈铭可能刚跟谁发完火,措辞稍硬。又看周禾哭丧着脸敲键盘,林冬当下了然嗯,八成是投简历的事儿漏了吧,貌似是发邮件的时候,周禾忘记取消自动抄送部门主管的选项了。 将校徽图片和尸检照片交给祈铭,林冬转身冲蹲在法医助理高仁电脑上的祈美丽打招呼:怎么站这了,美丽? 祈美丽歪了下头,发出嘎~的声音,算是和林冬打招呼。它是祈铭养的紫兰金刚鹦鹉,从某走私鸟蛋案件中孵化出的证鸟。历经长达九个月的蜕变,现如今的祈美丽再不是罗家楠嘴里那只除了睡就是吃的丑八怪,而是羽色华贵、机灵可人的市局团宠了。 林冬感觉自己可能是挺有动物缘的人,家里的猫猫和狗子就不说了,都养成家人了。就说祈美丽,谁教它说话它都学不会,就林冬教行。现在祈美丽会喊南瓜祈铭高仁大米和二吉,哦,对,还有局长。 马屁精。罗家楠曾如此评价,归根结底是他教不会祈美丽喊自己爸爸的酸葡萄心理。 即便林冬一句话说明没有,祈铭也知道他要拜托自己什么事对比校徽和尸体上的压痕,从细微之处判断形成压痕的校徽是哪一枚。无关默契,而是多年的职业生涯练就出的敏锐,物证一到手,就知道该干嘛。 校徽大小外形近似,但每一枚校徽表面的凹凸结构分部不同,施加的压力会集中在凸起的部分上,所形成的淤痕自然要比凹陷处深,可以据此来判断。林冬倒是也能看,拿着放大镜一点点比对便是,但祈铭天天看伤,对于伤痕形态的敏感度更高。对于林冬来说,效率是第一位,为此求人办事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拉不下脸来。 这是明光学院的校徽形成的压痕。 三分钟不到,祈铭给出了答案。他甚至不用放大镜,近视一千度丝毫不耽误他从压痕的深浅来判断原始图案。划重点,图案压上去是反着的,祈铭的方法是,找准受力点,拿尺子一量颜色最深的几个点之间的尺寸便可确认。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并不简单。不是日日辨别各种伤痕的人,根本看不出那一团压痕上到底哪里颜色最深,毕竟颜色深浅差别十分细微。 你最棒了,能师从你得是祖坟冒青烟。林冬丝毫不吝惜溢美之词自当是替周禾做做人情了,这孩子恐怕得被祈铭追着骂一个月。 虽然祈铭情商不高,但话外之音还是听得出来的,当即扳起面孔:林冬,我知道你爱挖别人家的墙角,但是挖到我这来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第6章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立马撇清关系,说诶,不是我挖墙角啊,是大米自己投简历过来的,但林冬是公认的双商高,既要照顾祈铭的脸面,又要替周禾说话,同时也维护了自己的人格:祈老师,是你要求太高了,大米怕留不下来,给自己找条后路,当然,你不要的人,我肯定也不要。 周禾一听脸都绿了,本来头埋得就低,这下几乎贴到键盘上去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大米了?祈铭反问,语气竟然有那么一丢丢委屈,我不要他,会熬夜帮他修改学位论文? 好好好,是你的都是你的,我不争。 言语间林冬背过手冲周禾比划了一下,意在提醒对方有这么好的导师,偷着乐去吧,别再想跳槽的事情了。不过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如果未来有更好的出路,他们这些做领导的不好横加阻拦。人活着总要现实点,在市局工作听着挺高大上,实际上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他们这的条条框框比任何地方都多,说句难听的,干活的如履薄冰,管事儿的战战兢兢。局长大人动不动就得磕速效救心,跟磕糖豆儿似的。 胡撸顺了祈-小白蛇-铭,林冬拿资料上楼。刚进电梯就收到周禾发来的微信消息,内容主打一个感恩戴德,说多亏有他帮忙说话,不然自己可能真得被祈铭扫地出门。 林冬回道:【别想太多,他只是嫉妒我人缘比他好】 后面还跟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开个玩笑而已,就他所知,祈铭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嫉妒的情绪,就算有也不自知,因为对方本身就是个令人嫉妒的存在专业性极强,智商超高,肤白貌美大长腿,还有信托基金。在旁人眼里,上帝不但给祈铭开了满楼的窗户,连前后门也都大敞遥开的。 出电梯时又收到周禾的消息:【您人缘是挺好的,我知道有好多同事都想去悬案组】 给对方回了一条【不说了,干活】,林冬进办公室交待秧客麟用电脑软件复核祈铭的对比结果,转头叫唐喆学去安全通道抽烟,顺道把周禾发的消息拿给对方看。 大米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人缘好?唐喆学皱眉苦笑,外面多少人恨你恨得咬牙切齿。 对此,林冬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查悬案,不可避免会牵扯出当时办案人员的某些疏漏甚至违规操作,为此受到审查和处罚的不在少数。确实挺招人恨的,他自己也认。但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像他这样因为受到兄长牵连、此生仕途无望再上一级台阶的人,倒是正合适干这份得罪人的差事。 看他闭眼吁出口烟雾,唐喆学抬手扣住他的脸侧,轻问:累了吧?这几天一直连轴转。 还行,有线索上来就不觉着累。 说着,林冬将烟头摁熄在垃圾桶上,倾身向前,靠上唐喆学肌肉饱满的胸膛。高挺的鼻梁埋入富有弹性的胸肌,在这个无人路过的角落里,静享片刻的慵懒 嗯,舒服,洗面奶果然是解压缓疲劳神器。 tbc 第00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确认死者右胸的痕迹乃是明光学院校徽所留,林冬决定去大学城走一趟,一来勘验下现场,二来回访一下知情人,看能不能挖掘到一些当初被忽略掉的线索,就是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了。调取案发期间在校人员信息的事情则交给秧客麟和何兰去办,这俩人一个搞技术一个学法律,组合在一起,逻辑性能严谨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悬案组的现勘说是故地重游更贴切,可即便是故地也鲜少有保留原样的。十九年的光阴,世易时移物是人非,当年的庄稼地早已被打造成商业街,目标客群主要为大学城里生活学习的师生及工作人员。 将车停在人行道边上,唐喆学望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商业街,被那些闪亮的招牌勾起感慨:现在的大学生消费水平这么高么?开间房二百八?吃个套餐四五十?我念书那会一个月生活费也才八百。 嗯,差不多够你开三次房了。坐副驾的林冬轻飘飘地吐槽。 唐喆学扭过头,语气不无诧异:我上哪开房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警校全军事化管理,晚上要查寝的。 他是省警校毕业的,林冬是公大,虽有院校等级层次之差,但管理方式几无差别。 林冬故作疑惑状:你不和罗家楠翻墙出去过好多次? 那是去网吧,又不是跟他开房。 你俩开过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 明知林冬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唐喆学还是不免牙碜。同样是男人,对着林冬,他行,可换成罗家楠?可拉倒吧,扒光了扔他怀里他能哭出来。偶尔他也会反思自己的心路历程,琢磨当初怎么就折在林冬手里了,最终的结论是对方过于优秀,即便身处黑暗的角落,依旧难掩耀人的光芒。 当然林冬长得好看也是个重点,他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成员。话说回来,纵使年华老去,在他心中,爱人依旧是初见时的那般呃,还是别初见了,那会的林冬因为重大决策失误被降职审查,人很颓废,一点精气神也没有,还是现在更有魅力。 后座上的文英杰和岳林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沉默不语假装自己不存在。自打队长副队长的关系被公开后,打情骂俏也不知道避嫌了,大有破罐破摔的节奏。好在有重案的罗家楠兜底,任他俩再嚣张也嚣张不过那哥们张嘴媳妇儿闭嘴我家祈老师,出来进去就差给祈铭拴裤腰带上了。 第7章 穿过商业街,唐喆学将车开到了大学城门口,向门卫出示过证件,得以放行。这里的管理还算严格,进出都得凭学生证或者教职员工工作证,像叶蕙那样在里面工作的商业机构人员,也得有通行证才能自由进出。不过案发时可没这么严格,那个时候大学城一期才刚投入使用,二期三期在建,学生和教职工人员就将近八千,加上其他商业机构和施工人员,每天进出逾万人。 所以案发时的走访工作量巨大,一开始岳林翻卷宗的时候,以为就文英杰拿上来的那一本,后来才知道,下面的档案室里还特么搁着好几箱呢,都是走访记录。他顺手翻看了几本,发现不到一年时间里,大学城居然发生过多起刑事案件,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有女浴无头女尸案、酒吧□□案、八卦楼上吊案和图书馆□□案。除此之外,还有好几起持刀伤人案。涉案人员有外来务工人员,有当地的地痞流氓,亦有大学生。令人惋惜的是,有的大学生不是受害者,而是作为犯罪嫌疑人被缉拿归案。 他禁不住感慨万千:寒窗苦读十二年,上了大学,一下子没人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冲出来了。 透过车窗望向穿行于绿荫之下的莘莘学子,文英杰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接话道:本该是求学的殿堂,却不想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那是以前,现在治安可好太多了。岳林及时补充,我来之前和管片派出所的打过电话,去年一整年的刑事案件发生率比全国平均值低一半。 唐喆学插嘴问了一句:现在大学城有多少人? 岳林点开手机记事本:一二三期共计容纳学生和教职工人口数五万四,如果加上周边商业区的工作人员,有差不多六万。 嚯,快赶上一个单独的区县了。 是啊,派出所所长说,市里考虑单独给这边划成个区,还要盖商业住宅、医院和幼儿园中小学之类的配套设施。 林冬总结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机会,有现金流,吸引更多的人涌入,形成良性循环后,一座新兴的城镇便形成了。 正说着,一辆橙黄色的中巴车呼啸而过。园区内限速四十,林冬这辆大马力霸天虎被唐喆学开得跟乌龟爬一样,就差招呼岳林下车去推了。可这辆中巴车的时速起码八十。不光超速,还超载,限乘十七人的车厢里挤满了学生,粗略估计,四十人不止。 岳林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常常被临时调去维持交通,见多了重大交通事故,发现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为就忍不住纠正:开这么野,超载还那么严重,这要出事故可不得了,副队,晚点把车载录像拷给我,我跟管片交警说一声,这必须得管。 行,等走访完了我发你。 应承完岳林,唐喆学侧头和林冬相视而笑。管闲事是悬案的传统,走访调查期间发现违法犯罪行为,必须果断出手。之前有一次押送嫌疑人去异地指认案发现场,途径高速休息区时碰到一毒驾的大货司机,唐喆学当场上演了一出生死时速,扒车拦停,避免了可能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岳林是为了救人跳过次跨海大桥,被捞上来后抖得跟筛糠一样,还得裹着毯子硬挤出分内之事脸,面对采访的媒体。 不后怕么?当然后怕。突发事件充满了不确定性,严重的甚至威胁到他们自己的生命。但他们是警察,他们都不管闲事,还能要求谁来管?林冬的要求不高,就一点,别上英烈墙。 那上面已经有他七位同僚了,他不想手下任何一个人成为第八个。 tbc 第00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乌龟爬似的爬了十分钟,一行人抵达叶蕙生前工作过的银行营业部。按照卷宗里的照片,过去的营业部位于写字楼一层的东北角,眼下则占据了一层三分之一的面积,看起来这些年业务发展的不错。幸运的是,现在的营业室陈主任是叶蕙的同事,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记忆深刻。叶蕙是和她同一批入职的大专生,彼时还都是柜员,两个人虽然算不上闺蜜,但平日里关系也还不错,下班后经常一起等中巴车回家。 出事之后,我们营业室的小姑娘都吓得不敢来上班了,后来总部安排了辆班车接送我们 提起过去的事情,陈主任连连叹息:小蕙人长得漂亮,性子活泼又能歌善舞的,大家都很喜欢她,谁也没想到能发生这种事,出事后她妈妈哭得死去活来的,有差不多两三年的功夫吧,天天来,在营业室外面的等候区一坐就是一天。 叶蕙的母亲已经于十年前病逝了,而叶蕙的父亲则在她很小的时候因车祸去世,她是独生女,所以现在她没有家人了,对于她的死亡真相,可以说除了办案的警察再无人追究。这也是林冬的坚持,越是这种无人挂记、早已被遗忘在时间洪流之中的受害者,他越要还对方一个公道。 唐喆学点点头,继续问:她那个出国的男朋友,后来有什么消息么? 之前林冬推测是感情纠葛,那么男友的情况需要挖掘一下。 什么男朋友啊,根本就是个白眼狼。陈主任不屑撇嘴,又忿忿不平的:他出国读书,家里掏不起生活费,小蕙一个月工资全得打给他,可那会我们一个月才多少钱啊,不够了也只能到处借,小蕙死的时候,还欠了行里同事将近五万块钱没还呢然后大概有一个来月的功夫吧,他打电话到行里找小蕙,我说小蕙出事了,死了,被杀了,他啪的就把电话挂了,一句问问发生了什么的话都没有! 第8章 大概是觉着国际长途太贵了吧,生活来源一断,该省的得省。 听闻林冬小声吐槽那个白眼狼的行径,唐喆学抿住嘴唇暗暗忍笑。这号人他也见识过,他妈林静雯一闺蜜的老公,论辈分他得管人家叫叔叔。挺出息一男的,贫困山区里出来的高考状元,一直读到博士,那是九十年代,谁家出个博士是绝对的光宗耀祖。 女的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去餐厅当服务员,一天打两份工,工作超过十八个小时,挣到的钱全都给了在校读书的老公,一直供到对方毕业。谁承想,男的前脚拿学位证书,后脚一份离婚协议摆上桌面。一点儿情分不念,离了婚转头就娶了校长的女儿。 对于这种男人,唐喆学只给俩字败类。 那追求她的人呢? 唐喆学边问边翻工作笔记,把从卷宗询问记录里摘抄下来的人名逐一念给陈主任听。这些人案发后都挨个调查过了,全都没有作案时间。不过查悬案就是这样,反复地问,保不齐那句话当时证人没想起来说。 人走茶凉,那些贪图她美貌的男人,出事之后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陈主任又叹了口气,倒是有个大学生挺用情至深的,出事后问我要了张小蕙的柜员照片,说是留个念想。 大学生?唐喆学和林冬互相对视了一眼,追问道:哪个学校的,叫什么? 哎呦,我记得校徽是明光学院吧?叫什么这个挺少见的一个姓我想想皱眉仰脸,陈主任琢磨了半天,忽悠一拍大腿:诶!姓油!柴米油盐的油!我以前听小蕙小油小油的叫他,还以为是尤其的尤,后来看他身份证才知道是那个油。 明光学院,对上了。唐喆学顿感兴奋。不过印象中当时的侦察员没走访过姓油的人,估计是暑假期间油姓男生不在校,所以不在嫌疑人考虑范围内。 偏头示意岳林给秧客麟发消息查这个姓油的,林冬接话道:你怎么看到他身份证的? 他办卡,当时我们和学校有协议,给大学城的孩子办校园信用卡,到周边商户消费都给打折。 他问你要照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开学之后的事情了,具体时间唉我真想不起来了,都快二十年了。 他和叶蕙是怎么认识的。 也是办卡,交学费的卡,他来我们行办储蓄卡,小蕙给他开的卡,好像从那之后他就迷上小蕙了,经常跑过来办一些零零散散的业务,还约过小蕙去吃饭。 叶蕙去过么? 陈主任摇头否认:那个时候追小蕙的男人,有开奔驰宝马的老板,也有大学教授,那她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上一十八岁的小屁孩? 凝思片刻,林冬又问:她和这些人有没有金钱瓜葛? 此话一出,陈主任的表情瞬间有点纠结,片刻她后起身走到门口,把办公室门关上。重新坐到位子上,她低声道:她缺钱,得想方设法的做业绩,我们当时都是合同工,和正式工的待遇不同,拉存款和卖基金的佣金很低,她就帮其他行的柜员做业务,人家拿到返点再给她,那些追她的人大多在她手里做过业务。 低头翻了翻复印下的证人证词,林冬质疑道:这个情况,你当时为什么没和负责案件的侦查员提? 陈主任夹紧双腿,肢体动作明显局促起来,纠结许久,为难道:那会我们合同工私底下都这么干,说了说了怕被开除 看吧,就知道会这样。林冬无奈地默叹了口气。人啊,多少都有点私心,当年不敢说的话,一定是和自己的利益密切相关。有些案子能在空悬多年后打开突破口,要么是证人良心发现实话实说,要么是多年后无关痛痒了才会和盘托出。 你们卖的,是正规金融机构的理财产品? 基于陈主任的坦诚,林冬认为单考虑情杀就有些偏颇了,还得考虑金钱纠葛。如果说叶蕙恪守底线,只是帮其他同行做业绩拿提成,那么还好说。可如果她把一些不合规的高风险金融产品卖给追求者,最后害人家血本无归,那就难说会不会引发杀意了。 我是,至于小蕙陈主任不怎么确定的摇了摇头,她真是太缺钱了,那白眼狼一个月问她要五千美金的生活费,外加一年四万美金的学费,难说她会不会走歪路。 这么贵?林冬心说我公派留学期间一个月生活费才一千二百美金,前提是住校不用花房租。就算要负担房租,和他同样公派留学的现任鉴证科一把手杜海威,一个月也花不过三千美金。五千?这是天天泡酒吧里还是吸毒了? 算了,不吐槽那人渣了。理了理思路,他又问:你还有她当时卖理财产品的联系人信息么? 有几个,但好多年不联系了,手机号不知道换没换。 没关系,把姓名和你以前联系用的手机号给岳警官和文警官就行。 说完,林冬站起身,偏头示意唐喆学和自己出去,私下里沟通。到外面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站定,林冬说:现在有两条线要查,一个是油姓男生这条线,一个是叶蕙卖理财产品这条线,另外如果那白眼狼一年要十万美金,那么逼得叶蕙有可能走了来钱更快的路。 第9章 唐喆学稍一琢磨:你是说她还有可能卖/淫?那姓油的是她的客户之一? 林冬垂眼默认。刚开始听陈主任提到油姓大学生时,他还没这个想法,直到对方说出叶蕙需要负担多少钱。他见过为了爱情可以付出到何种程度的女性,然而所有的牺牲都是无用功,换不来那些渣男丝毫的感激之情,到最后他们更会以此为由和女方分道扬镳。 忽然脑子里冒出个念头,他笑着问唐喆学:二吉,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用大钱,你会为我下海么? 这是道选死题,唐喆学迅速作出判断。认真考虑了几秒,他笃定道:如果真到逼不得已的份上,我可以为你卖个腰子。 多谢,不过算了,好意我心领了。 林冬断然否决了他的奉献之心卖哪不好卖腰子?我不用啊? tbc 第006章 第 6 章 第六章 从银行出来已是夕阳西下之时,鉴于往返路程需要花费两个多小时,林冬决定在大学城附近找一家宾馆住下,顺道约了明光学院本校区的负责人晚上见面。办好入住手续,唐喆学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拜托对方去家里帮忙遛狗喂猫。林静雯问他要出差多久,不行先把吉吉和冬冬接自己那去带几天,省得每天早晚来回跑。 简直是瞌睡扔来个枕头,唐喆学顺势接茬:也行,那就先帮我带两天吧,最近有点忙。 林静雯不厌其烦地叮嘱道:好好吃饭,保证睡眠,跟冬子也说一声,别一忙起工作来废寝忘食的,还有,少抽烟。 知道,保证带到。 挂了电话,唐喆学转头跟林冬转述老妈的叮嘱。听完林冬拿起手机给林静雯发了条微信语音,前半部分说麻烦对方帮忙带毛孩子,表示感谢,后半部分礼尚往来,关心了下对方的饮食起居。从唐喆学那论的话,林静雯也是他妈,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感觉到来自长辈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主要是林静雯心态比较年轻,亦无传统东方文化中的家长式权威,从不拿妈妈的身份压他们一头,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其实女人也一样,就算六十了依然会有十六岁的少女心。很多时候林冬感觉自己得哄着林静雯,就像弟弟哄姐姐那样。话说回来,一开始林静雯确实让他喊自己嫂子来着,结果唐喆学撒泼打滚的,死活不让他这么喊。 也是,喊嫂子差辈分了。 七点整,岳林打电话到他们屋,说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喊领导下去吃饭。说实话楼下没什么好吃的,大多是景区常见的那种煎煮烹炸小吃,要不就是各种地沟油盖浇饭或者预制菜套餐,即便如此依旧家家大排长龙。转悠了一圈,没找着想吃的,唐喆学提议去大学城里的食堂看看。可快到和学校负责人约定的时间点了,于是林冬让他们三个开车过去,回头给自己随便带份粥或者米线就行。 回宾馆的途中路过一家十元用品店,根据卷宗的记载,这家店的位置大致就是叶蕙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林冬驻足于店外,透过落地玻璃看向里面,几名大学生模样的女生正在选购商品,收银台后面,老板娘捧着一碗凉皮,边看手机视频边吃晚餐。 多么祥和安宁的一幕,里面的人肯定不知道,十九年前,有一名年轻的姑娘殒命于此。 正默默感慨着,林冬忽觉旁边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转头一看,是只卖崽青蛙。个子小小的,头顶和他肩膀齐平,玩偶装的表情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配上手里拎着的一串小青蛙气球,很难让人不动恻隐之心。想起网上的形容,更让人感到心酸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大晚上出来卖孩子? 多少钱?他决定买一只回去给狗子玩。 卖崽青蛙举起挂在身上的二维码,上面写着十五元一只,请扫码付款。扫过付款码,林冬接过一只青蛙崽,拎在手里继续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幼稚,不知道等下唐喆学回来看到,会不会有相同的感觉。 有段时间他对乐高玩具很感兴趣,看到高仁那有套全新没拆封的,要过来拼了好几个晚上。唐喆学说这是因为他童年缺失的缘故,仔细想想,他认为对方说得有道理。从四岁起就因为过人的智商开启了学海无涯之路,十岁被选拔进了少年班,同龄人还在外面疯跑疯玩的时候,他已经在学高等数学和大学物理了。 彼时的奥赛不像现在这么普及,但在他就读的实验中学少年班里,有超过一半都是奥赛高手。那个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因为身边聪明人太多了,反倒是一个不努力,便会被其他人抛于千里之后。竞争异常激烈,说是强敌环伺毫不为过。身处如此高压的环境之中,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只有学习二字,等上了大学才发现,室友们分享的流行歌曲他竟然一首都叫不上名字。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绝对的孤独,没有融入群体的话题,没有人际交往的经验,面对他人提出的要求,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他睡下铺,某天同屋一个男生把脏兮兮的行李箱直接摊到他刚铺好的床单上,此举令他倍感不悦,没说话直接上手拉了对方一把,力道有点重,给人拽了个趔趄。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对方也没惯着他,反手推了回来,不出意外,一架打进了教官办公室。 第10章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处分口头警告,然后在教官的强迫下,与对方握手言和。从那天起,他开始钻研人情世故,观察他人的喜怒哀乐,此后就跟开了挂一样,上能应对院系领导,下能组织大型学警活动,后面连续担任了三届系学生会会长。 别人都说他双商齐高,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孤独的自己能够存活于世的必备技能。他是父母眼中的哥哥林阳,是其他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是老师赞不绝口的优等生,唯独不是林冬。 就算是孤独地活着,他也得活出真正的自己。 回到宾馆,林冬路过前台时被接待员提醒有人在等候区等自己,忙转头过去。来人是明光学院的大学城校区负责人周副校长,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见林冬手里拎着只青蛙崽,周副校长的表情稍显玩味:哈,林警官,这是给孩子买的? 是给同事的孩子带的。林冬才不会直接说我没孩子,给狗买的,那样容易让对方感到尴尬,进房间谈吧,这人多,乱。 上楼进屋,林冬放好青蛙崽后拎出两瓶矿泉水,和周副校长一人一瓶。不敢用宾馆的电热水壶烧水泡茶,谁知道那里面都煮过什么玩意。网上不说了么,煮内裤的都有。其实以前他不会计较这些,干刑侦的,什么脏乱差的环境没待过,下粪坑捞完尸块,上来擦擦手不照样吃饭?许是干悬案干久了的缘故,很少有现场可出,人也慢慢变得矫情起来。 按照职位来算,周副校长还很年轻,不到四十岁。他来大学城任校区负责人还不到两年,对于十九年前发生的事情,仅仅是有所耳闻。他表示,以前的管理确实很混乱,什么人都能进,治安环境比较差。后来园区所属单位换了一位新领导,对整个大学城一二三期项目进行了大力整顿,规范化管理,才有了如今绿树成荫、整洁干净、学习氛围浓厚的校园环境。 稍事寒暄了几句,林冬坦诚道:目前该案件有线索涉及贵学院的学生,今天约您过来,是先和您通个气,明天开始我们将去贵学院调取一些必要的资料,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们学校?周副校长刚拧开矿泉水瓶瓶盖,还没来得及喝,又把瓶子放下,语气略显不安的:资料倒是可以提供,不过十九年前的那个时候的信息化系统还不完善,学生档案大部分是纸质的。 没关系,我们自己会查。 不就是去档案室当搬运工么,这事儿林冬干过不止一次,并不觉有什么为难。科技进步带来的是好处是,效率肉眼可见的提高,但是作为侦查员,看家本领不能丢,该卖力气的时候绝不能可怜自己。早些年他刚参加工作那会,一个探组四个人,翻越过几十吨重的纸质材料。 又听周副校长试探着问:内个你们确定,凶手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不确定,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中,也许只是一条和案件没有任何关系的线索。 基于保密纪律,林冬不能实话实说,尽管他心中有谱。有些菜鸟侦查员走访时嘴上没把门的,该说不该说的全往出秃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果嫌疑人就在走访的目标对象里,那肯定会打草惊蛇。他一般不忽悠走访对象,而是技术性的避重就轻。搁罗家楠那号,能给走访对象忽悠瘸了,或者祈铭那样的,动不动怼脸拿尸体头盖骨认亲戚。 嗨,个人有个人的侦察艺术。 tbc 第00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不能随便给其他女生留微信号。 一顿饭的功夫,文英杰拒了三波问自己要微信号的女大学生。他是学艺术的出身,五官精致轮廓立体,皮肤白净身形清瘦,十分符合时下流行的审美。用唐喆学的话来说,文英杰出场自带仙气儿,有点病美男那意思。 事实上文英杰没女朋友,也不想找。作为一名曾经的慢性淋巴性白血病患者,虽然换过骨髓了,但仍需长期服用抗排异药物,未来仍是未知数。他和秧客麟喜欢过同一个女孩,荣森,同时也是他的骨髓捐赠者,只可惜对方现在身陷囹圄。他死心了,秧客麟却没放弃,而比起他,显然秧客麟那样健健康康的人更值得托付终身。 诶对了,荣森现在什么情况?你跟她还有联系么?岳林张嘴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出意外,被唐喆学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表情当场拧巴。 文英杰倒是想开了,并不忌讳旁人提起荣森,语气轻描淡写的:我跟她没联系,可能秧子有吧,你可以问他。 秧子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我哪敢问。岳林小声逼逼,又收到唐喆学如刀的瞪视,赶紧埋头秃噜米线。大学城食堂做的鸡汤米线还挺好吃,配的鸡腿也大,看着就有食欲。 收回视线,唐喆学问文英杰:秧子那边有什么消息? 文英杰点开手机,把秧客麟刚发来的信息展示给唐喆学。本想吃完饭回宾馆大家一起看,既然领导问起,那就无所谓饭点不饭点了。 油姓十分罕见,秧客麟按大致年龄在系统里一搜就搜出来了:油杰,男,现年三十七岁,研究生学历,目前就职于环保局。履历很干净,研究生毕业就进环保局了,多年来没有任何变动,已婚,育有一子一女,妻子也在同单位工作。 第11章 看了下系统内登记的家庭住址,就在离大学城不远的县级市,唐喆学凝神微思片刻,给林冬打去电话,征询对方的意见。如果今晚能和油杰碰面,大概率可以确认林冬对于叶蕙是否□□的猜测。 林冬支持他的决定:你带岳林去吧,把英杰给我送回来。 挂上电话,唐喆学催促岳林:赶紧吃,吃完跟我去见油杰。 岳林正抓着鸡腿大快朵颐,听闻领导催促,赶紧狼吞虎咽,豪迈的吃相引得文英杰忍不住吐槽:不知道的以为你饿了一礼拜没吃饭呢。 扯出餐巾纸,岳林边抹嘴边反驳道:我没你吃东西那么秀气,瞅瞅你瘦的,还没兰兰沉。 文英杰轻笑:但是姑娘们跟我要微信号,没跟你要。 我有女朋友,我不稀罕!岳林顿感不忿,促声辩驳:再说她们也没跟副队要啊。 人家姑娘不瞎。 唐喆学举起左手,让岳林看清楚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对爱情的承诺,更是林冬彰显独占欲的方式。该说不说,自打套上戒指,给介绍对象的少了,出门在外也没人跟他要微信号了。但总有那不开眼的,前段时间蹲守嫌疑人,他假扮路人在公园花坛边闲逛,一下午,有七八个男的跟他搭讪。后来才知道那一片儿是个同志聚集地,怪不得有人过来就问价钱呢。 事后听他念叨自己跟掉进狼群的小白兔一样,林冬听似无所谓的:跟管片派出所的打个招呼,抽空抄了吧。 话音不重,分量不轻。明摆着的事,自家大金毛被人从头到脚拿眼睛来回扒,组长大人觉着吃亏了。 给林冬打包了一份冬菇面线让文英杰带回去,唐喆学带着岳林,一打轮奔了油杰家。没打招呼直接上门,目的是不给询问对象留编故事的时间,问起话来,真假立破。当然也有可能扑空,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有家有室的男人,下了班不回家,出去浪啥浪? 正如唐喆学所预计的那样,油杰在家,刚吃完晚饭带孩子做作业呢。开门时穿着一身家居服,听闻是警察上门,还是为了十九年前的案子,脸色当即褪白。 能出去说么? 油杰堵在门口,谨慎地征询唐喆学的意见。妻子在身后问他谁啊?什么事?,他回对方的是:就前些日子那个违规排放污水的企业,要立案了,辖区派出所的过来问问情况。 只听这两句对话,唐喆学确定,油杰和叶蕙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过往。不然跟妻子直说警察调查走访就是了,至于编瞎话? 下楼将油杰带进车里,唐喆学明确告知他接下来的对话将被录像录音,并按照规定出示了《证人诉讼权利义务告知书》。油杰是公职人员,干的也是和调查取证有关的工作,不说对公检法熟门熟路,至少法律意识肯定比一般人要强。林冬在电话里特意叮嘱唐喆学,必须照章办事,如果程序上出现纰漏,都不说证词会不会作废,单位法制办就先教他们做人了。 看过告知书,油杰沉默着点点头。他是那种看上去就很稳重的长相,戴着无框眼镜,面上刮得干干净净,一丝胡茬也看不见。也许是藏在心里的话憋太久了,当听到唐喆学关于他和叶蕙之间关系的问题,他只纠结了不到一分钟便坦诚道:是,我跟她有过交易,但那是我上大一时候的事情了,我那会刚离开家,没什么见识,她又那么漂亮我我没忍住 唐喆学沉声问:几次? 一次,就一次,她要两千,太贵了,那是我一学期的生活费了,我我负担不起。油杰的面色微微涨红,肢体语言随之局促起来,一会卷卷衣角,一会扯扯短裤,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处罚我吧?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我们不是为了你们的交易来找你的,而是因为这个。唐喆学向他出示死者胸部的压痕,我们通过技术手段确认,这是明光学院校徽留下的痕迹,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没?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有关叶蕙的照片,油杰倏地红了眼眶,语气也激烈了起来:我没杀她!我真的没杀她!她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外面打工,为了攒钱再跟她跟她好一次我是开学回来才知道她出事了!真的警官,我发誓,我有人证!可以证明案发那天我不在大学城! 正低头做记录的唐喆学眼皮一抬:什么人证? 油杰视线一梗,刚提起来的音量瞬间降了下去:额就我打工的快餐店老板 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微表情变化,唐喆学又抛出个问题:老板还是老板娘? 是老板娘 你跟她也有一腿? 闻言油杰整个人萎了下去,肩头微垮,语气畏畏缩缩的:她老公常年在外跑运输,她一个人孤独寂寞,所以我我是她勾引我的,案发那天,我们俩我们俩一整天都在一起 没想到还是个情种,唐喆学转头与岳林对视,默契憋笑。虽然还得去找那位孤独寂寞冷的老板娘来确认油杰的证词,但,从直觉判断,在叶蕙胸口留下校徽印记的人不是油杰。好消息是,林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叶蕙确实走了来钱更快的路子。 要来老板娘的身份信息,唐喆学叮嘱油杰近期不可离开居住地,因着案件尚未侦破,警方有可能需要他随传随到。等人下车走远,岳林探过身讨教:副队,你怎么知道他跟快餐店老板娘有一腿? 第12章 看他的反应,面色涨红,瞳孔放大,喉结滚动,这是男人动了情欲时的表现,所以我判断,他脑子里正在过那一天滚床单的画面。 唐喆学说完发现岳林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觉皱眉:你那什么眼神? 岳林举起二指明誓:我确定,对副队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微微眯起眼,唐喆学抽手给了对方一记爱的抚摸臭小子,没大没小,占领导嘴上便宜,谁给你的勇气! tbc 第00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听唐喆学回来给自己转述走访经过和岳林的二逼表现,林冬笑个不停。感觉没白让唐二吉同学去念犯罪心理学在职研究生,察言观色越来越有一套了。然而唐喆学并不认为这是教授的功劳,至少针对油杰的反应来说,他是通过林冬这个典型样本积累的经验。 林冬不怎么愿意承认的:我动情的时候有那么明显? 你说上面还是下哎呦! 被枕头照脸拍中,唐喆学怪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将自家组长大人仰面扑倒在床。住的是标间,两张一米二的床,单独睡一张不怎么够折腾。主要是当着文英杰和岳林的面,他俩不好上来就开大床房,那样也太明显了。又不是罗家楠和祈铭,嚣张到不管不顾,住他们隔壁实难忍住不敲墙。 然而这间宾馆的墙根本不是正经的墙,而是刷白的隔断,薄厚跟本书差不多,基本不隔音。还好两人办事期间,文英杰被岳林拉着去逛大学城了,说要找找当初念书时的感觉,不然队长副队长这点公开的秘密以后得带背景音乐了。 饱餐一顿,唐喆学还沉浸在余韵之中,却见林冬从床上爬起,抓过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手机。刚才正是激情澎湃之时,微信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搞得林冬频频分神。全是秧客麟发来的消息,按照陈主任给的信息,他把那些曾经在叶蕙手中买过理财产品的人尽可能都扒了出来。 目前找到的有十三个人,林冬逐一点开相关人员的个人档案,快速浏览。这些人二十年前大多称得上成功人士,然而世易时移,有的已然落魄,也有锒铛入狱的,还有的,生命已经画上了终止符。十三个人里只有两个人称得上顺风顺水:一个是当时开发商直属的物业负责人,汤健,现年五十五岁,于集团总部任职;另一个叫高培生,原明光学院大学城校区教科室主任,现年四十八岁,是一家上市教育集团的行政总裁。 单从手头现有的线索来看,高培生的嫌疑比较大。他当时在明光学院工作,一定会佩戴校徽,这一点,林冬之前和周副校长谈话时已经确认过了,对方的衬衫左胸位置就别着一枚金灿灿的校徽。祈铭做形态鉴定的时候特意提醒过,那块压痕未必是原尸检记录上那样,和死者死因毫无关系。有可能是在死者被杀或者刚死之时压上去形成的,但那毕竟是照片,如果尸体还在,他倒是可以给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如果按祈老师说的那样,那么有可能是凶手懊悔自己的行为,抱着死者尸体忏悔时遗留的压痕。林冬回归工作状态,唐喆学自然也不能偷懒,尽管他很想抱着对方直接一觉睡到天亮,人在失控的状态下难以控制力道,或者过度紧张造成了暂时性的肌痉挛,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会留下压痕。 那样的话,死者的手臂和背部同样会留下淤痕。林冬否认了他的判断,其实我刚刚冒出一个想法,二吉,你躺平。 又拿我做实验? 唐喆学嘴上不满,身体还是相当听话的,让躺平立马躺平。正好人光着,林冬想怎么折腾都行。就看林冬捞起衬衫铺到他胸口,随后起身跪了上去,继而收拢双手,轻轻扣住他的脖颈,模仿凶手行凶时的画面。 胸口传来阵稍微有点尖锐的压痛,唐喆学皱眉道:诶,组长,衬衫扣子硌着我了。 话一出口,他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撑住林冬的窄腰把人挪开,掀起衬衫,低头看向胸口两枚扣子印清晰可见。原来如此,他顿觉恍然:凶手用外套蒙住了死者的脸,然后跪压在她身上实施了犯罪,而校徽正好在凶手膝盖施加压力的位置上,所以才留下了清晰的压痕。 嗯,我就是这么考虑的。林冬伸手轻抚唐喆学胸肌上的纽扣压痕位置,日常感慨自家的洗面奶实在是太美好了,摸着都吸手。 知道他喜欢自己胸前这两坨肉,唐喆学一向是躺平任抚摸。他感觉林冬缺失的不止是童年,可能在幼年时期也被忽视过,想想对方母亲失去长子后的精神状态,这一猜测极有可能成立。这大概也是林冬喜欢揉他的一个主要原因,小时候没在妈妈那得到的慰藉,长大成人后全在他身上找回来了,毕竟他的胸肌练得确实有d罩杯的厚度。 咳,想远了,搞案子搞案子。 俩人正搞着案子,林冬的电话震起,祈铭打来的。告诉他说,关于叶蕙的尸检报告,自己复核之后有了新发现 死者下腹部有一处搓伤,当时的法医鉴定意见是死者挣扎时留下的防御伤,但我对比过发现尸体时的周边环境,没有裸露的粗糙水泥地面和尖锐的尸块,所以,她即便是挣扎爬行也无法留下那种伤痕。 那你的结论是?以林冬对祈铭的了解,没想法不会大晚上的着急给自己打电话,都快十一点了。 第13章 果然,祈铭语气笃定的:凶手行凶时以膝盖压住死者的胸口,那样脚正好抵在死者下腹部,那处搓伤是凶手鞋面上的坚硬饰品或者金属物造成的。 手机开着外放,听完祈铭的鉴定意见,唐喆学又一次对林冬露出了你牛的表情。刚刚才做过实验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法医的认证。 对此,林冬一如既往的宠辱不惊,语气平淡的:谢谢,祈老师,这么晚还加班,辛苦你了。 等你听完我另一个结论再感谢不迟。 等会,我坐稳了你再说。 听筒里一阵悉悉索索的,祈铭稍感疑惑,但并不追问,他对他人的夜生活丝毫没有兴趣探究。不像林冬,偶尔会拐弯抹角打听他和罗家楠在床上那点事儿,也不知道打听来了干嘛使,下饭么? 片刻后又听林冬说:行,你说吧。 根据两点伤痕之间的位置可以推算出凶手胫骨长度,据此可以推断出凶手的身高一米五八到一米六二之间。 啊哦这倒是出乎林冬的意料之外随即猛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身高一米六?我去,凶手不会是个女的吧?那样一开始锁的嫌疑人方向就错了。 唐喆学替林冬说完了想说的话。 tbc 第00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随后听祈铭说:我倾向凶手是一名女性的推测,如果凶手是男性的话,基本不需要跪到死者胸口,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死者身上才能制服对方。 凝神微思片刻,林冬补充道:年轻漂亮的女性死于野外,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男性所实施的罪行,同时在死者甲缝中提取到了男性dna,但当时并不知道她卖身给大学的学生,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凶手一定是男性,凶手是女性的话,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死者没有被性侵了,当时有人认为是凶手不举,所以才杀害年轻漂亮的女性来填补无法获得的性满足感。 嗯,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工作了,我的活儿干完了。 听祈铭说完没急着挂电话,林冬反应了一下,堆起笑意:好的,谢谢祈老师,晚安。 晚安。 等挂了电话,林冬看唐喆学用那种眼神瞅自己,不免纳闷:你干嘛?活见鬼啦? 是有点活见鬼。唐喆学枕臂相视,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我发现你最近对祈老师的态度特别客气,左一个谢谢右一个你辛苦了,以前可不这样。 以前他没把我从悬崖边拖上来,也没被我打破相。 提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林冬稍感内疚。说实在的,那天要不是祈铭,他早已变成崖底的一具尸体,而根据林木的茂密程度推测,保不齐遗骸到现在都没找到。不过经过这件事他终于乖乖去看心理医生了,重新撕开胸口不愿面对的陈年旧疴,放出里面积郁已久的脓血。 老实说,感觉不错,虽然倾诉过去无法改变过去,但晚上睡觉时惊醒的频率确实变低了。 嗯,你那天下手确实够狠,楠哥差点把我吃了。 唐喆学也是心有余悸。一是后怕林冬被催眠至差点自杀的地步,二是罗家楠瞅见祈铭被打的跟《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里描述的那样,好险拿他祭了山神爷。亏他脑子机灵,背起祈铭就往山下跑,罗家楠才勉为其难地把这顿暴揍给他挂上。话说回来,这下欠那两口子的更多了。以前只是自家大舅哥欠的债,现在又加上自己老婆欠的,他唐喆学这辈子作牛作马都还不清了。 看林冬开始往身上套衣服,他问:要叫岳林和英杰他们过来讨论下案情不? 明早吃饭时再说,我先理一下思路。 林冬也只是套了件衬衣,然后坐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回顾案件资料。现在有证据指向凶手为女性,那么之前看资料的时候可能有些地方疏忽了,重新复习一遍,看有没有突破口可找。 唐喆学看了眼手机,劝道:十一点了,先睡吧,早起再看。 没事,我不困,你先睡吧。 你不陪着我,我睡不着。 稍稍侧头,林冬用你够了啊的眼神斜楞着他又不是吃奶的孩子,还得要人陪着睡,再说一张单人床挤俩大老爷们,半夜谁去地上? 实际上唐喆学就是借机耍个赖,眼见阴谋破产,老老实实闭眼睡觉。没法跟林冬比,一熬一通宵,睡个把小时起来还能精神抖擞的。要不人家是学霸呢,别人的一天是二十四小时,林冬?能过出三十六小时的节奏。 早晨五点半,唐喆学被生物钟叫醒。侧头看向旁边的单人床,见林冬正安稳地睡着,他蹑手蹑脚爬起来洗漱,完后去隔壁把岳林拎起来晨跑。文英杰就不叫了,那孩子踏踏实实活着都不容易。 到大学城门口再折返回宾馆,一口气跑了七公里,给岳林累的,呼哧带喘。虽然他也经常晨跑,但一般都是三公里以内的事,主打一个追逃犯能比对方多坚持一米就算胜利。其实悬案组一般不跟嫌疑人追跑打闹,有潜逃十几二十年的那些个嫌疑人,头发都白了,甚至有的都拄上拐了,你让他跑他也跑不动啊。 但岳林偶尔会被重案借调,那地方不光尸体新鲜,嫌疑人也新鲜。跟刚网上来的海鲜似的,活蹦乱跳,一个不留神嗖的窜出去十好几米远。搁罗家楠的话来说就是最特么恨这号的,跑又跑不过,还非他妈来这么一出。所以他得练,不然追嫌犯时连号称重案小白脸的欧健都跑不过,可太丢自家领导们的脸了。 第14章 上楼冲完澡,唐喆学把林冬叫起来下楼吃早饭。宾馆条件一般,没餐厅,得出去吃。四个人选了家沙县小吃,正好坐一桌,林冬本想趁着早晨人少时沟通下昨晚的发现,结果刚坐下就看吃早餐的人接连不断的涌入,只好吃完回屋开小会。 吃完饭回屋开会,文英杰听林冬说现在目标嫌疑人的方向转向女性了,问:那之前从陈主任那拿到的人员名单,还查不查? 查。林冬笃定道,也许是这些人的妻子、女友发现丈夫或者男友和死者有不正当关系,对死者实施打击报复所犯案件。 文英杰认同点头。不管是悬案还是现案,只要锁对了作案动机,这案子就算破一半了。根据现场勘验,确实有打斗的痕迹,但死者周围都是倒伏的农作物,案发之后又下过一场雨,导致痕检未提取到有效的鞋印。又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把目标嫌疑人定为了男性,所以案子必定走进死胡同。 可叶蕙为什么会死在农田里呢?和凶手一起过去的? 这不光是文英杰的疑惑,也是当年查办案件的侦查员的疑惑。他们走访过周边,确认案发现场没有公交车经过,大学城里的中巴也不会往那个方向开。死者不会骑自行车,要么是徒步走过去,要么是搭凶手的车。 我认为,她是搭凶手的车过去的。林冬提出自己的推测,昨儿夜里复查卷宗时得到的灵感:根据卷宗上的记录,案发那天一直在下雨,但死者被发现时,雨伞是折好放在包里的,说明她没有在户外行走。 她是吃完晚饭从家里出去之后,一夜未归,她妈妈才报的案,也就是说,凶手的车在楼下等她。 唐喆学说完又朝林冬苦笑了一下:事隔十九年,咱不能指望还有目击者看到她当时上了什么车吧? 确实没指望,而且叶蕙当年住的房子已经拆迁了,里面的住户早已各奔东西。所以还是得先集中精力去查目前已有的线索:明光学院校徽,以及,和叶蕙有过金钱或肉/体往来的男人。 行,那就这样,二吉,你带岳林去明光学院要资料,我和英杰去一趟辖区分局,看还能不能找到当年参与案件的老警员问问情况。 分工明确,四人兵分两路。车林冬开走,反正去大学城那点路,唐喆学和岳林走着就能到。到了辖区分局,林冬找负责人说明来意,对方认真琢磨了一会,打电话叫上来一老警员。 老警员叫李能,是参与侦办过叶蕙案、目前唯一还在职的警员。刚过四十五岁,现职为督察。文英杰和督察打的交道少,就之前因为荣森的事情被问过话,要不是看在他有病的份上,估计少不得像秧客麟那样随传随到。 林冬是经常和督察交锋,基本没什么愉快的回忆。不过这次不是人家查他,是他为了查案子而来,所以谈起话来气氛还算轻松。李能说,案发时,他刚从部队退伍回来就业安置到管片派出所,主要工作是维持现场治安和后期的周边排查走访,接触的也不是什么主要人物,对于案件本身了解不多。倒是有件事令他记忆深刻,就是当时叶蕙的营业室主任,杨成功,去现场认尸体,刚进警戒带,只看到死者的脚就咕咚一下坐地上了。 也算是正常反应,头回进案发现场见着尸体的,腿软的不在少数。但林冬的关注点比较剑走偏锋:你还记得,他进去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李能视线微怔,努力回忆了一番,不怎么确定的:他好像是说怎么死了? 是怎么死了,还是,怎么死的? 林冬着重强调了一下。面对突发死亡,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怎么死的,意为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问的是怎么死了?,那么有可能代表此人对死者死亡这一事实存在质疑。那么什么人才对死者的死亡存疑?是潜意识里只相信死者还活着的人。比如,死者的至亲,或者,对于某些事部分知情却只是道听途说之人。 这一理论是从唐喆学那听来的,唐喆学正在读犯罪心理学在职研究生,也是刚听一位教授讲的,回来转述给林冬。林冬算现学现用,反正多问一句不吃亏。 被林冬这么一问,李能又有些含糊。毕竟时间太久了,他能想起来的片段有限。最后他还是坚持杨成功说的是怎么死了,因为按本地人说话的口音,了和的的区别很大。 那他认完尸体后有什么反应? 我一直在外面,没怎么注意他,就记得他是被我两位同事架出来的。 李能皱眉摇头:林警官,你也知道,那会辖区突然多了万把号人,一个月增加几十起刑事案件,真的,我们都忙劈了,一天睡不到一个小时,县公安局刑侦队的过来就骂街,说我们治安太差,屁事儿太多。 现在能找机会骂回去了。林冬冷幽默了一下。督察嘛,干的就是纠错的活儿,反正除了罗家楠陈飞那号活土匪,他没见过谁敢不给督察留面子。 对方无奈而笑,又意味深长的:嗨,老了,干不动别的了,有时候我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从基层干上来的,知道不容易,可嗨,扯远了,不说那些,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帮不上你们太多的忙。 林冬淡笑着点了下头,表示理解。有些案子之所以一悬十几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办案的警员退休或者去世了。后面的人新案还办不过来,旧案更没精力去搞。每年各单位都组织警力侦破悬案,可能被侦破的毕竟是少数,除非有新线索上来,不然很少有人主动去翻查旧案。 第15章 正说着,林冬接到唐喆学的电话,说已经取到案发期间明光学院在校教职工的资料了。运气不错,有现成的电子档,不用搬箱子了。听岳林在电话那头感谢老天爷饶自己一条狗命,林冬要求道:都给秧子传过去,按昨天拿到的名单做交叉对比,看那些从叶蕙手里买过理财产品的男人,家属有没有在明光学院工作的,哦对,再加一个人,杨成功,叶蕙生前的营业室主任。 这人有嫌疑?唐喆学问。 不一定,先加上,万一呢。 好。 挂了电话,林冬继续和李能聊案子。然而对方能想起来的东西确实不多了,聊了一会见没什么可聊的,林冬起身告辞。刚出人家办公室,忽觉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嚯,是林阳发的消息 【忙呢?】 点开那款像素风app,他给里面唯一的联系人亲哥回复道:【还行,有事儿说】 【就看看你干嘛呢,好不好】 【我挺好】 【哦,那行,不打扰你了,你忙】 这条发完,杀人蜂头像唰的灰了下去,弄得林冬哭笑不得。该说不说,他这大哥神出鬼没的,不管线上还是线下。 tbc 第0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把资料发给秧客麟后,唐喆学又带着岳林赶去核对油杰的不在场证明。时隔近二十年,那间油杰打过工的快餐店居然还在,只是老板娘换人了,换成了儿媳妇。 彼时的老板娘如今已年过五旬,听闻警察上门核对情夫的不在场证明,当场黑了脸,抄起桶泔水就要泼他们,被儿子儿媳拦住了,又气急败坏地喊着诸如你们这些天杀的东西,跑上门来坏我名声之类的激愤之语。说到底怪她自己,唐喆学一开始就建议她私下接受询问,是她非要拉着儿子儿媳一起听的,好像身边多俩人能撑腰一样。 询问未果还差点遭泔水泼头,岳林出来后气鼓鼓的,唐喆学瞅他那样,感觉伸手戳一下就能炸了似的。本来是想着省点事,但既然上门走访不说,那就去派出所聊吧,那没泔水。 交待完何兰出具《询问通知书》,唐喆学挂了电话,转头看向戳马路边支着皮带生闷气的岳林,安抚道:行了,你也是在派出所干过的人,这点委屈才哪到哪啊? 我不是委屈,我生气,她凭什么咒我生儿子没□□!岳林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谭篎上礼拜刚接了一无肛症的孩子,我一想起她给我说的,我就就 得得得,缓口气缓口气,喝什么?我给你买去。 很少见岳林发飙,唐喆学知道这是真戳着对方肺管子了。谭篎是岳林的女朋友,一名急诊医生,之前岳林跳桥救人,跟救护车的随车医生就是她。印象中比岳林大两三岁,唐喆学觉着这个搭配挺好,岳林有时候偏孩子气的,找个比自己大的姐姐,性格上可以互补。 买完水回来看岳林还一脸不忿的,唐喆学硬把瓶子塞他手里,宽慰道:她咒她的,你将来生闺女不得了? 岳林视线微移,含糊道:我们家三代单传。 以前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唐喆学不免诧异对方居然会重男轻女: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不是,是唉岳林无奈而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烦躁,要我自己真无所谓,丁克都行,副队,不是我思想封建,是我家里的问题,我奶奶说,看不见重孙子,她死了都闭不上眼。 唐喆学心说这话我奶奶也说过,但走之前不还是接纳林冬了?话说回来,不能太邀功,好歹堂兄家里有儿子,老太太也算得偿所愿。重男轻女是十分现实的社会问题,尽管年轻人的思想开放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可老一辈还活着呢,养儿防老的思想相当普遍。然而另一个事实是,当爹妈重病在身卧床不起时,守在床前病房里伺候的多是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却鲜少露面。 哦,对,有可能是伺候老丈人和丈母娘去了。 重重拍了把岳林的后背,唐喆学端出领导的口吻训话:要真咒一句就灵验了,这世界得成什么样?你是干警察的,带头搞封建迷信哪行? 岳林一秒萎靡:我就就是心里膈应。 别膈应了,赶紧叫车,咱还得回去和组长他们开碰头会。 哦。 岳林领命下单网约车。临近傍晚,两拨人陆续回到宾馆,碰完决定晚上先回市里,不在这耗着了,有需要面谈的再过来。秧客麟那边的资料对比还在做,岳林自告奋勇回去帮忙,林冬开车把他放回单位,本想着去林静雯那接吉吉和冬冬,却被唐喆学一句咱俩也过过二人世界念软了耳根。 有时候他觉着自己太惯着二吉了,可转念一想,嗨,惯吧,总不至于惯进监狱里去。 到家时已过十点,洗洗涮涮,整理好要第二天汇报的资料,林冬一个眼神儿,唐喆学那金毛尾巴就呼扇了起来。这是两人的情趣,尤其对唐喆学来说,自己主动要,不如等对方勾引。他喜欢被爱人需要的感觉,男人嘛,那方面的自尊心比天高,趁着年轻,造呗。 正是浓情蜜意时,林冬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催命震起。他一手摁住唐喆学急促鼓动的胸口,一手拿过手机,只一眼,原本染满情欲的眸子瞬间冷却。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唐喆学,让对方看清来电人的姓名。 第16章 贾迎春?唐喆学同样楞了一瞬。这大半夜的,后勤处长找悬案组负责人干嘛?就算是要卡报销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吧? 喂,贾处。林冬接起后随手点开外放。 啊,林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那个,你明天进单位么? 我已经回市里了。 哦,那行,那你明天下班有空么? 下班?林冬稍感诧异:有什么事? 想约你吃个饭。 林冬看唐喆学那双被手机屏幕映亮的眼中凝起他要干嘛?的疑问,清清嗓子说:晚上可能会加班,不如中午在食堂见面聊? 呃那不然,后天再说,等你有空的。 这一听就是不方便在单位里说的话,林冬反应过味来,表示:好,那明天看时间再约。 嗯,早休息。 挂断电话,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心微皱。翻身躺到唐喆学身侧,他缓了缓剧烈起伏的胸腔,侧头问:你觉着老贾找我什么事? 那谁知道啊 此时此刻,唐喆学的内心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贾老抠你这电话可真会挑时候,都特么给老子折腾萎了! 肯定不是钱上的事儿。他听林冬自言自语的,查案子?他一管后勤的,上哪接触案子去? 侧身搂住林冬,唐喆学上下其手蹭来蹭去,试图重振雄风:明儿见面聊就知道了,别管他了,先管我。 没心情了,睡觉。 扒开身上的狗爪子,林冬翻过身,背冲唐喆学。基于对贾迎春的了解,他估计不是件小事。贾迎春那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平时卡各部门报销和物资领用一绝,而且从不求人办事,至少他没见过贾迎春求人。也从来没见过对方的语气像刚才打电话时那么好过,还约吃饭?他可从来没吃过贾迎春请的饭,连食堂的都算上,所以 别拱我了,快睡觉! 啪的,林冬回手拍了把在身后像条蛆一样咕涌的大金毛。 tbc 第011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早起到单位,唐喆学先拐了趟重案组办公室找罗家楠。昨儿下午罗家楠发消息给他,让他把射击俱乐部的卡给带过来,周末没事的话准备带祈铭去靶场练练枪。这张卡唐喆学只当是替罗家楠充的,谁让他欠人家呢。现在涨价了,一年八千块钱才给一千发子弹,他自己打着都心疼。 进屋不见罗家楠,唐喆学问了嘴对方的徒弟彭宁,说还在值班休息室没起呢,又熬了个大通宵。祈铭倒是在,正指导一孩子讲作业。是重案组指导员胡文治的儿子,胡景佑。眼下还在放暑假,唐喆学琢磨可能是孩子妈又出差了,老胡同志不得已才把孩子带单位来。双警员家庭就是这点不好,都忙,都顾不上家,如果老人指望不上,孩子基本没人管。 早,祈老师,这卡,待会帮我给楠哥。 将俱乐部会员卡交给祈铭,唐喆学顺势扫了眼孩子的暑假作业。印象中胡景佑开学该读五年级,成绩貌似马马虎虎,用老胡同志自己的话来说,不是个特聪明的孩子。上次讲题就讲的跟车祸现场一样,一道求阴影面积的题,需要用替换思维的那种,可祈铭过来直接给孩子上导数课了。结果自然是讲半天讲不明白,又把杜海威喊下来一起讲,俩大博士对小学生,给胡景佑紧张的,小脸煞白。 早。祈铭应了一声,随手将卡揣进白大褂兜里,视线始终不离孩子的练习册,语气温和的:这题很简单,用矩阵就可以解了。 唐喆学端出张懵逼脸矩阵?啥玩意来着?听着挺耳熟的,但不是小学四年级学的吧? 确实不是四年级的知识,胡景佑连祈铭说的是哪俩字都不知道,只能支棱着手干瞪眼。本来他自己在爸爸办公桌前做作业做的好好的,可祈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看他对着道应用题咬铅笔头,主动出言提供解题思路。 祈老师太可怕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胡景佑嘴上不敢说,可怜巴巴地抬起脸,求救似的看向唐喆学。实际上唐喆学也没绕过来呢,看着像是奥数题,如果不能用方程式解,还真得琢磨琢磨。 仨人正鼻观眼眼观心地对着,救星来了。林冬下来喊唐喆学上去开会,看胡景佑又被祈铭绑架了,及时过来解围。毕竟是少年班出身的学霸,奥数题他小时候都做烂了,哪怕时隔二十多年,解题步骤依旧清晰。重点是,他完全知道该怎么让十岁的孩子听懂解题思路。 看林冬拿草稿纸给孩子画线段讲解,祈铭小声嘀咕了一句:用矩阵不是更容易? 是容易,可你就不想想,给孩子讲明白什么是矩阵容易不容易! 林冬忍住白眼,笑眯眯的:祈老师,先去吃早饭吧。 这一听就是大写的嫌弃,祈铭不高兴了,抽手揣兜,转脸走人。等脚步声远去,胡景佑长吁出口气,小声抱怨道:祈老师人很好,但他太聪明了,我跟不上他的节奏。 别说你了,我们也跟不上。林冬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以示安慰,明白怎么解了吧?以后只要一看这种题,你就画线段,那个差值就是解题的关键条件。 明白了,谢谢林叔叔。 第17章 被祈铭打压的自尊心重回脸上,胡景佑又开心了起来。他长得很像胡文治,圆脸,大眼睛,笑起来十分讨喜。个头儿窜的挺快,站起来差不多到唐喆学的肩膀位置。听胡文治说,胡景佑从三岁起开始练跆拳道,参加全国性比赛能进前十。 从重案办公室里出来,林冬看唐喆学一副要笑不笑的德行,抬胳膊肘戳了下对方的肋侧:想什么呢? 我想你刚说的那句话我们也跟不上,唐喆学强忍笑意,别人跟不上祈老师的脑子我信,你?不可能。 我在法医专业方面的知识确实和他有着巨大的差距。林冬就事论事,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新组员的简历你筛完没?有合适的就推给我,我先挑着。 笑容秒散,唐喆学无奈皱眉:我哪有功夫看啊?等这案子结了再说吧。 吃饭、上厕所的空当不都能看? 唐喆学深吸一口:资本家都没你能剥削劳动力。 谢谢。 这算称赞,对林冬来说。效率第一,因此带来的剥削行为,是他作为悬案组负责人的领导风格。就算是自己对象也不能例外,副队长,得以身作则。 如果具象化悬案组的过人效率,那么秧客麟的黑眼圈便是有力证据之一。应着林冬的要求,他和岳林整整扒了一宿资料,赶在开晨会前将交叉对比结果放到了组长的办公桌上。 看到组员的战果,唐喆学稍感意外:杨成功的儿子在明光学院就读? 是,案发时读大一。岳林说完偏头打了个哈欠熬了一宿,现在只想找个平地儿撂下睡会。 他爱人什么情况? 林冬问。当时负责该案的侦察员并没有把杨成功列入案件相关人员进行排查,但随着悬案组目前的调查进展,一个可能的真相呼之欲出。杨成功是叶蕙生前的直属领导,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杨成功的老婆发现之后 秧客麟咽下口黑咖啡,接话道:他爱人鲁敏跟他同一个银行,但不在一个营业室,具体信息都在pad上,林队。 这是银行的规矩,夫妻不能在同一个部门工作。林冬划拉着pad,翻看有关鲁敏的个人信息。户籍记录里登记的身高是一六零,符合祈铭推测的凶手体貌特征,这瞬间放大了鲁敏的嫌疑。 可是手头没有过硬的证据,现在提人会有问题。林冬又往后划拉了一页,查看杨成功儿子杨谢的个人信息。杨谢毕业后也进了银行工作,长相端正,有点像高仁的娃娃脸,圆圆润润的。 稍作考量,林冬做出决策:从杨谢入手,既然死者身上有明光学院的校徽印记,也许他知道点什么。 直接去单位找吧,不提前打电话了。唐喆学就喜欢搞突然袭击,被问话的毫无准备,现编肯定漏洞百出。 林冬点头确认。正说着,忽觉门外有人探头探脑,偏头看去,居然是贾迎春。 啊,忘了这老哥了,昨儿晚上打电话要约吃饭来着。 tbc 第012章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想着一天都得在外面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林冬决定趁现在这点功夫听听贾迎春到底找自己什么事。将pad塞给唐喆学,他端出职业笑容,站起身朝贾迎春而去。唐喆学看他俩在门外嘀嘀咕咕的,然后一起走了,好奇之心瞬间涌起。 不光他好奇,岳林同样:诶,副队,贾处找林队是要干嘛?不会是我上礼拜的报销又被卡了吧?他一直没批呢。 跟你没关系。 唐喆学丢了他一颗定心丸。老贾同志那是真抠,而且是逮谁抠谁。按理说他们悬案组拿的部里的预算,有专项资金账户,不占局里的资金。可只要是跟花钱领物资有关的事情,贾迎春横竖得掺和一脚,美其名曰行使监督权利。没事儿闲的就爱背个手满楼窜,看谁浪费水啊电的,必得上前念叨两句。 说句不中听的,大家伙儿都盼着他赶紧退休。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林冬才回来,看表情,毫无波澜。进屋就喊唐喆学跟自己去走访,等出了办公楼,唐喆学忍不住问:老贾找你什么事? 一旧案,拜托我重查,我拒了。林冬十分干脆,现在堆的案子都忙不过来,我跟他明说了,悬案组一共就六个人,除非是省厅压下来的案子,其他我真使不上劲。 拽开车门,唐喆学坐进驾驶座后问:什么旧案? 扣好安全带,林冬边设置导航边说:还记得零四年的游轮爆炸案么? 嗯,唐喆学稍事回忆了一下,是和他手下人刑讯逼供有关的案子? 关系不大,但确实是相关人员的事情。 幽幽呼出口气,林冬无奈地摇摇头:当时他四个手下,被判定参与刑讯逼供的有仨,其中一个叫邦臣的小伙子还涉嫌盗窃,因性质过于恶劣,被重判了十五年。 盗窃?唐喆学暗暗吃惊。 说是游轮爆炸案发生后,旅客都被紧急转移了,来不及收拾行李,等排爆完成后游客再上船,发现丢了好多东西。 有人趁乱浑水摸鱼。 嗯,据说是丢失了价值近三百万的财物,有现金也有贵重物品。 唐喆学更感愕然零四年的三百万可是笔巨款,当然,现在也是。 第18章 都是邦臣拿的? 他不认,给他定罪是因为刑讯逼供被抓后,在他的行李里发现了一块价值十四万的金劳力士。林冬的声音一顿,这块金劳力士,正好就在报失的物品清单上。 唐喆学的第一反应是:栽赃陷害? 表带上有邦臣的指纹。 唐喆学哑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金钱的诱惑,即便是干他们这个职业的也一样。都是人,都有对名誉和金钱的渴望。当财富唾手可得之时,难免有人忘记警徽下的誓言,早些年监守自盗的事情并不新鲜。 将车子开出院门,唐喆学稍事琢磨了一阵,问:所以老贾找你,是想挖出新证据替邦臣申请重审? 邦臣已经去世了,上礼拜的事情,昨天刚过完头七。 原本唐喆学还觉着贾迎春不分时间段打电话有点低情商,听到这个情况自然不好再怪对方什么:生病还是意外? 积郁成疾,肝癌,查出来不到三个月人就没了。林冬的声音里透着丝惋惜,老贾说,邦臣曾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临死前拜托他替自己伸冤,他觉着,这件事只有咱们能干。 然后你就残忍地拒绝了他。 林冬闻言侧头:我残忍?不是你跟我说想学罗家楠那样,去后勤耍混蛋的时候了? 没有没有,我随口那么一说。唐喆学赶紧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贾处难得求咱办回事儿,你上来就拒了,那他以后不更得卡咱? 老贾那人对事不对人。 不是吧,我看他天天针对重案。 那纯粹是罗家楠和陈飞他们自己作的。林冬抬手示意他不用尝试说服自己,我翻,以谁的名义去翻?办案经费谁出?你总不能指望老贾花公款办私事。 确实,唐喆学不得不认同。翻旧案,除非有明确的线索上来、取得上级主管的批准后才能开展工作,否则真不怪林冬残忍。不过贾迎春这人抠门归抠门,为人称得上光明磊落,而且也是干刑侦的出身,敏感度高,他要认为有问题,十有八九是真有问题。 彼此间沉默了一会,他听林冬感慨道:老贾可能是心疼徒弟吧,毕竟才四十多岁,就这么走了可是铁证如山啊,申诉十多年都没个结果,你知道么,邦臣到服刑完毕都没签认罪书。 也许他真是被冤枉的? 林冬没接话,只是转头看向车窗外。入狱的十个有九个喊冤,不能单靠个人感情来评判真伪。邦臣交待不出金劳力士的来源,表带上还有他的指纹,这案子搁谁判,他都是罪犯无疑。但是有一点疑惑,刚贾迎春提过,他也意识到了相同的问题盗窃案最终没有完全侦破,除了那块金劳力士,其他的被盗物品无一追回。 如果不提邦臣,而是查整起失窃案,也许想到这他赶紧闭了闭眼,打断惯性思维。其实他刚才看贾迎春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确实心软了一瞬。可一想到之前查付立新儿子的案子给老付同志差点送进去的事,他赶紧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保持不吃亏的人设。退一步讲,要是罗家楠或者祈铭找他,帮一把也就帮了,毕竟从他哥到他自己都欠人家两口子的情,至于其他人 只能说,好人不好当啊。 林冬不接茬儿,唐喆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他相信对方的决策,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上,只要是林冬做的决定,他一向举双手双脚赞成。偶尔他会觉得自己过分依赖对方,也想过去当拿主意的那个,然而事实证明,林冬真是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最优解永远在对方手中。 就像早晨指导胡景佑做暑假作业那事,林冬自有底气拆祈铭的台,搁他?一高考数学六十分的文科生,在祈铭那种顶级学霸跟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开了将近俩小时,两人抵达杨谢的工作单位。杨谢没继承老爹老妈的衣钵,不在营业室待着了,而是客户服务部。本人看着没照片上圆润,可能是年龄问题,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所致。眼睛看着不怎么聚光,不像是块难啃的骨头。 于会客室落座,林冬瞄了眼杨谢左手的无名指,发现留有戒圈的痕迹,但是没戴戒指,遂大胆做出判断:你是准备离婚了么? 杨谢正和唐喆学互相自我介绍,忽听林冬上来就查自己户口本,眼里不觉闪过丝惊讶:啊是,您怎么知道? 职业病,请别介意。林冬端起职业假笑敲山震虎,直接让对方知道他的洞察力有多强,别想着编故事。 视线游移了片刻,杨谢谨慎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林冬偏头示意唐喆学给他看叶蕙的照片,随即开门见山的:你认不认识照片上的这名女性? 看到照片,杨谢的视线定了一瞬,迟疑着摇摇头:不不认识 确定?林冬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杨谢稍显局促的:啊也就好像有点眼熟? 我提醒你一下,钟田大学城。 噢噢噢噢,你这么一说一说杨谢抬手抓了抓脸侧,她好像是是我爸他们他们营业室的? 回答问题时出现抓脸之类小动作,代表下意识的回避,怕答错而给思维一个缓冲的时间段。林冬确认他心虚了,继续发问:在你就读明光学院期间,她被人杀害了,这件事当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第19章 喉结上下滚了几滚,杨谢稍稍侧过身,避免直视警官们的视线。余光注意到他正在揪西裤的布料,林冬当机立断穷追不舍:她是你爸爸营业室的柜员,你爸爸在家里有没有提起过她?你妈妈知不知道她? 我妈跟她没关系!杨谢断然否认,说完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又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是说我妈跟我爸不是一个营业室的,她不不认识叶蕙 叶蕙?林冬故作诧异状,我从进来就没提过死者的名字,你刚不还说不认识? 这下杨谢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tbc 第013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只看杨谢的反应,唐喆学基本断定这把没锁错人,叶蕙的死和鲁敏有关。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可知叶蕙死时被别有明光学院校徽的衣服蒙住了上身,作为明光学院的在读学生,那件衣服必然属于杨谢。现在要追的是,他是事后得知还是案发时就在现场。前者涉嫌包庇,后者则涉嫌故意杀人罪的从犯。 然而打从秃噜出叶蕙的名字,杨谢这嘴就像拿502胶水粘上了一样,闭得死紧。他懂法,没把自己提进公安局审讯,说明林冬他们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要咬死了不招,警方根本奈何他不得。 对付这号人,林冬可谓经验丰富:既然杨先生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们就不耽误您时间了,等下还要去走访您的父母,感谢配合。 言罢起身,招呼唐喆学走人。出了银行大楼,他对唐喆学说:赌二十块钱,他正在给他妈打电话。 唐喆学直接用微信转了十块钱红包给他,略显无奈的:要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你这样我很没成就感。 林冬秒收红包。这是彼此间的小情趣之一,回回唐喆学都得付钱,他就没一次判断失误。刚明确告知杨谢要去走访鲁敏,纯粹是林冬下的套。赶在警察出现之前这母子俩肯定得串供,到时候一调通话记录,分开审讯,一句对不上就能让对方阵脚大乱。虽然现在法庭审判重证据轻口供,但对于时间久远、证据大部分湮灭的案子,口供依然是定罪的重要依据。 上车看了眼时间,唐喆学问:还去不去找鲁敏? 先吃午饭,绷她俩小时再说。林冬胸有成竹的,总得给他们母子俩一个沟通的时间。 吃啥? 不是预制菜就行。 唐喆学心说那您可真有点难为我了。放眼看去,林立于街边的大多是那些不需要起锅炒菜的连锁餐厅,食材净是些加工好的半成品,客人点单后厨一热就行,吃起来毫无幸福感可言。像谭晓光二姨开的那种私房菜餐厅,食材足够新鲜,用料完全没有科技与狠活,哪怕是道简简单单的炝炒空心菜,吃起来也有家里的味道。 开车转悠了快半个小时,唐喆学才找着家有现炒菜的东北餐馆。眼下已过饭点儿,人不多,六张桌子只有一张有食客。见有客人上门,老板迎上前热情招呼。明档点菜,今日有什么食材都摆在保鲜柜里,林冬站保鲜柜前看了看菜色,点了丝瓜炒鸡蛋和尖椒干豆腐。他吃东西偏素,唐喆学不行,早晨没来得及磕六个鸡蛋,中午得把蛋白质补足,否则d罩杯很快就会缩水。又加了一道老式手撕熏鸡,老板吹牛逼说,这鸡是坐飞机从哈尔滨过来的,当天熏好当天发。 等熏鸡上桌,唐喆学打趣道:坐飞机过来的鸡,那你只卖三十一份是不是太亏了。 薄利多销嘛。 老板笑容依旧,丝毫没有被客人质疑的尴尬。和罗家楠的性格有点像,唐喆学觉着,动辄抠着俩大眼珠子胡说八道,要不就是牛逼吹上天,横竖不见他脸红。 夹起块鸡肉放到林冬碗里,他看对方盯着手机发呆,轻声催促:先吃,待会再回消息。 放下手机,林冬抄起爱人帮自己掰好的一次性性筷子,默叹了口气:是老贾找我,让我再考虑考虑。 印象中贾迎春不是个做事拖泥带水的人,唐喆学不禁皱眉:没看出来,他还挺能磨人。 是他的一块心病吧,邦臣他们被抓的时候,老贾也在接受审查,一点忙帮不上。 塞嘴里一块鸡肉嚼了嚼,林冬眉梢微挑嗯,坐没坐飞机的两说,味道还不错。正说着,丝瓜炒蛋和尖椒豆干陆续上桌。唐喆学是真饿了,一口气扒了半碗饭,又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水。胃里垫上点东西了,动作才慢条斯理下来。 邦臣的案子当初谁负责?他问。 于瑞福。 筷子一顿,唐喆学微微眯起眼。于瑞福,听说过这人,前任重案组一把手,才干了几个月就被陈飞打走了。抛开陈飞那暴脾气不谈,于瑞福的风评本身就不怎么好,业务不咋地,搞办公室政治倒是一门灵,貌似挺小肚鸡肠那么个人,最大的爱好是和手下抢功劳。有传言称和省厅的于欣烈于副厅长有亲戚关系,但林冬表示,这俩人只是恰好都姓于,撑死了五百年前是一家。 同时贾迎春手下人刑讯逼供的事就是被于瑞福捅出来的,这俩可以称得上是水火不容。当然刑讯逼供本身就不对,老贾被徒弟们连累也只能认栽,可那几个人要都落在于瑞福手里也难怪老贾怀疑邦臣的案子有问题。 第20章 就看林冬夹起一筷子炒蛋,语气不无鄙夷:说实话,真要是翻案能把于瑞福那号人给翻下来,我倒是乐意搭人搭钱搭功夫。 怎么,你也吃过他的亏?唐喆学端出愿闻其详脸。 当年审查我的工作组负责人就是于瑞福,是他下令把我关禁闭室的。声音一顿,林冬咽下炒蛋后又找补了一句:我不是介意他关我,那是正常流程,我介意的是,他效率太低,整整一个月才放我出来,我受不了被这种业务能力低下的人审。 唐喆学有点想笑:所以你不想趁机报复他一下? 林冬耸肩:他只是能力差,并不是针对我,没必要,再说当时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地要抓毒蜂,我估计上头也是实在没人可用了,才派他来审我。 虽然有很多人对林冬有意见,说他处心积虑往上爬,拿别人当垫脚石当得毫无心理负担,但唐喆学很清楚,林冬的心胸远比自己认识的绝大部分人宽广。当初跌入人生低谷时,那些落井下石的,林冬很清楚是谁,但从没借职务之便打击报复。即便翻旧案翻到人家身上,他依然会尽心尽力地查清缘由,力求降低可能带来的处罚程度。 用林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都是人,谁还能不犯错?总不能因为一次过错,就抹杀人家过去所有的付出。 这是林冬与过去的自己和解的方式,唐喆学听的出来,更是需要坚持的信念淋过雨的人,才会想到要替别人撑伞。 tbc 第0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吃完饭去见鲁敏,林冬毫不意外扑了个空。家中大门紧锁,他打电话给对方,要求到局里谈话。转头和唐喆学打赌鲁敏会带律师,唐喆学果断付钱。 正如所料,到了隔天约定好的面谈时间,鲁敏带了名律师上门。这回终于不是雷智敏了,唐喆学暗暗松了口气。以往办案子通知嫌疑人来局里接受询问,但凡有点家底儿的都爱带雷智敏。毕竟是口碑数一数二的刑诉律师,带他,比给自己嘴上贴封条还管用。 户籍信息显示鲁敏的年龄为六十四,但保养得当的她看着也就五十来岁。衣服穿得很体面,进会谈室坐下,转眼放桌上一gucci手包。她的神情显得有些盛气凌人,被叫到公安局来问话也丝毫不见心虚之态。据此,林冬判断,她是那种绝不会容忍自己受委屈的性格。这也从侧面说明她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叶蕙的凶手,当这个女人的领地被侵犯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反击。 为消除她的戒备,林冬派何兰与她进行第一轮接触。何兰是属于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很知性、毫无攻击性的女人,说话温声细语,完全不像重案的苗红那样,一句话不说,光戳那就气场两米八。 在与何兰拉家常式的对话中,鲁敏渐渐打开了话匣:唉,我是不想说死人的坏话,可叶蕙那丫头简直是掉钱眼儿里去了,那会我听我们家老杨回来说,叶蕙把别的柜员的客户信息偷偷抄下来,看谁有钱挨牌给人打电话拉存款,营业室里特忌讳这种事。 何兰点点头:我们问过她以前的同事,好像,她还和很多客户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不正当男女关系这几个字让鲁敏的眼里倏地燃起团火,林冬在一旁悄悄观察,估摸着要不是在公安局里,她能当场呸出来。 我刚还想给她留点颜面,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鲁敏不屑冷哼,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做不出业绩就去卖呗,那来钱多快啊。 我们已经查到了当时和她有过交易的人,昨天林队和唐副队也去走访了您的儿子。 何兰的这句话,前半句和后没有前后因果关系,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林冬看鲁敏的表情微怔了一下,当即冒出个念头嗯,也许和叶蕙发生关系的不是鲁敏的老公杨成功,而是她儿子杨谢。 此念头一出,他偏头示意唐喆学出去沟通。进安全通道里站定,他提出自己的想法:油杰是明光学院的学生,杨谢也是,如果油杰买过叶蕙,那说不定杨谢也买过,明光学院是民办大学,在那念书的孩子,普遍家境不错。 嗯,有这个可能。唐喆学表示认同,又想起什么:之前推测叶蕙死那天,是被人开车从家里接走的,那你说,这人会不会是杨谢? 林冬立刻拿出手机给楼上的秧客麟打电话:查一下杨谢的驾照是什么时候拿的。 很快秧客麟就把信息发了过来,林冬一看,正是案发前一天。对着手机上的信息凝神微思片刻,他喃喃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唐喆学承认脑子没林冬转的快。别说他,整个市局大楼里的人全算上,都一样。 林冬低头笑笑,又抬起脸,问:你刚拿驾照的时候,最想干的是什么事? 开我爸车出去兜风。唐喆学说完顿觉恍然,杨谢想向叶蕙炫耀自己会开车了,开车去接她,但被鲁敏碰到,而鲁敏看到自己儿子和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来往密切,当场就炸了。 具体细节我还没考虑,不过大概是这么个方向。 言语间林冬推上安全通道的门:走,我们去听听鲁敏是怎么说的。 再次回到会谈室,林冬示意何兰往旁边坐一个位置,换自己和鲁敏对话。鲁敏一看对手换人了,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律师。那律师岁数不大,也就二十多三十的模样,大概率经验不足,面对警方突然变更询问人员的情况,表情显得比自己的客户还茫然。 第21章 林冬一上来就是副掌控全局的严肃语气:鲁女士,昨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杨谢有没有和你通过电话? 啊?没 不等她说完,林冬把打印出的通话记录摆到她面前:你们从十二点零七分通话到一点二十五,那么,在这一小时零十八分钟的时间里,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鲁敏顿时一脸的不可思议,张了张嘴,没发出半点声音。一旁的律师总算看出点不对劲,抬手往复印纸上一按,质问林冬:你们有什么权利侵犯我客户的隐私?她又不是嫌疑人。 手续都在这,你自己看。 随手把文件夹顺桌面滑向律师,林冬的视线却始终盯在鲁敏脸上:鲁女士,此时此刻,我的两名同事已经到你儿子的单位了,关于你们昨天的通话内容,他们会进行询问,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记录在案,如果和杨谢的证词对不上,可以问问你的律师,需要承担何种法律责任。 鲁敏的呼吸瞬间急促,回手抓住正在研究文件的律师的胳膊。律师也是一脸懵,犹豫了几秒,不怎么确定的:你可以什么都不说。 这哪来的二把刀律师?唐喆学不由皱眉憋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虽然法考不考,但好歹也是个常识吧? 林冬算是给足了律师面子,没出言驳斥。他站起身,垂眼看着心理防线已然出现坍塌迹象的鲁敏,缓缓道:十九年了,这件事,压得你不沉么? 林警官!你不能诱 律师的供字还没出口,就听鲁敏长叹一声,语气十足不甘的:她该死,她真的该死,不光勾引我老公,还勾引我儿子,我是被逼无奈! 可能是接单时没听客户坦白这么劲爆的内容,唐喆学看那律师的表情,恨不能窜起来给鲁敏嘴捂上。 tbc 第0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杀人犯,除了那些享受杀人过程、以伤害他人为乐的,都说自己被逼无奈。但事实上,杀人的时候并没有人拿枪指着他们的脑袋。所谓的被逼无奈只是固化的思维模式,认为彼此间解决问题的办法除了你死我活之外别无他法。造成这种心态的根源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法律意识淡薄,自尊心过强,以及积压已久的愤怒。 鲁敏的犯罪动机便是自尊心作祟。谈话变成了审讯,地点也从会谈室挪进了审讯室,而那位快要抓狂的律师被友好的请出了公安局。通过供述,林冬得知鲁敏是从乡村考进城市,又嫁给城里人受到亲朋好友诸多羡慕和称赞的出息人。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外表一定要光鲜亮丽,绝不能让任何人觉着她过得不好。 她好么?不,一点也不。杨成功是个花花公子,结婚后多次出轨。当初听说叶蕙在外面给他行职员拉存款卖理财拿提成,杨成功主动找上叶蕙,说她严重违反了单位的规定,报上去的话,她会被行里开除。叶蕙害怕失去这份能供养男友的工作,只能乞求杨成功放自己一马,至于回报,她会竭尽所能。 于是她就成了杨成功猎艳名单上的一员,还拍下对方的裸照,加重威胁的筹码。那些存在数码相机里的照片被鲁敏发现了,她并没有大吵大闹,因为她绝不会和杨成功撕破脸,把自己的男人拱手送给那些外面的狐狸精。她自始至终都在竭力维护着这个家庭:儿子的学习成绩不行,高考失利,那就花钱上民办;老公在外面拈花惹草,只要那些女人不闹到家里,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所有这些她咬碎牙往肚里吞的委屈和压力,都在亲眼目睹杨成功的车出现在某宾馆停车场时彻底爆发了出来。那天是结算日,她刚上完长达十二小时的班,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从行里出来,却一眼就看到老公的车停到了对街的宾馆门前。 我当时气坏了,这摆明了是在挑衅我,就冲过一把拉开了车门。 她供述时的语气倒是显得很平淡,十九年的岁月蹉跎,这件事在脑海里已经变得有些不真实了,说的时候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 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是我儿子,我一下子傻了眼,也更加愤怒,那个臭婊/子,她勾引我老公也就罢了,连我儿子都不放过,我必须得给她个教训 我上了车,让谢谢往人少的地方开,可那孩子刚拿车本,又害怕被我责骂,一上路不停的熄火,我让他下车,自己开车把叶蕙带到了荒郊野外。 听她这么说,林冬意识到她可能是想帮儿子脱罪。权且先听着,反正岳林和文英杰那边正在对杨谢进行二次询问,真相注定只有一个。 我也不知道该把车开到哪去,等回过神,已经到了谢谢学校附近,我当时想的是,就把那婊子丢在荒郊野外,因为我听老杨说,那边刚发生了几起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罪犯还没抓到,我希望她能碰上个穷凶极恶的坏蛋,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些代价。 说着,她闭了闭眼,自嘲地笑笑:我一开始没那个胆子杀人,但是,她下车时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我的理智 说着一顿,她睁开眼,声音自牙缝中挤出:她说,我的老公和儿子都向她抱怨我,让我找找自己的问题,别总觉得错都在别人身上。 实话实说,林冬能理解她愤怒的点在哪全身心的付出,换来的却是丈夫与儿子的抱怨,听众还是被自己极为不齿的婊子,那种自尊心被践踏进泥土的感觉,足以催生恶毒的杀意。 第22章 外面在下雨,她没带伞,顺手抓了谢谢放在车后座的校服挡雨,我不让她拿,她就跟我撕扯了起来,从车里撕到车外,然后 至此,鲁敏终于袒露出一丝悔恨的情绪:我只是想把谢谢的衣服拿回来,打她,掐她,都是为了让她松手,可等我把衣服拿起来,却发现发现她睁着眼,一动不动了 说完她低下头,将脸埋进掌中,轻声抽噎。唐喆学抽了两张面巾纸塞到她手里,又坐回到审讯桌后面,静待嫌疑人平复情绪。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来分析鲁敏抢夺衣服的行为,他认为其目的并不是为了拿回那件衣服,而是借此为由头,制造肢体冲突进而发泄心中的怒火。 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致死的区别在于,嫌疑人实施犯罪行为的目的,这对公诉时提报罪名有很大影响。当然法官在判决时会考虑受害者是否存在过错,很显然,在这起案件中,叶蕙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她也是被自己的执着所裹挟的女人,幻想着自己的付出可以换得男友载誉归来后对爱情的承诺,也许还期盼着一场盛大的婚礼,享受他人的羡慕与称赞。 等了一会,林冬看鲁敏开始擤鼻涕擦眼泪了,问:这件事你和杨成功还有杨谢说过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鲁敏促声否认,但他俩可能猜到点什么案子传开之后,他们爷俩就从家里搬出去了,到我家的另一套房子里去住了 一直到现在? 嗯。 鲁敏绝望地点了点头:林警官,这些年来,我经常对着空荡荡的客厅一坐就是一宿,你刚说,十九年了,这件事一定压得我很沉,是很沉,那天她瞪着眼看着我的样子,我从来没忘记过。 是啊,十九年,将近七千个日夜,你有的是机会自首。林冬倾身向前,对于抱有侥幸心理的犯罪嫌疑人,他理解但是不会同情:现在叶蕙已经没有在世的直系亲属了,你能求得受害者家属谅解的机会都没了。 我都这个岁数了,多活一天也是赚的。鲁敏长叹一声,就一点,我儿子跟这件事真的没关系,他当时才十八岁,唯一的错误就是拿着我给的钱去外面找女人睡觉。 听她还在力保儿子,林冬侧头与唐喆学对视,眼中皆是无奈。昨儿母子俩通电话可能讨论的就是这个事,真被警方揪出来,当妈的一己承担。都说母爱是伟大的,但这种变了质的母爱,说实话,还是越少越好。 从审讯室里出来,唐喆学碰上正要进隔壁审讯室的罗家楠,想起那张射击俱乐部的卡,问:楠哥,卡祈老师给你了吧? 顶着两只兔子眼,罗家楠满脸不忿的:心疼钱了是吧,你没查余额?我们祈老师上次用的时候又给你充了一万六,偷着乐去吧。 哪跟哪啊就心疼钱了,唐喆学莫名其妙。祈铭给卡里充钱的事情他真不知道,回头得找个机会当面表示感谢。也难怪人家拿卡的时候那么丝滑,原是自己花钱了,一点不亏心。 不过像祈-我有信托基金-铭自己充张卡不得了,干嘛老拿我的? 晚上回家听他念叨这事,林冬给出自己的判断:这是为了让罗家楠享受剥削你的乐趣,你不觉着每次罗家楠从你这咔嗤点什么东西走,都乐得跟个傻逼似的? 确实,唐喆学仔细回忆了一下,是这么回子事。当然罗家楠不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主,关于这一点,他完全可以为对方打包票。只是自打林阳的事情被查出来之后,罗家楠逮机会就得压榨剥削他,大有堤外损失堤内补的架势。 简而言之,人活着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对了,岳林英杰他们那边问出什么结果了没? 下午唐喆学不在单位,出去给中学生普法讲座了,后续调查没跟进度。讲座一个月一次,一次换一所学校,这属于政治任务,必须完成。本来上面想让重案出人,可捋着重案看,但凡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上一个钟头的,都是那土匪下山似的主,不利于正面宣传警方形象,遂将此任务分配到了悬案和反诈头上。反黑那边就更甭提了,杨猛那大光头往主席台后面一坐,不知道的得以为公安局被黑叉会分子占领了。 杨谢和鲁敏的说辞一致,林冬窝在沙发上撸猫解压,卷宗上记录,现勘在尸体旁提取到一枚四十一码的鞋印,确定是男士运动鞋,这也是当时锁定嫌疑人为男性的重要证据,可鲁敏的脚才多大?三十六码,所以我判断,杨谢当时就在车上,说不定叶蕙挡雨用的衣服都是他给的。 唐喆学认同点头:得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了吧? 嗯,明天让兰兰申请。 那,睡觉? 唐喆学说着把冬冬从林冬腿上抱开,俯下身用自己填补空缺。冬冬不满的喵了一声,转头去找蜷在狗窝里睡觉的吉吉贴贴。刚去林静雯那接它俩的时候,林冬感觉孩子们要被婆婆惯坏了都趴床上看电视,晚餐是林静雯亲手炖的鸡腿。 也不知道隔代亲这仨字怎么那么灵验。 【第一卷完】 tbc 第016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九月的日头依旧毒辣,已是立秋时节,仍然动一下就一身的汗。唐喆学从冷气十足的礼堂里出来,呼吸系统受到温差刺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自打人类发明了空调,各种奇奇怪怪的病都出来了,这不前几天秧客麟莫名其妙浑身过敏,查了一溜够,最后被确诊为冷过敏。医嘱是不能被风吹着不能吃冰的,连累全办公室陪他一起蒸桑拿。 第23章 摸出纸巾擤了把鼻涕,唐喆学拿着手机,边回消息边朝停车的位置走去。叶蕙的案子已移交检察院,鲁敏和杨谢皆被批捕。林冬的判断没错,案发时杨谢就在车上,吓得缩在后座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把叶蕙掐死。事后还帮母亲处理了自己那件外套,成功将自己送上故意杀人的从犯审判席。 在这起案子里唯一全身而退的就是那个渣男杨成功,他从来没问过妻子儿子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猜测。不能按包庇罪治他,很是让岳林何兰他们几个年轻警员忿忿不平了一阵。但其实他同样受到惩罚了,妻子儿子双双锒铛入狱,他年近七十还得一个人送两份牢饭,无依无靠,晚景凄凉。 【姜彬说鲁敏认罪态度良好,估计判的不会太重,毕竟年龄摆在那,还有,他把杨谢的取保候审申请驳回了】 看到林冬发来的,关于检察院那边给的消息,唐喆学微微勾了下嘴角。姜彬是检察官,见天起诉重刑犯,表面上挺热情一人,实则有副铁石心肠,最大的爱好是撺掇法官按最高量刑来判。落他手里的犯罪分子,最好焚香祷告,乞求姜大检察官能高抬贵手。 给林冬回了一条【我现在准备回去】过去,唐喆学正要开车锁,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警官先生,能和您聊几句么。转头一看,是个身穿校服的女孩,大眼睛乌黑圆润,个子小巧,一米五五上下,跟他说话得扬着脸。可能是跑的急了,脸色绯红呼吸微促,额角挂着汗珠。 刚在礼堂里做普法讲座,来听讲座的都是初中生,学校的安排。以往讲座结束后偶尔会有人找他聊几句,关于职业,关于法律,关于正义。不过今天没啥人,今天讲的内容是有关青少年被毒贩利用贩毒的,可能有些孩子都不知道毒品是什么,又或者他们认为自己足够聪明不会被诱骗,一个个听得昏昏欲睡。 招呼女孩到一旁的树荫下站定,唐喆学温声细语的:你叫什么名字?读几年级? 我叫佟蔓蔓,读八年级。 嗯,蔓蔓同学,你找我想说什么? 女孩左右看看,注意到操场上有人朝他们这边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出她有些拘束,唐喆学干脆蹲下身,以免自己一米八七的身高对对方造成压迫感:没事,想说就说,咱俩的对话绝对保密。 其实也女孩踌躇着,低下头,齐耳的刘海微微盖住颤抖的浓睫,我就是想想问问您,是不是十四岁以下犯法真的不会被判刑? 这问题令唐喆学警觉了一瞬,回身看了下四周,低声反问:你身边有出现过未成年人实施犯罪的情况?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女孩仓促摇头,就是刚听讲座的时候,您说,有些人利用十四岁以下的孩子贩毒,因为十四岁以下不会被判刑? 唐喆学点点头:根据最新的《刑法修正案》,十二到十四岁的孩子,只有在涉嫌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并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诉的,承担刑事责任,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要着重强调毒贩会利用十四岁以下的孩子来进行毒品走私,去年我们单位的缉毒部门在火车上抓到批孩子,平均年龄才十三岁,毒品就藏在鞋底的夹层里,虽然无法给他们定罪,但不代表他们的未来不会受到影响,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案,如果他们将来再犯罪,过往的记录就是加重量刑的依据。 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眼里写满迷茫。察觉出对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唐喆学抽出张名片递到她手中,轻声叮嘱:你要是有什么想和我分享的,打电话也行,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接过名片放进裤兜里,女孩再次左右张望了一下,点点头,转身跑开。望着女孩被日头拉长的影子,唐喆学微微眯起眼,轻叹了口气。希望女孩的身边没有罪恶发生,他念的在职研究生主攻青少年犯罪方向,看过的案例可以说震碎三观。有的未成年人罪犯,手段比成年还残忍恶劣,简直是令人发指。 年龄是他们最大的保护伞,现在的孩子可比以前懂得多,知道十四岁以下不用承担刑责,犯起坏来肆无忌惮。他听林冬讲过一个案子,十三岁的男孩强/奸邻居家六岁的女孩,抓到了却只能责令家长训诫。后来那男孩被女孩的爸爸用一把扳手敲成了植物人,也是林冬查办的案子。那位父亲一审被判死刑,在辩护律师的劝说下,女孩家里赔偿了男孩家四十多万,取得了家属的谅解,二审改判父亲死缓,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 这并非法律的不公,唐喆学觉着,而是对于恶的审判,不该单纯以年龄做界线。这些对法律毫无敬畏之心,侵犯他人权利和身心健康毫无顾忌的小畜生,未来大概率还会犯罪,不关起来洗心革面实在是危险。好在法律在进步,随着越来越多的恶性未成年犯罪案件被公之于众,刑罚下限也在调整。 坐进车里打开空调,他拿过被晒烫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蓦地,心头被烫热,他忽然想起曾经的同桌樊丽,视野瞬间模糊。那个本该未来一片光明的女孩,却惨死在了高考前夕。案子是他和林冬一起破的,尽管相关人员都已受到惩罚,可这件事在他心里刻下的疤痕却永远无法消失。樊丽死前曾写给过他一封信,希望高考结束后他能当自己一天的男朋友,陪自己看场电影。 第24章 自此每年他都会抽一天时间,去电影院选一部和爱情有关的电影,买两张票,即使身侧的位置空着。想想今年还没来得及践行承诺,他又给林冬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我要去当樊丽的男朋友了,晚上不用等我回家吃饭】。 很快,那边回复道:【嗯,玩的开心点】 tbc 第0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从电影院出来, 唐喆学又去了趟墓地,站在樊丽的墓碑前分享电影里精彩的片段。其实今天这部电影选的有点问题,光看名字他以为是爱情片,实际上是悬疑片。导演并不赞扬爱情,而是警醒广大人民群众,选对象时一定要擦亮眼睛,警惕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怎样的一颗恶毒之心。 电影根据现实案件改编,虽然里面的某些细节对于唐喆学这样干了十年警察的人来说有点不切实际,但总体上讲还算逻辑自洽。类似的案子他也办过一些,夫妻和情人之间的阴谋与杀戮,无非是钱与色。背叛誓言因爱生恨的不少,但为钱而算计枕边人的仍占大头。 自私是人类的天性,刻在基因里的,无关性别人种职业。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认为,人类社会和自然界一样,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社会进化的基本动因为竞争。竞争状态下的人一定是自私自利的,为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挤占对手生存空间而想出无数阴谋诡计。 自顾自的叨叨了半小时,唐喆学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默叹了口气。对方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说再多的话也无法抚平内心的遗憾。他抬手拂去照片玻璃罩上薄薄的灰尘,轻道:我得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眼下已过十点,墓地里黑漆漆的,一排排墓碑死一样沉寂。成排的松柏在夜风中摇动,行于其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凄恐之感。好在唐喆学不惧走夜路,就算走墓地里也无所谓,反正算命的说他阳气足,难遭阴气侵犯。不是他搞封建迷信,是他二伯唐华,自打出狱之后便开始寻求心灵的慰藉,也不在哪结识了一位大师,非拉着他去摸骨算命。 那天还把林冬也拽上了。大师摸他没摸出个子丑寅卯,等到了林冬,大师原本眯着的眼忽悠瞪圆,手也倏地抽了回去。问怎么回事,死活不肯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到了晚上,唐华给唐喆学发来消息,说他们走之后大师隐晦地透露了一点天机给自己林冬身后,有一条通往幽冥的路。 意思就是,凡是跟林冬关系近的人,难长命。本来唐喆学没当回事,不过进书房喊林冬睡觉时,看到桌上那张林冬和已故队友们拍的照片,再想想对方的父母均未活过五十岁,以及林阳送罗家楠进icu和林冬险些把祈铭拖下悬崖的事实,心头还是不由咯噔了一下。可转念一想,自己被艾滋病嫌犯咬过,跳过海,扒过车,还拆过炸/弹,别人几辈子都不一定能有的经历自己全轮个遍,然后现在还活蹦乱跳,所以,没啥可担心的。 他让二伯不用替自己担心,顺便言词恳切地感谢了一番对方的好意。没想到第二天唐华就跑去单位找他,硬塞他道符,说自己花了好几万求来的,让他回家一定要贴到床底下、正对着林冬心脏的位置。 唐喆学心说贴了也没用啊,我俩基本叠着睡。 他不信神佛,但尊重他人的信仰,不管唐华怎么折腾,他也由着对方。另外这事儿他没跟林冬提过,本来林冬就对战友的死深怀愧疚,哪怕自己过得幸福一点点都觉得对不起他们,要再跟对方说这种事,无异于在化脓的伤口上按一把辣椒粉。 进家门正赶上林冬遛完吉吉回来,在卫生间里洗狗爪。听见门响,林冬探身出来问:吃过饭没? 吃了,等电影开场的时候吃的。 换好拖鞋,唐喆学弓下身,揉了揉过来迎接他回家的冬冬的脑瓜顶。以前只要林冬在家、他一个人回来时,猫和狗都只是象征性地看他一眼,自打给冬冬做完绝育手术,这孩子就跟换了只猫似的,越来越黏他,有时候睡觉也要趴他脸上。 本来吉吉也要一起绝育的,毕竟家养的宠物猫狗绝育之后寿命才更长。而且这孩子有段时间到处骑人家的狗,连警犬都不放过,搞得林冬和唐喆学不得不跟在狗儿子屁股后面道歉。脸都丢光了,想着早做早消停。但宠物医院的牛院长翻着吉吉耳朵上的血统印说,像吉吉这样血统纯正的金毛犬,不留几窝后代就绝育太可惜了,自己反正是下不去这个手。 洗完狗,林冬从卫生间里出来,一边擦手一边仰脸给了唐喆学一个欢迎回家的轻吻:今天有人给你儿子介绍对象。 谁? 牛院长。 不是上次介绍的那个吧,吉吉没看上啊。 不是,是另外一家的母金毛,两岁半,那边说给八千,试三次,成不成或者最后生几只都不关咱的事儿。林冬说着朝吉吉努了下嘴,就你这儿子,跟你一个德行,在外面追着撵着人家公狗跑。 唐喆学无辜地眨眨眼那是跟我一个德行么?我可是被你掰弯的,除了你,你见过我撵着谁家老爷们跑? 当然,这话也就是想想,不敢说。 林冬没注意他什么表情,继续念叨着:我不在乎钱,我是觉着牛院长说得有道理,吉吉这个血统,不传下去有点可惜。 第25章 配狗该给多少钱,唐喆学没啥概念,不过有钱拿可以给狗子多增加点营养:这事儿你定,不用咱掏抚养费就成。 嗯,我明天跟牛院长约,周末如果有空的话,带它过去跟对象见个面,培养培养感情。 行了,别管它了,你先跟我培养培养感情。 说着唐喆学伸手去搂林冬的腰,不想被无情拒绝:先去洗澡。 一起呗。 现在水温只有四十五度,洗不出俩人。 早说换个大容量的热水器了。 你有时间在家等工人上门安装你就换。 我有没有时间不都你说了算么,领导? 拿腔拿调的语气逗弯了林冬的嘴角,把毛巾往唐喆学怀里一塞,语气不无挑逗的:又想被潜规则了是不是? 唐喆学扭头闷笑。就林冬这张嘴,简直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曾经罗家楠不无羡慕地对他说:我们家祈老师要是林队十分之一的情商,我睡觉都能笑醒。 实话实说,祈铭要真照着林冬这标准来,他估计罗家楠都不一定招架得住。听说祈铭要给罗家楠囤几箱补血口服液,已经拉购物车里放好了,就等双十一到点儿交钱。头回见着拿补血口服液当伟哥用的,唐喆学琢磨半天,只能夸一句不愧是祈老师。 四十五度的水温也就冲个七八分钟,唐喆学洗完涮完出来,进卧室看林冬已经上床、猫狗都被轰出去了,立马把浴巾一抽。正要往人身上扑,忽听手机微信语音通话提示音响起,差点又给炸萎了。 点开外放,传出小女孩怯怯的声音:唐叔叔,这么晚打扰了,你还没睡吧?我能和你聊聊天么? tbc 第018章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女孩的声音一出,林冬原本慵懒的眼神瞬间警觉,忽悠一下坐起,又捞起唐喆学扔床边的浴巾递向对方就算是语音通讯,一大老爷们光着和小姑娘聊天着实不体面。此时唐喆学也有点懵,他知道是谁,下午听完讲座找他那姑娘,佟蔓蔓。以前倒是过听完讲座联系他的孩子,但通过好友申请时,那边的留言信息写着我住校,每天晚上只有十五分钟用手机的时间,这眼瞅着奔十二点了,怎么还能发语音? 没办法,职业病,任何不正常的情况都能引起警惕感。 我没睡。他回道,又问:你在哪? 在学校。 你哪来的手机? 那边瞬间沉默,大约是唐喆学严厉的语气让她感受到了压力,几秒钟后,空寂的空气开始振动。她哭了,唐喆学和林冬对视一眼,立时缓下语气:蔓蔓,不哭,跟叔叔说清楚,手机哪来的? 晚自习之前要要还手机,我没没还悄悄悄悄藏起来了 她的声音极低,像是怕被谁听到那样,又夹杂着抽泣声,整段话说得含混不清。唐喆学勉强听了个大概,同时意识到佟蔓蔓恐怕是有很大的委屈必须诉说,否则不会做出偷藏手机这种会被记过的行为。 不哭了啊,蔓蔓,现在很晚了,你要不要先把手机还给舍长,然后明天我去学校找你,我们面谈? 明天明天我一直都有课 那行,你说,我听着。 外放的听筒又传出几声抽鼻子的动静,唐喆学没有催促,而是耐心等待佟蔓蔓平复情绪。基于他做过的调研和阅览过的卷宗,青少年犯罪往往很难走到立案阶段,一个是年龄刑责限制,另一个,不管是学校还是当事人家长,都更倾向于息事宁人。即便是能走到立案阶段,也往往是受害者遭到长期侵害、实在掩盖不住了才被发现,而非受害者主动站出来倾诉。 过了约莫两三分钟,佟蔓蔓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还很小:叔叔我说的话,你会告诉我妈妈么? 视情况而定,如果你在学校里遭受到了伤害,那么必须通知监护人。唐喆学明确告知,继而安抚道:不用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 一句话又让那边陷入沉默,许久,才听女孩委屈巴巴的:可是可是他说都是我我的错 谁? 唐喆学立时警惕。如果是未成年女生遭遇到了成年男性的侵害,与之相伴的必然是严重的pua。成年男性能轻而易举地对未成年少女进行暴力及言语威胁,让那些涉事未深的孩子终日被恐惧感包围却又无法主动寻求帮助。 就是 声音被捶门声打断,并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呵斥:佟蔓蔓!你又偷藏手机! 听筒外放出一阵混乱,像是有人闯进了佟蔓蔓的藏身之处,尽管唐喆学促声追问蔓蔓,你先告诉我你说的是谁,但手机仍然被旁人夺了过去。 你是谁?那边传来厉声的质问。 市局悬案组,我姓唐。唐喆学义正言辞的,尽管他现在的形象并没那么伟光正,您是? 即便听闻这边是警察,那边的语气也没见好多少:唐警官啊,我是佟蔓蔓的生活管理老师,我姓丁,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找她? 是蔓蔓听了我下午在贵校的讲座,特意找我,说声音一顿,他权衡了下措辞,尽量往严重里说:我现在怀疑蔓蔓在学校里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丁老师,请您把手机还给她,我需要和她确认一下。 第26章 不用了,这事儿我就能告诉你。丁老师不屑冷嗤,她从上学期开始就到处找人说被男老师强/奸了,从校长到体育老师,但凡是个男的,她都指证过,警察来过不止一次了,查来查去,全是没影的事儿,唐警官,我知道你们警察有案必查,但你听我句劝,这个佟蔓蔓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唐喆学一怔,抬眼对上林冬的视线,发现对方的眼里闪烁着情绪复杂的疑惑感。如果事实如丁老师所说,那么佟蔓蔓就是典型的表演型人格障碍,极其善于利用自己弱小无助的外表博取他人的正义感和同情心。但如果,孩子说的是实话,只是前面的调查都没抓到证据呢?悬案组经手的每一个案子,都可以说是挖地三尺找线索。 稍事考量,唐喆学态度强硬的:您把电话给她,我要亲耳听她的说法。 那边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很快又传来了佟蔓蔓浓重的鼻音:对不起唐叔叔,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晚打扰你。 没关系,你就告诉我,你刚说的那个,说都是你的错的人,是谁? 没没谁 不等唐喆学再言声,丁老师把话茬抢了过去:就这样吧唐警官,太晚了,孩子们明天还要上课。 紧跟着通讯便被挂断,唐喆学盯着手机盯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缓过神来问林冬:查么? 林冬没言声,看表情,是在认真地考虑唐喆学的问题。作为学校的生活老师,丁某没必要为了掩盖校内人员的犯罪事实而在警察面前做伪证,而且刚听那边的动静,不光她和佟蔓蔓在场,还有其他学生或者老师,所以,她得为当众说的过每一个字负责。退一步讲,如果一切都如丁某所说,佟蔓蔓的表现也确实有表演型人格障碍的特点渴望同情,寻求怜悯,那么她需要的就不是警察叔叔而是心理医生。 不过孩子的事情,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林冬把手机接上充电器,转头盯着自家的洗面奶考虑了一会,说:明天给她妈妈打个电话,问下情况,如果丁老师说的是事实,家长不可能不知情。 好。 唐喆学说着又要扯浴巾,却不想背后遭了记暗算,被吉吉嗵地扑倒在床好家伙一百多斤的分量砸身上,差点灵魂出窍。 吉吉!唐喆学咬牙忍痛爬起,怒而转头呵斥狗子,几点了还不睡觉!闹什么闹! 吉吉退到卧室门口不停地转圈,示意唐喆学跟自己走。搓着火辣辣的后背,唐喆学丢给林冬一个你等我一会,我看这小子要干嘛的的眼神,下床朝客厅走去。 也就他一转身不见人影的功夫,林冬忽听一声变了调的我靠!传来,当即心头一跳,下床赤脚奔了出去。等到了客厅,眼前所见又让他感到哭笑不得冬冬不知道从哪抓了只毛茸茸的大黑蜘蛛,正趴沙发上玩得兴高采烈。再看唐-最怕蜘蛛-喆学,抱着吉吉躲在茶几后面,满脸惊悚状,一副生怕猫儿子把蜘蛛甩自己脸上的德行。 不过看着那只快被冬冬玩死的蜘蛛,林冬不禁心生疑惑这是狼蛛吧?我们这产这玩意么? tbc 第019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一大早,林冬把装在纱网洗衣袋里的蜘蛛拿到鉴证科。昨晚唐喆学吓得不敢动弹,是他用吃烤肉的夹子把这只被冬冬玩翻了肚皮的大黑毛蜘蛛夹进了洗衣袋里。感觉应该是有毒的蜘蛛,不能随便放生,让鉴证一把手杜海威给鉴定鉴定,不行送动物园去。 这不是狼蛛,而是狒蛛科蜘蛛,俗称捕鸟蛛,剧毒。 杜海威不光鉴定物证牛,辨认动植物也很有一套。他属于过目不忘那种人,凡是接触过的知识,基本都能印脑子里。与其说他是个鉴证专家,不如说是博物学家来得更贴切。情商高说话暖心,擅长人际交往,人送外号中央空调。 果然有毒,林冬听了不觉后怕。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踏实,隔一会就得爬起来看看冬冬的情况。他怕猫被蜘蛛咬了,万一半夜悄无声息地死了可就悲剧了。早晨出门之前特意扒着冬冬的毛从头捋到脚,万幸,没有被注射过毒液的肿胀痕迹,亦无肢体僵直、瞳孔扩散、遗涎、抽搐等中毒症状。 一旁的曹媛探过头,盯着被杜海威用夹子夹着、一条腿一直抽抽着的蜘蛛问:它会咬人么? 它的毒颚被剪掉了,看,这里,平的。杜海威用放大镜放大蜘蛛的嘴部,让林冬和曹媛看清楚一些,还会长出来,就像毒蛇的牙齿一样,我估计这只蜘蛛是从人工饲养环境下逃脱的,但饲养这种蜘蛛肯定没有合法手续,所以 就听黄智伟插嘴道:所以是牢底坐穿蛛,像祈美丽一样,牢底坐穿鸟。 祈美丽有合法手续,我办的。 杜海威提醒了他一声,转头继续对林冬说:这个属于濒危物种,而且毒性非常大,几毫克毒液就能杀死一名成年人,如果存在非法交易链,得想办法打掉。 晚点我叫罗家楠过来找你。林冬也是这么想的,但,这种案子他懒得插手,不如交给重案,前几天不刚破了一起用毒蜘蛛杀人的案子? 行,那蜘蛛就先寄杜海威顿了一下,感觉寄存这词不合适,遂换了个说辞:就先寄养在小黄这。 第27章 黄智伟故作惊悚状:咦~~~~~这毛茸茸的,看着都起鸡皮疙瘩。 吃不了你,你看它都快死了。 林冬端出职业笑容,转头给罗家楠发消息,让对方有空到鉴证办公室来一趟。处理完突发事件,他回到办公室给组员们开晨会。趁着他去鉴证办公室的功夫,唐喆学联系了佟蔓蔓的母亲,对方的说辞和丁老师一致。她也很苦恼女儿的现状,自责说打从和孩子爸爸离婚后,由于缺少父爱,女儿变得神神叨叨的,对于男性的态度是又抗拒又渴望关爱。她说佟蔓蔓学习成绩还算不错,能排年级前五十以内,后面两年如果能一直专心课业的话,有望考上重点高中。 既然家长知情,唐喆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叮嘱对方多关心孩子,注意孩子的情绪变化,如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自己。 一早上处理完两件事,效率林冬十分满意。然后就是手头的案子,今天要去提审一名在押嫌疑人,柴立华。柴立华因贩毒被抓,审讯过程中提出要检举立功,向审讯人员提供了一桩陈年旧案的线索。负责抓捕提讯柴立华的是市局缉毒处的副处长庄羽,他核对了下案件信息,发现卷宗已经到悬案组了,转头将消息同步给了林冬。 嫌疑人检举立功是悬案的线索来源之一。俗话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最了解犯罪分子必然是犯罪分子。就像之前破的一起奸/杀悬案,信息来源便是监狱的狱情。那名犯人在得知自己唯一的亲人妹妹离世后,立刻向管教举报了自己的妹夫蔡某,说此人在某年某月某日奸/杀了一名下夜班的护士。监狱方面一核查,确有其事,赶紧汇报给上级。卷宗一直在悬案组手里,经过缜密的侦察取证,成功将逍遥法外多年的蔡某缉拿归案。 不过此类信息需要严格甄别,有的真就是道听途说,一旦自己犯事被抓,为争取立功减刑简直满嘴跑火车。类似的情况林冬也遇上过几回,夸张点说,恨不能清朝的悬案都给扯出来白活一通。 组长,我带英杰去提审柴立华吧? 到了安排工作的阶段,唐喆学主动请缨。他昨晚也一宿没睡好,闭眼就是毛茸茸的八条腿,睁眼发现冬冬又趴自己脸上了。 看看他眼底的青黑,林冬表示:你今天留办公室带兰兰和秧子整理下该走的卷,我带英杰去一看。 岳林赶紧举手:林队,我干嘛? 林冬抬腕看了眼表,说:你等罗副队安排,刚跟他打过招呼了,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 啊?又借调重案啊? 岳林摆出张苦大仇深脸。以前还挺乐意去重案那边凑热闹的,毕竟有新鲜的现场可出,有新鲜的尸体可观摩学习。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罗家楠是越来越不拿他当外人,怎么对自己师弟徒弟的就怎么对他。划重点,罗家楠那人爱没好爱,不高兴了,打,高兴了,还打!还动不动骂骂咧咧,但凡稍微玻璃心点的人,跟他跟一天能给整抑郁了。 去重案有外勤补助。 林冬一如既往地忽悠自己人。可着悬案数,也就岳林皮实禁折腾,反正年轻,挨几句骂就挨几句,横竖少不了一块肉。结果话音还没落地,就看罗家楠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直奔唐喆学而来。 到跟前啪的一拍唐喆学肩膀,罗家楠那笑声听着都走形了:二吉,听说昨儿晚上你又被蜘蛛吓得窜林队怀里去了?不是哥说你,屁大点的小玩意,你瞅你那二两胆儿! 面对罗家楠的当众造谣,唐喆学一脸平淡,毫无争辩的欲望。纯粹是五十步笑百步,他怕蜘蛛,罗家楠怕鬼,谁也没长出个一斤重的胆。他也习惯了,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什么话只要到了罗家楠嘴里,不添油加醋一番已经算对得起局长大人了补充一下,没有说罗家楠傻的意思。 不过唐喆学暗暗发誓等着的,晚上我把手机里存的恐怖视频全给你发过去!看你往不往祈老师怀里窜! tbc 第0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从办公室里出来,林冬迎面碰上刚出电梯的贾迎春,礼貌点了下头算打招呼。不想老贾同志跟没看见他似的,径直朝后勤处办公室走去。说不尴尬是假的,但林冬很少会把真实情绪端在脸上,既然人家不搭理他,那就没必要硬往跟前贴。以前他不觉着贾迎春是个情绪化的人,但事实证明,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情绪,问题在于触发点为何。 事实上他嘴上说着不管,可转头就跑了趟检察院调原始卷宗。已结案的卷宗会从公安局移交到检察院,俗称走卷,未结的才留在他们自己手里。而未结的情况通常有两种,一个是压根就没锁定嫌疑人,一个是锁定了嫌疑人但未能抓捕归案。 捋完卷宗,他发现,证据确凿,不但有物证还有人证。一名在船上工作的服务人员说,在排爆结束后,看到邦臣从一等舱的某间客房里拎了个黑塑料袋出来。而那块金劳力士被搜查出来时,就裹在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塞在邦臣的旅行包内侧夹层之中。 有些人确实至死都不会认罪,这也是邦臣当时被重判的原因之一。究其缘由,要么是真的蒙受了冤屈,要么是自尊心使然,只要不认罪就代表自己没干过。如果单看查办经过,邦臣确实有被陷害的可能性,问题表上的指纹如何解释?陷害他的人总不可能攥着他的手按上去邦臣将近一米九的个头,体格健壮,谁能强迫得了他?还有那名服务员,他压根就不认识邦臣,但证词里却精准地描述出案发当天邦臣的着装细节,以至于办案人员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第28章 唯一引起他思考的点,是塑料袋上没有检测出邦臣的指纹正确地讲,是压根就没检测塑料袋。毕竟表上有指纹了,这证据足以摁死邦臣,袋子上有没有并不重要。案子是于瑞福办的,那家伙是出了名的急功近利,要搁林冬自己,袋子也必须得刷一遍。能不能提取到有效指纹另说,至少活儿干的得细致,上法庭不至于被辩方律师揪到小辫子。 当初负责起诉邦臣的公诉人是姜彬的师父,司法系统巾帼榜长期霸榜第一的女检察官方觉英。于是林冬找姜彬走了个后门,拿到了庭审录像。有意思的是,他在录像里看到了助理检察官时期的姜彬,那脸嫩的,一掐一出水的感觉。 对,我现在是老豆腐干儿了,你有意见?面对损友的调侃,姜彬绝不忍气吞声:有空你也照照镜子,快二十年了,谁那脸能扛得住地心引力?我记得你以前的外号是小裴勇俊,现在?祈铭是不是管你叫冬瓜来着?友情提示,冬瓜皮挂霜,你确定他不是内涵你白头发多? 嗯,他还管你叫生姜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林冬但笑不语。冬瓜咋了,冬瓜上有霜说明新鲜。话说回来,比起白头发,他还真没庄羽多,他是一巴掌白发,庄羽如果不染的话,头发都花了。古人称头发为三千烦恼丝,想来庄羽华发早生,是这些年替被自己派出去卧底贩毒集团的谭晓光提心吊胆所致。毕竟他们庄家没有少白发的基因,人家庄检察长五十多的时候还几乎满头黑发,而且从来不染。 回到眼前,老贾漠视林冬的举动让文英杰稍感诧异,进电梯后小声问:林队,你和贾处闹别扭了? 不该问的别问。 林冬漠然作答,眼睛直视电梯门上贴着的《警员行为规范守则》。不光贾迎春托他办案子,以前也有人找过他,但只要不进入案件重启流程的,他从来不会与组员们分享,最多和唐喆学念叨念叨。没有不透风的墙,断绝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说出去。但这一原则并不影响他成为全局知道八卦最多的人,好像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跟他分享。 没办法,这该死的魅力。 到看守所提上人,林冬将主审工作交给文英杰,自己旁听。文英杰的身体尚处于恢复阶段,并且不管再过多少年也不可能像岳林他们那样频繁地出外勤,最优选择就是把审讯能力提上来。对于自己的组员,林冬不单单要求他们完成手头的工作,而是根据每个人的优势进行定向培养,期望他们未来能在自己专长的领域有卓越表现。 这是有责任心的领导该具备的基本素养,亦是他从第一任师父、现任市局一把手方岳坤身上学到的为人处世原则。外语学院出身的方岳坤除了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办案能力算不上有多优秀,但人家年纪轻轻能升任处长,靠的就是有一双发现他人长处的眼睛。林冬去涉外警务处报道不足一礼拜,方岳坤就看出他是有野心的人,确认他的能力足以匹配那份野心后,便把他引荐给更高层的领导,助力他未来的发展。 实话实说,他现在所做的工作,间接回报了方岳坤的这份知遇之恩。一桩桩陈年积案的侦破,荣誉不光是悬案组的,也是局领导的。每回去省厅开完汇报会回来,他看老头儿都跟踩着七彩祥云似的,身形轻盈面带红光前提是局里那帮活土匪别捅娄子。 今天这事儿要是靠谱,林冬估计结案后老头儿得掉云彩堆里。被提审的嫌疑人名叫柴立华,男,现年四十一岁,因运输毒品被抓。数量够吃好几颗枪子儿了,他要想活命,那必须得有重大立功表现。而他所说的事情,一旦核实所言不虚,也确实能让他躲过死刑判决书。 柴立华所说的案子,是曾经轰动一时的富商绑架案。案发时间为千禧年,正是经济蓬勃发展、外来投资者络绎不绝之际,也是刑事案件的高发期。被绑架的富商名叫富家年,归国华侨,原本计划着投资建厂,结果刚和市发改委的开完会,出门就被一伙劫匪绑架了,一起被绑架的还有随行的保镖和司机。 劫匪要求两百万赎金,送口信的同时还送了司机的一只手,所以家属一开始没敢报警,想着给钱就能把人换回来。然而这帮人拿了钱压根就没放人,还狮子大开口再要三百万。家属担心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更怕他们撕票,谨慎权衡过后选择报警。 案子当初落唐喆学他爸唐奎手里了,并且唐奎还因此案拿了个人三等功徒手跟匪徒抢手/雷来着。所以说案子本身是破了,有五名劫匪落网,可实际上劫匪共有六名。那名漏网的劫匪是主犯,身份已确定,但到现在为止也没能把人抓到。这种类似寻人启事的活儿,悬案组干的比较少,林冬正准备把嫌疑人确定但未归案的卷宗整理整理转给省厅追逃处,毕竟那边找人更有经验。可这说话就来活儿了,能在自己手里结的案子,他没必要转给其他人。 嗯,就这么小气。 柴立华说,自己有个隔房堂叔,离家好多年了,今年年初才回来。有传闻说,这人已经死在外面了,突然回来给所有人都吓一跳。貌似挺有钱的,过春节时相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用八十万彩礼抹平了彼此间三十多岁的年龄差。 让柴立华起疑的点是:我觉着他不是我那位离家多年的堂叔,长得和年轻时的照片不太像,后来我在手机上刷到条视频,上面罗列了公安部a级通缉犯的照片,我越看,越觉得他像你们要找的那个绑匪。 第29章 冒用他人身份是逃犯的惯用手段。既然这位堂叔敢回来,说明这套身份原始的主人大概率已死。 你这堂叔现在在哪?文英杰问。 柴立华耸肩:那我不太清楚,他经常出去谈生意,在家里的时间不多。 你这小婶子叫什么? 没承想柴立华继续耸肩:不知道,没问过,我没见过真人,就看了眼照片。 他们的家庭住址? 额在镇上吧,我没去过。 得,一问三不知。文英杰转头看了林冬一眼。林冬则是副凝神微思的神情,过了一会,突然问:你这堂叔酒量如何? 柴立华抬眼看看天花,迟疑着说:没见他喝过酒,哦对,他好像说,自己酒精过敏。 应该是了吧,林冬默念。根据绑架案同案犯的供述,在逃嫌疑人有严重的酒精过敏史,属于一杯啤酒都能进医院的那种。心中虽有一丝窃喜,但他面上仍不动声色:你能具体描述下此人的相貌么? 额,行。 柴立华点了下头,又看文英杰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抽出个夹子,打开,是一摞空白的速写纸。 文英杰执笔发问:脸型? 柴立华莫名其妙,但依旧如实回答:有点方方的,额头很大。 几笔便勾勒出一副地阁方圆的脸型,文英杰转过画板夹,问:是这样么? 柴立华探身看了看,忙不迭点头:对对,然后,额角那有点凹陷。 文英杰用左手拇指各抹了下左右太阳穴的位置,将实线虚化成阴影,继续和柴立华确认细节。他右臂伤过,长时间握笔或者保持一个姿势会出现不可控的震颤,影响工作效率,于是他便改用左手作画,并为此刻苦练习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随着纸面的不断充实,一向不在审讯室里展现情绪的林冬,嘴角竟不自觉勾起。他喜欢看文英杰的创作,尽管是没有一丝渲染、毫无艺感可言的作品,却有着昂贵艺术品无可比拟的作用通往真相。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人像画好了,文英杰将最后的成品展示给柴立华,收获了对方大为震惊的表情:对对对!他就长这样!就长这样! 随后文英杰又抽出夹在画板最下面的一张速写纸。也是一张人物画像,是他昨天接到案件信息,根据人类年龄增长规律而提前画好的、嫌疑人目前年龄的模样。和刚刚画好的那张一对比,简直了,就说不是复印的也有九分像。不像的部分,林冬怀疑是整过了,毕竟靠整容逃避追捕是在逃嫌疑人的另一惯用手段。没直接拿出这张给柴立华辨认,是避免他根据现有的资料编造谎话。现在能百分之百确定他说的是实话了。 我靠你可真牛逼!眼前所见让柴立华挂上副瞳孔地震脸,我要有你这两下子,何苦靠运毒赚钱。 别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你不运毒还可以运砖,运农产品,运水泥,总归运哪个也饿不死你。 撂下话,林冬站起身,招呼文英杰收拾东西走人。见他们要走,柴立华不觉有点慌:内个什么,警察同志,我这功立的立的可以不? 知道他想问还会不会判死刑,但那是检察院和法院该做的决定,林冬不可能现在给他任何保证,只说:等人抓到了,我会在走卷时向检察院提报你有立功表现。 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警察同志,祝你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阖家欢乐,万事顺意,吉祥如意 林冬和文英杰都出屋了,还能听见柴立华在那复读机似的报祝福。所以说怕死的犯罪嫌疑人还是大多数,就算是毒贩也一样。挣钱的时候牛逼哄哄,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德行,等真落到警察手里了,恨不能把别杀我仨字写脸上。 锁定了在逃嫌疑人,抓捕工作也要紧锣密鼓地跟上。林冬回到车上后立刻给唐喆学手机上拽电话安排后续工作,但响了许久都没人接,于是又转头往办公室打。 您好?市局悬案组。 是何兰接的电话,但林冬打的是唐喆学办公桌上的座机,不免纳闷:兰兰?二吉去哪了? 不知道,你们刚走没一会,唐副队接了个电话就冲出去了,我问都没来得及问。 这是有什么急事?林冬更觉疑惑。 tbc 第0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唐喆学的急事是,学校给他打电话说,佟蔓蔓爬天台要跳楼,谁劝都不听,点名要跟他对话。 蔓蔓!蔓蔓!别冲动! 唐喆学刚冲上天台就被消防员拦住,警示他不可太靠近轻生的女学生。眼下一众校领导、消防员和派出所民警已经在楼顶暴晒了近三小时,个个汗流浃背着急冒火的,终于等到孩子要求的警察叔叔现身,纷纷露出见到救星的表情。 佟蔓蔓站在天台水泥围挡的拐角处,面朝里,能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天台空旷,消防员们没机会冲上去抱她,楼下正对着她的位置有个花坛,勉强斜着放上个充气垫,防止她支撑不住摔落下去。然而七层高,万一没落到垫子上,生还的几率十分渺茫。 听到唐喆学的声音,佟蔓蔓原本弓着的背缓缓挺起,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起光芒。她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拖着哭腔喊道:唐叔叔,学校要因为私藏手机给我处分,我真的受不了了 第30章 我会跟学校沟通,你先下来。 唐喆学原本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用个手机还给处分,学校的处罚有点太严厉了吧?就算这孩子有表演型人格障碍,那需要的也该是医生而不是一纸处分啊! 现在唐喆学要做的是和她不断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让负责救援的消防员能抓住机会行动。最近的消防员离她约莫有四五米,大致是一个健步窜上去就能把孩子抱下来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了,刚有个消防员试图再靠近一点,结果她当场抬起了一只脚,吓得所有人呼吸瞬间静止。 事实上不止唐喆学,孩子妈也来了,不过人不在天台而是在楼下。上来的时候唐喆学听佟蔓蔓的班主任说,那当妈的上来就对孩子大声指责,说孩子不懂得体谅自己的辛苦,见天闹哄幺蛾子,现在又要跳楼,她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个来讨债的女儿。这种时候还对孩子横加指责无异于火上浇油,现场负责指挥救援工作的派出所所长见状,果断让俩女警给她拖了下去。 几句话没把人劝下来,唐喆学改变了策略:蔓蔓,你渴不渴?我给你拿瓶水过去? 唐叔叔,我害怕,佟蔓蔓轻声抽泣,此时的她嘴唇已干裂出鲜血,我知道我下去会面临什么,学校会把我劝退的,我不能被退学,妈妈说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我进到这所学校,退学她会骂死我的。 不会的,说着唐喆学一把薅过校长,指着那张被太阳烫得红彤彤的脸:看,你们校长在这,我让他给你保证。 对对对,不劝退,我保证贯彻执行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制度! 校长嗓子都劝哑了,这会说话跟嗓子里垫了张砂纸一样。上一次发现佟蔓蔓私藏手机时,他给过对方一次警告,说再有下次必须得给她记过,这次就先批评教育。本来是吓唬吓唬孩子,没想到这孩子还较上真了。课间操回来班主任找不见佟蔓蔓,等再得到消息,已经上房顶了,可是给他吓得不轻。 许是基于对唐喆学的信任,又或者真的太累了,佟蔓蔓的警惕性有所放松只见她缓缓蹲下身,紧跟着啊地尖叫了一声,被瞅准时机的消防员一把拖下了天台。 危机已解,所有人悬着的心终是落下。被抱下来后佟蔓蔓又歇斯底里地哭了一通,这会已经安静下来了,被安置在教职工宿舍里,由两名女老师不错眼珠的看护。唐喆学去找了佟蔓蔓的母亲,佟欣,反复和对方强调绝不能再指责孩子。现在的孩子各方面压力大,不知道哪句话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那个当众挨了母亲一巴掌、转头就跳楼的男孩的视频还能搜到呢。 当妈的也是满肚子的委屈,当着唐喆学的面,哭得稀里哗啦:我容易么我!她爸职务侵占上千万,一分钱都没花在我们母女俩身上,全填了网上的女主播!最后我家的房子存款都被查封了,户口只能落在街道!为了让孩子能有个好中学上,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你问问校长,我是不是给他下过跪! 唐喆学听了也是无奈。现如今的家长为了能让孩子上个好学校,那是要多拼有多拼。单位里的同事为给孩子弄学籍,什么借钱换房的,什么假离婚的,什么托关系找人被坑的,等等等等。家长压力大,焦虑感爆棚,别的地方无处发泄,回家就冲孩子发飙。之前在其他学校做讲座的时候他处理过类似的问题,有孩子找他,让他去家里抓自己的爸爸妈妈,说,再不把他们抓起来,自己早晚被逼成反社会。 能管么?能,打电话和家长聊聊,亲子关系稍微能好上那么一段时间。但总体来说这是社会问题,不是他做几分钟心理咨询就能从根上解决的。每当听到为孩子上学家里打得跟热窑一样的事,他都庆幸自己没孩子。 话说回来,就算没孩子,他依然能理解为人父母的责任感,生怕孩子成绩不好学历不高,将来到社会上吃苦受罪。佟欣的老公啊不,该说前夫了入狱的事本就让她压力山大,孩子再出点问题,她没崩溃已经算坚强了。 蔓蔓的心理问题很严重,您得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还有,您最好也找咨询师聊一聊。 耐心规劝完孩子妈,唐喆学又转头奔了教职工宿舍。不好一走了之,再跟孩子聊聊,即便有校长的保证,但显然佟蔓蔓更信任他。而且他很介意一件事,就是佟蔓蔓对年长男性的强/奸指控,至少他得当面确认一次,孩子的的确确没有遭受到任何侵害佟欣再婚了,佟蔓蔓现在有个后爸。 亲爹尚有对女儿下手的,更罔提后爹。经历过的案子让唐喆学格外警惕,那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畜生,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被他抓到,都没好果子吃。 当着老师的面,他担心佟蔓蔓有些话不能直说,于是提出让自己单独和孩子相处。在他研究过的青少年犯罪案例中,有一个女孩被后爹反复强/奸,可跟妈妈说了,妈妈却反过来骂女儿是个讨债鬼。她妈妈没有工作,无收入来源,娘家还不停地吸血,可以说娘俩完全是靠那个男人活着,这也让男人愈加的肆无忌惮。 女孩不敢去报警,一是怕男人被抓了母亲怪罪自己,二是怕失去生活依靠。但她心里又憋的难受,认为自己受到的伤害一定要有人承担责任,于是便随便指控了一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男邻居。为了凿实证据,她甚至悄悄塞了一套自己穿过的内衣裤在男邻居的车后座下面。 第31章 最后她因伪证罪而被判刑,十六岁了,到了承担刑责的年龄。谈话时她对唐喆学说,不知道会被判刑,要知道是违法犯罪的事,她绝不会这么干。无知不是罪过,唐喆学同情她的遭遇,但也明确地告诉她,害人之心不可有,真想维护自己的权益,应该去找警察。 故事的结局令人稍感安慰他把那后爹抓了。曾经扬言女孩敢告发自己就杀死他们母女的硬汉,在审讯室里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被唐喆学吼得浑身直抖。这案子由姜彬任公诉人,诉前找男人谈了话,让他签下了一份金额高达上百万的《谅解协议书》,代价是少判他几个月。 以姜彬那种比猴还精的性格,唐喆学很诧异他居然能主动提出让步。不过事实证明,姜彬确实给那孙子挖个了大坑:我最多接受少判他六个月,但,不可减刑。 是,看起来少坐六个月牢,可抵不上能减刑的时长。跟林冬聊起这事时,林冬笑着说:我这辈子最不希望成为的对手有俩人,其中一个就是姜彬,把我卖了还得替他数钱。 至于另一个人,林冬没说,不过唐喆学自恋地认为一定是自己。 进屋刚关上门,唐喆学忽感手机震起。拿出来一看,嚯,林冬都快把他手机打炸了,想必是刚才精神高度紧张完全没注意到手机在震。他赶紧给对方回了条语音信息过去【我在忙,等下给你回电话】。林冬回了个【哦】的表情,再没继续说什么。有消息回复就行,他只担心唐喆学是不是出事。祈铭也是,只要罗家楠回消息了,哪怕是随便发个标点符号过来也足够安稳睡上一夜。 所以说,娶媳妇这事冷暖自知。外人看着好像罗家楠见天被小祈飞刀biubiubiu,甚至还会被气吐血,但实际上呢,两口子人后腻歪着呢。 佟蔓蔓躺在靠窗的床铺上,面朝里。听见门响,她翻过身,见是唐喆学忙欠起身,鼻子一酸拖出哭腔:唐叔叔,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不用起来,躺着就行。 唐喆学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弓身支膝,柔声细气地劝说道:蔓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以后千万不能干傻事了,知道么? 女孩泪眼婆娑的点了下头,随着动作,眼泪大颗滑落。唐喆学见状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递给她,耐心等待她的情绪平复。过了一会,等佟蔓蔓不怎么哭了,他才继续平心静气的沟通:蔓蔓,你跟我说的事情我都核实过了,确实是一些无端的指控,你昨天问我十四岁以下不用承担刑责,是因为这个吧? 女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对此,唐喆学解读为她不愿面对自己的过错,于是换上稍显严肃的语气: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知道么? 女孩委屈巴巴的:知道。 好,我相信你的承诺。唐喆学给予对她的肯定,同时打开手机录音功能,我现在正式问你一次,到底有没有人欺负过你?请如实作答。 询问未成年人需要有监护人在场,但这不是正式的询问。唐喆学的期望是,以对方对自己的信任度,能够得到最真实的答案。当然,他并不期盼有任何实质性的侵害事件发生。比起被强/奸的少女,他宁可面对一个满嘴谎话的孩子。 也许是问题过于犀利,佟蔓蔓的表情有了些许凝固。而不管她接下来的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唐喆学都能判断出她是否在撒谎。这就是面对面谈话的必要性,声音可以骗人,面部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不会。 然而她沉默许久后给出的答案,却大为出乎唐喆学的预料 十四岁以下不用承担刑责,所以,我说有,也惩罚不到他们,是么? tbc 第022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汇报完工作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林冬看了眼表,又打开微信界面确认消息发送时间,随后皱起眉头快仨小时了,二吉还没回消息,这是现学汉语拼音怎么打字去了? 给对方发了条【还没忙完?】的消息过去,他顺着楼梯往五层走。去找一趟杜海威,调取那起绑架案的主犯指纹。抓到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指纹,只有指纹确定无误,执行起强制措施才有据可依。 下到五楼,他刚拐过墙角就看走廊上有俩渔夫打扮的人朝电梯那边走去,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十分眼熟。 岳林? 岳林闻声回过头,对上林冬询问的视线,举起手中的抄网:林队,罗副队让我和欧健一起去抓蜘蛛。 差点忘了把岳林借调给重案的事情,林冬好奇道:你们去哪抓蜘蛛?还得穿防水裤? 一旁的欧健解释道:我们怕被蜘蛛咬,想问鉴证借两身防护服,黄智伟说用不着,穿这个就行。 林冬忍不住暗暗吐槽:黄智伟,有你这么省钱的么?赶上老贾了。 呦,你俩这么快就扮上啦? 听到罗家楠的烟嗓从身后飘来,林冬回过头:查着蜘蛛从哪来的了? 我查案什么效率您不知道?头些日子那蜘蛛杀人案捋出来的渠道还热乎的。罗-一天不吹牛逼能死-家楠冲他嘿嘿一乐,行了林队,您跟二吉说,让他晚上踏实睡,我这就带木木和老三去给那盘丝洞抄了! 第32章 留神别被蜘蛛精缠上,不然祈老师还得去洞里掏你。林冬说着一顿,上下打量了一番罗家楠,你不用扮上? 我不用,我跟外头指挥。 你也怕蜘蛛吧? 林队,就那种八条腿带毛的蜘蛛,拽你脸上,你不躲? 那肯定躲,在这种事上林冬绝不会逞强。实话实说,昨晚要不是看蜘蛛快被冬冬玩死了,他估计得喊消防的来抓。有些恐惧感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例如畏惧蛇咬蜂蜇,畏惧黑暗,畏惧冷兵器,都是数百万年来老祖宗的记忆。比起毒虫猛兽飞鸟游鱼,人类唯一的武器就是不断进化的大脑,也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能最终称霸地球。 不过林阳貌似是个例外,那男人似乎就没个怕:徒步穿行危机四伏的热带雨林,独自驾车横穿野兽出没的稀树草原,潜行过鳄鱼出没的水域,对峙过狼群用林阳自己的话来说,动物都是有灵性的,能嗅到猎物的恐惧感,反之则不会轻易招惹。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爸爸带我去游乐场玩,遇到一只大马蜂,我一直躲,它还绕着我飞,爸爸让我站住别动,我就站住了,然后那只马蜂绕着我飞了两圈就走了,倒是有个孩子,一直跑,最后被蛰了。 虽然只是兄弟间的闲聊,但林冬听到重点并不是父亲对儿子的教诲,而是爸爸带哥哥去过游乐场。有点嫉妒,爸爸从来没带他去过游乐场之类的地方,最多的是墓地,看哥哥。后来他把这事儿跟唐喆学念叨了,紧跟着周末就被唐喆学拖去了游乐场,说是帮他补补童年的缺憾。然而那天正值假期,几乎每一处游乐设施前都大排长龙,只有一个叫毛毛虫过山车的设施前头人少。唐喆学想的是,既然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留点回忆再走,于是硬拖着他去坐。 结果那毛毛虫过山车刺激的,最高的山包不超过林冬膝盖。速度也够熬人的,忽忽悠悠忽忽悠悠,把小婴儿放上去能晃悠着了。前后左右都是学龄前儿童,他俩坐中间简直尬得不行。好在最后面那排座椅上还有个男的,成年人,一启动就开始故作夸张地咋呼妈呀吓死我了!这太刺激了!,成功逗笑了场内外的所有人。 等假期结束回来,唐喆学给罗家楠学这事,本以为对方会跟着乐,没想到那活土匪脸一抹,撂他一句二吉,以后这种去哪玩的事儿甭跟哥说,留神我骂街。后来想想,是哦,他们重案的没假期,分享出游经历招人嫉恨。 敲门进屋,林冬看早上送来的蜘蛛还在黄智伟办公桌上的塑料宠物笼里趴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旁边祈美丽虎视眈眈地盯着,看眼神似乎是琢磨着晚上给自己加个餐。 走到桌边将卷宗递给杜海威,林冬要求道:老杜,帮调一下这案子的指纹档案。 杜海威翻开卷宗看了看,说:我记得这案子,主犯一直在逃,现在有线索了? 林冬给了他一个等我好消息的眼神。余光瞄见旁边桌上的一台电脑正在跑指纹数据库,问:新案子? 杜海威没立刻接话,左右看看,示意林冬跟自己一起出办公室。到安全通道里站定,杜海威小声说:不是新发的案子,是贾处托我帮忙查的,他说找过你,你没接。 林冬不悦皱眉:是,我没接,我劝你也别接。 我知道,但杜海威轻叹了口气,他快退休了,以前也没拜托我帮过什么忙,想着,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别让他带着遗憾离开。 你这么说,不知道的得以为他快死了。 意会。 杜海威轻笑一声,语气又随之落寞:我师父就是带着遗憾走的,八三年的齐家河灭门案,你听过吧? 林冬垂眼默认。一家八口,一夜之间惨死,案发现场遍布嫌疑人的脚印和指纹,却始终没有锁定嫌疑人。那个年代别说联网了,电脑都没有,对指纹得一张张料片人工对比,肉眼识别。杜海威的师父是有名的指纹鉴定专家盘泽儒,侦破过无数起大案要案,曾靠半枚变了形的小指指纹锁定到犯罪嫌疑人,杜海威能背指纹的功夫就出自他的言传身教。在盘老先生四十多年的从警生涯中,有三十年都在追踪这起灭门案的凶手,直到去世。 单就这一个案子,我师父对比过上百万张料片,不管去哪出差,他都得把人家那存着的指纹从头到尾对一遍。杜海威惆怅而叹,可惜啊,没一个对上他去世之前给我写过封信,连同指纹料片一起寄给了我,让我有时间帮着查查,到现在我也没能完成他的遗愿,所以 所以你对老贾感同身受,他一开口求你你就心软了。 林冬替他把话说完,转头推开窗户,点了支烟。烟雾如思绪般飘渺,似是淡淡的忧伤随风而散。彼此沉默了半晌,林冬听似无所谓道:你知道邦臣的案子当年谁主导的调查么? 没问。杜海威并不关心案件以外的情况。 于瑞福。 谁? 林冬权衡了下措辞:这么说吧,他和老贾不对付,老贾之所以被从省厅刑侦总队抹到咱们这管后勤,都拜姓于的所赐。 哦,我听说过,原来是他啊。杜海威了然点头,想了想,又问:你的意思是,贾处要用这事整姓于的? 第33章 诶,我可没这么说啊。林冬抬手打断,他俩有什么过节,那是他俩的事,我只看案件本身,卷宗我去调过了,没有疑点,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就是于瑞福他们活儿干的有点糙,但并不影响最后的定罪结果。 杜海威温和一笑:所以你还是上过心了。 嗨,我只是嘶 一阵毫无预警的尖锐疼痛感击中锁骨,林冬忍不住皱眉抽吸。之前拘捕案件嫌疑人阿鬼时,对方踢断了他的锁骨,后面没好好养伤就此落下了病根。时不常的疼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引起,有时候是太累了,有时候可能就是某一个姿势牵拉到韧带或者肌肉。一般持续时间不长,三五分钟,缓过去就好,但赶上阴雨天会嘶嘶啦啦地疼上一段时间,那种时候他会选择吃非处方类的止疼药压一压。效果不大,但聊胜于无。 杜海威知道林冬有这毛病,见对方抬手搓左胸位置缓解疼痛,直接上手帮着揉起了肩膀。他有国家级健身教练资格,专业学习过如何缓解运动损伤和骨折后造成的慢性疼痛。而对于林冬来说,就老杜同志这个逮谁对谁温柔以待的中央空调属性,早已免疫。同窗多年,虽然不是一个专业的,可总有交集。真的,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他还误会过对方对自己有意思,后来发现,狗屁!他特么对谁都这样。 正想说点什么化解腻得发齁的气氛,手机铃音忽然响起。林冬摸出手机一看是唐喆学打来的,赶紧接起:喂?二吉 组长,你来一趟佟蔓蔓的学校,立刻! 林冬一愣,刚要说话可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杜海威看他表情有异,问:出什么事了? 是二吉那边哦,我得出去一趟,那个指纹电子档你找到发秧子就行。 撂下话,林冬匆匆离开。 tbc 第023章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教务办公室里死一样的沉寂,而林冬的出现,就像一把冰锥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警察同志!你问问学校的老师们,那佟蔓蔓嘴里有一句实话么?前些日子不还说校长强/奸她嘛! 林警官是吧?你得给我儿子做主,我儿子品学兼优,怎么可能干出她说的那种破事! 现在的女孩子这么不要脸了么?到处指控说别人强/奸! 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儿子强/奸了她!她自己行为不端还好意思诬陷别人! 一群家长慷慨激昂,当场给林冬来个下马威,阵仗堪比当年队上人出事后他被记者们怼脸质问。而在此之前唐喆学已经经历过一遍了,实在是扛不住这帮歇斯底里的男孩家长才打电话找场外支援。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在唐喆学的追问下,佟蔓蔓指认了初二和初三年级的四个男孩,说他们对自己实施过侵害。 唐喆学立马就去找了校长。一开始校长并不重视,毕竟佟蔓蔓是有前科的,又刚闹过自杀,他怀疑这孩子是担心受到处罚,再一次用不实指控转移家长和学校的注意力。但唐喆学通过孩子讲述的事情经过来分析,条理清晰,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基本确认这一次佟蔓蔓没有说谎。迫于他给的压力,校长找到那四个孩子的班主任,让他们分别联系孩子的家长到学校来沟通。等家长们陆续抵达,一听校方讲述的缘由,顿时一个炸得比一个厉害。 家长们你一言我一语,音频越吵越高。本来锁骨窝就一直隐隐作痛,再被他们这么一吵,林冬头都快炸了,忍无可忍厉声断喝 都安静! 屋里瞬间静音。此时此刻林冬展现出强大的控场力,视线犀利扫视,语气中满是审讯时的严厉:今天叫你们来,是法律规定,警方在调查牵扯到未成年人参与的案件时,需要有监护人的陪同方可进行询问,清者自清,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不可能硬往你们孩子的头上安!还有,少在我面前提受害者有罪论那一套,我不爱听! 要说这话一点个人情绪不带,那是瞎说。来学校的路上,林冬又和唐喆学通过电话,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缘由,顿感本就不怎么光明的三观再次震碎。他相信唐喆学的判断,对于佟蔓蔓证词的真实性,基于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女孩子所能描述出的事发经过和细节 班里组对子,成绩好的带一个成绩不好的,她是成绩好的,组对子的男生叫郭嘉琦。寒假的第一周,郭嘉琦约她去家里一起做寒假作业,说爸妈给自己请了一对一的补课老师,也可以帮她带带成绩。她去了,却没一对一老师,而是四班一个和郭嘉琦在小学是同班同学的男生,谭笑,再有谭笑上初二的堂哥谭辉和谭辉的好哥们赵翼鹏。 郭嘉琦的父母都不在家,本来家里还应该有一名日间保洁阿姨,但那天阿姨请假了,就他们四个男孩子和佟蔓蔓一个女孩子。佟蔓蔓说,写了不到十分钟寒假作业的时候,郭嘉琦给了她一听饮料,她喝完就睡着了,等醒了,浑身疼,然后回家发现内裤上有血。跟妈妈说,妈妈以为她来例假了,还买了一大堆的卫生巾给她。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是后来看手机刷到一篇未成年少女被□□的报道,再联想之前的事情,才明白自己是被强/奸了。 和大多数受害者一样,她胆怯到不敢跟妈妈说,因为妈妈每天工作已经很辛苦了。她望着妈妈疲惫的侧脸,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另外家里还有个拿她当累赘的后爹,见着她一点笑模样没有,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一句话,她甚至都不敢主动和对方说话。 第34章 她悄悄自己上网查,查到的结果和唐喆学讲座时说的一样,未满十四岁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事发在她读初一时的寒假,当时那四个男孩两个初一,两个初二,都未满十四岁。她鼓起勇气去问郭嘉琦那天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对方直接威胁她说,自己还不到十四岁,杀人不犯法,她敢说出去就杀了她和她妈。她害怕,于是去找了班主任。又不敢直说是谁,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前来调查的警察身上,期望他们能明察秋毫,探知真相。 而当班主任听佟蔓蔓说被性侵了,第一反应是孩子身边的成年男性,见她支支吾吾,只好一个个说名字,从体育老师到校长,但凡是能想到的和她有接触的男的都点了一个遍,包括她那个后爹。后面的调查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首先那些人都是清白的,其次,接受警方的调查时,佟蔓蔓在母亲情绪复杂的注视下胆怯得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前言不搭后语,无法取得有意义的证词。 后面就有点以讹传讹了。关于佟蔓蔓诬陷学校的男老师强/奸的事情,丁老师也只是听同事们提起过,具体细节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佟蔓蔓就是一个为了博取关注度而满嘴谎言的说谎精。 犯案的是未成年,但如果有一个成年人肯对这个女孩子说的话认真负哪怕一点点责,她的委屈绝不至深藏到此。来学校的路上林冬就揣了一肚子的气,进屋再被那群家长们一闹腾,血压顿时爆表。 时间缓慢流逝,被林冬气势压制的家长们又开始躁动不安。其中一位一直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中年男士站起身,走到林冬面前,递他一张名片:林警官,你好,我是郭嘉琦的父亲,我本人是一名律师,照章办事,我没意见,但我希望,不管最后的调查结果如何,这件事都要绝对的保密,因为涉及到未成年人的隐私,不管是佟某还是我们这四个孩子的。 这就开始拉战略同盟了,还我们这四个孩子? 扫了眼名片上的郭敏丞三个字,林冬忍住内心的不悦,正色道:既然郭先生懂法律,那么对警方的办案流程想必也很清楚了。 我是民诉律师,不接刑案,不过我有很多朋友在司法系统,白衬衫还是认识几位的。 郭敏丞的语气毫无攻击性,但话里话外透着股子行内人的傲慢,林冬岂能听不出来?还敢拿白衬衫威胁他,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他林冬看见白衬衫腿软,还是白衬衫看见他林冬挠头?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浓的其他人都闻见了,唐喆学刚要说话,就听校长站起来打圆场:各位家长,我们得尊重警方依法调查的权利,这样是非曲直才能有个定论,我个人的意见是,就按刚才唐警官说的,尽快安排孩子们接受询问,你们看,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下 就从放学开始,一个个叫到教务处,分开询问。 林冬及时抢下话头。要让这帮家长商量,那他妈就没谱了。打就得打一个措手不及,做家长的指定会想方设法维护自家孩子,绝不能给他们留串供的时间。 又听郭敏丞轻飘飘的:林警官,没有立案手续,你没权利限制孩子们的人身自由吧?或者,你至少拿个强制传唤的文件出来?我们这些监护人一定配合。 屋里的家长纷纷附和,有律师撑腰,他们个个底气十足。 真特么腻味这帮懂法的。林冬暗暗压下口气,转头用你应该提前把事情说清楚,这样我也好有所准备的责怪眼神看向唐喆学。他并不赞成这么早就把家长们叫来,先秘密取证,等攒到足够的证据可以立案拿手续,再跟这帮家长们对峙。 唐喆学自知这事儿办的不够妥当,被林冬拿眼神刀也只能闷声认错。听完佟蔓蔓的证词,他是真被气炸了,又想到同样遭遇过校园霸凌、委屈在水泥墩子里十年之久的樊丽,整个人就跟被绑在了火箭发射器上一样,一头冲进了校长办公室。被家长们围攻时更是血冲上头,一个电话就给林冬摇来了,却不想害对方陷入了尴尬之境。 眼下问题抛到了林冬这边,但他的神情泰然,语气也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实打实的压迫感:我现在就回去补手续,各位家长,请保持通讯顺畅,随时等我电话通知。 林冬说完转身离开,唐喆学赶紧跟在后面追了出去。不出意料,他刚一抓对方的胳膊,唰的,被大力甩开。生气了,唐喆学明白,说到底是自己的冲动造成了林冬的被动,这是林冬在工作当中最深恶痛绝的情况之一被程序卡脖子。但对方还是信任他的,无条件信任,不然也不会撂下电话就赶过来帮他撑场子。 两个人各自堵着口气,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走着走着,林冬突然站定。在旧伤之痛和办案阻力共同的作用下,心头那股无明业火再也压制不住,回手一指唐喆学的鼻子,语气稍显激动:我告诉你二吉,现在有一个在逃二十多年的犯罪嫌疑人等着我们去抓,明天一睁眼他不知道又跑哪去了!那几个狗屁孩子,你晚几天收拾他们怎么了!? 幸亏唐喆学收腿及时,不然得被林冬的手指头戳中眼珠子。很少见林冬失态,他不禁错愕了一瞬,话也磕巴了起来:不是我我想到樊丽了我没控制控制住情绪 第35章 然而林冬想听的压根就不是借口,而是唐喆学是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你不是刚到悬案组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你是副队长!你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让组员们为你对樊丽的愧疚买单! 四周人来人往,路过的都探头探脑。大庭广众被指责已经让唐喆学面子上挂不住了,又听林冬如此上纲上线,瞬感搓火:是!我感情用事!你当年不也一样?就算知道自己会死还是义无反顾地追踪毒蜂!我也是你的组员,你考虑过我了么!? 此话一出,林冬的呼吸瞬间静止。以前他们就算为工作起争执,唐喆学也从来没提起过这件让他不敢触及的伤心事。可今天,这个曾经和他坚定并肩面对一切的男人,居然一把撕开了那道早已尘封结痂的伤口。 风是热的,周身却微微泛起寒栗。无声的对峙中,他退后半步,缓缓背过身,望着华灯初上的街道,轻抽鼻息,无力而叹 你混蛋。 tbc 第024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即便是和唐喆学吵了架,林冬也不会让个人情绪干扰工作,照旧去了教职工宿舍,在监护人的陪同下对孩子进行正式询问。他能明白唐喆学的愤怒之处,他同样为佟蔓蔓的遭遇感到愤怒。但愤怒归愤怒,干这份职业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愤怒驱使,否则极易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比如谭晓光,比如贾迎春以前那几个徒弟,他们都得为自己不理智的行为承担后果。 唐喆学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直低着头跟在林冬身后。口不择言了,他很清楚,吵架往往是话赶话,但无论是自尊心作祟还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唯一的傻瓜,他都不该对林冬说出那样的话来。眼下还得是工作为重,至于道歉的话,怎么着也得等活儿结了再说。 和校长一样,一开始佟欣也不太相信女儿的说辞,毕竟之前已经当着校领导和警方丢过一回脸了,这一次她格外谨慎。但林冬要求她回忆回忆事发后女儿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时,她猛然意识到,自己作为一名母亲竟是如此的不合格 我当时以为她是来来例假了一点也没往往那方面想她跟我说下面疼我还以为以为是她不想去上舞蹈班找的借口 说着说着,佟欣嚎啕大哭,紧搂着女儿,像要把孩子揉到身体里力道。对于这样一位母亲,林冬不愿过多苛责,她也承担了许多前夫入狱,家财尽散,女儿升学,还有工作和家庭,为了让一切还算过得去,她已经倾尽全力。佟欣不是本地人,她是从小镇里考出来,通过自己的努力留在大城市的职业女性。只可惜遇人不淑,丈夫出事后娘家又一点忙帮不上,为了能给孩子一个安稳学习的住处,她选择嫁给一个本地户口的塔吊司机。 然平心而论,这男人并不像佟蔓蔓说的那样自私,也不嫌弃她们母女俩会给自己添麻烦。听闻继女被学校里的臭小子欺负了,这哥们从工地上拉了一车人到学校讨说法,个个五大三粗的,给校长吓的,赶紧往派出所打电话。幸亏那几个男孩子都被家长接走带出学校了,否则看这架势,今儿指定得打起来。 妈了个xx,一帮小畜生,别特么让我逮着,不然老子教他们怎么做男人! 男人粗门大嗓,吼得整栋楼都能听见。他给佟蔓蔓带了部新手机,进屋往孩子待的床上一扔,凶神恶煞的:用,随便用,甭管学校的破规定,被欺负了就给我打电话,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懂么? 这话是说给旁边的老师听的,可老师也只能当没听到,转头看向窗外。尽管男人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紧张了一阵,可林冬依然深感欣慰这个从头糙到脚、从里糙到外的男人本质不错,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看来佟欣的选择终于对了一次,有这样的继父在,佟蔓蔓无需畏惧任何威胁。所以说孩子的话也不能全信,她只看到了继父粗鲁自私的一面,却不知有的人就是这样,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但孩子的供词是可信的,他确定。不是因为孩子记得清楚,而是她记不清楚才可信。根据佟蔓蔓的表述,她是被下了迷/奸药了,目前已知的迷/奸药都会导致片段记忆的缺失,她要是把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事记得清清楚楚,那才有问题。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间段里,悬案组成员和局鉴证科的同僚们已经拿着搜查令奔男孩子们的家里去了。林冬从来就不是能被威胁的主,也绝不会被案件嫌疑人和他们的家长牵着鼻子走。那位郭敏丞大律师根本就不知道领导们对林冬的信任度有多高,但凡是林冬要的手续,没有办不下来的,连局里号称终极boss的法制办秦主任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不过秦主任也给林冬打过电话了,关于尚未搜集到物证,只靠孩子的证词就立案这件事。说是特事特办,可秦主任仍有担忧:林队啊,我相信你的业务水平,不过涉及到未成年,你可得谨慎再谨慎。 我没让您替我背过黑锅吧?林冬的态度如常坚定,证据我一定会补上,您只管批就是了。 秦主任的电话接完,局长的又追了过来。一旁的唐喆学听着林冬不断向领导做出承诺、出问题责任一己承担的对话,愧疚感愈加沉重。如果他不冲动行事,通知学校把家长都喊来,那么林冬万不至于如此被动。现在冷静下来,他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好把那个冲林冬尥蹶子的自己一拳揍飞。 第36章 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林冬点开微信图片扫了一眼,转手递给唐喆学。看清图片上的药瓶,唐喆学一直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三/唑仑,干!钉死这几个臭小子了! 紧跟着岳林追了个电话过来,打的林冬手机,唐喆学到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起:我,说。 一听是二老板的声音,岳林一愣,反应了一下才说:副队啊,内什么,这药不是国产的。 我知道,说重点。 除了强/奸,这案子又多了条走私管制类精神药物,唐喆学深感解气。就算判不了那几个孩子坐牢,起码能把卖药的送进去。 重点是,我搜到药后,孩子妈说是自己用的,治疗失眠和抗焦虑的。 那就把她带回来,按涉嫌走私一级管制类精神药物传讯。唐喆学说着一顿,追了一句:你说半天也没告诉我是从哪个孩子家搜出来的。 郭嘉琦。 哦,爸爸是律师那个。现在唐喆学有理由怀疑,郭敏丞一看搜出迷/奸药来了,赶紧教唆媳妇儿做伪证。不过这脑回路怎么来的?比起儿子被定罪□□犯,媳妇走私管制药物的罪名更轻是么?可孩子不满十四周岁不用承担刑责,顶天了赔钱道歉,而媳妇的罪名一旦坐实,那可就得进去了。 抬腕看了眼表,他又问:秧子英杰兰兰他们那边有消息么? 秧子说,在赵翼鹏的手机里发现了他们四个人的一个小群,里面的记录都删干净了,准备拿回去恢复。 好,忙完早点回去休息。 岳林顿时哀嚎了起来:休息什么啊,林队说了,还得弄那绑架案的事儿,之前说好放我假,快国庆了我这假期还没放出来。 嗯,国庆你还得备勤。 证据到手,唐喆学的心情比下午那会轻松了至少一个高仁的分量,玩笑话随口就来。 tbc 第0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夜已深沉,天空中闪烁着几颗光芒黯淡的星。闷头跟在林冬身后,唐喆学几次想开口,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本以为经过刚才那段默契的工作配合,彼此间没事了,可事实证明,脱离工作状态后的林冬根本不想搭理他,从出屋开始就一言不发。 有些话,就算两个人的关系再近,相处得时间再久,还是不能说。反而越是关系亲近的人,说出来越伤人。但他心底也有委屈,樊丽的案子是林冬和他一起办的,最清楚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的伤痕有多深,却依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他,明显是从领导的角度出发而非另一半的身份给予体谅。 走到车边,林冬并没有开锁上车,而是靠到驾驶座那侧的门边,低头点了支烟。他默默地抽着,燃烧点忽明忽暗。唐喆学在一旁看着,悄无声息。内心都很澎湃,可彼此间的空气就像滩死水一样,近乎凝固。 二吉,终于,林冬的叹息随着烟雾一起呼出,等办完手头的案子,你去省厅追逃处进修一段时间吧,我上次去厅里开会碰到吕处,他点名跟我要你来着。 ???????? 一句话差点给唐喆学激烈跳动的心脏干停了去追逃处?这是要轰我走? 我不去。他果断回绝。 预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林冬并没有强硬的逼迫,只是淡淡道:这是你往前一步的机会,二吉,想穿白衬衫,就得 是你想让我穿,穿你没机会穿的白衬衫! 刚还想着平心静气的沟通,可眼下唐喆学根本没法冷静:组长,我知道我没你成熟,遇事不能像你那样考虑周全,你推着我往前走,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不能说轰就轰我走啊! 真明白我为你好,你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林冬侧目而视,语气微沉:我刚认真考虑了一下,是我管不了你了,得让一个和你没有任何瓜葛的领导来带你,我批评你,你会觉得是我不理解你不体谅你,所以你委屈,你冲我吼,但是换个人来,你还会有这种想法么?你根本就没资格要求人家理解你体谅你,对不对? 没错,林冬说的字字都是事实,唐喆学无可反驳。这的的确确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界线模糊了,领导与下属,爱人与爱人,一个是自上而下,一个是平等以待。 认真考虑考虑吧,这不是命令,而是建议。 徒手碾灭烟头,林冬皱眉忍住灼痛开锁上车。自我惩罚,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这样干了。就像当年用烟头在胳膊上烫满水泡还不让祈铭帮忙处理,烂了才好,皮肉之痛越深,越可分散内心无处抓挠的伤痛。唐喆学说的对,穿白衬衫是他的执念而不是对方自己的。他已经在这份执念上栽过跟头了,可也许真应了那句老话,好了伤疤忘了疼,所以他得让自己疼,疼了,才能清醒。 在车外呆立了许久,唐喆学默默地拉开副驾车门,看到林冬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那些心头积压的理由和气话瞬间烟消云散。他累了,他知道。结案的压力,受害者的冤屈,团队的荣辱,都压在身为一把手的林冬一个人身上。林冬一向把他们保护的很好,像一道坚实的屏障,一肩承担所有。但人都有极限,哪怕是在别人眼里无所不能的林冬,内心依然有脆弱之处。 第37章 是啊,他应该站到对方前面去了,用自己的肩膀替林冬分担压力。 轻轻带上车门,他伸手扣住林冬的后颈,用自己的体温抚慰爱人的情绪:我去,但不是现在,等明年拿到研究生学位后,我肯定去。 掌下忽然一震林冬笑了。他俩吵架从不过夜,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只要彼此能体谅对方的委屈和用心,没有过不去的坎。不像罗家楠和祈铭,一吵架就跟地球要毁灭了一样,有时候还得拉上他们两口子做战略同盟,搞得他俩不站个队都不行。 过了一会,林冬抬起脸,语气明显比之前轻松了许多:那你得祈祷吕处在你去之前,别被手底下那群混球气死。 挪动拇指轻抚爱人脸上被衣褶压出的印子,唐喆学调侃道:祸害遗千年嘛,我听说,吕处原来和陈队是师兄弟,重案出去的能有好人? 林冬不屑道:这话你明天当着罗家楠的面说一遍,我算你是个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欺身上前,唐喆学扣着林冬的脖颈压向自己,正欲用一记缠绵的舌吻来为这场争执划下休止符,手机却不合时宜的震起。 有的人就不禁念叨,罗家楠打的,说给他发了案发现场照片,让他赶紧看看。一听有案发现场,唐喆学顿时来了兴趣,点开才知道被他妈那混蛋给驴了,浑身汗毛倒竖蜘蛛写真,高清无/码,八只眼八条腿,腿上还带毛! 底下还追了条语音消息,点开又听见那混蛋笑走形的动静:【这只是你们组岳林抓的啊,给你汇报一下工作成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用谢我】 看自家大金毛举着手机一脸僵硬,又听到罗家楠的魔笑声,林冬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摁住语音回复道:【罗家楠,你今晚加班是吧?我也加班,你有种一宿别上厕所】 哼,吓不死你个王八蛋。 林冬的恐吓不能说十分奏效,而是精准拿捏。唐喆学回单位进办公大楼,看罗家楠夹着祈美丽从重案办公室出来奔卫生间,差点没笑跪在英烈墙前头。这大半夜的,林冬都不用扮鬼去吓唬罗家楠,光靠对方脑子里的联想就能得逞。利用他人内心恐惧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林冬的水平在局里绝对能拔头筹。 玩闹归玩闹,正事不能耽误。佟蔓蔓的案子算有像样的证据了,后面按部就班的走流程即可,那些狗屁孩子再怎么串供也禁不住警方的分别审讯。另外绑架案在逃嫌疑人的事不能耽搁,双案并行实属常态。就是人手不足,还得问重案借人。 开碰头会时,罗家楠抱着祈美丽,一边胡撸鸟毛一边阴阳怪气的:林队,要么说你们悬案牛逼呢,坐那等着线索都能喂到嘴里。 嗯,你开会抱个鸟,也挺牛逼的。 林冬知道他这是给自尊心找台阶下。再看祈美丽,困的,嘎都嘎不成调了,还胡撸呢,看一会胡撸急了不叨你罗家楠一口! 你俩别扯那没用的,说正事。 方岳坤大半夜被敲起来开会,也困的睁不开眼,全靠一缸子浓茶撑着。喝不惯小年轻们的黑咖啡,更不敢抽烟提神。眼瞅着该退休了,别回头血管崩了再混个烈士。 领导发话,那就说正事。林冬让何兰把案件信息投影到大屏幕上,进行案情回顾:2000年3月7日下午4时许,马来籍华侨富家年在回酒店的途中被绑架,一同被绑架的还有他的司机和保镖,绑匪有六名,拿到家属的第一笔赎金后,绑匪将保镖和司机撕票,继续向家属勒索赎金,后家属报警,警方于3月21日成功解救富家年,缉捕绑匪五名,主犯贺报喜漏网。 呦,这案子是二吉他爸办的啊。罗家楠小声嘀咕了一句,唐喆学不在场,可以提起已故的唐奎,那怎么还让贺报喜逃了? 林冬斜楞了他一眼:通讯干扰,缉捕贺报喜那组人没收到行动通知,耽搁了。 罗家楠点点头,又问:需要我们重案干嘛? 借俩人。 那就把欧健和罗家楠琢磨了一下,我这掰不出人来了,等早晨我问问文哥,看小钱儿和小田儿他俩哪个能挪给你用。 钱峰和田敏烨这俩,林冬要哪个都行,胡文治带出来的都是好孩子,至于另外一个 能把欧健换成彭宁么?他习惯性讨价还价。 罗家楠立马瞪起眼:诶,林队,问人伸手要东西可不带挑的啊,再说我们老三怎么了?摸排蹲守,追逃审讯,写报告整材料,哪一样拎出来差劲? 那你为什么天天追着欧健从走廊这头骂到那头?林冬默默吐槽。就罗家楠这个重案祖传的护犊子劲儿啊,没法说,自己关起门来怎么打怎么骂都行,一旦放出来,别人半个不字都不许说,说了就跟扇他脸一样。当然不是说欧健那孩子有什么不好,业务能力还不错,主要是还没沾染重案的土匪气质,性格有点软绵绵的,对付贺报喜那种穷凶极恶的匪徒,他担心孩子上墙。有前车之鉴,抓个强/奸杀人犯还被一钩子送进医院里去了。 方岳坤屈指敲敲桌子:抓紧布置人手,林冬,罗家楠,这人归你俩了,要再让他跑了,你俩一起去墓区派出所报道! 呱~ 应着大老板的命令,祈美丽说了句梦话。 第38章 从会议室出来,林冬回办公室盯佟蔓蔓案的进度。秧客麟正在恢复赵翼鹏手机里四人小组的聊天记录。刚恢复出来一些对话,照片和视频还得等等。 狗东西。 岳林家里有妹妹,对这种破事深恶痛绝。刚去郭嘉琦家里搜查,也算开了眼了,小小年纪,电脑里塞了数十g的色/情视频和图片郭嘉琦说是自己从网上爬下来的。再看看孩子房间墙上挂的信息类比赛证书,他真心觉着如今的精英教育不光培养出了少年科技高手,还顺带养出了有知识有手段的少年犯。 拿起打印出的资料看了看,何兰叹道:哇哦,这个叫谭笑的孩子才初二就一米八四了,真够高的。 文英杰对着电脑屏幕轻嗤一声:嗯,你没看他堂哥谭辉呢,一米九,快二百斤了,打篮球的,反正那体格子我是打不过。 超越成年人的体格,接近成年人的思维模式,青春期脱缰的激素刺激,还有对法律的无知与漠视,这些都是促使青少年犯罪的因素。林冬默默浏览着已恢复的记录,看着看着,眼神忽悠一定,随即抄起手机给唐喆学打了过去。 唐喆学正在对郭嘉琦的母亲兰秀进行审讯,既然她说药是她的,那总得交待出个来源。兰秀一口咬定是自己去美国旅游时那边的医生给开的,她有合法的处方,并非私自夹带入境。处方她现在拿不出来,问就是扔了,还胡搅蛮缠,指责警方和佟蔓蔓那家人串通一气诬陷自己儿子。这女的倒不是律师,但那嘴皮子比老公还利索,而且音频极高,尖锐的嗓音回荡在面积不足二十平米的审讯室里,钻得唐喆学脑瓜子直嗡嗡。有电话打进来赶紧接起,顺道出去透口气。 喂,组长,怎么了? 我看到四人组的聊天记录里有段话,赵翼鹏问还有药么,郭嘉琦回答应该有,再找找。林冬说着一顿,语气变得有些凝重:我怀疑,佟蔓蔓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在她之后,甚至之前,还有。 我艹,唐喆学无声地骂了句脏话,周身瞬间笼上阵无力感。尽管以前也接触过一些青少年性犯罪的案子,但如此胆大妄为且演变成惯犯的还是头一次碰上。别的就不说了,单看审讯室里那个妈,这家庭教育肯定出了问题。 回头望向审讯室,透过隔窗看到墙上的电子时钟,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糟了糟了,把吉吉和冬冬忘了,我这就给我妈打 不用,我哥去了。 林冬说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有点无奈。开会之前收到了张照片,自家大哥搂着吉吉冬冬比耶的自拍,看得他血压忽忽悠悠往上飙。 你哥? 唐喆学顿时头皮一紧这神出鬼没的大舅哥,又隔山跨海的跑过来嚯嚯我了是吧? tbc 第0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在唐喆学的印象中, 林阳是个十分抵触拍照的人,除非必要的证件照,其他场合一概不留自己的影像。之前那次家庭聚会, 散席之前他二伯唐华说拍张全家福,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林阳硬是拒绝了。虽不至于闹得不欢而散都表演过徒手开椰子了谁敢在他面前大小声?但总归是让家里人对这位神神秘秘的亲家更感深不可测。这回居然能发自拍照,完全打破了唐喆学对大舅哥的固有认知。 我哥给我的这款软件, 文件和照片都是阅后即毁的。 林冬如实告知。不知这款用来和大哥联系的像素风app开发者是谁,总归是个高手。任何华而不实的装饰都没有,所占内存极低, 连表情包都是由符号组成,功能却不少:文件传输、语音和文字聊天, 建群聊, 视频连线,亦能读取通讯录拨打网络电话。 说句题外话,只要林阳用这个软件给林冬手机打电话,林冬这边都会提示诈骗号码国家反诈中心app, yyds! 不过大舅哥的事儿可以先放放, 来都来了,唐喆学横不能给人轰回去,再说也没那个胆子。而且接下来的时间段是可预见的忙, 有人帮忙照顾毛孩子也挺好。就是林阳这个神出鬼没的劲儿,每回他都得好好消化消化。 多次作案的话, 那就得考虑是否有案件案发时,谭辉和赵翼鹏已经年满十四周岁的情况。 唐喆学考虑的也是林冬想提的, 单看佟蔓蔓被侵害的时间点,那四个狗屁孩子确实不用负刑责, 但后面再犯的话则另当别论。刚他捋了下四个孩子的个人信息,发现郭嘉琦是九月一日出生的,现已年满十四周岁。从过生日那天算起,再犯案的话,亦可追究刑责。 得到这个信息,唐喆学再次将目光投向审讯室,喃喃道:怪不得当妈的出来顶包,原来是担心儿子坐牢。 林冬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又叮嘱道:先晾着她吧,跑不了,你上来睡会,明儿还得审那四个狗屁玩意儿。 此时此刻唐喆学确实有点哈欠连天了,不过还有工作安排得确认:那你准备留谁给我? 秧子和英杰留给你,兰兰岳林我带走,追贺报喜。 重案那边出谁? 欧健和林冬一顿,罗家楠说从胡文治那抽一人手给我。 啊?我记着听文哥说,这两天要带小田和小钱出差来着。 又被罗家楠忽悠了,林冬默默咽下口气。罗家楠那嘴一向没个准谱,别回头早晨再跟他说欧健也给不出来了,让他去辖区派出所弄俩青瓜蛋子跟盯梢。他琢磨着实在不行的话,就去东湖分局刑侦队问史玉光要人手,贺报喜是从唐奎和史玉光他们那队人的手指头缝里溜走的,从哪论也该他出人把当年的遗憾补全。 第39章 找我干爹要人?唐喆学一听林冬的想法立马来精神了:这事儿靠谱,诶对,你记着问他要大齐,还有刚子,或者 别操/你干爹的心了,赶紧上来睡觉,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林冬回手摁了摁紧绷的眉心,又拉开抽屉拿出眼药水。摘下眼镜放到桌上摆着的相框前,他仰靠到座椅靠背上,左右眼各点了两滴,阖目缓解视疲劳。唐喆学是从东湖分局刑侦队调来市局的,提起那边的人和事,如数家珍。必须承认的是,他羡慕对方所拥有的那些美好过去,而他的过去,都在眼镜旁的相框里照片上的八个人,有七个不在了,就剩他自己。 当然他一路走来并不止这七名战友,可他们的死却隔绝了他几乎过去的一切。从战友们牺牲到现在,他再没回过自己曾任刑侦队长的嘉凌分局,尽管开车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那边的人也从来不会联系他。如果碰上从嘉凌分局递上来的悬案,他向来是安排唐喆学带其他组员去跑,自己绝不回去给前同事们添堵。去厅里开会碰上那边的人,他选择低头绕着走。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死去的七个人都有朋友、兄弟,他们永远不会原谅他。即使已经证明了当年毒蜂并非故意下毒手,可谁又会听他的解释?在他们的认知里,从他瞒下毒蜂的警告那一刻起,就成了罪无可恕的杀人凶手。 以前顺风顺水时遇到自杀案,他非常不理解那些自杀的人既然有勇气死,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可后来他理解了,自杀并不是没有勇气面对一切,而是对自己太过失望。那种无力改变任何事的挫败感,的的确确可以抹灭一个人生存下去的信念。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却从来没想过一死了之,除了复仇,那些堆积如山的悬案也给了他活下去的目标。一桩桩陈年旧案的侦破,一个个在逃多年的嫌疑人归案,每一次成功都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所以他不眠不休地工作,累到极致才能短暂地安睡片刻。 那时他的周遭黯淡无光,连工作用的台灯都暗得像要下一秒就会熄灭。然后唐喆学来了,愣头愣脑地撞进了他的生命,于是,世界又有了光。 林队,林队? 不知不觉居然睡过去了,林冬被喊声惊醒,睁眼却看罗家楠扯着不怀好意地笑看着自己:文哥那也掰不出人手来了,我决定,我带老三跟你们去。 猛地被叫醒,林冬心惊肉跳了一瞬,听到罗家楠的话更感闹心:你不说手头还有案子要跟? 罗家楠嬉皮笑脸的:交给我师父了,您先洗把脸吃口饭,咱八点出发。 林冬赶紧看了眼表,七点二十了,没想到这一觉居然睡得这么沉。戴上眼镜环顾办公室:何兰正叼着吸管喝豆浆,见他醒了,冲他眯眼一笑;秧客麟照旧睡在折叠椅拼起的床上,把办公室唯一一张行军床让给了文英杰;岳林不在,估计是去休息室和谁挤铁架子床去了;唐喆学还趴在办公桌前,厚实的肩膀缓缓起伏,看起来睡得正沉。 让二吉再睡会。 叮嘱完罗家楠,林冬出屋洗漱。少说一句都不行,就罗家楠那孙子,自己早起也见不得别人睡得香,尤其是唐喆学,必须得霍霍起来。说是感情好,可林冬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着这孙子是在pua自家大金毛。 洗漱完去休息室叫岳林起床,林冬进屋就闻到一股子冲脑门的味道,赶紧过去开窗通风。冬天还好,开着窗户,天热的时候关窗开空调,但凡这屋里超过仨人脱鞋上床,基本进不来人了。能好闻么?大热的天儿,上班又不许穿凉鞋,一捂捂一天,简直了,生化武器。 打开窗户,林冬回头踅摸了一圈下铺,没看见自家孩子,又抬头往上铺找。找着之后拍醒,催他洗漱吃早饭。岳林捋资料捋到凌晨四点,进休息室发现下铺没位置了,不想和别人挤就只能爬上铺。其实睡上铺倒是无所谓,大学他也睡上铺,主要是爬上去那吱嘎吱嘎的动静,招人家睡觉轻的不乐意。 一直到上了车岳林还处于神游状态,赶上早高峰主城区堵塞严重,晃着晃着,脑袋咕咚朝左边一歪,枕欧健肩膀上睡过去了。右边罗家楠正低头用手机给祈铭发信息,感觉旁边空了一块,扭头一看,嘲笑道:林队,你们木木这电池不禁造啊,刚起床又睡着了,你瞅我们老三,一宿没睡,现在还能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欧健也仰头睡过去了,那嘴张的,罗家楠都有心把手机怼进去尼玛丢人的东西! 林冬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没接茬。上车就睡觉实属警员常态,他估计罗家楠也就这会发消息发的精神,再晃悠十分钟肯定着,要不干吗非五个人全挤他车上?不就想抓工夫睡会么。 一个红灯亮了三次还没过去,林冬嵌下辅助刹车,转头叮嘱何兰:兰兰,你睡会吧,照这速度,到目的地得一个半小时。 何兰温和一笑:没事林队,我不困,昨晚英杰帮我干的活儿,他说我今天要出外勤,得保证充足的睡眠。 此时林冬才发现她化了淡妆,稍一琢磨,问:今天要见熟人? 何兰腼腆道:啊?啊内个,就五田镇派出所所长是我师兄。 没等林冬说话,就听罗家楠的声音从后座飘过:诶我说兰兰,你要没对象,考虑考虑我们老三呗,多好的孩子啊,要个儿有个儿要模样有模样,还是烈士子女,根正苗红。 第40章 何兰回头看了眼仰头张嘴、和岳林睡得抱在一起的欧健,婉拒道:不好意思罗副队,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孩子。 诶你们女生不都喜欢年下小狼狗么? 年下小狼狗这词儿罗家楠是从师父苗红那听来的,转头往自己身上套了套,感觉挺合适。虽然看着比祈铭大,但实际上他比人家小三岁呢。 不过苗红听他拿这词儿套自己,白眼一翻:搁二吉身上行,你?就一二哈。 罗家楠觉着二哈也挺好,起码长得帅啊! 我喜欢性格成熟稳重的。何兰试图断了罗家楠的念想,当然欧健也挺好的,我身边要是有合适的,一定帮他介绍。 哎呦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快给我们老三介绍一个吧,都愁死我了。 罗家楠是一天到晚替自家三师弟操不完的心,可着队上看,貌似就剩欧健一只单身狗,每天不用吃饭,光喂狗粮就喂饱了要么孩子瘦呢。 什么要求? 女的,活的。 这要求可真是太低了,何兰琢磨了几秒:我听说反黑的瞿姐不离婚了么?要不您给撮合撮合。 不行,瞿姐有孩子,我们老三未婚未育,哪有进门就给人当爹的。罗家楠听出她是在开玩笑,摆摆手:我刚也就那么一说,你啊,最好照着曹媛那标准给我们老三介绍。 好家伙标准一下从吐鲁番盆地拔上泰山之巅了,何兰默默吐槽,人家曹媛那可是警花中的警花。欧健暗恋鉴证科的曹媛,这在局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但是曹媛有男朋友了,听说还是演艺圈的,才貌双全,家底丰厚。当然按罗家楠说的,欧健也不算差劲,就是别比,一比,没了。 行了罗家楠,你歇会嘴,到地方我叫你。林冬出言打断二人不靠谱的对话,或者你要真闲的没事干,跟五田镇派出所那边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摸着人没有,最好今天就能把事儿办完。 兰兰不有熟人么?你让她打,这回我就去那扑人的。 说着罗家楠偏头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看手机,确认祈铭不打算回消息了,闭眼准备睡觉。又惹媳妇不高兴了,他这回出来没开车,车搁在单位,怕祈铭偷摸开,刚在微信上叮嘱了一句对方我不在你别自己动车,结果那边发了一串长篇大论过来,委屈的不行,他还得哄。说实话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心疼车了,剐了就剐了,主要是怕祈铭受伤。祈铭开车属于极限流派逼得他心跳血压接近正常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后面话音未落,何兰已经把电话拨了出去。好消息是,五田镇派出所那边已经摸到嫌疑人的落脚地,现在就等他们过去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到了派出所和所长打上照面,林冬不禁惊讶于对方的年轻才三十三岁。所长叫孙毅杰,法学博士,可谓年轻有为,隐隐约约的,林冬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刚在路上听何兰说,孙毅杰跟自己是同一个导师,也是自己念本科时的助教,俩人认识十来年了。林冬听她说话那动静,感觉她和孙毅杰不像只是同门师兄妹那么简单,就算没有实质的感情纠葛至少也暧昧过那种。 真不是他八卦,纯属职业病。 孙毅杰做事雷厉风行,不多客套,把汇整好的资料一发,简明扼要地进行案情简报:根据现有的资料判断,这名追逃人员贺报喜化名柴群,一直以来都用柴群的身份活动,目前和一名叫徐秀秀的女性同居,柴群半年前在镇上买了套房子,房子写在徐秀秀名下,昨天接到你们的消息后,我带人去房产交易大厅调了监控录像,你们看看,我感觉和画像是同一个人没错。 人咬上了没? 罗家楠问。把录像截屏和文英杰的画像一比,谁要说这不是一个人,那纯属眼瞎。他觊觎文英杰,啊不是,是文英杰画人像这技术许久,还去方岳坤那试图挖林冬墙角。没成想局长那大嘴巴兜不住事儿,败露了,转头林冬就去拽祈铭加班,名正言顺地不放他媳妇儿回家睡觉。 还没,昨天晚上让我们所警员化妆成外卖员去他家里侦察了一番,就徐秀秀一个人在。孙毅杰说完将视线投向何兰,语气从严肃转为温和:我昨天跟林队说带一名女警过来,是因为徐秀秀是一名美甲师,可以让女警化妆成顾客跟她套套话。 我没问题。何兰干脆利落地接下任务。自打进了悬案组,作精她演过,泼妇她扮过,什么家庭主妇职场女性更不在话下。 孙毅杰眯眼一笑:你肯定没问题,在大学参演了四年戏剧社的跨年剧目,我记得,当之无愧的女一号。 感觉会议室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暧昧,岳林曲胳膊肘杵了下欧健,附耳小声道:你觉没觉着,这屋空气有点甜? 欧健纵纵鼻梁,纳闷道:没啊。 哼,怪不得你没女朋友。 岳林默默吐槽。作为母胎solo的人,他以前对这种男女之间的化学变化也不敏感,而是有了女朋友之后,世界豁然开朗。一点不夸张,男人和女人就不是同一个物种,思维模式不能说完全不同,简直是毫不相干。就说那天和谭篎去家网红火锅店吃饭,他对着现切的牛肉叹了口气,听对方念叨如果你不喜欢吃牛肉,不用勉强来陪我的时候,他都不好意思解释说,叹气是因为刚从体育新闻里看到自己喜欢的球队又踢输了。 第41章 接下来是分组行动,林冬带岳林去走访柴群的社会关系,罗家楠带欧健去他家楼下蹲守,何兰去徐秀秀工作的地方打探消息。听孙毅杰主动提出开车送何兰,林冬默默咽下了原本想说的我顺道把兰兰送过去这句。 何兰喜欢过文英杰,林冬知道,更知道这俩没戏。能吸引文英杰的得是那种特立独行、性格上棱角分明的女孩子,而何兰过于乖巧懂事,性格也比较温和,跟他擦不出火花。貌似俩人已经把话说开了,何兰断了对文英杰的念想,前些日子还去参加了市里举办的司法系统单身男女联谊会,结果回来好一顿吐槽。 刚上车就听罗家楠电话响了,接起来先是静音了一阵,然后罗某人客客气气的:对对,祈铭是我们单位法医不是不是,他开车就那样,他要说没压上肯定没压上别别别,千万别让他再给你演示一遍内什么,你啊,让他把车搁路边打一车去法院得了,我这就叫人过去把车开走。 挂了电话又赶紧给彭宁打。林冬着耳朵听了听,原是有个案子需要祈铭作为专家证人出庭作证,趁着罗家楠不在,祈铭自己开车去了法院,结果刚下高架就被辅路值守的交警给拦了,说他并道时压了实线。然后,祈铭就开始给交警上课了,什么轴距转弯半径,什么车轮运动轨迹,总而言之,打死不承认自己压线。交警不服气,说我眼瞅着你压的实线!,然后俩人就跟路边吵吵起来了。听闻违章人员是市局特聘法医,于是交警又把电话打到车主罗家楠这来了。 放到最大看了?真没压上?啊,那就行这样,你把道路监控拷一份带过去给交警看看对,我跟那边说了,祈铭开车就那样,擦着线开,不贴到跟前儿看不出来啊,行,你到那跟人语气好点啊,别让人觉着咱滥用职权护短儿不用你说,我特么知道我娶了个要命的媳妇儿 听着罗家楠在后座上哀怨连连,林冬搁心里冷嗤让你挖我墙角,看,报应来了。 tbc 第027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林冬他们忙于追查贺报喜的下落时, 唐喆学正在和那四个小兔崽子及其监护人斗智斗勇。尽管他接触过不少少年犯,对某些未成年人那种纯粹的恶有一定的认知。但,这一次, 他还是被刷新了底线根据秧客麟复原出的手机群聊记录, 这四个兔崽子不光霍霍过佟蔓蔓,还有其他女生,本校的, 外校的,都有,他们甚至还筹划着对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下手。 四个人里以郭嘉琦的外表最人畜无害, 起码看着还是个孩子。另外三个,唐喆学根本不想称之为孩子, 尤其是谭辉, 立起来比他高比他壮,张嘴管他叫叔叔的时候,他感觉有点折寿。不过那三个充其量是个头高,心眼真没多少, 而看似最人畜无害的郭嘉琦才是这个罪恶小团体的实质首领。主意是他出的, 药是他找的,把女孩子们骗到家里的行为也是他实施的。 也许是经过一夜的缓冲,家长们有了充足的时间拉起统一战线, 面对警方摆出的文字和视频证据,一个个严防死守, 多一个字也不让孩子说。想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唐喆学丝毫不意外, 就冲郭嘉琦他爸郭敏丞那个背景,找个搞刑诉的同学咨询一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不说话就没事了?不可能。短短半年的时间, 这四个兔崽子实施了九起犯罪,每一次都会拍下女孩人事不省时的视频发至群里,以供团体成员讨论回味。受害者共计六名,其中一名女孩被他们侵犯了三次,根据最后一次作案的时间点来判定,谭辉和赵翼鹏均已构刑。 对此,谭辉和赵翼鹏口径一致:她自愿的。 她都人事不省了,怎么自愿? 相邻的两间讯问室里,唐喆学和文英杰发出了同样的质问。计划是先审这俩能被法律约束的兔崽子,等口供下来了再去给另外两个只能追究监护人民事责任的家庭施压。秧客麟在隔壁监听室负责提供技术支持,人机对话他无所不能,审活人他真不在行。 她害羞,所以得先喝药才能办事。 给出解释的同时,谭辉轻巧耸肩。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看得唐喆学十足搓火,要不是有监控,真得好好练练这兔崽子。从聊天记录来分析,对于这些兔崽子来说,迷/奸女同学不过是一场游戏,是成年之前进行的狩猎训练。如不及时纠正他们的行为和思想,等他们长大了,进入到社会之中,恐怕会有更多的女性遭遇毒手。 此时此刻,隔壁的文英杰比唐喆学还要搓火。赵翼鹏话不多,可他爸话挺多,恨不能文英杰问一个问题插一句嘴,言语间极尽对那些女孩的贬低之能,诸如现在的女孩子没你们想的那么单纯、正经人家的姑娘哪会单独去男同学家、我听说xxx她妈妈在单位就是靠给领导做小三上位的,这样的家庭能教育出什么好姑娘吧啦吧啦。气得文英杰咬牙忍着才没把杯子拽他脸上去,旁边陪同审讯的记录员也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口气审到中午,唐喆学回办公室看秧客麟贴心地打了饭,却是一口也吃不下气都气饱了。下午还有另外俩,估摸着比这俩还他妈恶心人。从聊天记录中能看出,那郭嘉琦是个妥妥的反社会人格,小小年纪,对女性的恶意却不亚于唐喆学所审过的任何一个强/奸犯,可以说毫无良知毫无底线。 第42章 下午攻坚的要点是,药是从哪来的。郭嘉琦他妈说的话,唐喆学一个字都不信,但秧客麟没在郭嘉琦的电脑和手机里搜到购买药品的信息,据此判断那瓶三/唑仑不是在网上所购。可一个十三四的孩子,不是在网上买的,那能是从哪弄的?总不至于恰好认识个药贩子吧? 接到唐喆学汇报情况的电话,林冬提出自己的想法:现在的孩子所能接触到的圈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网络给他们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又或者他身边有精通此道的成年人。 你直接报郭敏丞的身份证号码得了。经过一上午直击灵魂审讯,唐喆学现在有点身心俱疲的感觉,说话显得有气无力。 不是不可能哦,林冬并不否认,其实我昨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你想,岳林他们搜出药来后,当妈的立马顶包,宁可自己进局子也要保儿子,可她儿子不用坐牢,对不对? 对,我也纳闷呢。 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在维护一个必须坐牢的人? 老公在外面偷腥,她还能维护? 咱不刚抓了一掐死老公偷腥对象的女人? 唐喆学无言以对。可转念一想,像鲁敏那岁数的女人,因生长环境所造就的价值观等因素,即便男人在外面再花,也有不少一辈子不肯离婚的。兰秀也才四十出头,硕士学历并且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何至于对着个渣男忍气吞声? 话说回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事实真相为何,还得靠证据说话。 你那边怎么样,咬上了没?唐喆学问。 没,不过兰兰从徐秀秀那套出话来了,说柴群有时候会去火车站附近的洗浴中心过夜,我和罗家楠商量了一下,准备分头蹲点。 手机号和身份证都追不到行动轨迹? 他不用手机,不用电子支付,买房的一百一十万,全款现金。 和以前的你好像哦。 我不是因为亏心才不用电子支付,你这形容一点也不恰当。 听出林冬浓浓的不满,唐喆学轻笑一声,问:所以你今晚肯定回不来了是么? 未必,徐秀秀说,他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也许今天就能碰个正着。 那行,等你好消息。 挂上电话,唐喆学扫了眼早已吃腻的食堂饭菜,默默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强迫自己补充热量。一旁的文英杰也正慢条斯理的数米粒,他饭量本来就小,眼下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得发散,吃个饭跟上刑一样。而秧客麟则抓紧时间补觉,仰躺于行军床,脸上盖着本原版的《super intelligence》遮挡光线。 悬案组办公室大多数时候都是静悄悄的,不像重案那边,除了夜班时段,随时随地热热闹闹。和领导风格有关,林冬喜静,招的人也没有咋咋呼呼那号,说是怕拉出去丢脸。 念及招人,唐喆学忽然想到还有几份简历邮件没看,赶紧抓功夫浏览。之前那一百多份,他筛出来二十二个,最后全折在一面上了。主要是面试官的问题,面试时林冬把祈铭给拉过去帮忙,导致审核标准畸高,一个都没能通过。不知道那些面试失败的人回去后是怎么传的,反正第二轮招聘启事发出之后,他统共就收上来六份简历。 话说回来,经过祈铭的专业碾压,这六份简历看上去比之前那些可漂亮太多了:人均发表过sci,两篇打底,学历一水的博士,参与的科研项目最次也是省一级的,导师都是业界赫赫有名的大佬。莫名的,唐喆学感觉这些前途无量的娃们投简历根本不是为了进悬案组,而是为了挑战一下变态的面试官在高腐解剖室里搞面试,他估计这事儿也就祈铭干的出来。 当初听说林冬要招个有法医专业背景的组员,祈铭曾对林冬发出过灵魂拷问:你是打算抛弃我么? 那稍显哀怨的语气,不知道的得以为林冬渣了他,给唐喆学憋的,想笑又不好意思当面笑出声。 再听听林冬是怎么回答的:没那回事,祈老师,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无可替代的,招人是因为每次占用你宝贵的休息时间帮我复核尸检报告,我都深感愧疚。 多么标准的渣式回复,令唐喆学没想到的是,祈铭还挺吃这套,转头乐呵呵地帮林冬去面试组员了。可能是太过尽心尽力的缘故,比招自己的实习生时手段还凶残,把烂的流汤儿的尸体哐当往那一搁,面试的挨个来。可怜那些衣着笔挺的应聘者们毫无心理准备,进去一个吐一个,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回答问题。 然后祈铭还有理有据,说什么高腐解剖室的前身是悬案组办公室,在这里面试悬案组新人有仪式感,给林冬都气笑了铲我老窝的时候你怎么不提仪式感? 老窝是回不去了,不过林冬好歹又多弄了间储藏室。比起其他部门要卷卫生纸都得看老贾脸色的程度,唐喆学甚至怀疑过贾迎春有什么把柄攥在林冬手里。话说回来,老贾的为人当真是光明磊落,从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搞就把人拉到局长办公室,当面锣对面鼓地告状。好处是他的人格不受质疑,坏处嘛看看方岳坤日渐增多的白头发就知道了。 午休到两点,下午约的两个家庭也都到了。唐喆学负责审郭嘉琦,谭笑那母子俩交给文英杰。看聊天记录,谭笑属于明显的从众心理,别人让干嘛就干嘛,以免被小团体排挤在外。而郭嘉琦则另当别论,看他在群里说的那些话时,唐喆学就感觉像是有条毒蛇从背上爬过。 第43章 一如所料,被唐喆学怼脸看照片证据、严厉地质问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时,这小兔崽子居然侃侃而谈:一百年前,女人如果被男人看到光脚是要自杀的,但现在?你看满大街都是穿着吊带秀身材的女人,还有那种狼孩熊孩之类被动物养大的人类,他们不会觉着光着身子在街上走有什么问题,羞耻心这种东西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是身边的人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警察叔叔,我说的没错吧? 听到一刚满十四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唐喆学真不知道该感慨是他妈思想进步的太快,还是现如今的舆论环境过于肮脏。再看身为监护人的郭敏丞,听到儿子的高谈阔论丝毫没有流露出责怪的神情,反而面露赞赏。而他的这种表现,让唐喆学不得不认同林冬的怀疑方向药是郭嘉琦从爸爸那得到的。 那你说说吧,药是哪来的。 我妈卧室的床头柜。 兔崽子说话的同时,偷摸瞄了眼父亲的表情,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回答是否正确。几乎就是个一闪而过的动作,却仍然被唐喆学捕捉到,同时捕捉到的还有他话语中隐含的信息:你妈妈的卧室?你爸和你妈分房睡啊? 郭敏丞立刻出言抗议:唐警官,你问孩子问题,不该涉及监护人的隐私吧?还有,请注意跟未成年人说话的语气,否则我投诉你。 不愧是律师,大概是昨儿晚上恶补了相关法条及司法解释,跑这儿给儿子当辩护人来了。 督察在九楼办公,政委办公室隔壁。唐喆学干脆给他指了条明路,郭先生,您的妻子已经被正式拘留了,通知书将在十个工作日内寄达。 面对威胁,郭敏丞的态度堪称冷漠:我早就跟她说过不要从国外带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回来了,她不听,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也很苦恼。 那您好歹装出副苦恼的样子啊,唐喆学暗暗腹诽。正是对峙之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黄智伟进屋递唐喆学一份检测报告,又细细打量了在场的父子一番,转头默不作声地出屋。自打接手这案子,他一想起来媳妇那揣着双胞胎的肚子就发愁生闺女吧,怕被欺负,生儿子吧,又他妈担心嚯嚯人家姑娘。 唐喆学翻了翻检测报告,啪地往父子俩面前一拍:别编了,那药瓶上就没兰秀的指纹。 再奸猾,郭嘉琦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还是从来没真正承担过责任的那种。听闻谎言被拆穿,他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乱,转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而郭敏丞一看就是经历过风浪的主,神情纹丝不动,抬手示意儿子不要再说话,改由自己应对:唐警官,按这份检测报告上的说法,那我妻子可以放了吧?另外,你们抓错人,等着接行政诉讼吧,这可是我擅长的领域。 事实上唐喆学就等他这句呢呦,我刚忘跟您说了,拘兰秀的罪名不是涉嫌走私管制药品,而是做伪证,要不您再仔细看看这报告的出具时间? 郭敏丞赶紧抓起纸质报告翻找,看到打印时间为八点三十五分时,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骤变:你你诱供! 您是受审人员么?我诱的哪门子供啊?还是说,您有什么犯罪事实不吐不快? 灵魂三连击,郭敏丞脸都绿了,甲盖深陷,恨不能把打印报告的复印纸上抠出个洞来。眼见时机已到,唐喆学再次将矛头对准郭嘉琦,语气比刚才更加严厉:我再问你一次,药!哪来的? 我我郭嘉琦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答不出问题又向父亲求救:爸爸我 别看他!看我! 唐喆学嗙的一拍桌子,给父子俩都吓一激灵。郭敏丞手上一抖,报告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如此步步紧逼的高压审讯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一时间根本编不出一句像样的谎话。 在唐喆学声色俱厉的质问下,郭嘉琦的心理防线轰然坍塌,拖着哭腔喊道:是我舅!我小舅!药是他给我的! 啥?不是当爹的给的药?唐喆学不禁一愣这特么从哪又冒出个小舅来了? tbc 第0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兰秀的弟弟? 审出这么号人物, 林冬也有些始料未及。接到唐喆学打来汇报工作的电话,听闻药不是从郭敏丞那得到的,他不禁自我反省得把格局打开上一个案子的惯性思维不能带到下一个案子里。 唐喆学咋舌道:问题这孙子现在在美国呢, 抓不了也审不了。 没关系, 跟出入境那边打声招呼,重点标记一下他的身份信息,既然他能夹带违禁药品入境, 肯定下次还有,等他回来,咱抓他一人赃并获。 是, 这孙子必须得重判,郭嘉琦说, 迷/奸女孩的事情都是他小舅教他的, 那王八蛋玩意在国外没少得手。唐喆学的声音透着股子这世界我越来越看不懂了的情绪,我刚又提审了一次兰秀,她对此毫不知情,是因为看到搜出药来了, 脑子一热就替儿子顶包了, 听说是自己弟弟教坏的儿子,我的个老天爷,那情绪激动的, 给她把刀她能捅了自己亲弟弟你信么? 嗯,看的出来, 儿子是她的一切,却被自己的弟弟亲手毁了。 林冬深表认同, 又问:郭敏丞有什么表示? 第44章 认栽,说赔偿每个女孩三十万, 然后给儿子转学。 才三十万? 这是他那份,另外几个也得赔。唐喆学不怎么甘心地叹了口气:我还得一个个去找受害者,现在除了佟蔓蔓,其他受害者家里还都不知道呢,你说,这破事儿,让我怎么开口? 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一如既往的,林冬给予最坚实的肯定。要说从来不依靠唐喆学,那是假话,像这种需要与受害者及其家属沟通的事情,基本都是对方一手包揽。面对犯罪分子,他们可以声色俱厉,但面对受害者及其家属,一颗饱含同情和理解的心尤为重要。唐喆学有很强的共情能力,这是职业的必备素养,失去了同情心就无法对罪恶产生愤慨,而这份愤慨,是除正义之外,能让警员们起早贪黑追踪犯罪嫌疑人的最大动力。 嗯,说到起早贪黑,这眼瞅着新闻联播都结束了,贺报喜还没有露头。林冬是做好了盯一礼拜的准备,但不知道罗家楠那边行不行,刚听欧健跟岳林打电话念叨,说自己在洗浴中心都快泡秃噜皮了。何兰是没让跟着,留派出所做后勤支持了,这种盯梢趴人的活儿,不好安排女孩子来干。再说得给年轻人制造机会,他瞄着孙毅杰看何兰那眼神,感觉有戏。 能解决一个是一个,眼瞅着局里的单身狗越来越多,身为政委的赵平生天天发愁。可现在的年轻人太有个性,问就是绝不凑活,地球缺了谁都转,公安局缺了谁也照常开门。 这边唐喆学的电话还没挂,罗家楠那边的电话追了过来,林冬切过去,就听对方得意洋洋的:林队,咱就是说,局里缺了我们重案真没法干了。 林冬当场翻出个白眼:咬上了? 都铐上了,赶紧的吧,开车过来接我们。 接下来罗家楠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事情经过。正如徐秀秀所说的那样,贺报喜去了洗浴中心。他一进男宾室就被罗家楠贼上了,跟着换衣服,跟着泡澡,跟着去吃自助,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了俩小时,确定就是要抓的人没错。等贺报喜去吸烟室抽烟时,他也跟了进去,带欧健一起,找了个借火的由头和对方攀谈。可怜欧健一不抽烟的孩子,被罗家楠硬塞了一根装样,结果呛得眼泪婆娑,咳得肺都快出来了。 许是他的反常举动令贺报喜起了疑心,烟没抽完就摁熄了要走。眼瞧着鱼要脱钩,罗家楠当机立断对着其背后喊了声贺报喜!。贺报喜僵了一瞬,却没回头,生生克制住了听到自己原名时所产生的本能反应。而就是他这一瞬间的僵硬给了罗家楠行动的理由,招呼三师弟一起,上去咔咔一顿撅,给还围着浴巾的贺报喜摁在了地上。选这地方动手还不怕他藏着致命武器,扒了浴巾就光屁股了,再轻松不过。 有个小插曲,欧健撅人时的动作有点大,刚一站起来,哗啦,浴巾掉了,被大师兄狠狠嘲笑了一番。等林冬他们到了,欧健挂岳林身上死活不下来,说没脸回重案了,悬案要不收留他,他就一头扎死在浴池里。 行,收留你一晚。 一天的功夫搞定俩案子,林冬心情十分愉悦,嘴上也跟着大方。可一想到要见大哥,又莫名有点糟心。林阳做奶粉生意,说这次回来只是看看市场,跟经销商们见见面。但他很清楚,自家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大哥,没点儿见不得光的任务轻易不会出现。 不过今晚还见不到林阳,贺报喜归案,得趁热打铁先审上一轮。同案的几个团伙成员都已执行完死刑,林冬进了审讯室,没问问题,而是先给贺报喜展示那些同伙的死刑执行照片。当年执行死刑还是枪毙而非注射,他要用这些极具震撼力的照片,彻底摧毁眼前这个潜逃了二十余年的匪徒的意志。 贺报喜是老了,可眼中的凶戾一如当年。他犯案时不过二十七岁,凭着一身虎胆和缜密的行动规划,以及天赐的运气,不但躲过了警方的追捕,还带走了那两百万的赎金。也正是由于有了这两百万现金在手,他的出逃之路可谓顺风顺水,多年来四处躲藏却从未被发现。 一张张照片铺到面前,贺报喜垂眼看着,冷哼一声:警察同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胡峰,苟利,赵达钢,裘满鑫,李和春。林冬依次说出他同伙的名字,随后弓身向前,语调缓慢却又压迫感十足的:他们在下面等你呢,等着你这个背信弃义、私吞赎金的叛徒。 哐!随着贺报喜猛地一挣,审讯椅发出声巨响。他的面部肌肉稍稍抽搐了一阵,鼻息粗重地回敬林冬:我在报纸上看过你,你的白头发很好认,你姓林,是嘉凌分局的刑侦队长,你害死了很多同事,对不对? 一瞬间,林冬整个人彻底僵硬。过去的事,过去发生的一切,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在这间审判罪恶的房间里,在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面前,他,成了被审判的人。 嗙的一声,罗家楠轰然起身,拍桌怒斥:少他妈胡说八道!告诉你!这屋里没你提问的份儿! 重案祖传的护犊子不是光护自己一个部门的,分场合,但凡是自己人,罗家楠都护,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犯罪分子公然挑衅执法人员给特么多大脸?敢在老子面前口吐芬芳! 第45章 然而贺报喜并不畏惧他的呵斥,反而堆起笑脸,用惋惜的语气继续问林冬:所以,也有人在下面等着你呢吧? 我特么 罗家楠撸胳膊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却被林冬一声断喝:你坐下! 一嗓子吼得在隔壁看监控的唐喆学也随之呆愣。刚听贺报喜戳林冬肺管子,他比罗家楠更生气,但他相信林冬自己能消化,所以没有出言干扰。到那一声你坐下!,他感觉林冬有点克制不住情绪了,于是靠近话筒,轻声询问:组长,要不换我进去审? 林冬抬手朝单向镜比了个不必的手势,随即挺直背脊,垂眼看向态度嚣张的匪徒,语气冷得像要结冰:我欠下的债,我当然会还,但,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而你,未必能活过下一个春节。 林冬说的,是贺报喜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闻言,他眼神瞬间黯淡,嚣张的神情也随着消散。不怕死的人是有,但不多,他逃了那么多年,正说明他极端的畏惧死亡。他可以嘴硬,只是,命不够硬了。 许久的沉默后,他幽幽叹出口长气:警察同志,我想活,能给个机会么? 重新掌控了局面,林冬轻松反问:你绑架撕票,还潜逃了二十余年,你教教我,怎么给你机会? 有个案子,大案子,我给你们提供线索。 于众人的凝神注视下,贺报喜探身向前,语气诡异的 零四的游轮爆炸案,出来一批贼赃,我收的,跟我交易的那个男人,死了,被杀的。 tbc 第029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游轮爆炸案、贼赃、被杀三个关键词把审讯室内外震得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心头都萦绕着同一个疑问:这是败者的垂死挣扎,还是真的另有一起尚未被警方发现的命案? 问问他,死的是谁。 听到耳麦里传来方岳坤的声音, 林冬瞬时调整思绪, 盯住贺报喜的眼睛,问:谁被杀了? 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外号, 大狗。 贺报喜的眼神毫无波澜,从林冬审人无数的经验出发,不像在说谎。 被谁杀的?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大狗死了? 尸体是我埋的。贺报喜顿住声音, 稍事权衡,又说:你们肯定在怀疑是我黑吃黑杀了他, 不过我可以向天发誓, 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到那的时候大狗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且答应交易的东西也没了。 林冬确实有所怀疑,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接着往下问:死因? 头破了, 脑浆子流了一地。 埋哪了? 问完他忽然意识到, 没那么容易问出答案。这些犯下杀头之罪的嫌疑人,为了求一道免死符无所不用其极。不出意料,贺报喜闭上了嘴, 用一种你得给我点好处的眼神看着林冬。林冬见过太多相同的眼神,但他从来不是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的主。正常情况下警方不跟犯罪嫌疑人谈条件换取供词, 一是没那么大的权限,再一个, 谈条件换供词,显得审讯人员没本事, 老一辈预审员们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只是一些可能涉及到情感关怀的情况,诸如见家属之类的,还可以跟领导申请一下。 抱臂于胸向后靠住审讯桌的桌沿,林冬换上副兴趣缺缺的态度:没有尸体一切免谈,鬼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们呢。 眼见林冬一脸无所谓的,贺报喜依然试图为自己争取到一个保证:我虽然杀过人,抢过钱,但我从不说谎。 林冬一针见血的:打从你用柴群的身份开始生活起,你每天都活在谎言里。 一句话给贺报喜怼静音了,他皱眉看着林冬,片刻后冷嗤了一声:你这人看着挺有文化的,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比这难听的有的是,我可以说一晚上。林冬不耐抬手,要不你先说说柴群吧,怎么回事?他身份证怎么跑你手里来了? 他死了,病死的,我送去火化的,有火化证明,还有骨灰,都在我家床底下的箱子里,你们可以去搜。说着贺报喜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想着,少一桩罪过是一桩,就留了他的身份证,还往他家里汇过几次钱。 有赎罪心态的杀人犯并不少见,林冬能理解,毕竟自己家里就有一个天使加恶魔的混合体亲哥。不过林阳跟贺报喜的不同之处在于,林阳不为私欲而杀人,而是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凌驾于法律之上。 你俩怎么认识的? 零八年奥运会之前,风声紧了一阵,我躲起来了,那会跟他住一起,他白天去工地上上工,晚上给我带饭回来,有一天早晨我看他躺床上不动了,一摸胳膊,僵了,送去医院,医生说是突发心梗,给开了死亡证明,然后拉去火化了。 贺报喜边说边摇头:老柴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不长命。 好人不长命,这话能从一杀人凶手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讽刺。这时林冬听罗家楠在背后咳嗽了一声,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什么用意别在柴群的问题上兜圈子了,先把大狗那事儿问清楚。 每个人的审讯策略不同,林冬没搭理他那茬,而是接了杯水给贺报喜,继续软化对方的态度:你应该去殡仪馆找份工作,见天替人处理后事。 第46章 我打小没爹没妈,吃百家饭长大的,老柴照顾我就跟亲哥似的,我替他发送发送,没毛病吧? 没,可大狗和你非亲非故,你埋他干嘛? 只言片语间话题丝滑切换,罗家楠听了低头闷笑是我浅薄了,落特么林冬这人精手里,皮都给你扒一层! 我是被通缉的,他跟我有联系,尸体被警方发现了,不得顺藤摸瓜找着我啊! 说完贺报喜感觉有什么不对,闭嘴瞪着林冬。对视片刻,他自己先憋不住了:你又套我话。 我就吃这碗饭的,林冬淡笑相视,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实话实说,我们局长在隔壁盯监控呢,你老老实实,该撂的撂,争取有个好的认罪态度,这样移交检察院的时候他也好替你说话。 嘿!这逆徒!把锅甩我头上来了! 隔壁方岳坤顿感有句脏话想骂。可转念一想,活该,都特么是自己教出来的。打从林冬到涉外警务处报道的第一天起,他就告诉这孩子,要善用资源、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来做事,单打独斗永远成不了气候。林冬也确实听进去他的话了,一路披荆斩棘,个人能力突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很善于发现他人的长处,带领的团队执行力超强。 有局长大人的名头做背书,贺报喜感觉看到了丝曙光。沉思许久,他闭眼沉声道:让我好好睡一觉,醒了,带你们去挖尸体。 成交。 这个条件,林冬不用向方岳坤请示就能做主。以他多年来的所闻所见,大部分在逃嫌疑人,归案之后的首选便是好好睡一觉。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在逃期间永远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安逸生活,个个犹如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警惕到彻夜难眠。那扇不知何时便会被警察敲响的门,是他们永远的梦魇。 从审讯室里出来,罗家楠的不满显而易见:林队,您主导的审讯,按理说我不该插嘴,但他说睡醒了带咱去挖尸体,您还就真信啊?万一睡醒了不认账怎么办? 要按罗家楠的审讯路数,对手越疲劳越好打车轮战。睡眠是人类的第一大需求,困到极致抗压力基本崩盘,再难啃的骨头也得骨质疏松。好处是快速解决疑难杂症,坏处是可能会被投诉疲劳审讯。 那我就把二吉送重案一个月,给你当牛做马。 敢说这话,林冬自有底气。唐喆学从隔壁监听室里推门出来正好听见,立马摆出张嘴里被怼了颗柠檬的脸:组长,咱能别这么大方不?把我扔重案一个月,我还能活着回来么? 来吧来吧,二吉,哥罩你。 罗家楠嘴一咧,跟土匪下山抢压寨夫人似的,一把揽住唐喆学的肩膀,另一只手顺势拍上对方的胸口。刚想说话,却感觉手底下的触感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不觉生出丝嫉妒我艹这小子又壮了,好有弹性,好有弹性。 林冬。 被大老板点名,林冬挪开刀在罗家楠爪子上的视线,转身应道:方局。 来我办公室。 听得召唤,林冬留给罗家楠和唐喆学一记别胡闹了赶紧去办手续的眼神,转身跟着方岳坤进了电梯。从电梯里出来,空荡荡地走廊上回荡着师徒两人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走着走着,方岳坤顿住脚步,回身看向林冬,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问: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呢吧? 这个时候林冬要说没有,那纯属睁着眼说瞎话,但他不确定师父洞悉了什么是老贾找我办案子的事还是林阳又回来的事?至于在审讯室里往师父头上甩锅的事儿,完全不在考虑之列,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师徒情深,互相利用嘛。 短暂的沉默间,方岳坤默叹了口气:下午杜海威找我,说,老贾找他帮忙查邦臣的案子,还说这事是老贾先找的你,你没接。 嗯,我接不合适。 林冬含糊应道。还得说人家杜海威会做人,应承完贾迎春转脸就去跟领导通气,结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都不得罪,不愧是中央空调,送温暖都送到局长跟前去了。当然,这和打小报告是两码事,在这件事里,不会有人因此受到伤害和指责。 方岳坤并不是轻易能被糊弄的人,自己的徒弟,他再了解不过:我知道,去年查老付的案子差点把人送进去,你心感愧疚,但是,林冬,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必须承认的是,早些年技术跟不上,警员对证据合法性的意识不足,冤假错案难免,如果明天贺报喜带咱们真挖到尸骨了,那么邦臣的案子也得重新捋一捋,那么多失窃物品,他就偷了块金表,这事儿,我琢磨着不合常理。 既然领导发话,林冬也不藏着掖着了,坦然道:是,我也怀疑过这一点,但我去调了原始卷宗,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调卷宗?方岳坤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你就先查贺报喜提供的线索,使使劲,把当年的案子彻底结了。 我查? 林冬又添疑惑。通常来说,在悬案组侦办悬案的过程中,出现新的旧案,除非是和正在调查的案件密切相关的,不然权责划分归属归重案,就好比庄羽他们缉毒缉出个在逃的劫匪,必须通知悬案组。值得庆幸的是,按照贺报喜所交代的时间节点,还没过诉讼时效。 第47章 方岳坤云淡风轻的:啊,你查,人是你抓回来的,当然归你。 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眼么? 林冬都能想象得到,等明天挖出尸骨,然后方岳坤在案情讨论会上拍板让悬案主调,罗家楠得往出喷多少南瓜籽儿。 tbc 第0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整理案头工作到下半夜, 林冬勉强睡了俩小时便被闹钟吵醒。晕晕乎乎地坐起身,他摸过眼镜戴上,发现祈美丽正蹲在沙发扶手上, 歪着脑袋瓜看自己。是的, 他来法医办公室蹭祈铭买的沙发了,四舍五入,抢了罗家楠的地盘。谁都知道祈铭花十多万买一沙发搁法医办公室, 就为让罗家楠熬夜加班后能有个安静的地方舒服小憩。 问题在于,罗家楠怕鬼啊,地下二层有停尸房啊, 法医办公室里要没个喘气的值班,打死罗家楠也不会下来。就连祈美丽夜里都不在法医办公室里待着, 要么找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蹲着, 要么去女警休息室蹭床。问祈铭为什么不把祈美丽带回家养,对方给的解释是:我和罗家楠在家的时间没有在局里多,把美丽自己丢在家里,它会抑郁的, 在这至少有很多姐姐陪着。 姐姐, 局里的女警,连年过半百的盛桂兰都算上,全是祈美丽的姐姐。所以现在罗家楠不怎么执着于教会祈美丽喊自己爸爸了, 局里这帮姑奶奶有一个算一个,他给谁当爹都折寿。 而林冬之所以睡这么少, 是因为该唐喆学干的活儿,自己全替了。他让唐喆学回家去睡, 两天没管毛孩子,就算有林阳帮忙照顾, 总归不如亲生父母了解习性。白天还要带何兰去解决那四个兔崽子作的孽,挨个走访受害者,他怕唐喆学熬夜熬过头,面谈时打不起精神。 对于那些可能尚未意识到自己遭受侵害的女孩子来说,一场真诚且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的谈话十分必要。法律规定的性同意年龄为十四岁,而那六名女孩中,有三名尚未满十四岁。其实这样的谈话让女警去最合适,可悬案组统共就何兰一女的,再挑挑不出来了。要是能招一个有法医背景的女组员,简直再完美不过。 美丽,早。 林冬温声细语地打招呼,换来祈美丽的眯眼一声嘎~。通人性的动物总是格外惹人怜爱,就好像看电影,人死了,可能观众哭不出来,动物死了,完蛋,导演家祖坟能被哭掀了。他小时候对养宠物没有特别的期待,看别人家的孩子有猫狗陪伴也不觉得很羡慕,而现在,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冬冬和吉吉在他的生活里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部分。主要是那俩孩子太可人疼了,每当他遇到烦心事,或者对着已故战友们的照片悲伤之时,毛孩子们总会以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他。尽管单纯且笨拙,但,贵在有效。 去解剖室冲了个冷水澡,林冬又带祈美丽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回办公室时才将将七点,却看唐喆学已经到了,不觉诧异:你怎么来这么早? 唐喆学半死不活的:你哥五点半就过来遛狗了,我不早点出来,怕他连我当垃圾一起带走扔了。 对于兄长尽心尽力帮自己带毛孩子的情况,林冬无法予以谴责,不过看唐喆学那样,估计是吓够呛。事实正是如此,唐喆学被客厅传来的响声弄醒,一开始以为是林冬回来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声,没反应,等睁眼看卧室门口多一黑影,惊得他忽悠窜起,条件反射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拽了过去照脸拽的,大亏林阳反应敏捷偏头闪避,不然这一早晨可就热闹了。更尴尬的是,夜里回去他洗完澡就睡了,连睡衣都没穿,慌乱中和大舅哥来了个坦诚相见。 划重点,只有他一个人光着,人家林阳可是衣衫整齐,打算带吉吉出去遛弯呢。 一想起林阳打量自己时的挑剔眼神,唐喆学就要疯,忍不住朝林冬抱怨:我求求他了,能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进屋之前敲下门或者按个门铃? 他要知道你在家,肯定得叫你开门。 林冬倒不是无脑维护亲哥,而是林阳向他保证过,绝不会肆意侵入他们的生活半径。包括但不限于他们在家时,林阳不会因为手里有他们家的钥匙而直接开锁进屋。不用问,肯定是唐喆学睡觉时没拉卧室窗帘,然后林阳在下面看窗户没遮没挡的,以为家里没人才闹出这么桩乌龙。值得庆幸的是,还好林阳没直接住家里头,不然夜里唐喆学突然回去,横竖今天得有个进急诊的。 不是,你说,要搁以前咱刑警还能带枪回家的时候,那不一梭子就给他送走啦? 听到受惊的大金毛哼哼唧唧给自己找台阶下,林冬意识到眼下不是讲道理的时候,遂语气一转,温和安抚道:是,我会跟他说的,以后让他多注意。 没别的,我就是怕伤了他。唐喆学还在找补跟大舅哥那面子丢大了,只能在老婆面前找找心理平衡。 吃早饭没? 林冬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说到底林阳不会因为唐喆学的过激反应而看轻对方压根儿就没看上,何来轻看之说? 还没,刚进门碰上楠哥了,让我等他一起。唐喆学说着,随手把夜里林冬放自己桌上的材料拿起翻了翻,我去,你都弄完了?一宿没睡觉? 睡了,有岳林帮忙,三点就完事了。林冬说着一顿,犹豫道:我昨天夜里整理资料的时候在想,等你带兰兰去走访,是先接触受害者还是先通知监护人比较合适? 第48章 唐喆学闻言陷入沉思。正规流程是先通知监护人,然后在监护人的陪同下,对未成年受害者进行询问。然而案件所涉的女孩子们,年龄从十三岁到十五岁不等,正是心思敏感的年纪,像这种被男同学欺负了的事情,她们很可能无法接受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被家长知情。从情理上讲,还是先跟女生们谈谈,等她们有了心理准备再通知家长方为上策。 不过没有监护人的陪同,孩子的证词上了法庭可能会被排除。深思熟虑过后,林冬提出自己的建议:等会你去法制办找一趟孙姐,问她有没有空作为临时监护人,陪你和兰兰去走访。 这办法行得通,唐-行动派-喆学立马摸出手机给孙燕琴发信息。孙燕琴是法制办的二把手,去年就帮他们当了回临时监护人,陪同审讯未成年嫌疑人丁璐婵。说起孙燕琴,那可真是局里励志的标杆,最开始她并不是警察,甚至都不是事业编,而是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分局食堂里的一个服务员。在食堂工作的第一年,她耳濡目染,对警务工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利用工作之余提升学历,拿到法学本科学历后通过内部招聘成为了一名辅警。然而这只是她开挂人生的开始,后面她一路学一路工作,拿到法学博士学位,过了法考和国考,正式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从分局食堂小妹到市局法制办这段路,她走了二十年,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勤勉。如果说唐喆学背法条的本事算铂金段位,那孙燕琴则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就连姜彬都夸她是本活的法条合集。她却经常自嘲脑子慢,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事实上,论看卷宗的速度,全局上下只有祈铭能比她快。 很快孙燕琴就给唐喆学回了消息,说自己上午在政法委有个会,让他十点半去接。看看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罗家楠那也没动静,于是唐喆学决定去留置室慰问下贺报喜,没醒干脆给霍霍起来。听林冬说,方岳坤的意思是,真挖出尸体让他们悬案组接手查,他立马就想到邦臣那案子了,感觉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修复和贾迎春之间的关系。虽然老贾那人公私分明,没有因为被林冬拒绝就卡他们悬案组的报销和物资领用,但维护好各部门之间的人情往来十分必要。翻旧案得罪人那是没辙,手里捏的净是破了就能上《警讯》的案子,评功嘉奖比其他部门也更有资格,正是所谓的甘蔗没有两头甜。 林冬不让他去,说:你现在去叫他,他就吃准了咱心急,耗着他,反而会让他觉着咱们无所谓,更得表现表现。 要说林冬玩弄,啊不是,拿捏人心的本事,唐喆学只能用一个绝字形容。无论面对哪般对手,林冬一向是稳如泰山,就算心里再着急上火,面上看着依然云淡风轻,让人很难洞悉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老奸巨猾这词儿搁林冬身上绝对不算骂人,别人算计,那是心里搁把算盘,到林冬这是装了个cpu。 俩人正说着,罗家楠进屋来找唐喆学,见着林冬,问:林队,昨晚睡得可好?半夜没听见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吧? 林冬含笑应道:睡得很好,不愧是十二万八的沙发,躺上去都不想起来了。 啥玩意?十二万八?罗家楠那俩眼倏地瞪圆又被骗了,当初祈铭告诉他那沙发两万八买的,害他心疼了小半个月。 看罗家楠的表情,林冬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存在信息差,立马改口:呃应该是一组十二万八吧?他只买了一个。 该说不说,把这两口子互相忽悠对方的事情翻出来,能写本书。平日里他和唐喆学聊八卦的内容,有百分之五十来源于这对儿冤家,十分有助于愉悦身心。 行了林队,您不用安慰我,就我们祈老师那消费观,我从秦朝开始挣钱都跟不上。 这么些年罗家楠算是被祈-我有信托基金-铭练皮实了,爱咋咋地,不偷不抢,愿意花就花吧。再说就算是给局里捐的仪器,祈铭也得把他的名字写到联合捐赠一栏,给足了他在各级领导面前尥蹶子的资本。以前总觉着祈铭没情商,现在想想,尽管有限,但至少都用他身上了。 林队。 卧槽!秧子你不喘气啊! 突然传出的声音吓罗家楠一跳,打进屋起就以为屋里只有林冬和唐喆学在,压根没注意到角落里还他妈趴着个秧客麟!这孩子存在感太弱了,往椅子上一窝,仨显示器一挡,谁进进出出也瞧不见他。 再看秧客麟,从容起身,一脸淡定的:罗副队,早,你昨晚让我查的资料查好了,放在重案组三号公共文件夹。 啊好,谢谢。 罗家楠说着,伸手拍了把唐喆学的胸口压惊咦~~~~好有弹性好有弹性。 tbc 第031章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十点半准时接上孙燕琴, 唐喆学带着中青两位警花去走访受害者。路上听何兰做的案情简报,孙燕琴一直保持着眉头紧拧的表情。不奇怪,这案子跟谁说, 谁都这么一副表情。过去的青少年犯罪主要集中在盗窃、抢劫、故意伤害之类的罪名上, 强/奸占比不算高,而且嫌疑人年龄多集中于16-18岁这个年龄段。现如今的孩子营养充足,有些男孩子才十二三岁, 体格却已超越成年人,性发育也随之提前。同时随着网络的发展,接触面变广信息来源多样化, 青少年性意识觉醒普遍较早,加之思想尚未成熟、自控力差、法律意识淡薄等因素, 如果家长不给予正确的引导, 必然有越来越多的孩子早早偷尝禁果。 第49章 回想过去,唐喆学自觉性意识觉醒是在十四岁那年。过完暑假开学,突然发现班里和上学期画风不一样了:女生们一个个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材也逐渐朝着凹凸有致的方向发展;男生们则普遍嗓音变低变沉, 有的甚至早起需要刮个胡子才能出门, 个子猛窜,他那一个暑假就窜了七公分,每天睡觉时感觉骨头吱嘎作响。 问林冬, 比他早点,十三岁。不过因为性取向问题, 林冬的注意力不在女生身上,而是被自己当时的物理老师所吸引, 一位二十三岁就拿到博士学位的天才。现在这位物理老师是实验中学的校长,之前林冬回母校参加校庆仪式, 和对方一起拍了张合照。唐喆学看到照片上相貌平平的谢顶中年,感觉毫无吸引力可言,可林冬的一句话让他忽生醋意段老师的智商,在祈铭之上。 能被林冬称赞的人,很多,他本就善于发现他人的优点。但是,如此高段位的认可,是发自内心的崇拜,唐喆学听的出来。在高智商人精堆儿里混久了难免自卑,他的知识是费劲巴拉学进去背进去的,可有些人的知识,就跟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当然他很清楚自己看到的只是结果,那些天花板级别的专业精英们默默努力的过程从不示人。就像林冬,再忙也会坚持学习新的法律法规和司法解释,每天必抽时间写英文日记,避免长时间不用导致生疏。最可怕的是每年高考季还会找几套卷子来做做,那玩意他看着都眼晕。 小唐,这案子可千万得注意降低影响,秘密办理,等下叫那些女孩子来询问的时候,让班主任去,咱们就在房间里等。 被孙燕琴的提醒抽回了思绪,唐喆学附和道:是,组长也特意强调过这事儿,您看我和兰兰都没穿警服,避免让其他孩子老师看到她们被警察叫走。 然而孙燕琴穿着警服,为了出席会议,须按规定着装。她琢磨了一下,脱去上衣外套,又把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拽出来,解开袖扣挽到肘窝处,尽可能降低从衣着辨识出警察身份的可能性。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她接触过数千名不同案件的当事人,深知一个案子对办案人员来说,即便印象深刻也至是记忆中的一个片段,但对于当事人来讲,却有可能是一辈子的枷锁。 再者,孩子的恶,直接而又纯粹。尤其名声,对于女孩子仍是不得不在乎的事情。佟蔓蔓的案子让她想起念中专时的一个同年级女生,不算漂亮,但傲人的上围能把男生们的魂儿都勾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全校人都在传,她和外面的小混混睡过。女生们从此不再和她交往,男生们也开始用自己所知的最下流的词语来指代她那个婊/子,那个浪货,那个骚娘们。 在宿舍里,别人的东西不让她碰,嫌她脏。有个女生,因为她晾衣服时挪了下自己晾内裤的衣架子,当着她的面把那条洗得干干净净的内裤扔到了垃圾桶里,还拉拢同屋女生一同指责她的不自重。也就是在那一天,她积压多时的委屈彻底爆发了出来,哭得整栋女生宿舍楼都能听见。然而最后的结果呢?同宿舍的女生没有一个受到处罚,只有她被迫退学,早早去了外地打工。 直到参加工作许多年之后,孙燕琴才明白那是一桩校园霸凌事件,自责当时没有向那位女同学伸出援手。就算她和校外的混混睡过又如何?她没有给任何人造成困扰,也没有打扰到任何人的生活,那是她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决定。甚至有可能她是被强迫的,可到了最后,全都成了她一个人的错。 不要宣扬受害者有罪论挂在很多人的嘴上,可真正能言行合一的又有几个?但凡和性有关的事情,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女性所承受的批判与审视远超男性。观念的改变,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到了学校,唐喆学先和校长打过招呼,再让班主任帮忙把林潇琪叫出来谈话。林潇琪就是那个被小团伙实施了三次侵害的女孩,最后一次发生时,谭辉和赵翼鹏均年满十四岁。唐喆学希望通过她的证词能把谭辉和赵翼鹏的罪行钉死。 在接待室里等了约莫二十分钟,林潇琪来了。打眼一看,长相甜美身材丰满,刘海烫过,被向后束进了马尾,这种发型既不违反学校的规定,又可以在有需要的时候用摩丝抓出造型。她目前就读于九年级,完全不像佟蔓蔓那样眼神怯懦,散发出的气质已不见少女该有的青涩。 鉴于自己的男性身份,唐喆学选择到隔壁房间,听何兰通过语音通信实时传递的问询内容。一开始何兰没提那四个兔崽子的事儿,而是从了解林潇琪的家庭背景和亲子关系入手,逐渐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在此之前唐喆学向班主任大致了解了一下林嘉琪的身世背景,正如赵翼鹏他爸所说的那样,林潇琪来自于单亲家庭,她的母亲给人的印象好像永远都在谈恋爱。曾出现过和某位同班同学的父亲聊微信聊得过于暧昧、被该同学的母亲在家长群里公开斥责的事情,林潇琪也因此被同学排挤、边缘化过一段时间。到九年级开学,她换了班级,这件事才算风平浪静。 从谈话中可以听出,林潇琪性格外向,开朗健谈,不太像遭受了难以言说的委屈的样子。这让唐喆学不禁心里敲起了鼓可千万别跟谭辉和赵翼鹏说的那样,林潇琪是自愿的,她是唯一能让那俩兔崽子构刑的重要证人。 第50章 当话题终于扯到谭辉和赵翼鹏身上时,唐喆学的耳机里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也许是不好意思,也许是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后的不知所措,空白了将近十分钟,才听林潇琪试探着问:你们是要抓我么? 何兰语气温和地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恩那个药林潇琪踌躇了一阵,我吃完那个药虽然会头疼,但睡醒后什么烦心事都不见了,所以又去问赵翼鹏要可他说那是受管制的进口药,很贵,不能拿出来给我,想吃必须得去郭嘉琦家里。 孙燕琴接话道:那你知道吃完药,你睡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耳机里又是一阵沉寂,三两分钟后,林潇琪不怎么确定的:他们会拍我的视频和照片,说是拿去网上换钱,不然没钱买药。 除此之外? 还要和他们发生关系。 林潇琪的答案让唐喆学心里揪的一疼。不是因为这份证词无法钉死谭辉和赵翼鹏了,而是林潇琪的语气如此轻松,仿佛她应当应分的一样。无怪那俩兔崽子受审时理直气壮,看起来他们已经预先知道受害者会说些什么了。 你知道什么叫发生关系么?何兰不死心,继续追问。 林潇琪笃定道:知道,郭嘉琦给我看过片子,就像我妈和她男朋友干的那些事。 这尼玛什么家庭教育啊!? 唐喆学听得蹭蹭冒火,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先责怪谁是那个不负责任的妈还是趁虚而入的兔崽子们。显而易见,林潇琪因为母亲的事被同学排挤,此时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是她最强烈的情感需求。赵翼鹏郭嘉琦他们几个趁机把女孩诱骗到家中,用言语哄骗和药物控制来剥夺林嘉琪的是非观。 希望趋于破灭之时,就听孙燕琴问:你愿意和他们发生关系么?如果不是为了药的话。 不,因为,我有喜欢的男孩子,我知道,那件事,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林潇琪的声音透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与无奈,阿姨,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吃那些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去郭嘉琦家里,可是我已经这样了,他们说,我脏了,马师炎不会喜欢一个脏女孩,而且,如果我不给他们拍照,不跟他们发生关系,他们就要把一切都告诉马师炎。 脏的不是你,是他们的心。多年前未曾说出口的话,孙燕琴含泪而倾,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丝鼻音:孩子,记着,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评价而否定自己,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只要没对其他人造成伤害,就没人能指责你。 一句话,挖出了女孩内心埋藏最深的委屈。她哭了,哭得稀里哗啦:我也不知道我哪做得不对,为什么大家都说是我的错妈妈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同学们说,我妈破坏别人家庭,我是她的孩子,家长都让他们远离我老师说,我的成绩不好是因为我不努力,为什么别人上课都听得懂就我听不懂阿姨我我也想努力,可我真的集中不了精神听讲,我晚上根本睡不好白天白天总是犯困我努力去背单词了,可背完就会忘掉 微笑型抑郁症,唐喆学做出判断。开朗大方是刻意伪装,久而久之,那些微笑就成了负担,注意力无法集中,睡眠出现障碍,自卑,自我否定,自我压抑。而三/唑仑正是可以缓解部分症状的药物,想来其他四名女孩也有类似的生活经历和心理问题,那些兔崽子精准狩猎,在他人的痛苦上狂欢! 内心正是愤慨之时,突然收到林冬发来的消息。点开,是个地理位置的分享,后面跟着张照片沉眠的骸骨,黢黑的眼眶,斑驳的泥痕,无声的控诉。 tbc 第032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贺报喜选择埋尸的地方, 再过几个月就找不到了,又或者,冤骨要到那时才能重见天日。周围上万平米的区域已经被水泥围墙围起来了, 即将动工修建一座大型的多功能休闲购物中心。这让贺报喜感慨万千, 说自己当年选这么个荒郊野外鸟不拉屎的地方,为的就是别让大狗被发现。可二十年不到的功夫,一个小区挨着一个小区, 高层住宅楼盖得是密密麻麻,跟这楼里换衣服,不拉窗帘, 对面楼能看的一清二楚。 听闻施工现场挖出了骸骨,工地负责人火速赶来, 还拉上了一帮子各部门领导撑腰。施工方压根不关心死者是谁又是怎么死的, 只关心工地需不需要停工,停的话,得停多久。林冬无心与他们斡旋,示意罗家楠去应付。然后大懒支小懒, 罗家楠转头就找了个帮工前重案组骨干力量许杰。这地方在他的辖区, 作为县公安局刑侦队长,安抚施工方的工作理应由他承担。 许杰,许杰, 带他们走远点说嘿! 听罗家楠在警戒带里朝自己喊话,许杰默默翻了个白眼。其实他就是个凑热闹的, 出现场纯粹是因为辖区管理制度规定。他很清楚,这种案子最后肯定落不到自己手里, 过来转悠一圈,安排几个人手帮忙维护维护治安、筛筛土什么的, 尽下地主之谊。 把碍眼的全支走,罗家楠转身回到挖掘区,拎了把裤腿往坑边一蹲,朝祈铭抬了抬下巴:怎么着,确定是被敲脑袋敲死的? 祈铭正在端详颅骨判断死者年龄,闻言把手中的宝贝转了个圈,用后脑勺对着罗家楠。罗家楠一看,得,别多嘴了,那巴掌大的窟窿,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死因。 第51章 解决完罗家楠,祈铭对蹲在另一侧的林冬说:根据牙齿磨损程度判断,死者年龄在二十三到二十五之间,生前曾遭遇过严重的撞击,致使上颌骨骨折,看,这里有骨折愈合的痕迹。 看向祈铭手指的位置,林冬认同点头。骸骨的状态证明贺报喜所言不虚,但大狗究竟是死于他人之手还是被贺报喜杀的,却不能只听对方的一面之词。当然他无需费心分辨真假,先把死者身份确认,追查其过往,如另有真凶,必将其收于法网。 骸骨埋于地下许久,几乎完全被植物根系所覆盖,清理挖掘工作耗时费力。经过近三小时的挖掘,遗骸完全暴露了出来,以及他全部的遗产:死者生前穿的皮鞋尚未完全降解,拂去泥土,能看到模糊的品牌印记;一根皮带,烂成渣了,皮带扣锈蚀不堪;一串钥匙,共计五把,一个塑料挂件,看着像是个古早版的q/q企鹅;还有一块电子表和一条金属链子,经过多年酸性土壤的浸蚀,业已锈到发黑。 尸体周围没有任何能直接证明身份的物品,就算有证件也早烂光了。贺报喜不知道大狗的真实姓名,只记得对方的长相。出来之前,林冬让文英杰根据其口述画了幅人像素描。刚把颅骨刨出来的时候,祈铭就轻声说了一句没错,是大狗对比文英杰画的图,依骨识人。 正低头查看着钥匙,林冬忽听坑里的周禾喊了一声:祈老师!这有把枪! 枪?林冬闻声迅速跑到周禾待着的位置土里堪堪刨出半截枪身,和皮带扣一样,锈蚀严重。 坑边上,罗家楠换了个位置蹲下,眯眼盯着枪看了看,征询林冬的意见:这是五四式吧? 恩。林冬确认。 又看罗家楠一转头,招呼欧健:老三!把贺报喜带过来! 等欧健彭宁他们把贺报喜押到坑边,罗家楠指着枪问:这怎么回事?是你埋人的时候一起埋的不? 贺报喜探头看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我没见过,他死的时候就剩一身衣服了,兜里一毛钱都没。 那可奇了怪了。众人皆面面相觑。难不成,这枪和尸体不是一个案子的?有人埋枪正好埋到了大狗的尸体旁边?还是说,这枪比大狗埋得还早? 突发事件让几个聪明脑瓜子头对头凑一起研究了半天,最终结论是,这枪还真有可能早于大狗的尸体埋下。因为挖掘深度比尸体深了近半米,水平距离八十公分左右,如果是一起埋的,不该离那么远。 听说挖出枪来了,许杰也过来跟着凑起热闹:再往下挖挖,我听说这一片解放初期闹过土匪,保不齐底下埋着金银财宝呢。 罗家楠刚才也这么想来着,不过仔细一研究,枪的型号不赶趟。罗卫东早些年干过狙击手,在亲爹的言传身教之下,罗家楠的枪械知识储备充足,加之本身爱枪,没事儿就喜欢琢磨琢磨,熟知制式枪械的身世背景。伸手示意祈铭把枪给自己,他指着枪身上锈蚀模糊的钢印处问许杰:大哥你看这枪是土匪用的么?你瞅瞅这生产厂家,就这儿,看见没?626,所以这是一九六二年开始生产的那批五四式,六二年,土匪坟头都特么长出树来了吧? 他这么一说倒提醒许杰了:你别说,我们单位三十年前还真丢过一把五四式,我前些日子翻悬案卷宗看见的,一直没找着,说不定就这把。 我去!要真是这把,你今儿算抄上了。罗家楠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不是你小子是奉旨投胎的啊?多厚的神光护体呐?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事业顺风顺水,到挖掘现场遛个弯儿还能破一失枪悬案? 我肯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说话的功夫许杰已经掏手机通知单位技术人员过来了。正如罗家楠所说,如果真是当年丢的那把枪,今儿算他抄上了。前些日子省厅下达了清理积案的指导意见,他就把压箱底的卷宗都给翻腾了出来,琢磨能破的留着自己人破,实在毫无头绪的,干脆打包送去悬案组。失枪案就是那时候印到脑子里的,后面扫听了一圈,得知丢枪的老警员因此丢了工作,他还上门去看望过人家。过去的枪械管理不像现在这么严格,刑警能带枪回家,只是和现在一样,丢枪性质严重,处罚极为严厉。所以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枪都是警员的命根子,当年罗家楠就是怕丢枪才不得不住到祈铭那去的。 安排完工作,许杰又去附近打听了一圈。回来告诉他们,这地方三十年前是个荒塘,后来被填了,所以这把枪极有可能是偷枪之人丢弃在此地的。 听到这话,贺报喜补充道:啊,对,我当年埋尸体的时候,那边还有条河沟,刚到这的时候没看见河沟,我以为记错了地方。 林冬冷睨了他一眼,没说话。贺报喜记忆力惊人,二十年前的大狗,到现在他还能记得对方的详细容貌特征,有这脑子,干什么绑票勒索啊?干正事不照样发财?事实证明贺报喜确实挺有头脑,有了那二百万启动资金,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杀人犯的胆量,这些年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个人资产已超过五千万。镇上的女友只是他众多相好中的一个,房子写对方的名字是因为他不敢冒险进行网络认证。他自己都说,若非无父无母早早退学混迹社会,怎么着也能读个博士。 第52章 至于贺报喜的生意,一直做的就是这种收贼赃的买卖。他熟悉,亦有门路,手里还有大把的现金。当初勒索富家所得的钱财,全都被他拿来换成贼赃,再倒手卖出去,里外里,最低一倍的利润。赚到钱就找个女朋友,给对方买套房,再把房子抵押出去套现,继续倒买倒卖。这样女人有了,钱有了,落脚的地方也有了。他一共买了二十多套房子,分散在十余个省市,各地来回跑,从不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待超过一个月以上,尽可能避免被越来越严格的外来人口管理制度发现。 这次故地重游是因为年初他生了一场大病,血管里打了仨支架,出院后琢磨着得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过去所犯的罪孽。思来想去,决定让真正的柴群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结果还没来得及选个风水宝地埋骨灰,就被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子给出卖了。怕死的原因是,他有八个孩子,最小的才两岁,十分期望能活到看到孩子们长大成人的时候。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女人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风流情种兼公安部通缉的杀人犯。他对她们还算说得过去,每个家庭按月固定支付生活费,没孩子的五千,有孩子的一万。一个月光抚养费得干出去十几万,对于绝大多数男人来说并不是件容易事,不以此为执念还真难以坚持下去。贺报喜自己也承认,当初谋财害命为的就是能多找几个女人,享受这种到处有后宫、自己宛如皇上似的生活状态。只是现在一切皆成云烟,他就算不死,也得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挖掘工作临近尾声时,唐喆学到了。听姑娘们倾诉了一整天那几个兔崽子的恶劣行径,他现在脑子里满是把那几个小王八蛋拆了的念头。正如所预料的那样,兔崽子们的目标就是家庭不完整、缺乏父母引导关爱,或者被孤立、没朋友、心理问题严重的女孩子。他们深知这些女孩子孤立无援、无人可倾诉,于是肆无忌惮地掠夺,毫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女孩们造成多么沉重的伤害。 看唐喆学沉着脸蹲在防水布旁边研究挖掘出来的物证,林冬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于是拜托警犬队的训导员把警犬贝勒拉过去安慰。和人嫌狗不待见的罗家楠不一样,唐喆学很有狗狗缘,警犬们都喜欢被他摸。尤其是贝勒,只要唐喆学一伸手,它就会把下巴搁到对方手上。 一整天的郁闷被狗子治愈了大半,唐喆学的脸上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类该有的表情,转头问站在一旁看自己撸狗的林冬: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没? 林冬把挖到枪的事情转述给他,末了加了一句:待会回县公安局开会,你留神罗家楠吐籽儿,他要说什么难听的话,不用理。 没事,他吐他的,我买包瓜子跟旁边嗑。 唐喆学无所谓道,回手将贝勒拢进怀里分享对方的体温啊,好温暖,好治愈。 tbc 第033章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一如林冬所料, 方岳坤刚宣布完由悬案主导大狗一案的调查工作,罗家楠就开始往外吐籽儿了 我们重案跟着忙活一溜够,出人出脑子不遗余力, 还有, 瞅瞅我们祈老师那裤子都脏成什么样了?现在跟我说让悬案主调?方局,您今儿吃药么了? 我那是降压药,少吃一顿死不了。 方岳坤面露不悦兔崽子, 当着这么多人跟老子尥蹶子,妈的回去不好好撅一顿,老子的脸往哪搁! 不是您有没有原则啊?按规定, 命案就该归我们重案!罗家楠据理力争,丝毫不在意老大的脸色有多难看。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陈飞就这么教他的, 该耍混蛋的时候绝不能跟领导客气。案子本就是抢来抢去,都是出来混的,谁特么让着谁啊? 方岳坤义正言辞的:我的原则?我的原则就是有案必查,命案必破! 罗家楠不依不饶:您是觉着我破不了这案子? 我的决策跟你们重案的工作能力无关, 前置案件在悬案手里, 交给他们查,符合规定。 听领导开始打起官腔了,罗家楠话锋一转, 指着唐喆学问:他那还有四个兔崽子得收拾,忙得过来么?您不能这么不体恤下属吧?就说二吉体格子壮, 可使唤起来您也得有个度不是?真弄一过劳扔办公桌前头,跟我爷爷似的, 您说,您以后下去怎么跟二吉他爸交代? 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林冬闻言扫了眼方岳坤的表情, 感觉要不是当着县公安局一众同僚的面,能把鞋脱了拽罗家楠动不动咒领导下去可还行?之前叮嘱唐喆学,不管罗家楠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就是因为那破嘴实在是没把门的,看看,楞把已故的唐奎给扯出来了。 哦对,之前还给唐喆学出馊主意,让捧着老爹的遗像怼省厅领导。必须承认的是,主意虽馊,但贵在有效。林冬对罗家楠的土匪性格是爱恨参半,可归根结底自己亲哥把人家捅进去icu过,平时那破嘴碎点,他该忍也就忍了。遇到抢案子的情况,能让的绝不独揽。不过这案子是方岳坤点名要他干的,许是有其他方面的考量,又或者有什么不能告知的上层决策,所以,这一次,他决定保持沉默。 唐喆学硬生生咽下个哈欠,端出职业假笑:我没问题,楠哥,谢谢关心。 他必须出声了,不然领导没有台阶下。 第53章 行,你小子硬气,以后有事儿甭特么求我。罗家楠不爽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招呼祈铭:走,祈老师,回家睡觉。 我等会跟林队的车回局里,还得指导大米和金钏他们做骨dna提取。 祈铭并不配合。他向来不跟着这帮中层领导掺和办公室政治,让谁查案子,那是领导的决定,只要没人过来抢尸体,他一概不理。 眼瞅着自家媳妇不给面子,罗家楠又朝三师弟展示权威:老三,你走不走? 欧健哪敢说不,闻得召唤立马站起身:我走,大师兄,不过,咱去哪啊? 废什么话!回市里! 哦。 目送师兄弟二人拖着阴影走出会议室,林冬歪头看向祈铭,善意规劝:你该跟他走。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我哄。 祈铭言之凿凿。知道罗家楠为什么生气,用完就甩,谁乐意?不过这种事罗家楠不是第一次遇上了,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自己会想通的。再说,有哄人那闲工夫,祈-没用的东西不占脑细胞-铭宁可多干会工作。 也没指望你能哄人呐,你以为罗家楠的气光是因为领导偏心眼么?还有你偷着开车当街怼交警、害他不得不跟交警队那边低声下气装三孙子贡献的百分之五十好吧? 默默吐槽完毕,林冬又将视线投向方岳坤,提议道:方局,我觉得不能把重案完全排除在外,案发时间久远,摸排工作量巨大,现在死者身份还没确定,如果祈老师在系统里比对不上,就需要重案的情报网来提高排查效率。 方岳坤面色铁青,抽手往门外一指:我说排除重案了么?你瞅瞅那兔崽子,他容我把话说完了没!一天到晚气性比特么我还大! 说完又意识到这还当着一众县公安局同僚的面,硬生生咽下家丑不可外扬的气:你待会给罗家楠打个电话,跟他沟通沟通,分配下工作,就说我的命令。 明白。 看吧,最后还得我哄,林冬心说。系统里有传言说防火防盗防林冬,但真有点摩擦,不还得找他当润滑剂?别说他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有一个算一个,都特么这德行。 散了会,林冬和许杰沟通完后续的工作安排,招呼祈铭跟车一起回局里。刚林阳给他发消息,问他今晚回不回家,他告诉对方悬,然后那边发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过来。一直没问哥哥这次回来目的为何,当然问也是过来考察奶粉市场,或者和经销商见面、维护客户关系之类的正事。然而以他对林阳的了解,这大哥没点任务轻易不会露头。奶粉商人的身份只不过是个掩护,林阳的真实身份是国际刑警组织某情报部门的特工,主要职责是追踪流窜在全球各地的犯罪分子及危险人物。 过去的林阳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职业杀手毒蜂,现如今洗心革面,孜孜不倦地为正义事业发挥余热。但这是笔交易,一笔单方面决定价码的交易。林阳的心脏里有卫星定位器,可释放最低50毫安的电流,一旦他的负责人认为他不可控时,一个指令就能让他心脏停搏。 我应得的。对此林阳倒是坦然接受,从答应跟你回家的那一刻起,毒蜂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林阳,他必须为毒蜂过去所做的一切赎罪。 说是赎罪,但除了祈铭的父母,毒蜂所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毒枭、战争贩子、屠杀无辜村民的独/裁者以及贩卖儿童妇女的人口贩子。甚至于祈铭的父母,毒蜂当初在接到暗杀指令时,到手的资料也说他们是一对儿草菅人命、贩卖人体器官牟利的罪恶夫妇。作为警察,林冬并不支持以暴制暴的行为,坚定信奉只有法律能裁决生死的理念。然而这世界上还有许多法律之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在那里,毒蜂便是隐藏在黑暗里的正义。 但那终归不是真正的正义,所以毒蜂必须死,林阳则必须服从命运的安排。这对于一个半生自由惯了的人来说,无异于背负着一间移动的监狱。 上了车,林冬陪祈铭坐后座,方便一会和罗家楠打电话、那边跟自己尥蹶子的时候有个后援。遗骸已经让周禾跟车送回局里了,先取证拍照,然后脱杂,再进行骨dna鉴定。虽然有海量的数据库信息,但二十年前的尸体,很难说对不对得上。祈铭从来不对无名尸骸抱有太大的幻想,对不上的多了去了,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根据贺报喜的交代,与大狗的联系是建立在一个中间人的基础上,而这位中间人早在十年前已经去世了。中间人的信息倒是有,周一杭,九十年代因走私入过狱,出狱之后去了非洲讨生活,在那边感染上了hiv,不得已回来治病。为了生存,他时常会干点帮人牵线垃桥、倒买倒卖的生意,赚点看病吃药的钱。系统里查到的记录是,周一杭曾因贩卖少量毒品被抓,但没有收监。那个时候监狱系统负担大,像这种有传染病在身、判也判不了多久的,一贯采取保外就医的策略。 贺报喜和大狗见过两面,第一次是在周一杭的引荐之下,第二次再见面,大狗已经是具尸体了。当时说的很清楚,大狗要卖给贺报喜的货,就是从名为嘉丽号的游轮上顺下来的那批贼赃。当时嘉丽号游轮爆炸案影响很大,小道消息满天飞,尽管知道船上丢了不少东西,可没人敢收,生怕引火烧身。而贺报喜潜逃多年未被发现,素来笃信赚钱之道是撑死胆儿大的,收到消息便闻风而来。在周一杭的撮合之下,与大狗搭上了线儿。大狗卖货的时间点在爆炸案发生后一个月左右,贺报喜没问过这批货是怎么到对方手上的,这是收贼赃的行规不打听,不知道,不担责。 第54章 但贺报喜能确定的是,大狗不是船上的服务人员。大狗胳膊上有纹身,两条廉价的青龙,在那个年代,有纹身的人根本无法从事服务行业,尤其是游轮这种高端场所。也不是轮机组的人,因为这哥们指甲缝里没有油污。观察细致入微是贺报喜能够潜逃多年的秘密武器,他说当时在吸烟室看见罗家楠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个警察了,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来抓自己的,毕竟旁边还跟着个欧-小白脸-健。 贺报喜的原话是:我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乖的警察,直到他被烟呛得涕泪横流,我才确定这俩人是冲我来的,他的浴巾是我扯下来的,想着长成这样的警察应该不好意思光着屁股满世界追我,兴许能靠这招脱身。 这话让欧健听了,立马信誓旦旦的:只要能抓住逃犯,光屁股算什么。 恩,不是他当着一屋子大老爷们、红头涨脸扯浴巾的时候了。 tbc 第034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林冬的推测毫无偏差, 关于罗家楠闹情绪当众跟领导撂脸子这事:方岳坤的决策只占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那一半,全拜祈铭所赐。回去的路上, 林冬和罗家楠通了电话, 转告局长的要求,结果没说三句话就听对方滔滔不绝地抱怨起自己一天到晚有多累、出个外勤还得提心吊胆媳妇儿开车的破事。 他的选择是把手机递给祈铭谁造的孽,谁担责。可罗家楠那边并不知道手机换手了, 仗着有电磁信号当挡箭牌,嘁哩喀喳好一顿输出。林冬看祈铭的脸色越来越沉,可能是实在听不下去了, 劈头盖脸冲那边吼了一声你到底有完没完!,然后咔的, 摁断通讯。 行, 这下老实了。 拿回手机,林冬歪头靠到祈铭肩上,阖目养神。尽管枕头的起伏有点剧烈,但晃晃悠悠的, 还挺舒服。解决罗家楠最好的办法就是祈铭, 他深谙此道。以己度人,两口子的事儿,还是得两口子自己解决。如果不能解决问题, 至少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我真受够他了。 难得听祈铭如此痛心疾首地抱怨,林冬稍微支棱了下耳朵。不过这话不是跟他说的, 而是跟在前面开车的唐喆学。唐喆学自然不能说罗家楠坏话,挑眼瞄了下后视镜, 一副装傻充愣的语气:祈老师,这是跟谁生气了? 就听祈铭气哼哼的:罗家楠, 他刚才在电话里说这也就是我心胸宽广,换别人早离八遍了,二吉,你会跟外人这么抱怨林冬么? 这特么是道语文奥赛题啊,唐喆学着实后悔自己刚刚接了茬说会,正主在后座上呢,说不会,岂不是加深人两口子之间的矛盾? 行了,罗家楠那破嘴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不吹牛逼能死,就算你主动提分手,你问他分么?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关键时刻,林冬出言缓和气氛。相处久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祈铭的脉门,有些问题不用给答案,只是借旁人之口肯定下罗家楠对自己的感情即可。网上说,外表清纯的一般都是海王,高冷的则大多是恋爱脑,这话搁祈铭身上可以说十分贴切。刚罗家楠那句话应该倒过来说也就是祈铭认准他了不离不弃,换别人早他妈离八遍了。情侣或者夫妻之间相处久了,神秘感和激情褪去,缺点逐一暴露,有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之前他和唐喆学不也怄过气么?像罗家楠,不出三句就能把人怼毛了,而祈铭有时候说话比他还让人搓火,但俩人能磕磕绊绊在一起这么久,除了爱情无作他解。 果然,林冬一句话就让祈铭的脸色明亮了几许,但嘴上还是抱怨:心有所想,言有所达,他没动过的心思,不会说出来。 上纲上线了啊,祈老师。林冬闭着眼,却仍能准确无误地拍上祈铭的腿,他处理你和交警之间的纠纷时就在我车上,我全程跟听,你是没瞅见他那低眉顺眼的样子,真的,但凡他在单位里能保持那个状态一个月,这会该和我跟庄羽一个级别了。 他没有向上爬的野心,也从不刻意伪装自己和讨好别人。 下意识的,祈铭开始替罗家楠说话了。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和罗家楠半斤八两,护犊子护得紧。林冬听了嘴角一勾,惯常无视了对方内涵自己从不刻意伪装自己和讨好别人的低情商发言,顺着话茬往下接:所以说,还是你最懂他,包容他,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人,你现在说受不了他,那当初干嘛去了? 祈铭沉默了几秒,质疑道:你在批评我的决策? 没,只是帮你找回初心。 林冬轻巧应对。经验之谈,跟祈·ai·铭说话,尽量少用疑问句,一定要用的话,必须事先准备应对反问的答案。就像刚才的唐喆学,试图置身事外,却不想被对方拖进了无解的深渊。虽然这些年唐喆学的成长有目共睹,但在他看来,至少揣摩人心这一点还得继续精进。那天吕处跟他提议让唐喆学去追逃处一段时间,他确确实实动心来着。即便同样干的是琢磨人的活儿,但追逃处的侦查员要比他们琢磨的更深,更透彻。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只能依靠其身世背景、职业、性格以及证人提供的琐碎信息,穿透时间与空间预判对方会做出的决策,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第55章 听到虚拟键盘的按键音响起,林冬浓睫微启,偷摸瞄了眼祈铭发的消息【你以后能不能管住嘴?】 罗家楠秒回:【必须的,媳妇儿,不生气了哈,来,亲一个】 看到祈铭回了把解剖刀图片过去,林冬满意地闭上眼真·好哄。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松心眯上一会的时候,文英杰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接完电话,林冬伸手敲敲驾驶座的座椅靠背:二吉,靠边停车。 唐喆学虽然心里诧异,但手上已经依照指示打灯靠边停车,又听林冬对祈铭说:不好意思,你得下去打车回局里了,我有急点事要办。 忙你的,我自己叫车就行。 祈铭并不追问,不管是保密纪律还是其他原因,能跟自己说的,林冬一向不会隐瞒。两人分别下了车,祈铭留下叫网约车,林冬则坐进了副驾驶。唐喆学打轮拐进机动车道,问: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大半夜的留祈老师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的,安全么? 没关系,他随身揣着解剖刀。林冬的气息稍显急促,同时为唐喆学点开文英杰发来的坐标导航:有个男的去郭嘉琦家里闹,拎着汽油桶去的,到那就泼了自己一身汽油,郭敏丞报了警,派出所刚通知的悬案组,电话打到我办公桌上,英杰接的。 唐喆学倍感错愕:我去,这哪来的猛人? 说是林潇琪的生父。 那个赌鬼啊,唐喆学默念,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午和林潇琪的母亲碰过面了,那女的比孩子哭得还委屈,说自己的前夫是个烂赌鬼,要债的都追到家里去了,她是怕连累孩子才离的婚。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这离异的也差不多,加之姿色出众,身边总是绕着不少男人。那段害女儿被同学孤立排挤的微信聊天记录她也拿给唐喆学看了,确实是男的嘴贱撩骚她,但最后她却成了破坏人家家庭的罪魁祸首。 当唐喆学提到郭家想出三十万作为赔偿金后,女人反复强调,千万不能让林潇琪的爸爸知道这件事。那烂赌鬼死认钱,别说拿女儿的赔偿金了,当初要不是她离婚带女儿离开,他能逼亲生女儿去卖! 他逼我去卖,一开始声泪俱下地求我,我不答应,他就打我,往死里打我,你看女人抬起颤抖的手撩开发丝,给唐喆学看额角的伤痕,声泪俱下的:他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多亏邻居听到响动报警我才逃过一劫,警官先生,他已经没有监护权了,你们没必要通知他这件事! 当时唐喆学给了她保证,可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居然被那个男的知道了,这到底是他妈谁传出去的?整个案子都是秘密侦办,除了校方为数不多的几位领导和当事人外,应当无人知晓才对。不过谁传出去的暂且可以不管,眼下最重要的是别让林父一把火给自己点了。话说回来,按照林母的说法,林父该是想去要钱,这种人轻易不会一把火给自己送走。 到了地方,二人下车向维护秩序的警员出示过证件,上电梯直奔郭家。还在楼道里林冬就闻到了浓浓的汽油味,屋门大开,郭敏丞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而郭嘉琦则被男人拽进了卧室。卧室门被反锁了,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警方不好轻举妄动。上下左右的住户暂时被请出了房间,确保嫌疑人鱼死网破时,不会有无辜群众受到波及。 与现场负责人沟通过后,林冬拿到谈判资格,靠近卧室门,平心静气地交涉:林茂才,你先把孩子放了,有什么要求咱再谈。 紧跟着里面就传出男人粗暴的喊声:我是林潇琪的亲爹!我要姓郭的赔我闺女一百万!少一分钱,我今儿就让这小兔崽子给我陪葬! 你现在涉嫌非法拘禁和敲诈勒索,就算给你一百万,你也没地方花。 老子总有出来的那一天吧?实话告诉你们,我被追债的追得没活路了,今儿我他妈要见不着钱,咱就玉石俱焚! 爸爸爸 夹杂在男人歇斯底里的喊声中的,是郭嘉琦刺耳的哭叫声。林冬倒不心疼他,活该,自作孽,但终归是条人命,尽管法律不能判他,但作为警察,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去死。 这么短的时间,我上哪给你筹一百万去啊!郭敏丞惊愤交加,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之前那副面对警方时的从容不迫早已不见了踪影,先把我儿子放了!求求你了,只要你放了他,要多少钱我都给! 你们家这套房子至少值两千万!你没钱,谁信!? 房子是贷款买的!我现在手头真没那么多的现金! 别他妈跟我说那没用的!见不着钱!老子连你儿子一起点喽! 听对方句句不离拉郭嘉琦垫背,林冬稍作考量,继续谈判:林先生,我是主管你女儿侵害案的警官,我也姓林,既然你需要人质,我可以进去换孩子。 你别进来!进来我就点火! 爸!爸!他要搓搓火机! 嘉琦! 郭敏丞向前一冲,被唐喆学手快拽住,同时竖起手指压住嘴唇,示意对方别出声。像林茂才这样的人,有99.99%的可能性不敢给自己点了,真正要提防的那0.01%,是警方突袭进去后对方手抖搓燃火机的可能性。其实现在就可以破门,消防的已经到了,不过,让那小兔崽子和真正的混蛋多待一会也好,见识下什么叫社会险恶。 第56章 里外都沉寂了片刻,林冬装出无可奈何的口吻:那行,你把账号给我,我盯着郭家人给你转钱。 说话的同时向后招手,让负责破门的特警守住卧室门静待时机。里面一听要到钱了,忙不迭的:9886777 声音一顿,显然是记不全账号还得现翻。敏锐地捕捉到这闪瞬即逝的机会,林冬迅速撤身退后,就听咚!的一声,特警破门而入,给还在低头翻手机看银行卡账号的林茂才扑了个结实。旁边一直被他攥着手的郭嘉琦则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林冬进屋后,看到那兔崽子的裤子底下有一滩尿。 特警们轻轻松松就把满身汽油味的林茂才押了出去。郭嘉琦口唇青白,坐在自己的尿里,整个人抖个不停,直到被郭敏丞搂进怀里才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会儿他看着倒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了,只是并不怎么惹人怜爱。 和现场负责人沟通完,唐喆学发现林冬不知道跑哪去了,四下踅摸了一圈,抓到对方躲在安全通道的窗户边抽烟。 汽油味还没散透你就敢抽烟?不怕消防的把你带走?他假意责怪。 汽油挥发物在空气中的爆炸浓度为1.4%到7.6%,前提是密闭环境,看,我开窗通风呢。林冬回手点了下额角,别忘了,我以前是学热动力学的,可燃气体的爆燃条件都在这里印着。 听出对方的语气里透着丝不常见的骄傲,唐喆学稍感纳闷:你怎么心情这么好? 有人替咱收拾那小兔崽子了,我为什么心情会不好?林冬反问,你没看他都吓尿裤子了。 此时此刻,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点点狡黠,稍事琢磨,唐喆学意识到了什么。四下看看,确认无人偷听,他悄声问:是你把消息透露给林茂才的? 我可什么都没干,唐警官,不信,你搜我手机。 林冬矢口否认,同时递上手机。 我搜你的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搜秧子的。 对方那副一脸无辜的样子令唐喆学皱眉而笑。合理猜测,是自己汇报完信息后,林冬得知有林茂才这么个混蛋的存在,安排秧客麟从无法追查的端口给对方通风报信来着。见多了这种为要钱什么阴损缺德的招都能想得出来、却又比谁都惜命的家伙,一切风险皆在可控范围之内。而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茂才早晚会知道,到时候难说会不会追着母女俩要钱,今天算一石二鸟,把林茂才这个隐患关起来,至少那母女俩拿到赔偿金后能消停的过日子。 当然,没证据,谁也不能下结论说这事儿就是林冬干的。平心而论,法律也许无法惩治郭嘉琦,但总得有人给他一个教训。本来唐喆学还准备了一份语重心长的长篇大论,准备在下一次面谈时向郭嘉琦宣讲,不过眼下看来,还是林茂才那种受贪婪驱使的所作所为更能震慑人心。想来经过这么一出,郭嘉琦将来恐怕连女人都不敢接近了,老祖宗说的好,恶人还需恶人磨。 他倾身向前,把林冬圈在自己与窗台之间,贴耳暧昧道:组长大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嫌疑人谈判的时候特别性感。 就听你说过,会说可以多说几句。 林冬深吸了口烟,随后反手一勾,唇齿相抵,将烟雾渡进爱人的嘴唇。门外还在忙忙碌碌,无人知晓,在门里这一方寂静之处却是热意浓稠。正是温馨之时,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罗家楠打来的,接起来就听那边急赤白脸的:林队,你把我们祈老师送哪去了?这都几点了还没到局里! 祈铭还没回去?林冬不禁诧异:我临时有事,把他放路边打车回去的,怎么?你打不通他手机? 外放的听筒传出呼呼的风声,像是罗家楠在户外打的电话:打了他没接,发消息也不回。 等会,我让二吉再给他打一个。 不是你们把他放路 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几秒,就听手机那头传来罗家楠心惊肉跳的喊声:开门!快开门!没看驾驶座上是祈老师啊!别特么他一脚油儿再给咱单位大门创了! 好家伙,祈铭自己开网约车回去的?林冬与唐喆学无声对视这特么是给了网约车司机多少钱呐? 【第二卷·完】 tbc 第035章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处理完郭嘉琦家里的突发情况, 唐喆学说什么也不让林冬加班了,硬把人塞上车,一路拉回了家里。结果到楼下一看, 客厅窗户亮着, 唐喆学又有点怂我艹我艹我艹,这么晚了大舅哥还没走!? 其实也不算太晚,还不到十一点。以往林阳过来做义务铲屎官也是待到这个时间点, 只是他回来的晚,不知道罢了。林冬下车看唐喆学一副磨磨蹭蹭、四下里不知道踅摸什么的样子,笑问:见我哥, 有点尴尬是么? 那一出坦诚相见,他能乐到明年春节去。 唐喆学断不能承认:没, 我就想着, 他难得来一趟,我不得拎点水果上去啊? 几点了?水果店早关门了。 说着,林冬拽过唐喆学的手朝楼门洞走去,边走边感觉后面跟坠了个秤砣一样, 不觉可乐。虽然林阳看不太上唐喆学, 但那是从身经百战的杀手层面出发,如果单纯从过日子的角度来说,他哥没资格挑剔。林阳曾开玩笑似的说, 如果他的对象是像自己这样的人,那就算违反永不杀人的约定, 自己也得处理掉那个家伙。 第57章 我们这种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危险。林·曾经的杀手榜no.1·阳如是说, 我的女儿、妻子,都曾因为我面临过死亡, 除了离开,我别无他选,多年来我一直还为单骏桐做事,也是因为他把她们保护的很好,虽然他是个人渣,但至少守信用。 即便现在林阳回归了半正常的生活,还是处于不能与女儿相认、与妻子儿子长期分居偶尔见面的状态。固定落脚点在丹麦的锡尔克堡,那里有他的奶牛养殖场,十名养殖工人和两只高加索犬。妻子薇拉在利物浦居住和工作,工作期间把儿子交给保姆照顾,女儿托尼娅还在帝国理工念书。养殖场里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助手可以帮他处理日常事务,让他一年至少有半年的时间用来进行全球旅行。 林冬一向觉着林阳是个时间管理大师,身兼数职,却什么都不耽误赚钱、执行任务、生二胎、去女儿的学校或者来弟弟家里当义工。林阳的所有行动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一点倒是跟贺报喜很像。大抵当过通缉犯的人,都是一个路数。 出电梯到家门口,林冬屈指扣门。既然哥哥在,那就别用钥匙开门了,别回头再飞出个茶壶来。等了一会不见林阳来开门,他又敲了两下,这回狗叫了,没几秒,门也开了。 林阳还是那副泯然众人的打扮,见着他俩,有些意外:不说今晚不回来了么? 临时出了点事,回来休息一晚,不加班了。 林冬说着,躬身摸了摸吉吉的头,然后抱起绕到脚边的冬冬,好好亲昵一番。唐喆学内心无比尴尬,但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硬撑出笑跟林阳打招呼:大哥,这么晚还没回去休息啊? 我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准备住一晚。林阳往后错了点位置,留出空给他俩换拖鞋,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不打扰了,冬子,明天还需要我来遛吉吉么? 林冬正弯腰换鞋,没抬头:早晨不用了,晚上等我消息吧,你要有事就忙你的,找二吉妈妈来也行。 说完感觉旁边没反应,他稍稍侧过脸,发现林阳面带和善的笑意望着自己,就像在审视一块珠宝。感觉有点奇怪,以前他哥很少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至少专注度没这么高。在他的印象里,林阳习惯于规避眼神的直接接触,除非他需要从对方的表情里判断语言的真假。 哥? 恩? 我刚跟你说话呢。 都行,你定。 这时唐喆学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的:组长,大哥,你俩聊哈,我那个,笔记本电脑落车上了,我下去取一趟。 然后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好像多待一秒钟能要他命一样。知道他是在躲自己,林阳轻巧道:小唐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不过他也该稳重点了,对了,早晨还拿烟灰缸拽我来着,诶,他跟你说这事没? 说了,上楼之前倒是稳重得像个秤砣。 林冬不咸不淡地吐了个槽。换好拖鞋进屋,他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两罐奶粉,不禁想笑。不是给他或唐喆学带的,而是给吉吉和冬冬,无乳糖奶粉,猫狗都能喝。有时候他感觉哥哥不是来看自己的,而是看吉吉和冬冬,毕竟在林阳的观念里,和人类比起来,猫狗更值得付出真心。而且林阳本身是很喜欢动物的人,就算以前干杀手的时候,遇到目标家里有宠物的都会放走,不会任由其留在密闭空间里渴死饿死。 哥,这种奶粉超市里有,你以后不用费劲从那么远的地方带过来了。 一手抱猫,林冬一手捧起奶粉罐,背冲着林阳,好意提醒。说完又没有回应,他稍稍等了一会,回过身,与林阳四目相对:哥? 恩? 我刚跟你说话呢。 恩,你说的对。 不,不对。林冬盯着林阳的脸仔细端详,然后,他注意到,林阳的视线有一点点角度,不是看自己的脸,而是,看自己的嘴。他默叫了一声哥,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靠口型传达。结果林阳居然应了一声,这让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哥,你听不见了? 虽然读懂了弟弟的口型,但林阳没有回应,只是立在原地,沉默得像一尊石像。许是感应到林阳的情绪变化,冬冬从林冬的怀里跳下来,走到林阳脚边,首尾并用,温柔地蹭着对方的裤脚。比起正牌铲屎官们,它更喜欢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男人,温柔以待完全是出于动物的本能。 小家伙,谢谢,但,不用可怜我。 被猫咪的懂事乖巧慰藉了内心的失落,林阳笑着对林冬说:一阵一阵的,有时候听得见,有时候不行。 看过医生了没? 林冬下意识的放慢语速,同时感到有些心酸。至少一秒钟以前,他还不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天需要被人照顾。死亡和衰老似乎离林阳十分遥远,常年刻苦的训练让他的体格甚至超越特种兵。可事实是,这男人已经五十岁了,再强壮的身体也抵不住时间的侵扰。父母皆亡故较早,再上一代貌似也是如此,他从小就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所以其实他们家没什么长寿基因,不知道林阳的耳聋是什么问题所致。 恩。 第58章 医生怎么说? 陈年旧伤导致的神经病变,医生说,跟神经异常放电有关。 听到不是肿瘤,林冬稍稍放下点心:能治么? 说是先吃药,不管用的话,得开刀做什么呃迷路切除术?林阳为难皱眉,语气却是无所谓:我看过知情书,术后并发症挺多的,也许会把我开成个废人。 那你就拖着不做手术,是么? 眼下的情况让林冬有种历史重演的感觉当初祈铭眼睛的暴盲症也是一直拖,生怕做完变成个真正的瞎子。不过说实在的,在脑袋上动刀,搁谁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即便是毒蜂也不能例外。怪不得最近不打电话只发消息和图片,原来是失聪了。 还好,偶尔才出现。 林阳边说边盯紧弟弟的嘴,试图解读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幼时的非人训练,成年后的搏命厮杀,战场上的子弹炸弹,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次受伤留下的隐患。第一次发现自己听不到声音后,他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他正在失去保护所爱之人的能力。 林冬并不相信事实如哥哥所说的那样轻松:等着,我给你找个好医生,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我约好大夫了,这次回来就是为看病的。林阳走上前,按住弟弟正欲拨打电话的手,冬子,真的不用为我担心,我的身体很好,就这一点点小毛病,比起西医动不动在脑袋上开刀,我还是更愿意找中医试试。 你不是道听途说找的什么祖传偏方吧?自家大哥在海外漂泊多年,居然会信中医,这倒是出乎林冬的意料。 林阳信誓旦旦的:是一位三甲医院的老中医,九十三岁还在坐诊,我以前帮过他一个小忙,我相信他。 小忙?你一杀手能帮老中医什么小忙? 林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问。正说着,唐喆学回来了,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拎着不知道从哪买来的西瓜,殷勤询问:大哥,要不吃点水果再走吧? 不用读唇林阳也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是口不对心: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冬子,别熬了,早点睡。 我送你下楼。 不管林阳需要不需要,林冬依然坚持把对方送上网约车。立于街边的路灯下,他目送车辆消失在视线之外,周身被灯光般缥缈的无力感包裹。无声的世界是什么样,他没概念,但他经历过绝对的空寂。当年在禁闭室待的那一个月,除了每天固定的送饭和巡查,以及不定期的提审问话,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待在被水泥封闭的狭小空间里,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当五感中的一感被迫剥夺,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的人很容易被逼疯。如果未曾经历过还好,可经历过再失去,那种感觉,可谓绝望至极。 组长,大哥是有什么事么?我看你俩之间气氛怪怪的。 一进屋就被唐喆学缠着问问题,林冬稍事权衡,如实告知。并不指望唐喆学能同情林阳,本来那就不是个能让人同情的主,只是觉着,有些事没必要隐瞒。再说林阳的自尊心能顶至少两个罗家楠,真同情他反而会让他不高兴。 让林冬意外又不意外的是,听说林阳聋了,唐喆学的眼睛里呼呼放光:他听不见啦?我说早晨怎么一声不响地立卧室门口了,敢情是没听见我在屋里。 你高兴什么?林冬不悦皱眉。 不是,我没高兴,我就是我内个诶,要不明天到单位,我让祈老师帮忙介绍一下当初给他做手术那个主任? 唐喆学硬生生扯下弯起的嘴角林阳听不见了,那么,战斗力降低不可避免,是吧? tbc 第036章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一大早, 唐喆学到单位先奔法医办,找祈铭打听之前帮对方动手术的神外医生。绝不是为了拍大舅哥马屁,毕竟听林冬说, 林阳不准备选择手术治疗, 他只是要来联系方式做个后备选择。万一是那位九十三岁的老中医也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呢,对吧?世界上可以没有毒蜂,但缺了林阳, 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的时间兴许又要延后了。 谁病了?什么病?年龄?既往病史? 一听唐喆学问自己要高田丰的联系方式,祈铭习惯性地刨根问底。不随意当中间人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之一,不打听好了前因后果就随随便便给人家介绍关系, 不管哪一方出问题都会落埋怨。尤其是医疗和工作方面的事情,前者涉及生命健康, 后者则对专业性有极高的要求。再者, 无论患者还是医生,时间都很宝贵,像高田丰这样业界知名的专家,黄牛号都不一定买得到。 唐喆学自然不能直说是林阳, 而是编了个善意的谎言:呃, 是我爸以前的同事,年轻的时候头部受过伤,最近突然出现间歇性耳聋。 具体伤到什么位置?受伤时的诊断是?恢复期多久?恢复后听力是否受到影响?最近一次发病是在什么时候?持续多久? 这我哪知道啊?! 唐喆学默默叫苦。他唯一知道的就是, 林阳没发病之前,耳朵灵得赛警犬。没想到问个电话跟被审讯似的,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祈铭这一套是观摩罗家楠审讯时学的。 第59章 见他一副张口结舌、啥细节都不清楚的样子, 祈铭耐心道:有病历的话,发给我看看也行, 不同的医生各自有擅长的领域,神经外科也有分支,比如脑肿瘤、脑血管、脊髓等,能治我的医生未必能治你父亲同事的病。 那等我回去跟他要一下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唐喆学估计,这病历肯定要不来。又想起之前林冬说的你别想着替他找后援了,要是他肯接受帮助,我就自己去问了,深感自己把事情考虑得太简单。还得说姜是老的辣,白费口舌的事情,完全不在林冬的考虑范围之内。 稍稍尴尬了一瞬,他及时岔开话题:对了,昨儿挖出的骸骨,dna对比有结果么? 看祈铭移过视线,一旁的高仁赶紧咽下口包子,接话道:骨dna的提取比较慢,现在还在进行脱钙处理,最快也要明天出,别催命了,我昨儿夜里抱着根儿大腿骨睡的。 辛苦了辛苦了,你慢慢吃,我先回办公室了,有消息通知我哈。 唐喆学边佩服这帮法医搁哪都能吃得下饭边屋外退,一个没留神,好险和端着检样的周禾撞上。吓得周禾猛往旁边一错,哐!的,正撞桌角。祈铭见状忙上前接下托盘,确认没弄混后谨慎地放到观察台上。放好东西他才注意到周禾蹲地上龇牙咧嘴,问:疼么? 没事儿,祈老师,我没事儿! 周禾含泪嘴硬还好没把托盘打翻,不然别说疼么肯定没有,最次也得挨顿骂。挨骂最多的原因有二,一是答不出随堂考,另一个就是毛手毛脚。可怜他一个化学生,进法医办之前连衣服都不会缝,第一次进行尸体缝合的时候,当场被祈铭骂了个灵魂出窍,因为他缝的针脚过于稀疏,导致脂肪层还翻在外面。还有一次是落了把勺子在死者胃里,被祈铭发现后,就差让他把勺子也咽下去了。 一看自己差点造成事故,唐喆学倍感愧疚,对周禾好一顿嘘寒问暖,承诺给他买奶茶赔罪。这让周禾感激涕零,深感人间自有真情在,同时为自己无法去悬案组工作而表示极大的遗憾。他不知道的是,唐喆学听林冬给自己学祈铭怎么拾掇实习生的趣闻时,乐得嘎嘎的。 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他人的八卦之上,是市局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优良传统。 回到办公室,唐喆学看林冬弓身于何兰的办公桌边,凑上前问:有案子新线索上来了? 鉴于悬案组编制有限,人人都身兼数职,何兰虽然是按内勤招上来的,但在本职工作之外,还要负责外联工作,侦办案件过程中更不少出外勤。关于旧案的新线索大部分会先报到何兰这,由她进行第一轮分辨筛选之后再报给林冬。她的细致踏实深得林冬喜爱,之前还给上面写过申请,准备把何兰提成组里的指导员。 不是线索,是督办函。林冬的语气稍显不悦,顺手拿起何兰桌上的文件递给唐喆学:从信/访办发过来的,上访人问李牧璇的案子怎么还没侦破。 李牧璇?唐喆学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彼时他还在念书,案发地点就在他暑假实习的派出所辖区,他参与过这个案件的现场治安维护工作。记得当时是老爹接手的案子,在案发现场还和老爹打了个照面。不过唐奎就跟不认识他似的,朝他一亮工作证低头进了警戒带,搞得他一声爸卡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没憋背过气去。 案件细节他有些模糊了,辖区分局刑侦队直接接手,他没机会参与调查。只记得这个叫李牧璇的女孩遭遇了入室盗窃和强/奸,头部遭受重击导致昏迷,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还活着。后来是听带自己实习的老警员说,李牧璇在icu里熬了半个月,没挺过去。 挺可惜的,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 谁写的信?低头翻看着督办函,唐喆学问。 匿名信。 匿名? 唐喆学往后翻了两页,确实,信件复印件下方没留署名。原件是不会给他们的,估计信封上也没寄件人信息。查倒是好查,有邮戳有收件地信息,到那一调监控就知道。现在写信的人越来越少了,有的邮筒一个月开不了一次张。 又听林冬念叨着:这案子也有十年了,我在东湖分局工作的时候,你爸还时不时地翻出卷宗来,或者去案发地周边转转。 未破案件是老警员心头永远的痛,唐喆学深知老爹的性格,更知道对方走时带着多少遗憾。这些年悬案破的案子,无论大小,每次结案,林冬都会把结案报告复印一份同步给当年的主调负责人活着的,寄给对方,已经去世的,到墓碑前烧掉。 要查么?他问。 抽空去走一趟吧,总得给一个回复函。 林冬也是无奈。像这种没有明确线索上来,但从其他监督或者高级别部门发来督促办理函的案子,一年平均下来总得有十几二十个。他不能应付了事,那些沉甸甸的期望,写满了薄薄的信纸。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再能干,再有超越常人的逻辑思维能力,也没办法凭空变出线索来。 唐喆学点点头:我去还是? 你别分散精力,先跟英杰把那四个兔崽子的事儿结了,我带兰兰去。 还有大狗的案子,你忙得过来么? 第60章 秧子和岳林正在查失踪人口库信息,大狗的体貌特征突出,也许能查到,等身份信息出来再调查走访。 哦,对,刚高仁说,dna最快得明天才出来。 林冬反应了一下,问:祈铭给你电话了? 别提了走,抽根烟我跟你细说。 进了安全通道,唐喆学将自己在法医办的遭遇尽数倾吐。一切都在林冬的预料之中,听唐喆学说完,安慰道:祈铭的个性就是那样,不是不给你面子,他的领域意识极强,一旦涉及到可能产生连带责任的事情,处理起来格外谨慎。 所以这是他没什么朋友的根本原因?唐喆学说不上什么滋味的吐槽了一句。 对于这个问题,林冬另有答案:他没什么朋友的根本原因是不会说人话。 唐喆学深有同感,顺带同情了一把罗家楠。真的,他当初到悬案组,碰上的要不是林冬而是祈铭那样的领导,最多三天,他就得一把火点了办公室。突然又想起答应周禾的奶茶,赶紧摸出手机叫外卖。叫了四杯,法医办人手一份,横竖最近得麻烦人家多加班。记得祈铭不喝那种奶精兑的,他特意加钱换成鲜奶底。 却不知,好心办坏事,张金钏乳糖不耐,喝完奶茶,在厕所里住了一天。 tbc 第037章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开完晨会, 林冬按系统里查询到的地址,带着何兰上门走访李牧璇的父母。到了地方,看到门框旁贴的光荣之家, 他不免有些伤感。李牧璇的父亲李毅磊是一名转业军官, 曾在环境艰苦的山区驻扎了十余年,孩子出事的时候,他正在边境线上巡逻。听唐奎说过, 接到消息赶回来后,这个一身戎装的男人看上去似乎并不怎么愤怒与悲痛。但等他换下军装、完全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出现后,却是跪在icu的走廊上, 哭得声嘶力竭。 他说,他不能让老百姓看到一个军人如此脆弱。彼时的唐奎只要一提起这事儿, 总会无限伤感, 有很多这样的付出不为人知卫的了国,却守不了家。 那时的他还不太能感同身受,直到经历了战友的死亡,看着那些不得不承受丧子、丧夫、丧父之痛的家属们, 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碎成了齑粉。 屈指扣响屋门, 林冬示意何兰像自己一样,退后半步,与前来开门的人保持礼貌距离。开门的是李牧璇的母亲, 严晶,一位年龄不足五十, 却已满头白发的清瘦女人。女儿出事后她就从任职的国企办理了病退,在无尽的悲伤中任由年华老去。 见到警察, 她以为女儿的案子有线索了,暗淡的眼里凝起星点光芒。可当听林冬说, 是因为收到督办函才来上门走访的,眼里的光亮又骤然消散。她近乎神经质地捋着茶几上的塑料布,说话有气无力的,言辞间却没有悬案家属常见的责怪之情:孩子的事,真是麻烦你们了老李转业的时候本想申请进公安局,可他身体不行,局里不要林警官,何警官,你们别生气啊,那信,是老李写的,他等不起了,他因为常年在高海拔地区执勤,落下了哮喘的病根,现在又发展成了扩张性肺气肿,马上就要办病退下来了 我能理解他。 林冬轻声安慰。来之间就已经知道那封信是谁寄的了,根据系统内查询到的信息,李毅磊转业后被安置在信/访局工作。他觉着,寄出匿名信催促警方结案,恐怕是这位正直的前军人唯一能为女儿付出的私心。就他所知,和李毅磊有相似经历的还有法医办前任主管法医韩定江,因公感染肺结核,落下哮喘的毛病,又在日复一日的挥发性药剂刺激下发展成支气管扩张,不得不办理了病退,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自己兢兢业业工作了三十年的岗位。 转头望向摆放在电视柜正中间、被白色新鲜菊花围绕的李牧璇遗像,他忽感肩头异常沉重。本该摆放娱乐产品的地方却摆着女儿的遗像,可想而知这对夫妻的心里有多么的死水一潭。他能理解他们,失去战友的那段日子,他也没有任何娱乐,仿佛只要笑一次,便愧对无法再感受人世间繁华的战友们。 到现在他也会常常和唐喆学念叨:我过得越幸福,越觉得对不起他们。 见家属和领导都陷入了情绪不佳的状态,何兰及时出言缓和沉重的气氛:阿姨,这次我们来,是想问问,这十年来,你们有没有收到过陌生人的信件、电话,或者上门询问牧璇近况的? 根据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有一部分犯罪嫌疑人会故地重游,或者利用信件电话回访受害者及家属。出现这种行为,有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也有的是为了表露悔过之心。来走访的路上,林冬和她聊起过这样一个案子。那是还只有林冬一个人在悬案组办公的时候,走访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交谈中得知,曾经有个陌生人去墓地给儿子献花,她去拜祭的时候碰上的,还和对方聊了几句。那人说,自己和他儿子是大学同学,但不是一个系的,过去经常一起打篮球,关系还不错,今年同学聚会上才得知她儿子遇害,特意来拜祭。 林冬当时就感觉,这哥们不是因为和死者关系好才来的。首先死者的尸体是在学校发现的,当时整个学校应该都知道了他的死讯,平时关系好的人更不可能不知道。其次,距离案发已有七八年了,这个时候来祭拜,谁告诉的他埋葬死者的墓地位置? 第61章 顺藤摸瓜往下一查,果然,这个前来拜祭的同学就是凶手。杀人动机是,他们想报考同一位教授的研究生,而凶手自认专业方面比不过死者,与对方竞争机会渺茫,于是人为的制造供给缺口。来拜祭死者是因为他读博一直毕不了业,感觉可能是死者亡灵作祟,看黄历选了个日子跑过去道歉。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精挑细选的日子却和死者母亲撞上了,加之林冬对悬案的坚持不懈,最终没能逃脱法网的制裁。 这也是查办悬案最大的成就感告慰死者,抚慰生者。 严晶呆呆地望着何兰,许久,空洞的眼中凝起丝光芒。她忽然起身,跑进卧室一通翻箱倒柜,半天才拿着封信出来交给二人。很常见的牛皮纸信封,寄件人地址很模糊,就是xxx市,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邮编号码。看邮戳,寄件时间为案发第二年的三月三日。三月三日,是李牧璇的生日。林冬忙拽出手套,垫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一张照片,灯塔,海鸥,远处是将海天分割的海平线,背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祝你生日快乐】,署名为星。 这是谁寄来的信?他问。 我不知道,严晶纠结不已,这个,璇璇念书的学校,老师组织他们和贫困地区的孩子通信,平时寄一些旧的学习资料什么的过去,我当时收到信,以为是她的帮扶对象寄的,本想回一封信告诉那边说璇璇已经不在了,可地址写的不清不楚,我也没办法寄。 也许确实是某个笔友寄的,但,总归是好过一无所获,林冬决定追着查一查。照片和信封先拿回去刷一下指纹,兴许系统里能对上人,那样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从李牧璇家出来,林冬回局里第一件事就是找杜海威加急验指纹。对于林冬的请求,杜海威向来不会说不,并且亲自上阵,午饭都不吃了,以最快的速度给了林冬结果潘海星,男,二十六岁,本省人,因盗窃罪入狱七年,目前还在省监服刑。 看着杜海威给的资料,林冬的视线被盗窃罪紧紧吸引。虽然十年前的潘海星只有十六岁,却已经具备了实施侵害的身体条件。重要的是,他有李牧璇的家庭地址,从隔壁市过来拜访的话,并不是件难事。 李牧璇出事那天,家里只有她自己在,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考虑犯罪嫌疑人是熟人或者伪装成了快递员、物业管理人员等,敲门进入。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嫌疑人的行为很混乱,是先把人打晕才实施的性侵,因为李牧璇身上没有任何防御伤,说明侵害发生时她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遗憾的是,李家所在的地方是新落成的小区,周边监控设施尚不完善,根据警方推断的作案时间,唐奎他们把能调到的监控记录都翻烂了,却没有找到一个可疑人物。又怀疑是跟车进去的,可走访了所有当天进出小区的车辆驾驶员,采集了车上人员的dna,仍然没有一个对得上。 想到dna,林冬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推测。法医在李牧璇出手术室后第一时间提取了嫌疑人的dna,而潘海星因盗窃入狱,办理羁押手续时是要录dna的,如有前案在身,势必会触发系统内的警报。 线索难道就这么断了?他不甘心,又去找祈铭,拜托对方对比一下潘海星在系统内的dna和案件中提取到的,结果自然是不匹配。这下彻底断了念想,林冬捧着pad,坐在张金钏的转椅上和祈美丽大眼瞪小眼。 你吃午饭了没? 祈铭看他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难得体贴一回。刚在食堂听黄志伟念叨来着,林冬大中午的跑去找杜海威对指纹,俩人午饭都不吃了。 恩?哦,不饿。林冬循声回神,和祈铭对视片刻,无奈而叹:我还以为能锁定嫌疑人了,结果,空欢喜一场。 祈·不会说人话·铭无所谓道:你不是天天都经历这种事么?还没习惯? 林冬忍住白眼:祈老师,我是人,和你一样,遇到挫折也会气馁。 遇到挫折就想办法解决,唉声叹气最没用。祈铭直白道,我觉得你不是因为没锁定嫌疑人的事而气馁,你以前不这样,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恩,以后谁要再说祈铭没情商,我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林冬皱眉笑笑:没有,我家就我和二吉俩人,他活蹦乱跳的,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坐着,还能有谁出事? 不是还有吉吉和冬冬么? 他俩很好。 那你哥? 一句话捅林冬肺管子上了。是啊,他确实是为林阳担着心,所以案子上出现波折才会情绪低落。那大哥太不让人省心了,啥也听不见还满世界乱跑,这要走马路上后面来辆车摁喇叭却不知躲避,不得被撞飞? 没等他言声,又听祈铭试探着问:他没死吧? 真不愧是法医,动不动往太平间里送人。 林冬顿感哭笑不得,放下pad摆摆手:没有,至少我上次见着他的时候还喘气呢。 哦。 听动静,祈铭有点失望似的。不过林冬能理解,毕竟对方父母都死在林阳手里,尽管林阳只是执行暗杀指令的那把枪。说是不恨,但真的一点也不记恨么?不可能,这世上就没那种圣人。只是出于种种现实因素,祈铭不得不接受林阳活着的事实,但如果对方死了,可能对祈铭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第62章 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先上楼了。 站起身,林冬随口问了一句:对了金钏去哪了?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喝了二吉给点的奶茶,跑一上午厕所了。祈铭的语气如常耿直,他乳糖不耐,没想到二吉点的是鲜奶的,你记得转告二吉,以后别给法医办点奶茶了,我不爱喝,高仁减肥,金钏乳糖不耐,就大米一个,他要想喝他可以自己买。 得,花钱还花出不是了,林冬决定收回前面发的誓祈铭确实不是没有情商,而是极度有限。 tbc 第038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尽管局里公认的三巨头中, 已经有两个通过技术手段否定了林冬的期待,但他并不打算放弃,毕竟他也是三巨头之一, 有时候正确答案未必掌握在多数人手里。真凶迟迟不归案, 这种无着无落、满腔的愤怒与悲伤不知对谁发泄的煎熬,他完全能感同身受。严晶的白发、李毅磊在信中悲痛的质问、李牧璇的遗照,所有的一切都在鞭笞着他身为悬案组一把手的责任心。就算最后实在查不到真凶, 至少,他尝试过,努力过。 啊?你要去省监啊?那今晚是不是回不来了? 接到林冬的通知电话, 唐喆学深感意外。大狗那案子还得查呢,这又多个李牧璇, 他家组长真是不嫌累。但这人从来都是这样, 一旦动了重启案件调查的心思,那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林冬不怎么确定的:不一定,看时间,只要不是太晚, 打一个来回没问题, 而且带着兰兰不方便在外面过夜,没事你忙你的,我跟我哥说, 晚上让他过去遛吉吉。 别了吧,他耳朵又听不见, 还是让我妈去吧。 他不想被当成个废人。 行吧行吧,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诶对,跟你说个事儿 唐喆学的声音随着开关门的声音而停顿。今天他和孙燕琴一起去检察院了, 提前将佟蔓蔓她们的案子与负责起诉未成年人的检察官沟通一下。以目前的情况看,能提起公诉的只有谭辉和赵翼鹏,郭嘉琦和谭笑两人则因年龄限制无法构罪。未成年人刑罚分三档,十二到十四,十四到十六,十六岁开始则是完全行为能力人,违法犯罪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前两档都有相应的刑责罪名,只有触犯相关法律才会被提起公诉。强/奸罪卡在十四到十六岁那档,再低无法追责。 不过这不代表郭嘉琦和谭笑就能全身而退了,他们的信息会进入到违法犯罪人员数据库。烙印算是打下了,未来不管是参军还是考公,政审都过不去。当然这些惩罚与他们对女孩们造成的伤害相比,太轻了,只是目前法律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程度而已。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唐喆学刻意压低了音量:我刚在走廊上碰见姜彬,他说,现在市检察院的都知道你要给邦臣翻案的事情了,今天一大早他师父就给他打电话聊这事儿来着。 恩,好事不出门,林冬无所谓道,所以你看,老方拍板让咱主调,罗家楠也就是骂几句,真让他全盘接手他肯定挑三拣四,天天说我是人精,他也不看看自己,脱了衣服能上树。 听筒里传来阵闷笑。罗家楠说林冬是人精,林冬说罗家楠是猴精,唐喆学觉着,这俩人到现在还没打过一架,完全是冲自己的面子。 行了,你去忙吧,我得带兰兰出门了。 不给二吉同学留多余的自我膨胀机会,林冬挂断电话,叫上何兰一起去省监提审潘海星。以前他很少带何兰单独出外勤,出了也尽量不在外面过夜,主要是怕被人说闲话。他一男的无所谓,但何兰是女孩子,得注意影响。不管哪个单位哪种职业,总有些个碎嘴八舌的玩意,一天不嚼几句舌根,这日子跟没法过一样。就算现在也一样,哪怕他和唐喆学之间那点隐私已经成为半公开的秘密,还是少不得有好事之人传他男女通吃。 到省监得开三个半小时的车,林冬开前半段,后半段换手何兰。他得眯一会,昨儿晚上为了林阳的事失眠半宿,早晨起来冲澡的时候又被自家大金毛腻歪了一通,加之开高速景色单调容易犯困,他实在是撑不住。不过睡也睡不踏实,梦境层层叠叠,一个套一个,上一个以为醒了,却是又跌入下一层梦境。 蓦地,难以挣脱的梦境迫使他啊了一声,猝然惊醒,连带吓了旁边开车的何兰一跳。快速偏头看了林冬一眼,何兰心惊肉跳地问:林队,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林冬回手捂胸,阖目缓解剧烈的心跳。实际情况是,他梦到了一把枪,那把与大狗同埋一处的枪,斑驳的枪身,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唐喆学的后背。梦境之中他无法言语,想要提醒对方危险迫近却无力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击锤叩响、向爱人射出致命的子弹! 他并不认为这是个不好的预兆,而是事情太多,思绪太纷杂。以前做的梦比这个惊险的有的是,哪个也没成真过。哦,唐喆学拆炸/弹那次除外,那个他还真梦见过,只不过拆炸/弹的人不是唐喆学而是他自己,最后炸/弹还炸了。他隐约记得,自己的灵魂飘上半空,看着惨烈的现场,居然有一种置身事外之感。和当时的心境有关,那个时候毒蜂尚未归案,他又恰好在调查李永峰的爆炸旧案,日有所见,夜有所梦,加之每天都活在满满的愧疚感之中,只有在梦中才能寻求解脱。 第63章 想到枪,他拿出手机给许杰发了个消息,询问那把五四式的调查进展。过了一会许杰才回消息,说不是他们单位丢的那把,已经交给技术去修复了,等修复好了做弹道测试。常规调查,得确定那把枪上是不是背着人命。 临下高速前,林冬提议何兰先去休息区简单吃口饭,顺道给霸天虎加个油。他中午没吃,这会儿终于饿了,待会提人不知道得审到什么时候,先把肚子填饱了,好打持久战。 到休息区点了两份套餐,何兰边吃边念叨:我还以为今天有机会吃监狱食堂呢,之前听彭宁说,他和罗副队去提人,多的时候一天三餐都在那吃。 脸皮真厚,林冬默默吐槽。罗家楠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带人出去,能蹭兄弟单位食堂的绝不跟外面吃,蹲守跟踪也多是方便面、面包、火腿肠、矿泉水之类的简易食品,人均消费不超过十元。说是得养媳妇儿还房贷,问题在于,他养得起祈铭么?那可是手握信托基金,一条西裤五位数,买东西从来不看价签的主。经侦的明烁从警之前干过基金经理,看到祈铭就两眼放光,一副恨不得挖了信托公司墙角的模样。 嗨,都特么是职业病。 吃完饭加满油重新上路,到了省监,从办手续到见到潘海星,林冬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主要他们来的这个时间点不合适,正赶上犯人吃晚饭和看新闻联播的时段。潘海星已服刑四年有余,从来没遇上过临时提审的情况,冷不丁被提进讯问室,脸上写满了提防。 林冬开门见山,直接展示他寄给李牧璇的照片:这个,是你写的吧? 潘海星警惕地看着他,半天都不表态。在监狱服刑的这些年,他见过有些狱友被查出入狱前没发现的罪行,认了,分分钟加刑期。他靠积分减刑已经减了一年多了,眼瞅着再过几个月就能出去,这节骨眼上万不能给自己揽罪过。 关于潘海星的信息林冬早已掌握,也知道这家伙轻易不会开口,遂换了个策略,拿出李牧璇的黑白遗照,敲打对方的良知:这个女孩叫李牧璇,曾跟你通信三年,给你寄过贺卡、书、文具,还亲手为你勾了一双手套,潘海星,她去世了,被袭击,重伤致死,到现在也没抓到凶手,希望你能知无不言,帮我们抓到伤害她的畜生。 看到李牧璇照片的瞬间,潘海星便低下了头,用剃得发青的脑瓜顶对着栅栏那一侧的警官们。此时此刻,他的良知与私欲正在激烈对抗,林冬看的出来。避免视线接触,是防止自己内心深处的脆弱被看透,而潘海星越是沉默,他越确定自己的直觉没错潘海星不是凶手,但他一定认识凶手。 许久的沉默之后,潘海星缓缓释出口长气,抬起头,斩钉截铁的: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了。 何兰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即便温和如她也忍不住愤然道:她死的时候才十六岁!和你一样大!她对你那么好,你就不想帮帮她么! 突然臂上一紧,是林冬提醒她不可在被审讯人员面前表露真实情绪。这是林冬对组员一贯的要求,更是审讯员必备的职业素养,如果一定要有情绪,那也得是演出来的。无论喜怒哀乐,全都是为了配合被审讯人员的情绪变化,为了得到最真实的供词。 是啊,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包括记忆。林冬放下照片,听似失落的:潘海星,我看到你寄给她的照片,带着一丝希望来见你,但,说真的,你让我失望。 肩头微微一颤,潘海星看向林冬的视线里骤然凝起丝敌意。那眼神让林冬确信,如果没不锈钢栅栏隔着,潘海星一定会扑过来,狠狠一拳揍到自己脸上。他现在想的是,潘海星根本没忘了李牧璇,甚至有可能,这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孩,是对方的初恋。 思绪微转,计上心头,他问:你要她的照片么?我知道,在监狱里服刑,没什么机会看到女人。 林冬的提议让何兰不禁侧目给服刑人员留受害者的照片?为了换取供词?但这样做不怕亵渎死者么? 不过以她对自家领导的了解,这一定是有目的性的决策。 又是半天没等到回应,林冬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收起照片招呼何兰:走吧兰兰,他什么都不说,咱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两人刚一起身,就听潘海星轻飘飘的:把照片留下吧,我可以换包烟抽,这地方的男人,看见母蚊子都能硬。 何兰听得额角突突直蹦,但看林冬把照片顺栅栏间隙递向对方,只能咬牙忍着不发作。终于熬到出了监区,她忍不住了,朝林冬抱怨道:林队,您怎么能把牧璇的照片留给他?你知道他会会 下面的话她说不出口给服刑人员异性照片,这是要收集dna么? 林冬没反驳,只是淡笑着问:你今晚可以不回去么? 啊?话题转变太快,何兰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哪? 回市里,林冬稍事停顿,我决定,在这过一夜,等明天再来提审潘海星。 还提?他能说么? 赌十块钱。 何兰默默吐槽这是您和副队的情趣吧?怎么用我身上了? 吐槽归吐槽,林冬的赌局,基本没人能赢。何兰直觉自己这十块钱不保,只是好奇林冬用什么手段来撬开潘海星的嘴,一张照片能有多大的威力?然而事实证明,自家领导从不让人失望。晚上十点,她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林冬打来的电话:明早六点半下楼吃饭,八点去提审潘海星。 第64章 他愿意说了? 刚管教给我打电话,说,潘海星的同屋狱友要抢李牧璇的照片,为了保护照片,他和三个狱友打了一架,已经关禁闭了。 您可真是会琢磨人何兰由衷佩服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 就当是夸自己了,林冬丝毫没摆领导的架子,随和轻笑:不打扰你了,和男朋友视频吧,晚安。 啊?诶 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何兰不觉耳根发烫男朋友?我哪来的男朋友?跟孙毅杰那八字还没一撇呢! tbc 第039章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唐喆学原本的计划是, 视频的时候跟林冬汇报下工作,然后,提供点付费内容。奈何回家发现大舅哥还没走, 只能老老实实公事公办的汇报完工作便挂断视频通讯。另外林阳今天又能听见动静了, 刚唐喆学正在门口掏钥匙呢,门忽悠一下开了,给他吓一激灵。 单独和林阳相处的时间, 对唐喆学来说,度秒如年。结束和林冬的视频通讯,他从书房里出来看林阳还坐在沙发上, 左手猫右手/狗、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不禁头皮阵阵发紧。 这种时候只能以退为进。他试探着问:大哥, 这么晚了, 要不您今晚就住这吧? 不用,我等孩子们都睡踏实了就走。 在林阳温柔的抚摸之下,冬冬又拉成了一条直线,平时它都蜷着睡。吉吉则四爪朝天, 丝毫不在意露出最脆弱的肚皮。动物都有灵性, 它们知道,这个偶尔出现的后备铲屎官值得信任,强大的安全感令它们可以完全放下戒备。林阳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两个通人性的小家伙, 曾经还问过弟弟,要是实在忙不过来他可以接走, 上百英亩的牧场,有的是地方让孩子们跑。 问题林冬舍不得, 养成家人了。况且以悬案的工作状态来说,不至于一个礼拜一个礼拜的回不了家。实在掰不开人了, 就找林静雯、史玉光他们搭把手,怎么着也能养活。再说吉吉冬冬都非常聪明,林冬有理由相信,给脖子上挂把钥匙,这俩孩子能出门自己遛自己。 感觉干瞪眼不是事儿,唐喆学钻进厨房,热了杯牛奶给林阳。林阳晚上不喝茶和咖啡,也不喝酒,任何有可能影响判断力或者有成瘾性的东西都不沾。牛奶他喝,但人家有奶牛场,对奶的口感要求极高。对于唐喆学所献的殷勤,林阳只浅尝了一口便随手放到茶几上。 看唐喆学手足无措地立在桌边,林阳意识到是自己的存在让对方感到不自在了,于是轻轻放平趴在腿上的冬冬,站起身: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诶,大哥您辛苦了,大哥您慢走,大哥您常来哈。 唐喆学极力克制面部表情,生怕流露出一点点开心的样子招林阳不高兴。结果林阳都走到门口了,又突然回过身。就这一个动作,吓得唐喆学差点原地退三步他他他他还要干嘛?不走了么?要住这么? 然而林阳并没有折磨他神经的意图,只是平淡地问:我的病,冬子跟你说了吧? 啊提提过那么一嘴唐喆学干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端出靠得住的架势:大哥,您别担心,咱找医生,找最好的医生,我认识一些在医院工作的人。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冬子我都没让他帮我找医生,更不用麻烦你。随着笑意,沧桑感悄然爬上林阳的嘴角,而且,就算有一天我彻底失聪了也绝不会拖累你们,大可不必为此烦心。 莫名的,唐喆学从对方的笑意里感受到一丝落寞,忙安慰道:没,大哥,您看您说的,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没那回事。 再客套下去就没完了,林阳轻点了下头,留下声谢谢,帮我照顾好冬子后转头离开。望着重新合拢的大门,唐喆学默默地叹了口气。如果抛开过往的经历不谈,单说林阳那一身过人的本事,于他来说绝对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但是现在,这个曾经强大到不可一世的男人也开始走下坡路了,让人不免有点英雄迟暮的悲凉之感。 正伤感着,手机铃音乍响,居然是林阳打的:下来,我抓着个撬车偷东西的贼,麻烦你通知派出所。 唐喆学瞬感自己人间不值得我就多余替他担心。 大晚上的跑趟辖区派出所,唐喆学被同僚们好一顿表扬,说他警惕性高,职业素养强大,这么黑的天儿那么远的距离,居然能发现楼底下有个贼。唐喆学只能尬笑认夸。刚林阳下楼在路边等车,发现有个人在一辆奥迪车后备箱附近鬼鬼祟祟的,确认是偷东西的贼,悄无声息地贴过去,从背后一手刀就给人放倒了。到进派出所了,那贼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抓的。而且人赃并获,他倒地上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刚从后备箱里起出来的六条中华烟。 搁系统里一查,是个惯犯,将近一半的人生都是在监狱度过的。唐喆学问他好容易放出来了为什么不接受教训、找个正道走走,他嘿嘿一乐,表示比起外面的竞争压力,还是里面那种单纯的环境更舒服。确实有些服刑人员抱着这样的心态:在监狱里待久了,出来后与社会脱节,又没有合适的生存技能,于是破罐破摔,前脚出来后脚再进去,主打一个混吃等死。所以说内驱力很重要,外界的帮扶再多,自己不想奋斗只想躺平的话,给他把金斧头抱着也得饿死。 第65章 这件事倒是给了唐喆学灵感,关于学位论文。之前开题报告交了三份,都被教授给打了回来,主要原因是他提的方向业内都快折腾烂了,教授认为再搞也搞不出什么新花样来。碍于面子他又不想去求助林冬,只能自己抓头皮。通过这个反复进出号子的家伙,他感觉可以试试出狱人员再犯罪的心理研究方向,抓、判、关都只是法治的一环,彻底改造犯罪之心才是法治建设的根本目的。 兴冲冲地把自己的设想发给林冬,那边很快回复,提醒他这个方向的研究一直有人在做,所提的内容必须有创新。又给了他一篇自己最近发表的论文做参考,关于如何科学地进行刑事侦查决策。领导级的就是不一样,唐喆学看了不免感慨,自己还在研究个体问题,人家已经上升到决策层面了。 什么叫差距,这就叫差距。 早起到单位,唐喆学照例先去法医办催命。没办法,领导点名让悬案组主调,林冬又不在,他得负责盯进度。高仁说分型倒是出来了,还在跑系统对比,对不上本人的就得对亲属信息。以前的数据库不够完善,更不知道大狗有没有亲戚在他死后的二十年里犯过罪,信息又是否被录入到了系统内。 如果系统里找不到,那就得按老办法走访排查了。颅骨复原文英杰正在做,这会大狗的头盖骨就摆在悬案组办公室里,谁进来看见都咦~~~~~一声。唐喆学不乐意干等着技术给结果,跑去重案找罗家楠,商量后续走访排查的问题。罗家楠还在因领导的偏心眼而心塞,眼瞅着唐喆学送上门,当场敲了对方一顿步行街新开那家墨西哥餐厅的午饭,说是没吃过tacco,想试试。结果被上来送资料的高仁听见了,顺理成章成了搭头。 一顿饭干出去五百多块钱。坐在墨西哥餐厅最角落的一张餐桌边,唐喆学支棱着脸,生无可恋地瞅着对面那俩大快朵颐。吃饱喝足,罗家楠一抹嘴,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二吉,不是我矫情,大狗这案子涉及到很多历史遗留问题,你知道我一上午接多少打听小道消息的电话么?不夸张,至少二十个,可我又不是主调,找我干嘛?他们怎么不去问林冬啊? 唐喆学想了想,回答道:组长在省监提人,估计是因为监区屏蔽信号,打不通他手机。 林冬的直觉再一次应验了,经过一整夜的心理斗争,潘海星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邙炘。但他也只是怀疑邙炘,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事儿时邙炘干的。 具体情况是,当年李牧璇给他寄了一张照片,不是单人的而是一次班级活动的合照,告知他哪一个是自己。结果他看一眼就拔不出来了,原本因书信往来而生出的好感升级为爱恋。少年的情愫炙热而冲动,他利用节假日打短工,终于攒够五百块钱后,叫上邙炘陪自己一起按照信上的地址找了过来。还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给女神买了支玫瑰,在人家家楼底下等。没提前通知李牧璇,怕被拒绝。他知道自己无论家庭情况还是学习成绩都配不上对方,但哪怕看上一眼说句话,他也心满意足。 邙炘比潘海星大几岁,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爹妈早亡,上面有个姐姐还远嫁了外乡,属于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没手艺更没个正经营生,平时靠打点零工维持生计。由于混社会混的早,为人处世在当时的潘海星看来比较圆滑,想着找他陪着自己,万一有点什么事好有个拿主意的。然而等了一天,没等到李牧璇,他不知那段时间李牧璇正在参加竞赛集训,住在集训基地。 失落而归,某天潘海星看到新闻上报道,有个十六岁少女在家中遇袭而亡,警方广泛征集嫌疑人线索。电视里一闪而过的受害者照片让他心跳飙升,想倒回去看一眼,电视却没那个功能。他去网吧用电脑查,可网上的报道由于某些政策原因,都给受害者的脸进行了打码处理。他越看越觉得就是李牧璇,又去央求邙炘陪自己再去一趟。可一次,邙炘说什么也不去了,还让他死了这条心,说那些城里的女孩子绝对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乡下穷小子,并不知道因何缘由,言辞间对李牧璇极尽贬低之能。 他自己不敢去,一是不愿相信死的就是自己的女神,二是万一死的真是李牧璇,怕去了被警察当成嫌疑人。心就这样被煎熬着,熬到来年三月,到李牧璇生日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给对方家里寄了一张大海的照片,期望能收到对方的回信。以前李牧璇在信里跟他说过,因为他的名字里有海字,期许他的未来之路如海洋般宽广。意料之中的,没有回信,他知道,自己的女神已经香消玉殒。从此之后他便开始意志消沉,学也学不进去,整个人颓废到极致。大学没考上,他不想复读了,决定和村里其他的年轻人一样,出去闯社会。 初进社会他就被骗了,有个带他的老哥,人看着仗义和善,实则是某盗窃组织的头头。借着维修电器、疏通管道等方式上门踩点儿,疯狂作案,连续盗窃了一百四十多户,等他发现时却已无法抽身。组织落网后由于涉案金额巨大,首犯无期,而他最终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在监狱里他碰到了一个和自己有类似经历的狱友,闲聊中提到过去的青春年少,对方的一句话让他忽然警惕了起来你没怀疑过陪你去的那个大哥么?他也知道那姑娘住哪不是?他后面死活不去,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第66章 家人来探监时,他让家里人帮忙联系邙炘,可没人知道他去哪了。说是他入狱之后没多久,邙炘也离开了村子,已经好多年没人跟他有联系了。至此这件事就成了他的一个心病,想着等自己出狱,一定要找到邙炘,面对面和他问清楚。一开始没跟林冬说,是因为他并不确定邙炘是否是凶手:如果诬陷了对方,到时候消息传回村子里,他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如果是的话,他知情不报,则有可能加重刑罚。 后面林冬给了他李牧璇的照片,被同监室的狱友发现,问他索要。他知道这张照片到了那群已经多年没见过女人的牲口手里会有什么结果,说死不给,进而产生了冲突。在单独监禁室里的一夜他彻底想明白了,自己背多少骂名、多坐多少年牢都无所谓,只要能给曾经的梦中女孩一个交代,也不枉自己是个男人。 现在唐喆学已经安排岳林去挖邙炘在系统里的信息了,吃完午饭回去看结果。然后是罗家楠这,虽然刑侦处下辖的都算得上一线部门,但很显然,像重案反黑这样的,因长期侦办新发案件,群众基础更深厚,基层关系网更牢固,信息来源更广泛。事实上罗家楠已经在着手安排工作了,关于大狗的身份调查。 能出来交易贼赃的绝对不是新手。罗家楠信誓旦旦,我跟薯片儿说了,翻大狗死前五年全市范围内的盗窃和抢劫案件,看有没有涉案人员有类似大狗体貌特征的。 恩,还得是楠哥你有经验,执行力也强。 唐喆学马屁拍得太响,听得高仁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转头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没事儿,吃吧,不耽误减肥,做tacco的都是玉米牛肉蔬菜这类天然健康食材! tbc 第040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揣着滴血的心结完账, 唐喆学回到办公室,继续盯案件进度。林冬和何兰还在从省监回来的路上,估计怎么也得到下班点才能进单位。岳林告诉他说, 目前能查到的, 邙炘最近一次的行踪轨迹在今年年初购买了一张从呼和浩特到昆明的火车票,另外,其名下的手机号现在处于欠费停用状态。秧客麟那边还在追邙炘的网络账户信息, 这年头出门带现金的少了,到哪都是扫码支付,倒是方便警方追踪行动轨迹。 盯着屏幕上有限的信息看了一会, 唐喆学说:联系下他姐姐邙羣问问。 好。 岳林是组里除唐喆学之外,唯一一个在基层派出所里踏踏实实干过几年的人, 家长里短邻里纠纷处理多了, 十分擅长从三姑六婆嘴里挖消息,所以一般这种找人要联系方式的活儿都归他干。按照系统里查询到的联系方式,他给邙羣打去电话,然而邙羣名下的手机号码已经换人了, 又找邙炘姐夫的, 打过去半天没人接。等了俩小时,好容易接通了,那边一听警察立马骂了句脏话, 喀的挂断。得,又被当成骗子了。岳林深感无奈。受到电诈的影响, 现如今许多老百姓一接到来自警方的电话,第一反应都是骗子。脾气好的直接挂电话, 脾气不好的,呵, 可逮着骂街对象了。社会环境竞争激烈,压力大,戾气重,管你是不是公家人,骂你两句怎么了?老子还纳税养你呢! 没招,继续打。打了三遍,那边终于不耐接起,没等对方出言不逊,岳林一口气不带喘的:您好请不要挂电话我不是骗子我是市公安局悬案组岳警官今天联系您是为了和您了解一下您妻弟邙炘的近况。 这一个标点符号不带的劲头,惹得一旁正在画画的文英杰侧目而视。外放的通话那头随之静音,大概是这一长串开场白信息量有点大,得消化消化。过了约莫一分钟左右,那边才传来口音浓重的声音:邙炘?不晓得,好久么得消息喽。 那您妻子的联系方式,麻烦提供一下。岳林琢磨,姐夫不知道小舅子的消息,正常,姐姐应该有联系。 那边没着急给电话,而是倒起了苦水,说自己这个小舅子顶不是个东西,找姐姐姐夫没别的事儿,就是借钱。这些年陆陆续续借了好几万了,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后来他烦了,不愿意再跟着妻子一起当扶弟魔,硬让妻子换了手机号,不许她再跟弟弟联系。岳林表示理解,然后继续要手机号。谁知男人还是没理这茬,又开始抱怨起自己赚钱有多不容易,拖着受过伤的腰还得到处给人打工,借给邙炘的钱里甚至有一部分是他的工伤赔偿款。 这是有多大的怨气无处倾诉啊?岳林听得一脑门子官司。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多是大爷大妈,尤其是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那真是,电话拿起来都放不下。骂谁的都有,什么不孝儿女、缺德邻居、不负责任的物业、消极怠工的街道工作人员等等等等,甚至还有跟他抱怨超市收银员态度不好的。他不能挂电话,态度更不能不耐烦,要不反手就是一投诉。 好容易等那边说累了换气喝水,岳林见缝插针的:麻烦您,您妻子的手机号? 对方终于报了串号码,岳林迅速记下,又争分夺秒的:谢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祝您工作顺利身体健康生活愉快我现在要联系您妻子了再见! 说完啪的挂了电话,生怕那边反应过味来继续输出。文英杰瞅着他直乐:我发现你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跟重案的罗副队有一拼。 第67章 岳林谦虚摆手:谬赞了,我可没罗副队那本事,骂人五分钟起步,还不带重样的。 谁能跟楠哥比啊,那嘴跟开过光似的。 唐喆学刚跟着吐槽了一句,就听背后传来咚咚的扣门声,回头一看,是重案老大陈飞。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吐槽罗家楠的话会被陈飞传出去,毕竟对方吐槽起罗家楠来,那嘴也跟开过光似的。 陈队,啥事还亲自上来一趟?打个电话叫我下去就行了。 起身笑脸相迎,唐喆学照例客套了一番。在局里的前辈眼中,他一向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其实在林冬的言传身教下,整个悬案组成员给外人的感觉都是乖,言谈举止礼貌有加,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再看重案,就一土匪窝子,罗家楠敢跟方岳坤那尥蹶子,谁不得说一句陈飞教得好? 陈飞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你懂的的表情。唐喆学反应了一下,回手抄起放在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抬手一比:走,陈队,咱安全通道说去。 进安全通道抽上唐喆学分的烟,陈飞神情舒畅地呼出一口。对于陈飞有事没事过来蹭根烟的举动,唐喆学倒是习以为常,赵平生跟烟草局派的监督专员一样贼着陈飞,害对方只能拉下老脸蹭小辈的烟抽。作为陈飞背后的男人,赵平生把干政工练出来的三寸不烂之舌全用在对方身上了,一天到晚像个复读机似的撵着脚后跟碎碎念。要说这老两口也是逗,人前是陈飞脖颈子粗,对身居政委之职的赵平生吆五喝六,人后嘛反正那天他和林冬抽烟的时候,听楼上顺安全通道传下来的、赵平生数落陈飞的背景音听了两根烟。 今天陈飞不单单为了蹭烟抽,有正事找他:二吉,我听说,你们悬案要翻邦臣的案子? 唐喆学卡了一下,没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具体工作安排您得问林队,我现在接到的命令是查嘉丽号游轮爆炸后的失窃案。 你小子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哈?陈飞素来不是好糊弄的人,一向只有他糊弄领导的份儿,少跟我这打官腔,我不是来探听小道消息的,我是想告诉你,嘉丽号爆炸案发生后,我也在专案组干过一段,卷宗上记得不清楚的,可以来问我。 那太好了,先谢谢您了。 嘴上客气,实则唐喆学心里默默咀嚼着对方的话。当年的嘉丽号爆炸案,是省厅刑侦总队派人下来主持的专案组工作,贾迎春和于瑞福都是副组长,后来贾迎春受徒弟们违规操作的连累而断送了前程,被撸到市局管后勤,于瑞福倒是因此平步青云了。而贾迎春和陈飞素来不对付,不知陈飞此番话语到底用意为何,是真心想帮贾迎春,还是 搞刑侦的都是猴子成精,陈飞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口不对心,摆摆执烟的手:你别多想,我跟老贾不对付那是我俩的事,搞案子,没有私人恩怨,也不能有。 没有没有,我知道您为人坦荡。 这话还真不是唐喆学拍马屁,虽然脾气不好,但陈飞在职业道德方面没有瑕疵,就算摞了一尺厚的案底在督察那,依然没人能撼动他重案负责人的位置。可干了快四十年警察、大案要案不少破却还只是个副处,也全赖那副逮谁跟谁干仗的臭脾气,不知退休前到底有没有希望转个正。之前偷听到赵平生数落陈飞,主要原因是对方又跟领导那尥蹶子来着,说他再这么混不吝下去,早晚有一天得被抹去墓区派出所养老。 多说一句,警校在读期间,唐喆学还真去墓区派出所实习过,感觉挺好一地方,辖区内喘气的少,糟心事儿不多,清净。不知道以方岳坤为首的这帮领导怎么想的,动不动拿那地方吓唬下属,问题都给人抹到那去,人家所长也得要啊,派出所又不是废品回收站。 探身上下看看,确认附近楼层没人在安全通道里抽烟,陈飞压低声音:于瑞福这人,你了解么? 唐喆学摇摇头。了解也不能说了解,就没听过那人的好话,总不能当着陈飞面散八卦。悬案组号称八卦集中营,但林冬的要求是,不管谁传什么话,到悬案组就算到站了,谁敢乱传八卦,墓区派出所见。 嗨,又是墓区派出所,躲不开了。 哦,那有个事儿,你知道就行了,陈飞故作无所谓的,他现在虽然退了,但现任的副总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 明白明白。 话不用多说,点到即可,唐喆学忙不迭点头。邦臣的案子是于瑞福办的,真翻,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扇他的脸。人走但茶没凉,毕竟徒子徒孙都已身居要职。职场上的事情,有时候很难用对错来评判,案子要查,领导也不好得罪,怎么找平衡点是关键。他确信,以林冬收集情报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一开始老贾提翻案才会拒绝。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得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不过既然是方岳坤点名要他们干,那就干呗,反正天塌了有局长大人顶着。林冬的处世原则就是,有累大家受,有锅领导背。 眼瞅着烟抽的差不多了,陈飞摁熄烟头扔进垃圾桶,冲唐喆学点了下头以示感谢蹭人烟抽,总得有点表示。然后背过手,顺着安全通道慢慢悠悠往楼上走。这让唐喆学不免纳闷,重案办公室不是在一楼么?老头儿不回办公室往楼上去是 第68章 哦,对,赵平生的办公室在九楼。 tbc 第0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与唐喆学预计的差不多, 林冬和何兰踩着下班点儿进的办公室。岳林本来收拾好东西都准备撤了,一看老大出现,直觉今晚的约会要吹。邙羣已经联系上了, 但她不知道弟弟现在在哪, 最近一次联系是在上个月月初,邙炘管她要三千块钱,她背着老公偷摸给了。好消息是, 她给了邙炘之前和自己联系用的电话号码,坏消息是,这号码也打不通了。当然目前最要紧的, 是确定邙炘是否与案件有关。另外邙羣不愿意花时间配合取dna,好在她告诉岳林, 在老家, 他们还有一位隔房堂叔健在。男性亲属可按y染色体遗传特性提取对比嫌疑人dna,听完岳林的汇报,林冬准备跑一趟邙炘的老家,锁定嫌疑人后再谈下一步的事情。 今天不用加班, 岳林欢天喜地的约会去了。何兰是又被老妈催相亲饭, 磨磨蹭蹭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唐喆学关了电脑正准备走,却看文英杰还在办公桌前涂涂抹抹大狗的颅骨复原图,贴心叮嘱对方:英杰, 早点下班回家吧,明天上班再弄。 没事, 我弄完再走。 由于埋藏时间过久,骨骼饱受酸性土层侵蚀, 颅骨缺损较多,复原工作不是很顺利。虽然有贺报喜提供的回忆做辅助, 但毕竟时间久远,描述不甚清晰,只能给一个大概。文英杰又属于那种凡事要做到极致的人,以往做的复原跟证件照复印件似的,这次前前后后画了十多张,总感觉缺点什么。 林冬瞥了一眼他最新完成的力作,提醒道:你可以跟老韩取取经去。 对哦,我这就给韩老师打电话。 文英杰眼睛一亮,拿出手机给韩定江打电话。论画技,科班出身的文英杰自然比韩定江强,但要论看骨画人的经验,却远不及从事法医工作三十年余年的韩定江。打完电话,文英杰一把夹起画夹,兴冲冲地往出跑。 很久没见对方充满活力的样子了,唐喆学欣慰之余忍不住吐槽:跑那么快干嘛,怕赶不上晚饭啊? 韩老师说师母包了鲅鱼馅饺子,马上下锅让我赶紧过去! 轻快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林冬听了不禁莞尔,回头看向窝在角落里的秧客麟:诶,秧子,你不一起去混口饭吃? 不了,我不爱吃面食。 秧客麟的声音毫无波澜。韩师母的饺子堪称市局传说,有机会品尝实属幸运。说不喜欢吃面食只是个借口,实际上秧客麟是因为不擅长社交,这种需要说客套话的场面,能不参与尽量不参与。要是岳林还没走,肯定舔个大脸跟着一起去了。 出办公楼上车,唐喆学发动汽车后问:咱晚上吃什么? 林冬看了眼时间,说:到楼下随便吃一口就行,八点不还约了牛院长送吉吉去相亲? 哦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唐喆学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已经周五了,刚还傻呵呵的让文英杰明天上班再弄,不知道的得以为他多压榨下属。悬案组能休大礼拜属实让众多同事嫉妒,尤其是罗家楠,恨得咬牙切齿。曾经有一次,唐喆学周末和林冬去看电影,爱国电影,本质上是为了完成上面下达的政治任务,回去得写观后感的那种。他随手发了个朋友圈晒电影票,结果,罗家楠给他在微信里噼里啪啦发了一堆现场照片,真够攒劲的,骨头架子上都结蜘蛛网了。 本来给吉吉约的相亲日是周六,但牛院长临时加了台猫咪肾囊肿手术,又改到了周五晚上,地点就在牛院长的宠物医院。 八点带吉吉准时赴约,相亲对象已经到了。一只两岁半的母金毛,叫美加,水汪汪的大眼睛,戴着粉红色的项圈,穿着花色鲜艳的小坎肩,体格比吉吉小了一半,性格有点害羞,看到吉吉,扭身躲到妈妈的身后。吉吉外向活泼,在外面不管遇见猫猫还是狗狗都能勾搭一番,甚至和隔壁楼的柯尔鸭也建立了垮物种的友情,是方圆几公里内有名的社交能手。见到美加,它呼呼摇起大尾巴,凑上前不停地嗅着。 俩孩子看上去对彼此的印象还不错,牛院长表示,可以放寄养室里单独相处一会试试。狗子们进屋谈恋爱,主人们在外面尬聊。交谈中得知,美加的妈妈是一位服装设计师,美加身上那件坎肩就是她亲手设计制作的。出乎林冬和唐喆学意料的是,美加不是从繁育基地买来的,而是收养的流浪狗。 我看她在停车场里流浪了好几天,瘦得可怜,就抱回家了,在业主群里发了认领通知,可是没人回应,我想,既然没人养,那就我养吧,也算我们俩有缘。 美加妈妈的个子很高,跟林冬差不多,说话的时候总是伴着腼腆的笑意。这让林冬不由暗暗吐槽果然,谁养的狗,性格随谁。 我带她到牛院长这来打防疫针做驱虫,牛院长告诉我,美加的乳牙还没换完,也就半岁左右,于是我就从捡到她的那天起往前推了半年,记作她的生日。美加妈妈说着,拿出手机跟他俩分享女儿小时候的杰作,都说金毛温顺,可小美加简直是个拆家能手,我出去工作一天,回来一看,以为屋里遭贼了。 照片中的案发现场简直惨不忍睹:卫生纸从厕所拖到厨房,沙发垫里的填充物满屋扬;液晶电视趴在地板上,旁边的花瓶同样未能幸免于难;但凡带个把手的抽屉或者门都大敞遥开,里面的东西尽数翻出;桌角、椅子腿啃得乱七八糟,几乎没有一件好家具留下。 第69章 照片里的惨状让唐喆学发自内心的感恩吉吉的乖巧,随口开了句专业冷笑话:通过现场情况分析,嫌疑人在作案时的精神状态十分混乱,谋财不是重点,破坏屋主的生活环境才是。 说完就看林冬用那种眼神斜楞自己,赶紧端正态度,一板一眼的:狗子换牙的时候会这样,过了那阵就好了。 对,你说的没错,她换完牙立马老实多了。 美加妈妈含笑点头,她知道亲家的职业是警察,也知道他们是一对儿。前者是牛院长告诉她的,后者是她自己看出来的。刚他们进门时,林冬的胳膊被门把手挂了一下,唐喆学立马上手帮他揉搓缓解疼痛。这是亲昵的爱人之间才会有的动作,普通同事、朋友还真不多见,尤其是男性,照顾他人的意识大部分比女性低得多。 不过,有点可惜,这俩男的,随便挑一个做男朋友她都乐意。 正聊着,牛院长出来招呼家长们去自己办公室看监控。每个寄养宠物的房间都安装了监控摄头,以供不在宠物身边的主人们可以随时看到自家崽子的情况。像给吉吉和美加用的那个最大号寄养间,日收费三百五,看在双方铲屎官都是老客户的面子上,牛院长承诺,如果俩孩子看对眼,他愿意免费提供为期一周的蜜月套房。 监控里的吉吉和美加相处融洽,但是,太融洽了,完全没有小情侣之间的火花。俩孩子一起玩球、玩骨头玩具,要不就是互相扑来扑去、舔毛,看上去不管是做兄弟还是做姐妹,都行。 美加妈妈歪头看了一会,语气略尴尬的:哎呦,吉吉是没看上我们美加吧? 不是,这孩子天生缺根弦儿。 林冬出言替对方找台阶下。要说吉吉缺乏本能吧,那是错怪孩子了,附近被吉吉骑过的狗一巴掌数不过来。但说它是情圣吧,妈的,骑的都是公狗。之前应警花们的要求带吉吉到单位挨撸,下车正碰上警犬队出任务,瞅见贝勒,吉吉跟疯了一样往过冲。百十多斤的狗子劲儿太大,扥得唐喆学一个没拽住,脱手了。眼瞅着自家的不孝子成了脱缰的野狗,唐喆学吼都吼不住。而训导员看吉吉那坦克似的体格子狂奔而来,一把抄起贝勒闪身上了车,转脸麒麟又从车上窜下来,扑上去把吉吉一顿猛揍。宠物犬哪打得过警犬啊,吉吉这顿揍挨的,害唐-吉吉爹-喆学的脸丢出大气层,发誓以后再也不带儿子来单位了。 墨迹了一个多小时,看俩狗子头挨头睡着了也没办成事儿,牛院长并不气馁:先搁这搁两天吧,我刚检查过了,美加这两天差不多到发/情期了,有激素作用加持,兴许吉吉能找回男子汉的本能。 唐喆学并不抱太大期望,冲吉吉的表现,估计也就贝勒来行。他琢磨着,啥血统不血统的,干脆绝育得了,还能多活几年。林冬没表态,本来嘛,配狗这种事,随缘,再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当爷爷的期待。 不过美加妈妈看上去不太想错过自家狗子一年只有两次的发/情期,表示:跟吉吉合不来就算了吧,明天还有另外一家的要相。 人家都这么说了,牛院长不好再坚持,只能把狗子牵出来让各自的主人领回家。回去的路上,唐喆学莫名郁闷,忍不住数落儿子:你瞅瞅你,白长那么大一只狗,人家美加不漂亮么?性格不好么?能娶上那样的老婆你祖坟上不冒青烟么? 吉吉回过头,小眉头委屈巴巴皱起。林冬见状抬胳膊肘杵了唐喆学一下,示意他别难为狗子自家狗子没谈成对象,耽误你做主人的显示男子气概了是怎么着? 话说回来,唐喆学是有点自尊心受挫,回了家,一晚上勤折腾儿子该贡献的那份,老子都给替了。 tbc 第042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周一早晨开完例会, 林冬带上手续,再去法医办问祈铭借了张金钏,驱车奔了邙炘的老家。说服嫌疑人家属配合dna取证, 较少遇到特别配合的, 就像邙炘的姐姐邙羣,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时间嫌麻烦,还是不愿意让弟弟成为嫌疑人。而邙炘的这位隔房堂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听说要取自己的dna,第一反应是问抽血有没有补贴。 取您的dna,是为了帮忙排除邙炘的嫌疑, 作为他的亲属,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林冬面上和颜悦色, 实则内心忍不住吐槽又不是献血, 哪来的补贴? 那小子还欠我七千块钱呢。堂叔满脸不忿,我找不着他,你们先替他还了呗,等找着他, 你再跟他要。 一旁的张金钏闻言不由侧目从来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管警察要钱的。主要他没在派出所待过, 要搁唐喆学那样在派出所待过几年的,听这奇葩发言都排不上前十。 有一回唐喆学在机场执勤,碰上个接机的老太太找警察, 说,自己孙子坐的航班已经降落两个多小时了, 可人都走光了楞没瞧见孩子出来,电话也打不通。唐喆学赶紧按照老太太提供的手机号联系对方, 打半天终于有人接了孙子睡觉呢,老太太记错日期了, 飞机明天才到。等唐喆学把情况跟老太太交代清楚,老太太一脸不解的:这是飞机还是公交车啊,怎么两天的航班号一模一样? 不然您以为呢,飞机也是公共交通工具啊。 正当唐喆学无言以对之时,又听老太太说:太晚了,机场大巴停运了,出租又太贵,你们用警车送我回家吧。 第70章 好家伙这还赖上了,唐喆学没辙,找了个相熟的机场地勤,拜托对方下班后送一趟这老太太。真的,也就是看在对方七十多岁、来回折腾一趟不容易的份上,要不然打死他也不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 再看眼前这位堂叔,奇葩发言源源不断,被林冬婉拒了替侄子还债的要求后,又提出让警方给解决一下自己和隔壁邻居的宅基地纠纷。他说邻居砌墙砌到自家宅基地上了,要求警察以占用他人宅基地的罪名把对方抓走关几天。先不说有没有这罪名,就算有也轮不着林冬管,宅基地纠纷,要么找村委会,要么找派出所。 不过堂叔的发言也不是全然奇葩,后面他终于说点正事了,关于邙炘邙羣姐弟俩的家庭背景。邙炘不是父母双亡,而是因为家里穷,妈妈跟别的男人走了,然后他爸就活活气死了。邙炘自幼吃百家饭长大,打小就喜欢小偷小摸,姐姐邙羣大他七岁,十六岁就出去打工了,然后在外面嫁人,再也没回来过。这些事邙羣都没和岳林说过,大概是觉着家丑不可外扬。 说来说去,就是邙炘自幼缺乏管教,长大后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玩意。而李牧璇遇袭时,邙炘刚满十九岁,正处于自控力较差、易产生性冲动的年龄段。据此,林冬判断,邙炘很有可能就是犯下这起案子的罪魁祸首。 这一次的dna结果没再让林冬失望,根据比对,从李牧璇身上提取到的嫌疑人dna,y染色体和堂叔为同一父系基因,这个案子终于锁定嫌疑人了。但是,茫茫人海,连家属都不知其身在何处,如何找到邙炘拿其归案,是摆在悬案组众人眼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林冬让秧客麟查邙炘与邙羣通话时用过的手机号,通过最后一次使用时的信号发射基站,确定当时他身处云南腾冲。 岳林在讨论会上积极发言:边境啊,这小子不会去贩毒了吧? 去做电诈也有可能呦,何兰补充道,现在从云南边境偷渡到缅甸的,搞电诈的占大头,毕竟贩毒没电诈挣得多,被抓了判的也更轻。 基于所收集到的前置信息,林冬认为,他俩说的可能性,都有。刚让岳林捋着邙炘那个手机号的通讯记录挨个打电话过去,无一例外都是催债的,看起来这小子在外面欠了不少钱,孤注一掷偷渡出境可能是他最好的选择。所以现在有更紧迫的问题摆在了面前邙炘还在不在境内?在的话,能不能在他偷渡出境之前抓捕到? 去腾冲? 一起抽烟时听林冬说要出差,唐喆学稍感诧异。人还没找着就先奔过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到那俩眼一抹黑,怎么找啊? 林冬早有计划:我让兰兰发了协查给腾冲当地的公安局,让那边帮忙找着,然后咱俩订明天一早的机票,先到昆明,再转去腾冲。 我也去啊? 恩,找人方面你是熟手,其他人经验不足,我们没时间可浪费。 行吧,唐喆学心说,听领导的安排,干工作不能挑三拣四。林静雯又出去旅游了,他们出差就得把吉吉冬冬送去寄养,一天二百五,心头滴血。然后林阳之前说过,自己这两天就要走了,没法继续帮他们照顾毛孩子,深表遗憾。当然,他不遗憾,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正说着,罗家楠推门探头:嘿,就知道你俩在这躲清闲呢,刚去办公室找你们来着。 说完过来顺了唐喆学根儿烟,自己大大方方点上,一点不跟对方客气。关于被同事蹭烟抽的问题,唐喆学已经习惯了,尤其是罗家楠,被祈铭卡零花钱卡的,直接拿他当后勤补给站了。有天晚上两组人一起加班,罗家楠烟抽的有点多,唐喆学好心劝他少抽点,对方来了一句我不抽烟没侦破思路,然后林冬在旁边怼了一句你是不抽二吉的烟就没侦破思路。按理说正常人被怼这么一句,好歹得收敛点,可罗家楠不属于正常人行列,越怼越来劲,直接把剩下的半包全揣兜里了。 罗家楠今天不光为了蹭烟抽,有正事找他们。大狗的骨dna在系统里没对上,这个结果于林冬来说并不意外,只是现在得依靠重案的情报网去摸排了。罗家楠找他们是因为彭宁捋出来的某些盗抢案中的嫌疑人体貌特征和大狗接近,想说跟悬案的分分工作量,分头摸排走访。 听说他们准备出差、暂时没工夫摸排走访,罗家楠阴阳怪气的:呦,林队,这案子方局可是拍板让你们悬案主调,您说走就走,合着脏活累活全甩我们重案干是吧? 罗家楠,讲道理,现在嫌疑人有可能潜逃出境,如果不是今天没航班了,我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谈正事的时候林冬从来不惯着罗家楠,再说英杰已经把嫌疑人画像提供给你们了,摸排一个已经有照片的人的身份,对你来说,难么? 恩,确实不算难。罗家楠承认。林冬说的并不夸张,文英杰那颅骨复原画得跟照片似的,听说这回还有老韩献计献策。他到手后又忍不住觊觎了文英杰,啊不是,是文英杰的专业能力一番,挖墙脚的心思再次蠢蠢欲动。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没事就爱往文英杰跟前凑,培养培养感情,以后锄头挥起来也轻松点。 唐喆学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啊楠哥,我们这真是急茬儿的,不然不能都甩给你,我待会还得早点下班送吉吉和冬冬去寄养,一天二百五呢。 第71章 二百五一天?罗家楠听着都心疼,果然,没钱别养活孩子。 干嘛不搁警犬队让老徐他们帮看着? 麒麟老和吉吉打架。 哦,对,想起来了,上次吉吉被麒麟摁停车场摩擦来着,我看过监控,哈哈哈。 这事儿提起来他就想笑。不知道为什么,看麒麟打吉吉,总有一种林阳打唐喆学的既视感。明明吉吉体格更大,体重更占优势,但跟麒麟打架,属实是遭受到降维打击。身心愉悦了一番,他也不提分工那茬儿了,蹭完唐喆学的烟,心满意足的走人。 送走那瘟神,唐喆学吁出口气,回办公室给下属安排工作。那四个小兔崽的案子,走卷资料还需要完善,嫌疑人和受害者的供词都需要反复敲定,这事儿交给何兰和文英杰办就行,他俩的心思足够细致。然后是大狗的案子,说是暂时没时间管,但不能完全当甩手掌柜的,先让岳林和秧客麟按着现有的信息捋失踪人口库,万一能对上也省的罗家楠他们多受累。重案那边的案子有结案时限压着,要说时间不够用,大家半斤八两。 工作安排妥当,唐喆学回家送毛孩子们去寄养。一看他拎出宠物背包就知道是爸爸们又要出差了,吉吉和冬冬各自分头叼来玩具和餐盘,堆到玄关,等着爸爸一起收进包里。有时候看毛孩子这么乖巧懂事,唐喆学深感亏欠。都说养宠物陪伴大于物质,但事实上,他和林冬真没太多时间陪它们,然而不管几点回来,总能收到热情的迎接。 前脚送完毛孩子,后脚收到林冬发来的航班信息,早晨七点五十的。这是最早的航班,中途经停成都,总共飞7个小时。林冬还说今晚不回来了,要在单位加班弄齐带过去的资料,让他收拾好行李,明天六点半机场见。在一起时间长了,出差要带什么,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需求。除了各自的衣服和牙刷,日用品带一套共用的就行,他俩出差的行李一向是一个20寸的小行李箱就能装下。只是不知道这次得去多久,唐喆学拿大行李箱多装了两件外套,边境地区多山,山风彻骨,他深有体会。之前去云南帮罗家楠翻过一起应承嫌疑人的案子,该说不说,那哥哥简直是他命中的劫数,除了吃拿卡要就是往他头上扣案子,还他妈一个比一个得罪人。 早晨四点就得起床,反正得飞七个小时,上去再补觉。唐喆学收拾完屋子,把该关的都关了,该断的电也断了,拖上行李箱奔了机场。到机场将将六点半,林冬已经在大厅等他了,值机也在网上值完,只等他拿身份证过来打印登机牌进安检。然而唐喆学带的是大行李箱,超标了,还得托运。 一大早赶上好几个旅行团出游,托运柜台前人山人海。等办完托运手续再过安检,却发现队伍排得是曲里拐弯,连给登机时间紧迫的旅客专门开的安检通道前也排了三十来号人。听到广播里喊自己的名字催促登机,林冬果断拽唐喆学奔了头等舱安检通道。 没想到,跟特么头等舱安检通道里遇见熟人了 大哥,您也去昆明啊? 看着林阳手里的登机牌,唐喆学头皮阵阵发紧。他确信,接下来的七个小时里,自己是睡不香也吃不踏实。 tbc 第0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各位旅客, 欢迎乘坐本次航班,飞机即将起飞,请系好安全带, 收起小桌板, 拉开遮阳板,关闭手机平板等电子设备或转成飞行模式 起飞前广播根本盖不住机舱里的喧哗,出公差只能坐经济舱, 唐喆学前后左右都是旅行团成员,一群可爱的大爷大妈,自己耳朵不好使也觉得别人听不见, 说话都靠喊,要求还多, 把空姐使唤得团团转。唐喆学自己的行李托运了, 却起码帮大爷大妈们举了二十个行李箱上去没辙,谁让他人高马大,看着就有把子力气。 林冬不用跟他一起挤经济舱,人家有亲哥罩着, 升舱去头等舱了。林阳也要帮他升舱来着, 他婉拒了,比起在大舅哥旁边绷着神经、一句话说出来之前得在肚子里绕八圈,他宁可待经济舱里伺候大爷大妈。倒是有积分可以升商务舱, 只是万一被大舅哥知道了,面子上过不去:哦, 我给你升头等舱你不要,自己跑去坐商务舱, 怕我就直说。 真不是怕,林阳又不吃人, 但就是吧与林阳相处,唐喆学有种身处食物链,被上一级捕食者压制的错觉。林阳曾和他提起过自己的过往,也有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说自己与对方面对面时,总有一种无法反抗的被压制感。究其原因,可能是初见之时的实力绝对悬殊所造成,以至于成年之后也无法摆脱这份心理阴影。搁他身上就是一开始被林阳揍大发了,再见着,全身的神经都在叫嚣曾经的惨痛记忆。 但要说被揍得惨,罗家楠比他可惨得多,都进icu了,人家怎么没这感觉?就上回去金耀吃请,看看罗家楠面对林阳那态度,不说趾高气昂也差不多,满脸都是大写的这老子的地盘。重点还是和林冬关系,他觉着,这不是怕,是对爱人以及爱人家属的尊重。 恩,没错,一定是这样。 正当唐喆学在经济舱自我安慰之时,头等舱里的林家兄弟俩却是尴尬而处。当然林冬不尴尬,横竖被抓包的不是自己。刚问林阳要去昆明的哪家医院,这大哥以微笑掩饰,说自己要找的老中医不在昆明,到了那还得接着往下走。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忽悠了,傻,早就知道,林阳的话只能信一半,有时候一半都不能信。 第72章 事关哥哥的身体健康,林冬的态度不再跟哄孩子一样,而是直截了当的:跟你说不能信偏方,你到底要去哪?找谁? 收回投向舷窗外的视线,林阳望着弟弟明显生气的脸,淡淡道:不是偏方,我只是去寻求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我不是你的嫌疑人,你没必要用这种语气跟我交流。 这种语气叫做担心! 您好,先生,马上起飞了,请系好安全带。 被空姐的声音打断,林冬才发现自己光顾着跟林阳置气,安全带居然忘了系。正要上手系,林阳探身过来帮他扣好,眼里盈着笑意,像是在讨好弟弟般的:别担心我了,冬子,我能照顾好自己。 林冬皱眉:你坦诚一些我怎么会担心? 一样,告诉你实话你更担心。林阳轻巧耸肩,虽然我从小没父母管着,但我知道,亲人之间越是实话实说,越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我大半辈子都是这么过的,现在要我改,不现实。 林·审人无数·冬反应极其迅速:你跟嫂子也这么说话? 林阳不吱声了。一物降一物,在薇拉面前当然不能这么说,那女人可不惯着他,温柔的时候真温柔,悍起来家里的盘子不够她使想想当年克里斯头上的包。比起九鬼惨无人道的训练,他感觉薇拉的盘子更能提高自己的反应能力。不能怪薇拉凶悍,经历过生死劫难,加上这么多年只有她自己带着孩子隐姓埋名的生活,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性格不够刚硬根本活不下去。 同样刚硬的还有女儿托尼娅,单看那继承自妈妈的美丽外表,绝看不出她是个从小就跟男同学打架、换了无数次学校的硬茬。她不欺负人,但绝不能被人欺负。她可是亲眼见识过妈妈被房东吃豆腐、转脸给对方一个过肩摔的姑娘。这种性格有好处,到哪都不担心吃亏,但另外一方面,她不能容忍父母欺骗自己,把曾被全世界通缉的林阳说成战斗英雄。林阳想补偿女儿却无从下手,那姑娘和他一样,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 见哥哥不言声了,林冬缓下语气:你是要去缅甸吧? 林阳没有否认,默默转头看向窗外。飞机开始滑行了,跑道边的景物缓缓后退,拉扯着记忆一同流逝 墨色的夜空下,林间燃起数米高的篝火,映亮周遭的一切。一群打扮怪异的人簇拥在火堆旁,面上涂得惨白,手臂高举,虔诚诵唱传续千年的祷告。神灵没有实体,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识过所谓的神迹,但信徒依然相信它们可以听到自己的祈祷并给与庇佑。贫穷、饥饿、疾病、毒品、战争,生活在此的人,需要依靠信仰的支撑才能勉强生活下去。 由豹骨磨成的刺青针浸染过不知名的矿物染料,一针接一针落在被神灵选中的年轻人背上,血珠混着染料,蜿蜒坠落。接连不断的疼痛感逼出林阳额头的汗水,他眼里映着火光,指尖深深陷入泥土,无声承受蜕变所带来的痛苦。今晚是一年一度祭祀主神果图的祭典,方圆几十里的山民都聚集在此,送上虔诚的祈祷,聆听神的教诲。而他,将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成为主神果图在世间钦点的使者。 仪式接近尾声时,一条毒蛇活灵活现地盘踞在林阳的背上。巫师宣告众人,这是果图的化身,覆于使者正对心脏的位置,守护其平安从此之后,世间再无林阳,只有毒蜂,掌生死,断善恶。 好像是被守护了,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推着他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而自从与龙先一战、刺青的蛇眼位置被破坏,过去不曾困扰他的噩梦和身体发出的警告接踵而至,甚至一向坚定的信念也出现了动摇。也许一切都是做交易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得再去一次那个地方,为迷茫的内心寻找一个答案 得知哥哥的真实想法,林冬果然更担心了:你过去待的地方,没人知道你还活着吧?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去,不怕引仇家上门? 在那里我没仇家,这回林阳说的是实话,就算有也都死光了。 林冬琢磨了两秒:你是在炫耀? 没那个必要,我从不缺乏认同感。 接过空姐递来的菜单,林阳随手翻了翻,岔开话题:用不用给小唐点一份送过去? 给他留点尊严。 林冬果断拒绝。他太了解唐喆学了,那么厚实的胸肌都裹不住的自尊心,就别随随便便拿出来践踏了。有一说一,林阳对唐喆学还算不错,该给面子的时候照足了甩,私底下也从不为难对方。但就林阳本身的存在而言,对唐喆学莫名有种威胁。他和唐喆学就此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唐喆学的爸妈也像祈铭爸妈那样死在林阳手里,这种威胁感肯定不存在。 咱就是说,这话,谁听谁不骂一句大孝子? tbc 第0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下飞机后唐喆学本想跟林阳那刷一下存在感, 可人家已经走了,都没留个说再见的机会。中间转机时也没机会碰面,人家头等舱待遇和经济舱的不一样。不过林阳倒是留了话, 林冬说, 关于帮忙找医生的事情,他哥深表感激。这让唐喆学那颗被大爷大妈们折磨了七个小时的心多多少少获得点安慰。简直了,这一路比菜市场还热闹, 隔山隔海地聊家长里短,听不见就喊,他现在连隔三排座椅的大妈家楼道里坏了多少灯、隔七排座椅的大爷家有几条狗都门清。 第73章 邻座的大妈试图给他介绍对象, 那户口本挖的,比他审人的时候还地道! 机场不用出, 他们还有下一站, 领完行李再去大厅重新过安检登机。到目的地已是下午五点,一整天的车马劳顿下来,唐喆学腿都窝肿了。来接机的是本地的刑侦同僚,陶裕华, 一米七出头的个子, 裹人堆里并不显眼,但走近了看,周正的面孔下隐隐透着股子凌厉之感。因着只通过电话没见过面, 陶裕华在接机口举着手机,屏幕上滚动播放热烈欢迎林同志唐同志, 让被迎接的人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尴尬。 您好,陶队, 我是林冬。 林冬与来人礼貌握手,顺带自我介绍。旁边唐喆学也握了下, 自报家门:唐喆学。 陶裕华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笑问:累了吧?车在停车场,走,先带你们去吃饭。 谢谢,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比起吃饭休息,林冬更关心的是嫌疑人是否还在本地,先去局里吧,我们把情况跟兄弟们介绍一下,也好尽早把人摸上来。 早就听说过你效率过人,没想到这一来就催命啊? 陶裕华大方而笑,看起来并不介意林冬的直接。他一笑,唐喆学注意到,对方左边该长虎牙的位置空了一块。大概率不是自己掉的,他琢磨着,陶裕华看着岁数和林冬差不多,掉牙什么的,太早了,八成是抓捕嫌疑人时的意外。去停车场的路上顺嘴打听了一句,得知陶裕华比林冬还小一岁,唐喆学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他有心劝对方尽早补上,不然其他牙齿很容易松动,掉起来会比同龄人早得多。 悄咪咪把想法跟林冬提了,林冬让他别多嘴,对于他人的体貌缺陷,不提人家还不介意,提了,反倒让人窝心。不过在车上陶裕华自己倒是聊起了这事,说是上个月抓一伙准备偷渡出境的电诈人员弄的。人员众多,现场过于混乱,他扑人时嘴磕桌角上了,生生磕掉颗牙,一直没工夫去补。本来说这礼拜去的,牙医都约好了,结果,林冬他们来了。 不好意思,耽误您办正事了。 唐喆学赔笑致歉。出门在外,客气点没亏吃。自打进了悬案组,出差是家常便饭,毕竟嫌疑人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户籍所在地等他们去抓。全国到处跑,到哪都是生面孔,而这一张张生面孔之下是完全迥异的性格,鬼知道哪个跟罗家楠似的,炮仗脾气一点就炸。他唯一庆幸的就是,管理日趋严格,从业人员素质大幅提升,不用像老爹当初那样,到哪先喝一顿,增进下感情,不然工作没法开展。 同车还有位司机,是陶裕华手下的一名侦查员,肖拓,特别低调内敛的一个人,话极少,打招呼都不带出声的。见林冬和唐喆学上车,就对着后视镜点了下头,自我介绍还是陶裕华给做的。年纪不大,唐喆学估计岁数比自己小,但块头不小,往那一坐,把越野车的驾驶座填得满满当当,瞅着比苗红她老公乔大伟还壮实。 直到下了车,他近距离感受到了对方的压迫感一米九九的个头,差一点点儿就进位了。 林冬得仰脸看肖拓,并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你可真够高的。 我们石头原来是打篮球的,这个头在他们队上不算高。下车撞上车门,陶裕华笑呵呵的自我调侃,上回他拉我跟他们省队的队友吃饭,那真是,太伤自尊了。 是,他还没林冬高,跟一帮打篮球的站一起,落差可想而知。石头是肖拓的外号,陶裕华给起的,说这孩子跟块石头一样沉默,更像石头一样坚硬。 应林冬的要求,刑侦队成员已在会议室摆好阵仗听案情简报,一同与会的还有几位派出所所长。摸排工作需要大量的人手,陶裕华已提前通知到位。由此可见他也是个行动派,而且非常具有号召力。应是不虚此行,林冬觉着,像陶裕华这样能在抓捕现场撞掉颗牙还忙得没工夫补的,绝不是靠背景或者疏通关系上来的那种人。 听到林冬说邙炘有可能偷渡出境,一位侦查员表示:陶队,上个月抓的那伙人,把嫌疑人照片先拿过去给他们认认得了,保不齐有人见过。 陶裕华正支着下巴看ppt,闻言视线朝旁边一扫,刚发言那位立马起身离开了座位。 这就去办差事了?唐喆学稍感吃惊,搁他们那怎么着也得领导安排完工作、散了会再干活。边境重镇是不一样,来时看街面上节奏缓慢、市井气息浓重,本以为是个悠闲之地,没想到工作效率比他们还牛逼。以前遇上过那种不拿他们当回事的,消极怠工磨磨唧唧,弄个手续比生个孩子还费劲,也就是他和林冬脾气好,要搁罗家楠那样的,指定当场掀桌。 随着报告进度,几位派出所所长也陆续离席,不是不给林冬他们面子,而是人家知道该干嘛了,一分钟工夫不耽误。这让唐喆学对陶裕华刮目相看,就一个眼神,旁人便知道他要意欲何为。这必定是长时间磨合积累下的默契,老实说,整个悬案组,也只有他和林冬之间有这般默契。 散了会,陶裕华招呼他们去食堂吃饭。他们不饿人家饿,再说得给办事人员时间,总不好当跟屁虫盯着人家怎么干活,那可太招人烦了。进食堂打好饭,陶裕华敲出根烟,自顾自点上。之前唐喆学第一次来云南办案,发现不管会议室还饭桌上,大家抽烟都是各自抽各自的、谁也不说给谁让一支,他还有点介意人家小气。后来他故作大方给别人让烟被拒,才从同僚口中得知,是因为以前的毒贩无孔不入、想方设法拉拢执法人员下水,所以渐渐的,这边人都养成了不抽别人烟也不给别人让烟的习惯。 第74章 唉,都是血泪堆出来的教训。 肖拓人高马大,饭量自是惊人,吃饭得单拿一托盘装主食。唐喆学头回见着饭量和庄羽有一拼的人,不觉有一种回到自家食堂的既视感:我们单位也有一同事跟石头似的,饭量一个顶五个。 和我们石头的块头一样? 陶裕华笑着呲出口烟。完全放松的状态之下,他看上去攻击性并不强,甚至显得有点懒散。且坐姿不佳,一落屁股人就歪椅子上了,跟刚才在会议室里全神贯注之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那没有,他挺瘦的。唐喆学抬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一米八的个头。 看着他比划的高度,陶裕华想起什么似的:我也认识这么一号,武警边防的,精瘦,巨能吃。 这人不会叫庄瑞吧? 想起庄羽他哥就是边防武警,林冬随口打趣道。庄羽和庄瑞是双胞胎,跟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似的,不管是长相还是饭量,区别在于,庄瑞肤色没庄羽那么深,但是看背影很容易认错。有一次他就认错了,在单位大门口,看庄羽站那不知道等谁呢,还往院里探头探脑。他过去拍了对方肩膀一下,结果对方一回头吓他一跳我去!漂白版的庄羽! 陶裕华惊讶探身:诶,对,是庄瑞,你认识? 是,我认识,他就是我们那同事的双胞胎哥哥。 所以说地球有多大?走到哪都有认识人。不过印象中庄瑞在瑞丽工作,林冬好奇道:他现在调这边来了? 没,还在瑞丽,我是之前去那边办案子和他打过交道。陶裕华笑着摇摇头,印象深刻啊,比石头还能吃,就他们单位食堂那包子,这么大一个 说着,他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他一顿能干一盆。 噗哈 唐喆学没憋住,一口汤差点笑喷出来输了输了,庄副处的饭量输给哥哥了。亲眼所见,庄羽一顿吃不完一盆包子,也就二十来个? 他们聊天,肖拓默默干饭,五分钟不到,俩托盘里干干净净。然后,他从陶裕华手里掐下没抽完的烟,又简短甩出两个字:吃饭。 好,吃饭吃饭。被下属掐走烟还下命令,陶裕华非但没介意,反而笑呵呵的招呼林冬唐喆学:你们也赶紧吃,吃完送你们去招待所,飞一天了,怪累的,早点休息。 眼瞅着肖拓顺势抽上陶裕华没抽完的半根烟,唐喆学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比面上表现出的要近。经验之谈,念大学的时候,他经常和罗家楠他们几个相熟的刺儿头蹲厕所躲教官抽烟。那会兜里都没几个钱,秉承勤俭节约的精神,一支烟几个人来回传,跟特么聚众抽大/麻似的。 呃时过境迁,唐喆学却忽感膈应呸呸呸!黑历史,黑历史。 tbc 第045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刚出食堂, 陶裕华的手机响起。林冬看他接起电话后神色先是欣喜了一瞬,转而又变得凝重起来,推测可能是有什么棘手的情况出现。等他挂上电话, 照例只给了肖拓一个眼神, 而肖拓则立马示意林冬唐喆学他们跟自己走。 林冬没动,以关心的语气问:陶队,出什么事了? 他无意介入异地同僚的案件, 只是想弄清楚,对方的情绪变化和自己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出来办案,虽然不能不错眼珠的盯着协办同僚的一举一动, 但及时掌握信息还是非常有必要的。每个人对事情的看法不同,情况分析会有偏差, 决策亦有偏差, 所导致的结果自然不尽相同。当甩手掌柜把事情全推给别人干,不是林冬的作风。 陶裕华个儿虽没林冬高,但心眼子不比对方少,一听就听出了话外之音。他知道林冬在想什么, 事情虽然交给他们去做了, 可不管上来什么线索,决策权还得抓在人家正主手里。说实话他挺膈应这种合作模式的,简单来说, 林冬怕他做出什么耽误事儿的决策。可人家没直说,他不好直接怼回去。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出什么事了?, 却蕴含巨大的信息量。唐喆学还没搞明白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为何突然有点紧张,就听陶裕华无所谓道:嗨, 撞车了。 这话他听懂了。不是真出车祸,而是陶裕华手头正在侦办的案子和其他部门的案件产生了瓜葛, 而且是动一发牵全身那种,不管哪一边行动都会破坏另外一方的布局。这种情况他们遇到的比较少,因着多是悬了十几二十年的案子,犯罪嫌疑人现期再次作案的可能性较低。罗家楠他们重案遇到的比较多,尤其是和缉毒治安那边,夸张点说,恨不能天天打。 这样啊,那不 林冬的耽误你了还没出口,就看唐喆学热情洋溢的:陶队,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不? 嘿,你小子!林冬侧目,镜片后的双眼不悦瞪起。出门在外,少惹麻烦少掺和人家当地的案子是规矩,今儿没喝高啊,怎么连规矩都忘了? 事实上唐喆学不是忘了规矩,而是希望通过实打实的磨合来增加双方信任度。他看出来了,林冬不是很信任陶裕华,陶裕华也对林冬有提防之心。刚刚这俩人之间暗流涌动的那几秒,虽然具体心理活动他不太清楚,可相信自己的直觉总没错。 看表情,陶裕华是想拒绝,但眨个眼的工夫,职业假笑挂上嘴角:队上确实缺人手,唐副队要是不嫌累可以跟着跑一趟,当然,还得看林队的意思。 第75章 缺人手的话,我也一起。 林冬忍住白眼我能有什么意思?唐二吉都舔着个大脸往上贴了,我还能给他揭下来不成? 白捡了俩壮劳力,陶裕华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路上给他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前段时间发生了几起抢劫案,人已经摸着了,拢共四个,今天好不容易聚齐了准备一锅端,可这四个人的落脚地却是治安那边准备抄的一个卖/淫/窝点;刑侦这边负责盯梢的瞅见治安那边化妆侦查的了,等出来两边一碰,发现,得,撞车了。 眼下的情况是,治安的不让刑侦的动手,怕警察动淫/窝的事儿传出去,其他涉事人员闻风而逃。而刑侦这边蹲了一个多月了,好容易蹲齐这四个人,死活不肯让步。这种时候就别提什么案件优先级别的事儿了,两边都付出了不菲的精力人力物力,即便闹到领导那,领导一碗水也端不平。 车外飘起毛毛细雨,不多时,模糊了视野。陶裕华把车窗降下条缝,呼出口烟问: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你们那怎么处理? 看部门,有的讲理,有的耍混蛋。林冬回话的同时,脑子里不由自主滚过罗家楠的身份证号码。 对,咱队上就缺一能耍混蛋的。 这话陶裕华是对着肖拓说的。再看肖拓,还是那么的惜字如金,只是瞄了一眼自家领导,不过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有你还不够?。唐喆学也对陶裕华的说法持怀疑态度,要说刑侦部门可能啥都缺,就是不缺会耍混蛋的,没有也得想法设法培养一个。且土壤肥沃,环境优越,成材率极高。别看罗家楠天天怼脸给领导喂速效救心丸,可自己手底下真有这么一号干将,领导气管子都比旁人的粗一圈。 到地方之后,唐喆学明白为啥陶裕华说队上缺一耍混蛋的了。治安那边的负责人也来了,丁晓梅,她还有个身份,是陶裕华的前妻。所以说陶裕华是缺,缺一能跟自己前妻面前耍混蛋的。可他都耍不过,更别指望手下人替自己出头。 有关丁晓梅和陶裕华之间的恩恩怨怨,是到了之后,唐喆学听现场盯梢的一老侦查员给自己和林冬八卦的。俩人是警校同学,在学校里谈的恋爱,毕业后分配到了不同的派出所,等工作都稳定了,就领证结了婚。以前挺让人羡慕的一对儿,虽然因工作原因聚少离多,但起码能相互体谅,偶尔一起休个假旅个游,还会发朋友圈虐虐狗什么的。 变故发生在五年前,那会丁晓梅获得了一个借调省厅的机会,参与了部里督办的案件并发挥了重要作用,荣获了个人二等功。回来之后平步青云,先是提了派出所所长,没多久又调进了局里。据说俩人原来是准备要孩子的,可仕途之路既已开启,丁晓梅最终选择先顾事业。后来这两口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就分居了,再后来陶裕华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也拿了个二等功,然后一路干到了刑侦队长。直到去年队上人才知道,这俩人早已办理了离婚手续。 这边八着卦,那边陶裕华和丁晓梅针尖对麦芒。丁晓梅是那种警务系统比较常见的女领导风格,干练,犀利,遇事不轻易妥协:陶队,我们经过近三个月的缜密调查,确认光华会所旗下多家连锁分支机构都有卖/淫/嫖/娼人员出入,你现在动总店,不出十分钟,其他地方的人都会跑光,而且短时间内绝不会再给警方机会,这种事必须抓现行,你在派出所干过扫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陶裕华顶着副白眼要翻不翻的表情:大道理谁都懂,但是丁队,既然有长时间的行动规划,那您开通气会的时候怎么不知会我们一声?非捂着,捂到现在,撞车了吧? 比嗓门,丁晓梅就没输过,拍着驾驶座靠背冲他嚷嚷:就你们刑侦队那帮人,天天跟地痞流氓称兄道弟,万一消息漏了,谁负责? 陶裕华面上一黑:你什么意思?说我兄弟泄露保密信息?丁晓梅,你说话得有证据! 酒后审人,把单位那点烂事都秃噜给嫌疑人的,是不是你们刑侦队的干的好事? 我们喝口酒御寒怎么了?你们治安的用不着零下八度还他妈蹲山里守人是不是?什么叫秃噜给嫌疑人?那叫引起共鸣!叫打开突破口!你一头发长见识短的不懂别瞎说! 是,你头发短,你都懂,懂到哪天把自己送进去就高兴了!违规执法,无视制度,陶裕华,你当初真是凭实力考全班倒数第一! 行了你俩!这解决问题呢,吵什么吵! 后座上,被请来主持公道的副局长那脸比外面天儿还黑。妈的不知道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给他俩当领导。别人吵架多少还能就事论事,这俩,一上来就是夫妻干架那阵仗,不出三句,开始人身攻击了。以副局长过来人的角度看,这两口子过不下去实属正常,丁晓梅是非常有主见、甚至可以说是有野心的女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她前进的绊脚石,而陶裕华则是大男子主义,媳妇儿比自己先出人头地的事实折损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分开也好,这要搁以前还能带枪回家的时候,他俩吵起架来保不齐能互相把对方崩了。 咚咚 敲窗声响起,陶裕华降下副驾一侧的车窗,强压心头翻腾的怒火,硬装出副耐心有加的语气:有事啊林队? 第76章 点头和车里的人致意,林冬礼貌询问:想问问行动规划做好没?还要等多久? 事实是,车载手台没关,这台车上吵的架,他们那台车上听得清清楚楚。林冬感觉让他俩这样吵下去没完了,在工作中掺杂了私人情绪,十分影响判断力。当然他不会因此责怪二人,是人就会有情绪,尤其是分道扬镳的夫妻,如果不是对彼此的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谁没事儿闲的离婚玩啊? 林队林队,别淋着,上车说。 副局长推开后座门,将林冬让上后座。可算来个分忧解难的了,得拽住了,不能跑喽。瞅瞅那帮没出息的兔崽子,一看陶裕华和丁晓梅上了同一辆车,合伙硬把他塞上来,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上车后林冬抖去外套上的水珠,又随手拿起车载手台,假装把玩实则关闭通讯,然后,态度谦虚地提出自己的建议:我们刚在车上讨论了一下,我和小唐在你们这地方脸儿生,不会引起怀疑,可以由我们进去闹事,把目标嫌疑人引出来,你们在外面看时机抓捕,这样就不至于影响治安的布局规划。 副局长顿时两眼放光:可以,我认为林队的提议非常 他们有枪,刚摸上来的情况,陶裕华沉声打断,不能让你们当客人的冒险。 车里一下子静音了。抓捕犯罪嫌疑人,危险是必然的,尤其是抢劫团伙,而嫌疑人持有枪支的话,危险程度更是呈几何级数上升。信息缺失导致林冬先前没考过还有这么个情况,眼下一时半会给不出更好的意见。况且不管是主是客,送死的事儿都不能轻易下决定。 片刻的沉默过后,丁晓梅主动请缨:林队说的方法可行,这样,由我们治安的出人,把他们引出来。 你快消停会吧!陶裕华瞪眼呵斥,丁晓梅,你想当官想疯了吧?这送死的事儿你也敢让手底下人去 我带人进去!给我闭上你那破嘴! 撂下话,丁晓梅推门下车,哐的摔上车门,冒雨朝自家人的蹲守用车跑去。仨男的在车上面面相觑,副局长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冬是不好插嘴,而陶裕华憋了几秒,他也一咬牙推门下车,奔着丁晓梅跑走的方向而去。过了一会,陶裕华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回来了,边嘀咕让女人上,我们这帮老爷们的脸还要不要了,边接过林冬递来的面巾纸擦头。 最后商讨的结果是,刑侦出俩,治安出俩,一起进去把那四个劫匪引出来。危险性确实高,但陶裕华认为,那四个家伙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枪。他负责带队,其他三个挑的都是经验丰富、随机应变能力极强的主。 看他没挑自己,肖拓急了,话也稍稍多了那么一点:陶队,为什么不让我去? 你这块头往那一戳,谁敢惹啊?架都打不起来。陶裕华皱眉笑笑,守好了位置,踏踏实实负责摁人就行了,听话。 可 都准备好了没?出发! 不等肖拓再争取一个字,陶裕华回手招呼选定的警员,一行四人,大摇大摆地朝光华会所而去。余光瞄到肖拓的拳头紧紧握起,林冬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胳膊,安慰道:陶队不是说了么,他们不敢当众开枪,你要相信他的判断。 肖拓低声叹息:林队,你知道为什么陶队让我给他开车么? 恩?对方愿意说,林冬当然洗耳恭听,八卦收集器绝不是浪得虚名。 他中过枪,脊椎里有没取出来的碎片,碎片会压迫神经,发作的时候疼到完全不能动,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所以他不能再开车了。 原来如此,林冬了然点头。怪不得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陶裕华死蛇烂鳝般的瘫在椅子上,想必是为了减少脊柱上的压力。所以肖拓担心的不是那些人有枪,而是陶裕华的旧伤会不会突然发作。另外这个情况可能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丁晓梅在内,不然不会让陶裕华带队去执行任务。 真是个逞强的人呐,他觉着,和以前的自己很像,很像。 tbc 第0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遇见打架闹事的, 会所不可能报警,自己本来就不干不净,通常是推出门外了事。经过近三小时的漫长等待, 以陶裕华为首的闹事人员被保安驱赶出了会所后门。那四个劫匪有仨光膀子的, 看起来是办事期间被打断,其中一个的皮带还没系上,晃晃荡荡地吊在腰间。 嫌疑人一露头, 警方立刻行动,附近埋伏的十几名便衣从四面八方涌上,当场就摁住了三个。穿戴整齐的那个反应敏捷, 借距离优势转头就跑,陶裕华拔腿刚要追却被一股怪力薅住, 紧跟着就看肖拓出膛炮弹般的冲向嫌疑人, 一胳膊给人抡倒在地。行动非常迅速,深更半夜的,也没有引起任何围观。前后不过两分钟的工夫,四名劫匪尽数落网, 亦没惊动会所的工作人员和客人, 这让丁晓梅十分满意。 考虑到嫌疑人持有枪械,客人们没让下车,只能远观。肖拓那一下子看得唐喆学心头一抽, 很是担心他失手给嫌疑人抡死。实际上那孙子被抡晕了,上车后肖拓左右开弓, 啪啪两巴掌抽醒。 眼瞧着那哥们脸上浮起俩大巴掌印子,陶裕华惊声提醒:石头你悠着点!别给抽死! 第77章 我留着力气呢。 肖拓坦然而笑, 还伸手帮领导胡撸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毛以示安抚。打从见面,唐喆学头回见肖拓露出笑模样, 感觉对方不是完全没有情绪的人。他估计肖拓下重手可能和陶裕华挨打有关,为了演得真实一些,陶裕华在外面的时候挨了那劫匪两拳,也没说还个手。反正要搁唐喆学看林冬挨打,那必须加倍还回去,这种时候管他什么纪律不纪律,打我老婆?给他妈你丫多大的胆子! 枪搜出来一把,子弹二十发,从领头的劫匪身上。后面审讯林冬和唐喆学就不跟了,忙活了一天,得回去睡觉。抓紧一切时间养精蓄锐,以应付接下来可能得不眠不休。目前撒下去的网还没捞着鱼,希望明天睡醒能有好消息。 洗完澡躺床上翻手机,唐喆学边翻边乐。每次上面下达什么和主营业务无关的任务,各部门都会找尽借口推三阻四,要不就是装死当没看见。这次领导怒了,在群里一口气艾特了所有部门的一把手,摁头要他们派人出来完成任务。其中就有林冬,不过林冬当时在飞机上,压根没看到方岳坤点自己名。可能是岳林看其他部门领导都积极响应、只有自家领导拿局长的命令当放屁,赶紧主动冒泡领下任务。 等林冬洗完澡出来,唐喆学把事情跟他学了一嘴,末了总结道:其实岳林这孩子挺懂事的,可以往领导方向培养,组长,你觉着呢? 懂事是一方面,但不够有主见。林冬坐到另外一张床上,边用毛巾擦头边阐述自己的观点:你现在让他带徒弟,他带的动么?做决策的时候瞻前顾后,没点子主心骨。 这事儿啊,赖你。唐喆学实话实说,你什么都替大家想到了,直接按你的想法执行就行,是,不出错,可缺少锻炼机会,是不是? 林冬顿住动作,反问:那怎么着?我以后天天当甩手掌柜的,跟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所有问题都交给你们去解决? 行使监督权就行了啊,陈队不就这样么?天天去赵政委那屋泡茶,事儿都交给楠哥他们去办。 他快退休了,只要底下人不捅天大的篓子,他就不用跟着太操心,再说罗家楠胡文治苗红他们都是个顶个的好手,随便搁哪都是顶梁柱的材料,我要有重案那部门架构,我也能天天去局长办公室泡茶。 唐喆学放下手机,坐到林冬对面的位置,四目相对,语气诚恳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更依赖我一点,有问题别总想着一己承担。 面对爱人贴心的提议,林冬的回应是倾身向前,在对方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尔后额头相抵,喃喃道:我不怕担责了,大不了脱了这身衣服,你不行,你还得往前走,所以二吉,我得趁着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好好的保护你,让你尽可能走得远一点,走得顺诶! 湿漉漉的发丝陷入柔软的枕头,鼻腔盈满洗涤剂的味道,炙热的唇齿覆盖而下,刚刚上身的衣物尽数被褪去。火热的视线扫过自己所熟知的一切,唐喆学弓身贴近林冬的耳侧,嗓音因欲望而略显沙哑:组长,告诉你个秘密,每次你说想要保护我的时候,我都会 后面的话几近无声,但林冬还是听到了,不觉抿嘴而笑,抽出被压着的胳膊,摸索向床头,啪的,一切陷入黑暗 早晨神清气爽地醒来,林冬打开手机查看临时工作群组,没动静,给陶裕华打电话也没人接,估摸着夜里突击审人这会正在休息。不能干耗着,吃完早饭,他拉着唐喆学出去走访。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常住人口近七十万,这要一条条街扫下去,没个半年的工夫走不完。还好昨天晚上肖拓把车给他们留下了,不管去哪都方便。 现在条件好了,不像以前。唐喆学听老爹唐奎说过,刚干警察那会,队上就一辆老爷车,三天两头的坏,不会修车的根本不敢开出去。外出办案子,要么坐公交,要么骑自行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赶上下暴雨,必成落汤鸡。所以那个时候偷奸耍滑的多,谁乐意顶着四十度高温出去暴晒啊?为这,唐奎还被师父结结实实修理过一顿。 是,我听你爸说过那事。 听唐喆学提起唐奎过去的糗事,林冬抿嘴而笑。认识唐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工作狂,却鲜少有人知道,这哥们年轻时也是个偷奸耍滑的高手。有一次借走访之名在外面待了一天,实则是去给林静雯参加的排球比赛当啦啦队去了,晚上回来,师父问他走访的如何,他吭吭哧哧地表示没什么收获。正准备回宿舍睡觉,却被老头儿一嗓子站住!吼在原地,然后办公室里间的门开了,林静雯从里面走了出来。师父不愧是老刑侦,干什么都凭证据说话,他让林静雯现场指认,这兔崽子白天是不是看排球比赛去了。 用唐奎自己的话说,当时紧张得快尿裤子了。那会他和林静雯还没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人家根本没理由帮他打掩护。去看比赛也是为了多刷刷存在感,要不他工作忙起来没个早晚的,一个月不定能见一回面。体大篮球系还有一帮苍蝇贼着林静雯,他不抓紧点盯着,早晚让人拐跑了。 出乎意料的是,林静雯居然能当着他师父的面睁眼说瞎话:叔,我不认识他,没见过。 那一瞬间彻底奠定了林静雯在唐奎心目中的女神之位,发誓这辈子非对方不娶,打一辈子光棍也认了。没能得到有效证词,师父倒是没难为林静雯,让队上人把姑娘送回学校,转头对唐奎屈打成招,又罚去单杠上吊了一宿你不是乐意振臂欢呼么?今儿就让特么你个兔崽子举个够! 第78章 后来唐奎才知道,林静雯的父亲,也就是他未来的岳丈和自家师父是初中同学,还是关系特别铁的那种。那场排球比赛,老头儿也在受邀之列,坐的位置和唐奎不一样,但一进场就凭借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的眼上功夫,打人堆里揪出了自家兔崽子。谈恋爱,他支持,但忽悠师父?你小子算他妈撞枪口上了。 聊着聊着,唐喆学忽然感慨道:还好师公没把这事儿告诉我外公,不然就没我了,外公不喜欢我爸,总觉着凭我妈的才学相貌能找个更好的,怎么就嫁了个穷警察呢?过年也不露面,一大家子人聚会,就我爸还得值班,连孝敬老丈人的礼物都得我妈去买他临死之前还念叨我妈,说这婚结的,跟丧偶没区别。 他也是心疼女儿,说实在的,你妈跟你爸这些年,没少受委屈。想起唐奎在单位走廊上举着电话和老婆吵架的画面,林冬同感惆怅,你妈是真会照顾人,不管你爸在单位连轴转多少天裹成什么要饭的样,只要回趟家,再出来,衣服上肯定一条褶都没有,连贴身的内衣都算上,熨得平平整整。 想起老妈连内裤都得拿熨斗熨平才收起来的习惯,唐喆学稍感哭笑不得。其实林冬也差不多,对于生活上的细节要求,所以说儿子随老子,耳濡目染,妈啥样,娶的老婆也得啥样。 忽然他想起什么,暗搓搓的:诶,问你个问题。 恩? 以前我爸在单位,有没有女的跟他暗送秋波? 林冬诡谲一笑:嚯,那可多了去了。 啥玩意?唐喆学手底下一抖,方向盘跟着跑偏,好险在车道上画出条龙,都有谁啊?我认识么? 林冬掰着手指头给他数:食堂大姐,扫卫生的阿姨,哦,还有洗衣房的,你爸那嘴啊,跟杜海威有一拼,哄得人天花乱坠的。 吓我一跳,唐喆学心说。印象中的老爹是个不怎么会讨好女人的男人,没想到在外面情商还挺高。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情商高随妈妈,如此说来,还是继承老爹的部分比较多。 诶,靠边停车。 林冬朝前一指。这地方是日租房一条街,也是邙炘的手机号曾经出现过的位置。不管邙炘来本地干什么,他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大宾馆他肯定住不起,毕竟欠了那么多的外债,就从单日百元以下的日租房查起。越是那种手续不全的地方,他住过的可能性越大。 拿着照片一路走一路问,但没一家的老板说见过邙炘。不光日租房,街面上的快餐店、小超市、水果店、五金店、蛋糕店之类的林冬也不放过,走访摸排,就得嘴勤腿勤。嫌疑人得生活,得吃喝拉撒,保不齐在哪家店消费过,且店主正好对其印象深刻。 如果能掌握更多的嫌疑人生活习惯,更有助于精准出击,比如,爱吃米饭还是面食,爱抽什么牌子的烟,甚至于找小姐喜欢胖的还是瘦的、高的还是矮的。人的日常习惯、饮食偏好不会在短时间内改变,凡走过必留痕迹。只不过邙炘常年不与亲人生活在一起,即便是他姐姐邙羣也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所以这一次摸排走访多少有点大海里捞针的意味。 走到中午,一无所获,两人决定先找个小店吃点东西,歇歇脚喘口气。选了家路边的饵块店,唐喆学拉着林冬进去,点好餐,面对面坐到餐桌旁,各自刷手机等饭。上次来云南出差,净吃菌菇火锅了,一堆不认识的菌子,还好吃完看人说话不带字幕。要不就是吃兄弟单位的食堂,一些有地方特色的小吃没机会尝试,这次自由行动,能补的尽量补上。 结果饭还没来,陶裕华的电话追来了,问他们去哪了,说自己就在招待所,打算接他们一起吃午饭。林冬回复说出来转转,午饭就不必了,如果晚上回去早倒是可以一起吃晚饭。不好直说出来走访,既然到了人家的地头上,就得信任人家的工作能力。只是人家也忙,不可能全身心扑在他们的案子上,该自己出的力还得他们自己出。 正互相客气着,林冬忽然眼神一定,伸手敲了下唐喆学的胳膊。唐喆学会意转头,顺着林冬的视线朝饵块店最角落的位置看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他稍一琢磨,明了了林冬的用意,随即起身走到店外。看似是出去抽根烟,实则守住门口。 林冬轻声问电话那头:诶,陶队,你跟你们单位缉毒那边关系如何? 陶裕华不屑轻嗤:不咋地,他们老想着挖我墙角。 看来各单位部门间关系都差不多不是你挖我就是我捅你。 林冬含笑回应:那好,我给你送份礼,邦洪街,李记饵块,这有三头驴。 电话那头静音了一瞬,随后将信将疑的:确定? 确定。 成,我这就带人过去,诶对了,你和小唐可千万别动手啊,那帮孙子身上不定揣着什么家伙呢。 明白。 挂断电话,林冬调整坐姿,以余光锁住墙角那三个口唇干裂、面色灰白,却连口水都不敢喝的家伙。 tbc 第0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陶裕华带人赶到时, 那仨人还没走,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亲自看过之后,他确认了林冬的判断, 是运/毒的驴子。同时为免打草惊蛇, 他把林冬叫出店外,换自己人进去继续盯梢。这三只驴一看就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在这等接头人呢, 只要盯住了,后面一定能扯出大鱼来。 第79章 行啊林队,眼挺毒的, 诶你们那这样的少吧? 换到对街的店面里,陶裕华一边远远观望那三只驴子的动向, 一边和刚刚挪出工夫吃口饭的林冬聊天。他好奇的是, 在毗邻金三角的地区,驴子比较常见,有经验的警察一打眼基本能认个八/九不离十,可林冬他们那该是不至于泛滥成灾, 能有此等眼力的绝非平庸之辈。 咽下口汤, 林冬平淡道:我在缉毒干过,天天看,熟悉了。 陶裕华稍稍侧目:哦?你还干过什么? 除了没干过督察, 其他基本轮了个遍。 原来是那种人啊,陶裕华心下了然。那种人就是哪都去, 但哪都待不长,履历拉出来比谁都漂亮, 提拔的速度比谁都快。他挺瞧不上那种人的,多是绣花枕头, 肚子里一团草包,啥都知道点,可啥都不精,处处垫脚石,一门心思往上爬。 但林冬不是一般的那种人,昨天他托人扫听了下林冬的背景信息,今天那边给消息了,确实是个牛逼人物。先不说那些令人惊叹的案件是不是都是林冬主导侦破的,就说今天这事,林冬明明可以找辖区派出所的上报给缉毒部门、然后由缉毒那边出面处理,却选择直接把电话打给他。由此可见此人是个工于心计的高手,捡着能立功的案子,顺水推舟送他份大礼。至于事后缉毒那边怎么嚷嚷,那就是他们内部问题了,跟人林冬一毛钱关系都没。 礼尚往来,陶裕华不能白收林冬好处,转头交代辖区派出所调人手过来支援林冬。他一来就知道林冬唐喆学他们这一上午在干嘛了摸排走访,追查邙炘可能出现过的落脚地。其实昨天那会开完网就撒下去了,问题在于,现在不管哪个部门都是一个人掰八个使,线索什么时候能摸上来,还真不好说。林冬他们毕竟是外来的,在此人生地不熟,找俩人带着,效率能高一些。 不一会,派出所支援的人手到了,陶裕华一看是俩没啥经验的愣头青,当场拽电话过去凶派出所所长:我说没说过要最好的?要、最、好、的!你听不懂中国话是不是? 眼瞧着那俩被领导嫌弃的小年轻尴尬得手足无措,唐喆学出言和起稀泥:可以了陶队,有人带着能认个路就行。 陶裕华抬手示意他别打断自己,又骂骂咧咧了一阵,撂下电话后把肖拓叫了过来:石头,打现在起,林队和唐副队交给你了,还有你们俩对了,你俩叫什么? 张若海!单吉! 小年轻异口同声的。看他俩那青葱年少的模样,唐喆学感觉可能是今年才入职的新警。还没学会时刻警惕周遭的情况,进来就直挺挺往旁边一杵,明明穿着便服,回答问题还跟在警校里那劲儿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警察一样。 我跟林队,谁给你开车?肖拓问。 陶裕华不耐烦地朝外一指:那么多喘气的呢,哪个没本儿?告诉你,这是政治任务,少跟我这挑三拣四的! 肖拓偏头运出口长气,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不过陶裕华没工夫照顾他的情绪,就在刚刚,那三只驴中的一个接了个电话,现在已经从饵块店出来到路边拦车了。很快一辆由警方事先安排好的黑车停到他们跟前,谈好价钱,上车走人。陶裕华得跟车,撂下句你们仨把人给我照顾好了,少一根头发别怪老子不客气,起身离开了食杂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冬放下筷子,问另外三个人:你们都吃过午饭了没? 肖拓默默点了下头。张若海和单吉都干脆利索的吃了!,听得林冬赶紧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又语重心长的:出门在外,得有融入人群的自觉,如果是盯梢的时候,你们这样动不动扯一嗓子,很容易打草惊蛇。 抱歉,林队,以后不会了,我内个,我就是有点紧张。得了前辈的教诲,现在张若海的嗓门低多了,勾手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俩是今年才入职的,实习期还没满,出来之前所长交代过,一切行动听您和唐副队指挥。 理解,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唐喆学出言安慰,又将视线投向肖拓,客气道:麻烦你了啊。 肖拓照常沉默,只是轻轻垂了下眼表示不用客气。唐喆学是真没见过话比他还少的人,聋哑人除外,可人家聋哑人也只是不出声而已,面部表情可比眼前这块石头丰富得多。 懒得动嘴是么?还是过于不擅长表达? 下午的行动,五个人一组太扎眼,林冬让唐喆学跟肖拓一组,自己带那俩青瓜蛋子。有了本地人带路,效率确实提升了不少,原本计划走两条街,最后一口气走了八条。功夫不负有心人,晚上回酒店碰头时,两边都有线索摸上来。 林冬他们从一个超市老板那得到了信息:之前差不多有半个月的工夫,邙炘每天傍晚时分都会到他店里买水、方便面和烟。唐喆学则是从一个发廊女那扫听到了点东西:有大概三四次的样子,邙炘会和另外一个男的一起光顾她的小店,洗头加按摩,顺便来一发手活儿,全套的贵,他们付不起,这也符合邙炘的财务状态债台高筑。 这两处地点直线距离不算远,林冬在地图上分别以超市和发廊作为中点画了两个半径三公里的圈,重叠之处便是邙炘可能得落脚地。跟林冬跑的这大半天长见识了,张若海从进屋就止不住地夸对方业务能力有多强、表白自己能有机会跟着这样的人工作是多么幸运。那副没见识的样子在唐喆学看来,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第80章 被张若海叭叭烦了,肖拓居然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单吉见状笑得滚到了床上,随即被恼羞成怒的张若海好一顿捶。看着年轻人们打打闹闹,林冬和唐喆学不由相视而笑。这样随性而为的日子已经远离他们许久,偶尔也想回到过去,回到青春年少之时,无忧无虑的嬉笑打闹。 以前是追赶时间,生怕落于人后,现在则是被时间赶着走,丝毫不敢倦怠。 有了目标嫌疑人可能出现的范围,林冬给陶裕华打电话,通知对方自己准备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进行接下来的摸排工作。到化妆侦查的环节了,唐喆学十分清楚林冬的路数,相处多年不可能连这点默契都没。肖拓也算有经验,得到自家领导的首肯,立刻出门着手准备工作。 张若海单吉都是一头雾水。眨巴着无辜的眼,张若海问:林队,我们接下来要干嘛? 林冬边低头发消息边回他:回去睡觉,明早七点楼下大厅见。 单吉诧异道:啊?不用去蹲守么? 打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林冬抬起头,冲他俩微微一笑:不用,邙炘的人身自由已经被限制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控制他的人。 人身自由被限制?这从哪得出的结论? 俩孩子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林冬,一副求知欲旺盛的表情。 唐喆学偏头看了眼林冬手机上和秧客麟的聊天对话框,为他俩解惑:是这样,我们组的技术追踪到了邙炘的电子支付信息,最后一次在一周前,而长达一周的时间内没有任何消费,这不正常,对吧?同时系统内没有查到他的公共交通工具购票信息,所以我们判断,他被人限制人身自由了。 张若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和单吉交换了下视线,又问:那他会不会死了?比如卷进什么其他犯罪案件之类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他欠了那么多的外债,债主不会轻易让他死的。林冬提点他深入思考,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债主确认他榨无可榨,直接拉去嘎腰子了。 俩孩子同时露出浑身上下不知道哪疼了一下的表情。事实上林冬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比起嘎腰子,这些债台高筑的债务人,最终的结局可能是被拉去缅北搞电诈。一个腰子才多少钱?搞完还得一堆人分。不如拉去电诈园卖猪仔,少说能卖个三十万。 看时间不早了,林冬催他们回去睡觉,结果俩孩子前脚出门,后脚陶裕华敲门进屋。这哥们神采奕奕的,完全看不出三天只睡了俩小时的样子。说是一共缴获了四点五公斤四号,还顺带手抓了一个缉毒那边盯了许久的拆家。这不刚和缉毒的干完仗,那边当着局领导的面痛斥他截胡买卖,气得指着鼻子骂他鸡贼。 他是来送谢礼的,满满当当五大盒宵夜。烧鹅烧鸭火腿,鸡枞松茸松露,看上去什么贵来什么。连轴转了这么多天,吃着吃着,陶裕华居然累得歪床头睡过去了。林冬不忍吵醒他,打算留他在这睡,反正睡不多久就得被队上人叫回去。正和唐喆学蹑手蹑脚地收拾着,肖拓回来了,带着明天要用的道具。进屋看自家领导歪别人床上睡着了,他放下东西,走到陶裕华身侧,一弯腰,生生给人扛到了肩上。 我带他去隔壁睡,你们好好休息,晚安。 说完今天最长的一句话,肖拓转身走人。这会陶裕华已经被折腾醒了,发现自己当林冬他们的面大头朝下,脸倏地涨成茄子色,嗷嗷着要下来。然而挣扎未果,只能一路骂着被扛出门外。 屋里静音了一会,唐喆学憋不住了,笑道:组长,我也当别人面这么扛过你。 什么时候的事?林冬深感诧异,他对此毫无印象。 就那次,你押人从陕西回来,在看守所,审到最后你趴桌上睡过去了,死活叫不醒,我只好把你从讯问室扛到车上。 还有这丢人的事儿呐林冬的腮侧隐隐绷紧简直跟高仁有一拼,艹都艹不醒。 tbc 第0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诶, 麻烦您,帮看一下,见没见过这个人? 先生先生, 帮帮忙, 这我哥哥,失联好多天了,您看下见没见过。 美女, 你给看看,见过这人没。 啊没见过啊,那这个, 您拿一张,这上面有我电话, 要见着了赶紧打电话通知我, 有重谢! 伴随着焦急的询问,一张张寻人启事被发放到了整条街上的行人和做小买卖的人手中。这便是林冬的非常规手段,假装失踪人员的家属,满世界发寻人启事, 并许诺有消息重金酬谢。近些年由于电诈活动的猖獗, 大量人员被诱骗至缅北,此地作为边境城市,是许多带团蛇头的必经之地。根据种种迹象表明, 邙炘很有可能会偷渡出去,目前正处于蛇头的控制之下。就算出去之后被卖做猪仔, 总好过在这里面对那些催死催活的债主。 昨天肖拓出去那会工夫就是找地方打印寻人启事来着,今天他没跟着, 守在车里做后援。主要他个儿太高,块儿太大, 不说话往那一站就是个威胁,谁见着谁都绕着走,一张传单也发不出去。而且他不爱说话,比起发传单,当电线杆子贴传单更合适。 第81章 出来干活之前,林冬对张若海和单吉进行了一番集训。他们是本地人,说本地话,不行,真实性不足。邙炘是外省人,作为前来寻找哥哥的弟弟,这俩孩子就不能说本地话。说普通话行,但不能有口音。张若海普通话不错,单吉差点意思,有些习惯性发音改不过来,于是林冬干脆给他指定了一句话反复练,除非必要,否则别多说话。 发了一上午传单,没有任何消息。林冬不着急,本来等的就不是消息,而是某些人的反应。那些控制偷渡人员的蛇头,他们得出来买饭买水,见着有人满世界找邙炘,肯定会有所行动。驱赶也好,捣乱也罢,总而言之,谁过来找茬,谁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种非常规手段的灵感,来源于他小时候跟着妈妈发寻人启事时的经历。从他大概五岁起,妈妈便会带着他去火车站、机场、码头、长途大巴站等外地人聚集的地方发寻人启事。期望在茫茫人海之中,有人曾见过自己走失的长子。那个时候的他,一手拽着妈妈的衣角,一手抱着厚厚的、印有哥哥照片的复印纸,从日出走到日落,从人头攒动到人流稀少。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但妈妈依旧不知疲倦地奔波,因为只有忙碌起来,才能减少一点点失子之痛。 他渐渐长大,妈妈则日渐消瘦、苍老,被愧疚与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无力拯救这个被痛苦吞噬的女人,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用并不厚实的肩膀替对方分担一点点重量。终于有一天,女人的身体不堪重负,倒在了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出站口,口中喷出的献血染红了多年未变的寻人启事。接到消息他疯了一样的跑到医院,然而因乳腺癌肺转移已步入弥留之际的妈妈却出现了幻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着他的手,热泪夺眶而出 阳阳阳阳你终于回来看妈妈了 那一刻他彻底失去了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可他不忍,也不能打破母亲最后的幻想。妈妈说冷,让他抱着自己。他十四岁了,已经比妈妈高了,抱起被病魔摧残得只剩不到七十斤的女人毫不费力。可那时的他死活抱不起来,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到床边,紧紧贴着这个把自己带到人世间、却只是透过他看到另外一个儿子的女人的脸,直到监护仪拉出一条直线 前段时间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他和心理咨询师提起过这个场景。对方告诉他,抱不起妈妈,是因为,妈妈临死前还不能认可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的事实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创伤他被全盘否定了,且再无机会争取。争强好胜、一心想出人头地的根源就在于此,他需要被看到,被认可。一切都有迹可循,那一天的林冬,已经替后面的自己做了所有的决定。 现在的他虽然与当时的自己和解了一些,但长时间养成的思维模式很难改变。就像之前唐喆学要求他放权,他放不了,习惯掌控全局的人容不得半点差错。比如眼下,吃饭时张若海和单吉聊天,不自觉地说起了家乡话,被他一人一筷子打在手上,登时委屈巴巴。 一旁正秃噜米线的唐喆学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替林冬的举动做出解释说明: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你俩没发现?说话必须注意。 看二人闻言各自转头观察,林冬嗙嗙又是两筷子,低声呵斥:看什么看?怕别人看不出你们是警察? 这下俩孩子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饭也不敢吃了,僵座位上手足无措。没想到,林冬看着是个好脾气,结果凶起人来不比陶裕华善性。再说陶裕华也就是凶几句,这个,直接动手了。 然而不等他俩玻璃心几秒,有一男的端着碗米线过来,也不客气一句,直接碗往桌上一顿,伸腿够了把塑料凳,大大咧咧地坐下。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撸起的袖子下,露出小臂上三寸有余、针脚粗糙的疤痕,脖子下面坠个佛牌,晃晃荡荡。 看架势,来者不善。 吃了两口面,男人转头看向单·青瓜蛋子·吉,语气不冷不热地问:听说你们在找人? 是,你知道邙炘的下落?林冬抢下话头。单吉普通话不好,说多了容易露馅。 男人挪过视线,上下打量了林冬一番,再看看唐喆学,问:你们找他干嘛? 轮到唐喆学展现表演天赋了,跟罗家楠混久了,土匪啥样,嘴上有谱:那孙子欠我们钱,听说他在这条街上出现过,这不我们押着他俩弟弟过来找他了? 男人嘴角一勾:欠多少啊? 唐喆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兄弟,你要能帮我们找到他要到钱,分你两万。 我不知道他在哪,好久没联系了,男人纵了下鼻子,错开与唐喆学的视线,找你们,是希望你们上别处发传单去,别回头把警察给老子招来。 和气生财,明白,唐喆学表示认同,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困难:但是拿不到钱,我们怎么着也得把人弄回去,不然没法跟老板交代。 男人冷嗤:不关我事。 唐喆学比他还不屑:那我们只能继续发寻人启事了,直到找着他为止。 别特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语气骤然犀利,男人的瞪视中染上丝血光。一旁的客人似乎听出这桌人可能要起纠纷,又或者认得男人知其不善,选择端碗起身,躲到其他桌上去吃了。这一变故助长了男人的气焰,说话的音量不自觉提高:限你们五分钟之内消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82章 强龙难压地头蛇,别说林冬他们不是来收账的,就算是,也不可能吃眼前亏。用眼神示意其他人起身离开,林冬出门之前又听男人说:诶!把账结了,这店我开的。 唐喆学压着脾气扫码付款。出门右拐,绕到店后面的街上,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守株待兔。过了约莫半个钟头左右,男人哼着曲儿叼着烟,拎着一袋子垃圾从后门出来。前脚扔完垃圾,后脚哐!的,被一股蛮力推脸压到墙上,错愕间嘴里叼着的烟好险咽下去。 正要嚷嚷,却被怼脸展开的警官证压住了声音。 杜渠,有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一反在店里时的谨慎,此时的林冬气势逼人,语气丝毫不容质疑:你坐过牢,知道政策,问你什么照实回答,有一句假话,我保证送你回去。 一听对方把自己的底细全摸透了,杜渠权衡片刻,冷哼了一声:警察同志,我没犯王法吧?诶轻点儿轻点儿! 脑袋和腕上传来的压力令他忍不住呼痛。这也就是唐喆学,要换肖拓来控制他,脸能拍墙里去。 林冬微微倾身向前,低声告知:我们不是本地的警察,这也没监控。 言外之意,打你不用废话。多少懂点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杜渠缓下语气,顺从道:你们,你们想问什么? 邙炘在哪? 我真不知道他唉唉唉唉 一串鬼叫听得张若海和单吉头皮发紧,看着下手丝毫不客气的唐喆学,俩人不禁暗暗腹诽这算不教好? 真的!警察同志!我是受人之托把你们轰出这条街,我没掺和别的事儿! 受谁之托? 一个叫五花肉的蛇头!他他今晚要走单,怕你们动静闹大了,耽误他买卖! 今晚?林冬和唐喆学交换了下视线,示意对方稍微松开点力道。胳膊扭得没那么疼了,杜渠缓出口气:你们也别问我他在哪,我真不知道,我只有他的电话。 从杜渠裤兜里搜出手机,林冬怼脸解锁,命令道:打电话,约他出来。 杜渠一脸懵逼的:约他?我说,说什么啊? 说给他送猪仔。 送送谁? 我。 杜渠静音了,眼珠子黏着林冬的脸转了几个来回,心说就冲你这一脸精明的样,卖你?你不把人家卖了都是好事! tbc 第049章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不行!你绝对不能去! 被陶裕华的吼声震得耳膜生疼, 林冬选择摘下耳机,改用听筒模式与对方通话。他让杜渠通知五花肉过来接猪仔,好顺藤摸瓜找到邙炘。这属于临时决策, 本不想告诉陶裕华, 但跟着他的那俩孩子没经历过这阵仗,担心他们出事不好跟领导交代,于是悄默默给陶裕华通风报信, 紧跟着兴师问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队,这不是在你们那!犯罪分子持枪的概率很大,你忘了昨儿抓捕那伙抢劫犯了? 没忘, 陶队,但你放心, 即使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我也有把握应付,我抓过毒蜂。 面对质疑,林冬坦然端出自家大哥。都是系统里的人,而且此地毗邻金三角, 他相信陶裕华应该对毒蜂的大名有所耳闻。确实, 陶裕华很清楚他都办过什么惊心动魄的案子,搞背景调查的能力谁也不比谁差,甚至于林冬那已故的七名战友, 他也一清二楚,更清楚对方有虎口夺食的自负。 所以他担心, 担心林冬的自负再一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人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儿,先不说担不担责, 这辈子的阴影就算烙下了! 石头呢?石头没跟着你们?! 车上,和张若海单吉他们在一起, 我不会带着你的人冒险,好了不说了,人来了。 察觉到目标人物进入视野范围,林冬迅速摁断通讯,顺手一划,清掉通话记录。他确信,陶裕华不会在这种时候再对自己穷追不舍,都是刀尖上舔过血的人,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五花肉人如其名,又高又壮,三百斤打底,一身膘儿,走起路来脸上的肉颤颤巍巍的。约定地点就在杜渠的店里,进屋见着林冬和唐喆学,他目光一定,随即用责怪的视线扫向杜渠。他认出他们来了上午满大街散传单、到处找邙炘那俩货。所以送猪仔是把自己哄来的借口,五花肉虽然脂肪层厚,但脑子不糊。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让杜渠把自己供出来,但来都来了,谈谈也无妨。好歹是在他的地盘上,就不信俩外人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杜渠自知理亏,不敢直视五花肉的视线,在其进店后关上店门,赔笑道:肉哥,二位,你们聊哈,我保证没人打扰。 五花肉没搭理他,一屁股坐到林冬对面。听动静,他屁股底下的塑料凳承受了生命中不该承受的重量。抬起戴着方戒的左手朝后一指,五花肉端出副先礼后兵的劲头:两位,我带着人来的,你们要想说话,行,要想耍横,不妨告诉你们,管这片儿的派出所所长是我亲姐夫。 有的谈就行。 林冬含笑回应。五花肉的话也就骗骗外人,这片儿的派出所所长他昨天还见过,都快退休了,给三十出头的五花肉当姐夫?当后爹还差不多。不过带人来的倒是所言不虚,五花肉是从一辆面包车上下来的,现在那车就停在米粉店对街,除去驾驶座上的司机,车旁边还站着四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 第83章 肉哥,都是明白人,我就直说了。唐喆学调出手机里的照片,调转方向递给五花肉,这人叫邙炘,欠我们老板大几十万,好容易找到他的下落,人要带不回去,我俩也回不去了。 五花肉接过手机,假模假式地眯眼瞅瞅,漫不经心的:你们找错人了,我对这小子一点印象都没。 见他要放下手机,林冬及时伸手摁上被方戒箍出馒头的手指,一字一顿的:肉哥,您开价。 一听这话,五花肉嘴角轻扯:误会了,二位,我不做人口买卖的生意。 您助人为乐,帮我们找到失联人员,给点谢礼应当应分。林冬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清楚对手的来头,怕是警方的卧底,每说一个字都要格外谨慎。 可我刚才说了没见过他。 您在此地人面广,说不定您朋友有见过他的。 林冬一句一个台阶,给五花肉从房顶卸到地面,实难再找借口推脱。琢磨了几秒,五花肉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电话,随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说:真找着人,我不多要,二十万,趁等消息这工夫,你们正好跟老板商量商量。 说完朝唐喆学抬抬下巴,目光如铰链,紧紧锁住对方。现在唐喆学必须当他面打电话跟老板商量,可打给谁好呢?稍一琢磨,拨给了罗家楠。那边不知道忙活什么呢,接起来听背景音乱糟糟的,不等对面开口问,他急吼吼的:楠哥!找着人了,对方开价二十万,您看? 冷不丁听唐喆学没头没脑冒这么一句,罗家楠直犯懵什么跟什么就二十万?你小子又他妈许谁金山银山了? 这时五花肉伸过手,示意唐喆学让自己和对方沟通。唐喆学心里没底儿,但考虑到罗家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还是心一横牙一咬,把手机递了过去。递完紧紧盯着五花肉的表情,置于桌下的手不由自主攥握成拳,心中一个劲儿默念老天保佑!罗家楠!我亲哥!你可千万别演砸了! 五花肉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点开外放置于桌上,胖脸堆起笑意:罗老板? 就听那边匪气冲天的:你谁啊? 您不用管我是谁,我就是告诉您,您要找的人,我能找到,您小弟说,您愿意出点钱表达谢意,我想,这个谢意的价码可以是二十万。 二十万?你给丫拆了都他妈不值二十万! 罗家楠根本不用问找的人是谁,张嘴就来。他听出来了,这是唐二吉临时找人陪自己演戏呢,要连这点默契都没有,枉称市局双雄!再说了,演戏这事儿他长项,还小弟?听着都舒心,演演演,当大哥的必须给面子! 那边话横着出来,震得五花肉的表情尬了一瞬,又问:那您说好多钱? 罗家楠本来想说五万,可琢磨了一下,感觉唐二吉那妻管严怕是掏不出这数上回借点钱还抠抠索索的,说超过一万得跟林冬报备。 于是他咬咬牙:两万!多一分都是侮辱我的感情! 两万可有点侮辱我的感情。五花肉说完感觉有什么不对哪跟哪啊就侮辱感情,这人什么嘴,把我都带沟里去了。 林冬插话道:老板,这边物价高。 许是被林冬一声老板叫高兴了,罗家楠那动静听着都带笑音:物价再高也得看东西值不值钱是不是?咱说实在的,就现在这个行情,啥都卖不上价,我这还他妈养着一堆吃饭的嘴呢,内谁,内谁你过来! 外放的听筒里传来彭宁模糊的一声楠哥,啥事,瞬间提升了可信度。林冬看五花肉的表情从谨慎转向放松,赶紧用口型示意对方十万行么?。五花肉琢磨了几秒,给了他一个行的表情。 未免言多必失,林冬立刻抓起手机切回听筒模式:谈好了,老板,十万。顿了顿,又说:好,我知道,先看到人再说打钱的事儿。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对五花肉说:老板交代,见人打钱。 合理。 一拍即合,五花肉撑着桌面站起身,也不等朋友回电话了,招呼林冬和唐喆学跟自己上车。杜渠过来开门,就在五花肉抬脚跨出门框之时,他忽然抬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袖。唐喆学见状狠瞪了他一眼,警示他别想着出卖自己和林冬。 好在杜渠没那胆子,只是唯唯诺诺的:肉哥,上次说结账,这都一个多月了 我能欠你那仨瓜俩枣?五花肉眼睛虽眯,瞪起来倒是不小,撒手!别耽误老子挣钱! 杜渠撒手退到一边,阴沉着表情目送三人钻进面包车。 面包车车厢里有三排座椅,五花□□格肥硕,一个人就得占一排。林冬和唐喆学则被要求分开,中排后排各坐一个,左右都有五花肉的手下盯着。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林冬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身边虎视眈眈的男人们,没话找话道:肉哥,您怎么还欠米粉店钱? 五花肉无所谓道:他负责给我的工厂送餐,一个月结一次账。 原来,林冬心下了然。之前杜渠说自己没掺和五花肉的买卖,假的,事实上他一直在给那些等待偷渡出境的人员送饭。所以这俩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五花肉被抓,那么杜渠也 正在林冬脑子里拉响警报之际,眼前忽的一黑,紧跟着双手双脚同时被大力禁锢住。只是一瞬间的错愕,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套麻袋了!不用问,唐喆学也得是相同的待遇,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对方大喊你们要干嘛!。 第84章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五花肉笑中带喘的得意:十万块钱就想打发我?不问问你肉哥我是干嘛的?就你们俩这样的,起码能卖六十万! 现在林冬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被黑吃黑了。好在预设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和唐喆学商讨时定的策略是随机应变,没见到邙炘之前绝不能暴露身份。后面有肖拓和那俩孩子开车跟着,不用担心孤立无援,只希望他们别着急八荒地通知陶裕华。既然一个人头值三十万,那么五花肉一定会让他们活着,生命安全应是无虞,大不了吃点皮肉亏。 此时的肖拓正开着越野车不远不近地跟着面包车。打从看到林冬和唐喆学上车起,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没收到林冬发来的暗号,权衡过后决定暂不通知领导。然而他不找领导,领导还得找他,刚跟了不到十分钟,陶裕华的电话追了过来:我到街上了!你们人呢!? 林队和唐副队上目标人物的车了,我正在跟车。事关林冬和唐喆学的安危,肖拓不再惜字如金,目前没收到林队发的求助暗号。 他手机要被人拿走了怎么给你发!陶裕华那动静听上去快急吐血了,吼声被车载蓝牙放大,震得后座上的张若海和单吉脑瓜子直嗡嗡,石头!你给老子咬住了!跟丢了别他妈回来见我! 收到。 面对自家领导的歇斯底里,肖拓照旧波澜不惊,稳重得像块石头。 tbc 第050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面包车七拐八拐, 钻小道挤街巷。看得出司机很有反跟踪经验,遇见绿灯刹车减速,非要耗到变黄灯才抢。即便如此, 也没甩掉后面的尾巴。凭借对道路的熟悉以及见缝插针的高超驾驶技术, 肖拓一直稳稳地咬住前车。给队长当司机不是谁都能干的,没点金刚钻,他揽不下伺候陶裕华的瓷器活。 不过这样一来就苦了后座上那俩, 左摇右晃,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快给咣当吐了。要不就是极限擦车并线, 惊得俩孩子心跳狂飙,生怕肖拓一个不留神酿成事故。好在有惊无险, 跟了半个钟头, 面包车终于晃晃悠悠开进个门口挂着天地五金建材加工牌子的院子。越野车远远停下,待到院门合拢,肖拓熄火招呼两人下车。三个人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爬上厂区背面的山坡, 居高临下地观察院内的地形和情况。 出乎意料的, 面包车上抬下两个麻袋,看分量,装着人。见此情景肖拓稍感不妙, 举起手机正要拍照片,忽听不远处传来嗡嗡声, 赶紧一手一个,拖着俩青瓜蛋子钻灌木丛里躲避。很快, 张若海透过斑驳的枝叶看到一架无人机从头顶掠过,不由暗暗庆幸前辈反应迅速, 不然定会被拍个正着。现在的犯罪分子普遍用上高科技了,无人机按规划好的线路巡逻,省时省力省工钱。 可这样一来就无法近距离观察了,肖拓不禁暗暗着急。陶裕华那边还在等消息,他们这要一直没动静,可怎么诶?这小子在干嘛? 眼瞧着单吉打斜跨胸包里掏出个掌上电脑,他伸手戳了对方一下。单吉愣了愣,小声解释道:我大学本科是情报专业的,学过网络安全渗透技术,想试试看能不能黑进他们的内网,这样就能看到监控了。 行啊小子!肖拓默赞,竖起拇指表示好样的。所以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网络时代还得多多依靠技术型人才,单纯拼经验拼武力值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琢磨着等眼前的事情了结之后,回去得和陶裕华好好说道说道,之前以为派出所所长糊弄事儿扔俩青瓜蛋子来,结果派上大用场了,正经得给人家道个歉。 虽然这伙人用上了无人机之类的高科技玩意,但事实证明,这地方的网络防护手段还处于二十年前的水平。用单吉的话说,跟裸奔差不多,几乎没怎么费劲就黑了进去。好消息是,现在他们能看到内部情况了:约莫二百平米的厂房,七台加工五金件的机器,有四个打手样的男人在厂房的一角里抽烟喝茶,没看见林冬和唐喆学,也没看见那个三百来斤的男人,拐角有个楼梯,通往地下室,估计人都在下面。 而坏消息是,下面可能没监控。单吉把连接路由器的终端扫了个遍,始终没有看到林冬他们的身影。就在单吉尝试入侵某部手机的后置摄头时,突然忽的一下,掌上电脑屏幕陷入一片漆黑。 怎么了?肖拓问。 单吉哭丧着脸:没没电了我昨晚上忘了充电了 唉,这高科技也有靠不住的时候。肖拓也是无奈,只能把目前的情况如实汇报给陶裕华。本来陶裕华就急得高血压了,一听电脑没电了好险崩根脑血管,冲着电话一顿嗷嗷:你说姓林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送他妈什么人头!现在里面多少人?不知道!有没有致命武器?不知道!地形如何?不知道!我他妈现在调特警进去把他们俩一起突突了可怎么办!? 你别着急,等天黑了,我摸进去搞清楚状况,人先调过来,等我信号,你们再冲。不管陶裕华那边是不是火上房了,肖拓依旧稳如泰山就这性格。 不是你你他妈还嫌送的人头少啊! 我从来没让你失望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第85章 那边都气静音了。 外面的人着急上火,林冬和唐喆学在里面倒还算得上安稳。从麻袋里放出来就已经身处地下室了,周围都是等着被偷运出境的猪仔,粗略估算有三十多号人,以二三十岁的青壮年男性为主,未见女性。五花肉没难为他们,只是收走了他们的手机和金属物品,给他们指定了一个位置,不许离开。可以上厕所,举手给看守打报告。 整个地下室是个大通间,百来平米,空旷单调,四周都是水泥墙,在角落有一个用水泥矮墙围起来的公共厕所,正上方有个透气用的小窗户。不算五花肉,还有六个看守,人手一根铁棍。屋里的味道就别提了,这帮人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澡了,一个个馊得像泔水桶里捞出来的一样。邙炘就混在这一堆厨余垃圾里,又黑又瘦,抱膝靠坐在墙边,眼神直愣愣地发着呆。其他人的状态也差不多,活似僵尸,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仿佛已经失去了一切期待,落入只能听天由命的状态。 看到邙炘的一瞬间,林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职业性质注定他们需要追逐罪恶,而罪恶与危险永远是双生子。即使前景凶险,此时此刻他依然感到幸运再晚一天,杀害李牧璇的真凶便永无落网之日。陨落的花季,绝望的双亲,那种无着无落的痛苦,他经历过,所以必须得给这家人一个交代。出去必然要面对一个暴跳如雷的陶裕华,但前提是,他们得出得去,而且,还得是带着邙炘一起出去。 邙炘,邙炘。 林冬小声呼唤,因着五花肉给他和唐喆学指定的位置离邙炘有点远,不知以对方此时的精神状态是否能给出回应。意料之中的,邙炘没反应。林冬又叫了两声,邙炘还是木呆呆的看着空气。唐喆学见状左右看了看,捡起丢在地上的一个空烟盒,团成一小团,biu的,准确无误地砸中邙炘的脑门。 干嘛呢!不许乱动! 看守吼声响起的同时,邙炘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低头看了看砸在身上的纸团,又抬眼向四处张望,终于,隔着十来副肩膀,与林冬的视线隔空相触。他不认识林冬,一时搞不清这个新来的干嘛要盯着自己。而林冬则抓住这视线交汇的一瞬,以口型传递给对方信息 我、来、带、你、出、去。 空洞的眼里倏地凝起丝光亮,邙炘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下身,但立刻又将目光投向离自己最近的看守。他怕了,被打怕了,任何一点点不应该出现的举动都会招来顿拳脚。他现在后悔了,后悔不该盲目信任网上那些天花乱坠的招工启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包吃包住、工作轻松一个月还好几万块钱?更后悔不该赌博,欠下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东躲西藏,只能像地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 一切皆有因果,他最该后悔的,是年少时所犯下的罪业。蓦地,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本已前倾的身体又猛地贴到墙上不,这个头上有白发的男人不是来拯救他的,对方的眼神毫无温度,反倒像是狩猎的猛兽盯上了猎物。 他不会被救赎,只会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地狱! 警警察!有警察! 邙炘失控而吼,抬手指向林冬,全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他是警察!是警察!他是来抓我们的!抓我们的! 一时间房间里宛如僵尸般的人一个个都活了过来,纷纷侧目,而位于视线焦点正中的林冬,神情凝重却不慌乱。该说不说,耗子对猫的敏感性极高,果然做过亏心事的人,看谁都像来制裁自己的。看守们听到警察倒是慌乱了起来,提家伙奔林冬就去了。唐喆学一看自家组长要吃亏,忙将对方护到身后豁出去了,今儿就是光荣在这,也得保林冬周全。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警察老子也一样卖! 五花肉出言喝止手下。他坐在五个木头箱子堆起的王座之上,就着不屑的冷嗤,喷出一嘴花生皮:都给老子听明白了,老老实实的,别动歪心眼子,谁敢闹,我他妈就崩谁! 言罢嗙的拍出把枪,引得周遭接连响起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看来陶裕华的警告并没有夸大其词,林冬心说,在这地方要没把枪,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罪犯。不过有枪这件事让唐喆学的心脏忽悠提到了嗓子眼,挪位置挡在林冬与五花肉之间,生怕对方一个不顺眼,把自家组长崩了。 靠在唐喆学的背上,林冬小声宽慰道:三十万呢,他舍不得杀我。 都这时候了您别跟那琢磨人心了成不成? 唐喆学简直欲哭无泪。就知道林冬野起来十个罗家楠都比不上,想想当初劫持刘主任的时候,面对十数把黑洞洞的枪口还能泰然处之,而他当时根本不知道情况如此危急,傻了吧唧就上车了。事后听旁人跟自己讲述那天的惊心动魄,冷汗出了一后背,直觉自己能活下来,属实是靠老爹在天之灵的保佑。 不知道今天老爹的在天之灵开没开眼,别回头光顾着斗地主把儿子给忘了! 唐奎的在天之灵到底干嘛呢,无人知晓,但有人开眼了。就在周遭安静下来之后没一会,林冬突然发现,背冲自己的唐喆学,后脑勺上出现了间断闪烁的红点。尝试解读了几个长短间隔后,他做出判断,是摩斯密码。视线微移,投向厕所上方那个小小的通气口,发现玻璃上同样跳跃着若隐若现的红光。 第86章 没错,有人在向他传递信息。 tbc 第051章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自打见着枪, 唐喆学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五花肉身上了,不断在脑海里演练着各种夺枪的手段。毫无疑问,枪是最大的威胁。屋里全是正值壮年的男人, 按说不至于被几个拎着钢管的小混混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 还是因为五花肉手里有枪。他刚才尝试和离自己最近的男人交谈,试图从对方口中挖出点有用的信息,可对方理都不理他, 眼睛倒是不时瞄一下来回走动的看守。 只要拿到枪,威胁就解除大半了,到时候陶裕华他们突入的时候危险系数也诶?组长摸我干嘛? 正脑补着, 唐喆学忽感背上一阵瘙痒,刚要回头却被林冬低声喝止别动!, 登时绷直了背, 一动不动。事实上林冬正在他背上画长短不一的竖道,同样使用摩斯密码和外面的人沟通。希望外面的人能看清自己的动作,距离不是很远,如果是林阳的话, 应该没问题。 是的, 打从确认红点是摩斯密码开始,林冬就猜测外面的人是自家大哥了。不然还能有谁呢?悄无声息地跟踪他们,用这种常人鲜少用到的手段隔空沟通, 除了林阳之外似乎也没其他人能考虑。他一开始就问了对方你是谁,可那边没回答他, 这也很像林阳的作风做好事,不留名。 现在他得到的信息是, 这间加工厂一共有十一名人员,楼上四个楼下七个。转运猪仔的大巴车已经停在院子里了, 推测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便会将他们转移。楼上四名人员未见持有致命武器,对方的建议是,按兵不动,等待支援。林冬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刚才邙炘那么一折腾,五花肉嘴上说的无所谓,可看他和唐喆学的眼神明显比之前阴鸷了几许,不知道在动什么歪心眼子。 尽管林冬已经尽可能小幅度地控制动作,但长时间的抓背举动还是吸引了一名看守的注意,钢管朝前一指,质问道:那个白毛!你干嘛呢! 倏地,红点消散于空气之中。林冬也立刻止住了动作,心跳攀升,嘴上却轻描淡写的:没干什么,他背上有土,我掸掸。 够爱干净的啊,警察同志。 五花肉懒洋洋地夸赞道。他甩下手里的花生,从王座上下来,踱步到林冬和唐喆学跟前。唐喆学本以为有机会夺枪了,却不想他走到一半,把枪交给了一名看守,不觉有点失望。 屋顶唯一的光源被那身颤颤巍巍的肉遮挡了大半,阴影结结实实罩到二人身上。垂眼看着两个盘腿坐在地上的人,五花肉皮笑肉不笑的:演的挺像,我之前真没看出来,说实在的,你们干警察的还真挺不容易,闯天闯地闯龙潭虎穴,我深表钦佩,不过,别想着找茬,在这边,你们还能作威作福,到了那边呵,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学会低头做人。 现在放了我们,一切还都有挽回的余地。 林冬仰面相视,语气甚是轻松。确定外面有人接应,那就打拖延战好了,反正跟谁唠嗑都是唠。目前他需要表现得没那么聪明,甚至弱智一点才好。人是很容易骄傲的动物,对手越弱,越容易放松警惕,会不自觉地享受那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感觉。 又开始琢磨人心了,职业病,改不掉。 五花肉闻言和旁边的手下对着乐了乐,转脸神情一变,冲林冬凶神恶煞的:我傻啊?放你们走,等警察来抄我老窝? 唐喆学下意识的抬手护住林冬,离得太近,五花肉的唾沫星子都飞他脸上了。他听出林冬的意图了,装傻,拖时间,等陶裕华他们的支援赶到。但莫名的,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主要是五花肉干多了违法犯罪的事,自有对付警察的胆量,至于其他人 没等多想一秒,现实便印证了他的预感原本悄无声息缩在墙角的邙炘突然诈尸般窜起,仿佛精神错乱似的,朝着楼梯的方向狂奔而去。 五花肉见状暴喝一声:拦下来! 哐!一记钢管横扫邙炘的小腿,噗通!摔了个狗啃泥。林冬和唐喆学忽悠站起,却立刻被看守持枪指向脑袋,只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邙炘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哀嚎 放我走吧大哥大哥!我身上背着人命呐被警察抓住就没活路了! 看表情,五花肉很是意外今儿什么日子?出门没看黄历?绑了警察不说,还砸手里一杀人犯?我这么目无法纪的主都没说弄死过人呐! 他重重运了口气,顺手抄过旁边人手里的钢管,走到嗷嗷惨叫的邙炘旁边,垂手指向对方的脑袋:说!杀谁了? 一小小姑娘!大哥!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邙炘哭嚎不止,看样子腿骨八成被敲断了。 小姑娘?五花肉面露鄙夷,你是不是还糟践人家来着? 我我我没 恩? 眼瞅着钢管又要往下落,邙炘赶忙承认:是是是是糟践她来着!我没想弄死她!我我我我失手失啊啊啊 哐!另一条腿也遭了一棍子。紧跟着五花肉咔的蓄了口痰,狠狠呸到邙炘的脸上:个下作的玩意,老子这辈子最他妈瞧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以为长根儿diao就他妈能日天日地了!我呸!打!给老子狠狠地打! 第87章 三名手下一拥而上,抡起棍子就往邙炘身上招呼。邙炘被打得抱头满地滚,林冬担心他们把人打死,忙出言喝止:别打了!他有罪让法律判他!不能动用私刑! 警察同志,在这,我就是法律,五花肉把钢管咚的往地上一戳,就着邙炘惨叫的背景音,昂首挺胸,自豪道:我有个原则,不卖女人,因为我妈当年就是被拐卖到此的,买她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打从我记事起,那老家伙天天照死里虐待我妈,真的,如果你的前辈干点他们该干的事情,早点把我妈找回去,我兴许还能上个大学,有份正经工作,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挺悲催的故事,如果不考虑被对方绑来卖猪仔的事实,林冬多少还能给点儿恻隐之心。买五花肉妈妈的男人,肯定是他爸了,但对方称其为老家伙,可见自小没少受对方的虐待,父子感情淡漠,甚至可以说满心怨恨。正所谓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拥有一个不堪回首的童年,长歪很容易,长好才难得。 但,苦难从来不是犯罪的借口,欲望才是。现如今这个社会,有手有脚的人不会被饿死在街边,哪怕是身无分文穷途末路,就近找个派出所也能捧上碗热气腾腾的杯面,政府还能出钱给买张回家的车票。看体型就知道,五花肉的欲望必然和他的胃口一样大。没错,钱是王八蛋,但有多少人愿意为了钱变成王八蛋,这就不是统计局能统计出的数字了。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已经听不到邙炘的惨叫了。即便是被枪指头,唐喆学也不得不再次喝止那些看守:住手!你们要把人打死了! 五花肉一抬手,三名看守停手后撤。顾不上打手的持枪威胁,唐喆学扑到邙炘身边,伸手一探,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成,还有气。 五花肉见状不解道:你说你们这些警察,一强/奸杀人犯,你们抓回去也是毙,跟我这装什么假慈悲?诶我说,我要是现在一枪崩了他,你替不替他挡子弹? 说着,接过手下递来的枪,拉动枪栓,喀拉,子弹上膛,枪口一偏,指向唐喆学的后脑。嘴上威胁,五花肉的表情却是戏谑,只是眼睛被眉骨投下的阴影所遮挡,看不清其真实的意图。 二吉! 林冬促声警示。事实上不用林冬出声,上膛的动静唐喆学再熟悉不过了。但他没动,只是背冲五花肉蹲着,固执地挡在邙炘身前。与此同时余光瞄到林冬投在地上的影子,指尖微动,以手势告知他做好准备,支援马上就到! 被眼前这个傻警察的执拗激起了胜负欲,五花肉的眼中流露出兴奋的神情,丝毫没注意到有一簇红点在脸侧间断闪烁。掌控他人生死的优越感充斥全身,厚实的嘴唇傲慢开合:来,我数三下,你愿意护着就护着,想躲嘛,趁早闪开一二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惊呆了所有人,是楼上传来的。五花肉错愕了一瞬,随即暴吼:出他妈什么艹! 捕捉到影子偏移的瞬间,唐喆学单手撑地拧身发力,长腿一扫,狠狠踹中执枪的手!不偏不倚,正踢向林冬所在的位置。彼此的配合已是默契无间,林冬跨步上前精准接住扬于半空的枪,翻手指向五花肉那张肥脸,厉喝一声:别动! 五花肉表情一怔,嘴还没张开,又听楼上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爆破厂房大门后的浓烟中冲出队全副武装的特警,陶裕华身穿防弹衣举枪冲在最前面,边跑边嚷嚷 都别开枪!别把姓林的和姓唐的一起给扫了! 爆发自胸腔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传到下面,让林冬和唐喆学无奈对视 我谢谢你啊。 tbc 第052章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对于林冬和唐喆学来说, 这次拯救邙炘的行动算是有惊无险,但对于陶裕华来说,那可真是急丢了半条命外地同僚来此办案, 折他地盘上了, 传出去让他以后还怎么在系统里混?出来冲俩人好一顿嗷嗷,要不是后面被肖拓捂嘴拖回车上,他能骂到天亮。然而林冬并不觉理亏, 早在给陶裕华送驴子的线索时,他就计划好了走之前得讨回这份人情。 还是那句话,给出块糖, 怎么也得换回片甘蔗地。 邙炘只是看上去被打的挺惨,多处软组织挫伤, 腿没断, 还能走。得先在医院留观二十四小时,然后再押解回去。陶裕华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派人帮林冬他们看管嫌疑人,是张若海和单吉主动请缨, 担下了这份艰巨的任务。林冬和唐喆学自然不能当甩手掌柜的, 让人家看着他们回招待所睡觉,只回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赶回医院陪同留观。 守到早晨, 肖拓来了,给他们送早餐。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 林冬边吃边和肖拓聊起昨晚的行动,得知原来肖拓才是一直给自己传递信号的外面人, 而非林阳。有点意外,肖拓人高马大, 看上去就是个用肌肉多过用脑子的主,没想到还能有这般内秀的本事。 这是陶队的要求,他说,干侦查员不能只会动粗,脑子里得有东西。肖拓的沉默是选择性沉默,之前和他们不熟,怕说错话干脆不说,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记忆力好点,背背密码本常用词还凑活。 第88章 林冬笑问:那你怎么能确定我看得懂? 肖拓不好意思地笑笑,语气稍显心虚:我在陶队的电脑上看过你的履历,有在校成绩,你选修过。 现在都靠高科技,但科技需要依赖电力和网络,所以,基本功还是得有,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但只要用上,就能救命。 林冬实事求是地应道。关于自己被摸个底儿掉的事实,他没感到有什么不满。一样的,如果陶裕华去他那边办案,他也得摸摸对方的底细。只是没想到人家连他的在校成绩都能挖出来,这关系网,够深。 他俩的对话落在旁边正秃噜米线的唐喆学耳朵里,不觉膝盖微微一疼。他也选修过,开卷考,考完就忘。之前追捕龙先那次,林阳用摩斯密码给他和罗家楠通风报信,结果俩脑袋加一块凑不出一句话。实力决定地位,就算没徒手开椰子那茬,他也总觉得在对方面前矮一截。值得庆幸的是,这回林阳没跟着掺和,夜里林冬和他说林阳可能也在的时候,他还皮紧了一瞬。 那神出鬼没的大舅哥,防不胜防! 正聊着,张若海推门探头出来,一脸不爽地对林冬抱怨道:林队,嫌疑人说胳膊疼抬不起来,让我喂他。 抬不起来就饿着! 林冬一秒变脸。确保嫌疑人活着归案是警员职责所在,但伺候一个强/奸杀人犯?没那个义务! 你别管了,我去。 肖拓放下手里的一次性餐盒,起身进屋。不一会又出来了,端起饭盒继续扒饭。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不像是收拾了邙炘一顿,但在林冬眼神的示意下,唐喆学探身朝屋里瞄了一眼,差点笑喷出口米线一碗面条正扣邙炘脸上,不是胳膊抬不起来么?嘴能动就行。 他暗搓搓问肖拓:这也是你们陶队教的? 肖拓闷笑一声:陶队要来就不是扣脸上了。 这是真·不教好啊,唐喆学默赞。虽然现在管的严了,不让打不让骂,可对待这种蹬鼻子上脸的犯罪嫌疑人,他们犯不上好声好气。就五花肉给邙炘那顿打,老实说,打他心坎里去了,这要换受害者家属来,那真是打死都不解气。强/奸是重复犯罪率最高的罪行之一,就像吸毒一样,上瘾。业界一直有关于是否对强/奸犯实行化学阉割的讨论,但考虑到人权、文化、传统等方面的问题,始终没出台相关法律政策。要他说,化学阉割都是优待那群畜生了,直接物理阉割永绝后患还差不多。 想到这,他偏头和林冬耳语了一声。林冬听完视线微凝,沉思片刻后拿出手机给陶裕华拨了过去:喂,陶队,说话方便么? 说。陶裕华那边冷冷淡淡。对,闹脾气了,一时半会好不了。 林冬假装没听出来,语气依旧平和:麻烦你,借间讯问室,我准备在这先过一轮。 刚才是冷冰冰,这会陶裕华咄咄逼人了: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林冬,就算在我这审,也得摄像录音全架上,别想浑水摸鱼刑讯逼供!我才不给你担这个责! 事实上,我想看你审人。 一听那边静音了,林冬明了攻势奏效,继续好声好气的:刚小唐提醒了我一句,说强/奸犯多见重复作案,我在想,邙炘身上可能背着不止李牧璇一个人的案子,但是系统里没有对比上相关案件的生物检材,听石头说你审惯犯很有一套,我想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这话说的,给陶裕华抬得上不去下不来,拒绝吧,面子上过不去,接受吧,感觉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内什么我下午给你消息,我这也忙。 知道,不勉强,先谢了。 挂上电话,他转头看向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肖拓,微微一笑:有什么意见?洗耳恭听。 肖拓沉默以对,但眼里凝着丝赞赏这嘴要搁陶裕华身上,就算他那地方不管用了,估计丁晓梅也舍不得离婚。 二十四小时观察期满,医生确认邙炘未见脑出血内出血等情况,林冬立刻把人提出来交给陶裕华。之前陶裕华担心他借自己的地方刑讯逼供,也是因为邙炘那一身伤,青青紫紫红红白白的,再重新打一顿都没问题。他主意太大了,心眼子又多如繁星,陶裕华自觉跟他喘不动那么多的气。 斗心眼子斗不过林冬,但审讯嫌疑人方面,陶裕华还是相当自负的。端杯茶揣包烟,进屋往椅子上死蛇烂鳝那么一瘫,眼皮都不带抬的:自己说吧,别等我一条条问了。 邙炘紧张地吞咽着唾沫,不时瞄一眼单向镜。他知道林冬他们在隔壁盯着自己,被五花肉打出来的那顿供词已然瞒不住了,老实交代可能还能混个死缓或者无期,但要再加上其他罪名 许久,他才磕磕巴巴地开了口:我内个我祸害过一个一个小姑娘 怎么祸害的?陶裕华故作兴趣缺缺状。 我假装假装她的笔友去她家她家找她她给我开门还给我泡茶我看她漂亮我一时一时没忍住 打她了没?用什么打的? 她叫我怕被邻居听听见就拿摩托车帽打打了她的头 第89章 听到这,陶裕华忽悠坐直身体,哗啦啦翻起手头的卷宗,眉头缓缓皱起。邙炘见状抻长了脖子,试图看到卷宗上的字迹,但很快,陶裕华啪的合上卷宗,抬眼瞪向邙炘:你小子不老实是吧?啊! 邙炘顿时有点慌:没我我没不 陶裕华厉声喝断:再想想!怎么打的! 我真是用摩托帽打的!我真我 话说一半,邙炘心虚缩肩还有什么事儿落在他们手里了?那次?还是那次? 从邙炘的反应判断,陶裕华知道林冬预估的没错,更知道自己诈对了。他站起身,重重拍了把厚厚的卷宗,声色俱厉的:这上面一笔一笔可都给你记下了,小子,老老实实的撂,既然能把你从狼窝里掏出来,我就能把你塞回去!那五花肉现在跟一看里收着呢,你想不想跟他待一个屋里?恩? 别千万别!我说!我都说! 要不是手被铐着,邙炘得抱拳求饶。本来就是个只会在女人面前逞威风的怂货,让陶裕华这么一诈,彻底崩盘。他现在不怕警察了,但怕那坨五花肉,毕竟真敢揍他啊!又是被他害进局子里的,这要给他俩关一个屋里,他夜里睡觉不被那座肉山一屁股坐死都新鲜!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所犯的七次案件。除了李牧璇那一次,其他的侵害对象都是小姐。他很清楚,即便是被抢被强/奸,那些女人也不敢报案,不然自己还会因卖/淫喜提拘留所十日游。抢来的钱都被他挥霍于赌博了,到后面债台高筑,被逼的走投无路才会跑到这边来找机会。却不想因果报应,自己作恶多端,最终落到了更恶的人手中。 事实上五花肉不会比他判得更重,贩卖成年男性不像贩卖妇女儿童,没有相应的罪名。按照无明文规定不为罪的原则,目前只能以涉嫌非法拘禁、非法持有枪支弹药和故意伤害羁押五花肉。即使到了公诉阶段,以五花肉的犯罪情节来量刑,数罪并罚也就五到七年,而邙炘就算不死也得至少二十年才能出来。 对了,五花肉的本名还挺好听,西古艾纳。他是少数民族,户籍记录上登记的汉名是陈艾纳。唐喆学打算走之前去看守所看看五花肉,毕竟人家帮他揍了一顿邙炘。至于用枪指头啥的,翻篇了,不提了,反正他知道对方并不打算真的开枪。 等审讯结束,林冬去办理移交手续。一套流程走下来,还需要陶裕华的签字,他敲门进队长办公室,发现人不在,只好打电话找。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他习惯性地观察环境,看到办公桌抽屉半开着。估计是临时有急事,走得匆忙。想着顺手给关上,却在抽屉的角落里看到瓶药,感觉有点新鲜。警员抽屉里有药不新鲜,尤其是干到三十岁以上的,谁还没个旧伤劳损职业病啥的,新鲜的是药名生力片。他拿起来看了看,瓶子上就药名和批号,也没个说明是治什么的,于是给祈铭发了条消息询问。秉承八卦不能外传的原则,他没说是谁吃的,只说让对方给看看这药的对应病症。 祈铭一直没回他消息,八成是在忙,那天听罗家楠接电话就像是在出现场的样子。后来他就把这茬给忘了,忙着走流程订票以及安排押解嫌疑人的工作。直到第二天早晨吃早饭时,他突然收到杜海威发来的一条消息【祈老师说你要吃生力片?老林,你这岁数,不至于吧?】 啥玩意?林冬莫名其妙,紧跟着想起昨天在陶裕华办公室抽屉里看到的那瓶药,打开百度自行查询。一查才知道杜海威为什么会说那种话,赶紧回人家【不是我吃的】以证清白。果然人不能犯懒,看看,闹误会了吧? 可能是杜海威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还小心翼翼地发来语音:【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帮你约一次面诊】 我可谢谢你啊!林冬额角突突直蹦,没理杜海威那茬而是给祈铭发消息,让他别散播谣言,自己没事!好着呢! 过了一会,祈铭回他消息了,光看文字都有点委屈巴巴:【我谁都没告诉,就跟杜老师说了,主要我不认识治这方面的人,想着他认识的人多,可以帮上你】 【你让他先帮帮罗家楠吧!光喝补血口服液管用么?】 气的林冬打字手直哆嗦。 tbc 第053章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回程遇到了问题, 正赶上百年不遇的联合长假,旅游需求井喷式爆发,加之始发地目的地两边都是旅游大省, 所有交通路线一票难求。何兰临危受命, 翻烂了交通线路图,终于规划出一个火车转火车再转大巴的迂回返程路线。但押运嫌疑人,转车次数越多越容易出问题, 为免节外生枝,林冬把这份规划否了,让何兰就近找个一趟车就能抵达目的地的城市, 他借辆车,开去火车站。 得知他们返程受阻, 陶裕华朝窗外的停车场一指:不然直接开回去呗, 车我出,人嘛小张和小单再借你几天用用。 林冬给他看手机上的导航图,各高速、省道、县道堵车堵得五彩斑斓,交织出祖国飞速发展的交通网。网上说, 貌似大家往年被堵怕了, 今年个顶个成了聪明人,不约而同选择提前出行。结果就是,一群大聪明赶一块了, 照旧被堵得欲仙/欲死。 陶裕华看手机看出张【地铁老头脸】:那要不,跟这玩几天?反正人关我们局里也跑不出去。 第90章 真没时间玩, 单位还堆着好多活儿。林冬现在当然不用担心邙炘跑了,陶裕华他们单位提供了几乎是最高级别的关押措施。 大过节的, 你们不休息? 林冬沉默以对说的好像你有假似的。往年放大假他们悬案组倒是能休,但今年没戏了。前面堆着的案子还没结, 眼下除了手头的邙炘,还有大狗的事儿和邦臣那案子,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案子的线索上来得同步侦办,他晚上能睡得着全靠自家洗面奶的勤奋耕耘。 说起勤奋耕耘,就不得不提一嘴关于祈铭误会他不行这事。那边貌似知道错了,隔一会就发条信息,虽然说那话跟对不起一点儿都沾不上边,但看的出来是在道歉。只是有的道歉吧,能安抚人心修复关系,但祈铭?说他火上浇油都是夸他。还拉上杜海威当说客。可别游说了,现在林冬恨不能当面一人给他俩一拳。 啥也不是,呸! 回招待所拿行李的路上,唐喆学听林冬抱怨祈铭的天真无邪,笑到蹲马路牙子上抹眼泪,惹得林冬照屁股给了他一脚。不是他没同情心,是真·忍不住。那种事对男人来说等同于第二条命,不,甚至比第一条命还重要。不知道是祈铭跟罗家楠混久了,神经越来越粗还是压根就没这个意识,不先和林冬求证一下到底谁吃的就去找杜海威爆料。看把林冬气的,冬瓜变哈密瓜了,额角脖颈的青筋尽数凸显。 话说回来,那要真是陶裕华吃生力片的话唐喆学脑瓜顶的八卦天线忽悠支起,擦干眼泪直起身,暗搓搓问林冬:所以,陶队不行? 不知道,我能当面问么? 林冬白了他一眼。关于事情的真相,他确实深入思考了一下。之前听肖拓说过,陶裕华的脊椎里有弹片,那么,就存在神经受损导致勃/起/功/能/障碍的可能性。如果真是这样,以他有限的医疗专业水平来看,除非动手术去除病灶,不然吃啥药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可是脊椎上的问题,尤其是影响下肢神经的,动了容易瘫,不然不至于放任发作时疼到连车都不能开。 诶?不能开车?林·听话听音·冬忽然意识到,当初肖拓可能一语双关了。那替陶裕华开车呢?有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你不准备原谅祈老师了? 唐喆学完全不知道林冬脑子里在刮什么黄色沙尘暴,重点是林冬祈铭杜海威这三人危在旦夕的友情。其实林冬和杜海威之间怎么样,他无所谓,本来看那中央空调就不顺眼。可缺了祈铭这个八卦来源,恐怕林冬一年得少笑三百六十五次。正琢磨着,忽听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的动静,拿出来一看,是祈铭发的,问他林冬在干嘛,自己现在打语音找对方聊聊方便不方便。 他把手机拿给林冬看,说:瞧瞧,给祈老师急得都找我来了。 林冬冷冷道:晾他几天,别以为我跟罗家楠似的那么好哄。 呦,您还是需要人哄的主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不能被哄? 好好好,我哄我哄。 不提了,说正事,林冬正色道,邙炘交代的那七名受害者,我们回去之后还得着手寻找,多一份证词,他就多一条罪过,如果单看李牧璇的案子,他认罪认罚的话,我估计法院最后会接受以故意伤害致死并强/奸罪来判,那样他在四十五岁之前就能出来。 像邙炘这号,放归社会必定是个祸害,唐喆学对此深信不疑,也理解林冬的担忧:回去之后,我安排秧子办这事。 时间不算久远,能找的,尽量都找到。 林冬忧虑而叹。当事人没有寻求法律庇护的意愿,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对犯罪嫌疑人的抓捕与判决。孤证不立,只有嫌疑人的交代但缺乏受害者的证词,甚至连受害者的真实身份都不清不楚,无法立案,更罔提给嫌疑人头上加罪名。这也是为什么犯罪分子更倾向于去找一些本身就有瑕疵的受害者进行肉/体或钱财压榨,如小姐、嫖/娼或贪腐人员,甚至黑吃黑不敢报案的受害者才是最完美的目标。 洁身自好不是道德枷锁,而是当受到侵害时,能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最低底线。 订好票提上人,一切准备就绪,归途开启。先开四百公里车到火车站,张若海和单吉负责送他们,分别之时依依不舍,许愿未来还有共事的机会。上了车,前半段是无座票,唐喆学本以为不得不体验罗家楠常常念叨的火车厢连接处之旅,却在上车后很幸运的遇到了一位在铁路公安工作的大学同学,给他们找了个工作人员休息的包厢安置嫌疑人。同学姓龚,唐喆学告诉林冬,上学那会这哥们是全班的老公。 都是被你们喊的,喊早了,搞得我到现在还没娶到老婆。龚警官的不满溢于言表,尤其是看到唐喆学无名指上的戒指后,更是忍不住和林冬碎碎念:林队,您看,他结婚也不通知我们,怕我们吃穷他是怎么着? 林冬抿嘴而笑,余光瞄向面露尴尬的唐喆学。戴不戴戒指这件事,唐喆学一开始没纠结过,但后来逮谁谁跟他要对象照片,弄的他又觉得是个负担。好在现在ai盛行了,在征得林冬的同意之后,他合成了一张结婚照,谁问就给谁扫一眼,反正是个虚拟对象,不怕撞脸。善意的谎言,总不好直接给人家看林冬照片。大环境毕竟还没那么宽容,在有限的范围内嚣张嚣张得了,速效救心让方岳坤一个人吃就好。 第91章 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守所被传染感冒了,邙炘有点发烧,上车之前怼了退烧药,这会睡得呼噜山响。而就算嫌疑人再怎么顺从,林冬和唐喆学也不敢错一丝眼珠。三十个小时,轮班倒着看他,直到下火车见到前来接站的岳林和何兰,两人才算放下提着的心。远途押运嫌疑人一向是件严重耗费精力的事情,去看守所办完羁押手续,林冬连工作报告都没力气写了,回家倒头就睡。 唐喆学是强撑着精气神去宠物店接孩子们寄养费一天二百五,节假日还要提价百分之三十,看在钱的份上也得支棱起来。其间还要应付罗家楠的骚扰。林冬不理祈铭,也不让唐喆学理,祈铭又去找罗家楠,试图通过罗家楠和唐喆学之间的关系来帮自己的过错找台阶下。唐喆学看得出他很重视林冬,问题在于,多找一个人就要多一个知情人。接电话时唐喆学没怎么听见那边说话,光听见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二吉二吉哈哈哈哈我听祈老师说哈哈哈哈 我开车呢楠哥,没要紧的事,我晚点再给你回电话。 至于么你唐喆学心说以为不是你一个人喝补血口服液了是吧? 要紧要紧要紧噗哈哈哈哈哈哈罗家楠那动静,不知道的以为他能就此过去,祈老师祈老师想知道你们回回没回来哈哈哈哈哈哈 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狗子和猫缓和心态,唐喆学平心静气地回道:回来了,不过今天我们不进单位了,刚下火车,累了,组长在睡觉。 行行行,让他睡晚点我和祈老师过去内什么,请你们吃饭 不必了,他可能得睡到明早才醒。 终于听出对面的爱答不理,罗家楠笑得没那么夸张了,但语气还是欠儿欠儿的:哎呀多大点儿事儿啊,让他别介意了,祈铭那嘴啥样他又不是不知道,死人都能气活了,平常心,哈,平常心。 唐喆学骂人不带脏字的:要么说你俩是两口子呢。 这说他俩的事儿呢你别人身攻击我啊。 事实上罗家楠并不介意被内涵,他清楚整件事是个误会,可就因为是误会才更好笑。要林冬真不行了他倒笑不出来了,还得替二吉担心担心未来的幸福指数。他有个想法唐二吉同学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不移,这两口子到底谁上谁下,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 不是你到底有正事没正事? 唐喆学实在是耐心有限,本来就困得要死要活,现在还能睁着眼全靠对后座上俩孩子的责任心。 罗家楠一秒正经:正事当然有,大狗的身份摸排有眉目了,你明儿来了跟你细说。 有眉目,就是还没摸到? 嫌我干活慢你自己干去!官儿不大官儿架子不小! 行了行了别嚷嚷了,我脑瓜子嗡嗡的,明儿到单位再说。 那你记着等林冬醒了让他给祈铭回个电话,好家伙他俩闹别扭,快把我折腾疯了。 我看你是要乐疯了吧,唐喆学简直无力吐槽。祈铭找罗家楠当说客还不如不找,那破嘴里就吐不出人话来。本来林冬都消气了,回头知道这事儿罗家楠又掺和一脚,还不得一个月不理祈铭?不过也怪林冬自己,知道祈铭情商低不会处理人际关系还惯着,这回惯出毛病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喵~ 忽听后座传来冬冬的叫声,他瞬间被治愈不想了,回家,搂老婆睡觉! 【第三卷·完】 tbc 第054章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黄金周步入尾声, 网红景点依旧人潮汹涌。行人摩肩接踵,骑个共享单车都能堵车,一眼望去, 全是黑压压的人头。机动车道边上堆满了举着手机焦急张望的游客, 然而不管他们有多着急,手机屏幕里的网约车定位还是死死堵在二百米开外的位置。 站住! 蓦的,熙攘的人群中传出声暴吼, 将一秒钟之前还挤得挪不动步的人群生生炸开条通道。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不要命似的冲出人群,神情慌张疾步奔跑,在如同停车场似的机动车道上游鱼般穿行。那声站住就是吼他的, 吼他的是个大高个儿,眼瞧着男人跑进了机动车道, 大高个儿拧身挤向人行道边, 反手一撑护栏,噌的越了过去。紧跟着窜上最近的一辆轿车车头,咚咚咚!一路踏车追击。 被踩了车的司机纷纷探头骂街,路边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举手机拍视频。可唐喆学压根顾不上这些, 就算被督察请去喝茶那也是后话, 先把眼前这个逮住了才是正事! 一鼓作气跨了七八辆车,当追击距离缩短到有把握的一瞬,唐喆学当机立断飞身一扑, 哐的,将逃跑的男人扑倒在地, 引得周围响起阵阵惊呼。控制上铐一气呵成,提着男人后脖领子站起来, 唐喆学四下张望了一番,视野范围内不见接应自己的车, 不由皱眉按住耳机吼道:岳林!你在哪呢!? 岳林那动静听着快哭出来了:我我我,我堵拐弯这了!四个红灯了还没过去! 艹!这该死的黄金周交通! 心中暗骂一句,唐喆学扯下外套往男人头上一裹,押着人,逆于车行的方向往岳林所在的位置走去。自己的脸是顾不上了,但被抓的这个不能被拍太清楚。这人是罗家楠给摸出来的眉目,有可能知晓大狗的真实身份。本来该罗家楠他们那边出人走访,可突发的新案抽干了重案所有人手。为免夜长梦多,唐喆学不得不假期加班,带岳林在路上堵了三小时才抵达该男子工作的网红店。没想到,这男的一听警察撒腿就跑。他在系统里的记录是有前科的,不知道现在身上又背着什么事儿,如此心虚。人跑了唐喆学只能追,同时让岳林去开车接应自己,结果这条街比他妈停车场那条还堵! 第92章 走路八分钟,堵车俩钟头。拉警笛示警也没用,老城区没紧急车道,前面堵得死死的,他们想超车,除非霸天虎变形成直升机飞过去。另外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正堵车堵得闹心,唐喆学又接到林冬的电话,说盛桂兰那边委婉地询问了一下,网上那些新鲜出炉的警察街头单枪匹马缉捕杀人犯是怎么一回子事儿? 这通电话不是兴师问罪,林冬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顺便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领导的旨意,林冬负责顶,至于网上的不实传闻怎么处理,那就是盛桂兰他们的事儿了。网络传播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监督执法,可从另一方面讲,曝光警员的真实身份也隐含着危险。就像之前罗家楠他们在夜市惩治地痞流氓,被拍了发到网上,虽然罗家楠没穿着警服,可还是被自己卧底时期接触过的人认出来了,遭到举报强/奸的打击报复。那段时间给罗家楠委屈的,一天天跟个点着了捻儿的火/药桶一样,不碰都炸。林冬和唐喆学当时也因为帮着对方洗清冤屈的行动,而被督察请去喝茶。 总之,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连锁反应,有些东西该清除还是得清除,更何况是歪曲事实的谣言。唐喆学怼脸给男人播放林冬发来的网络视频,义正词严的:网上说你是杀人犯,你什么说法? 没有!领导!他们胡说八道!我改过自新了!我不能犯事儿!男人的表情倏地紧绷,转眼又有点趾高气昂的:我杀人?我杀谁了?啊!怎么上来就血口喷人呐! 前面开车的岳林挑眼看了下后视镜,问:那你见着我亮警官证,跑什么? 男人磕巴了一瞬:我我内个我 慢慢琢磨,到局里再说。 唐喆学抬手示意他别编故事消耗自己的耐性。刚扑人搓了一身土不说,脑袋还差点塞车轱辘底下去,亏他抱着对方就地一滚躲开低速旋转的车轮,要不然上头条的照片得是黑白的。虽然上头三令五申抓人得先顾警员自身安全,可突发事件,哪有那心思,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人跑了。车多人多,嫌疑人是否持有致命武器不详,危险系数太高,不然他肯定让岳林跟着自己一起追,而不是堵转弯线上对着红灯干瞪眼。 再看这位跑不过还要跑的大哥,涂璨,正翻楞着眼琢磨怎么给自己开脱。他曾因寻衅滋事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再往前倒腾,还因为飞车抢劫而被判处过拘役六个月,罗家楠他们摸上涂璨也正是因为飞车抢劫的案子。团伙作案,涂璨当时刚刚入伙,且尚未成年,只抢了一次还没得手,所以轻判了六个月。在这个团伙中,有几个尚未被抓捕归案的嫌疑人,其中就有一名嫌疑人的画像神似大狗。该画像对标的嫌疑人外号是土狗,多亏彭宁运用了模糊查询的技巧,于海量的数据中挖掘出了这一点点的可能性。 涂璨所在的团伙横行之时,正是治安混乱的时候,抢劫外地旅客的案子比比皆是,尤其是长途客运大巴车进城之前放客的路段,飞车夺包党嚣张至极。一天不接报七八起案子,刑警队跟过年一样。唐喆学记得那段时候基本看不到老爹,每天不是值班备勤就是出去摸排走访,父子俩几个月几个月见不上面,沟通几乎为零。以至于他都上初中了,老爹居然还去小学给他开家长会。好不容易找对地方,开着开着会,老师的讲话居然被唐奎的呼噜声打断,搞得他第二天都不好意思去上学! 至于涂璨到底认不认识大狗,老实说,有点赌运气的成分。但眼下得先把他为什么一听警察就跑的事儿诈出来,这种不止进去一次的都是老油条,没证据,还真难撬开他的嘴。深思熟虑过后,唐喆学又把秧客麟和文英杰发去涂璨的店里,先摸摸,看有没有涉嫌违法经营的地方。 他在部门微信小群里特意叮嘱那俩人:【别开车,更别打车,坐地铁去】 文英杰回他:【没事副队,不找您报销打车钱】 【不是报销的事儿,堵车太厉害】 【这样啊,知道了,我们这就出门】 过了约莫一刻钟,文英杰又发来消息,一张照片,好家伙,地铁里也是人山人海,简直是一个不留神能被挤怀孕的节奏。照片的一边露出秧客麟的半张脸,看位置,他是护着文英杰别被其他人挤到的样子。之前唐喆学还担心过他俩的关系,毕竟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并为此起过冲突,日后相处心里难免有疙瘩。事实证明秧客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虽然社恐,虽然不擅长表达自己,但心是热的,更懂得如何体贴照顾病后体虚的同事。 林冬是没空出来跑外勤。邙炘所供述的七名受害者,秧客麟在汪洋般的数据里只检索到了一名疑似匹配的女性,林冬正在核实对方的信息。有点奇怪,履历非常干净,不像是干过小姐的,目前的职业是一名教师。其任职地在临市所辖的一个镇上中学,长假马上就结束了,林冬计划开学后带何兰上门走访。 有些人过着双面生活,表面上有份或光鲜或受人尊重的职业,实际上背地里干什么的都有。又或是因着某些苦衷,从事过一些难以启齿的职业。是真是假,面谈过后便知。 等唐喆学他们终于堵回单位时,文英杰他们那边的暗访也初见成效:涂璨经营着一家中古包店,里面的名牌包很有可能是假货,至少,不全是真的。文英杰有个爱买奢侈品包的后妈,有些款,在他看来属于一眼假。同时老板突然消失并不影响店员的敬业精神店里不让拍照片,于是秧客麟出来到隔壁奶茶店坐下,点了杯最便宜的奶茶,假装歇脚实则暗搓搓黑进中古包店铺的摄像头,嘁哩喀喳拍了一溜够。 第93章 有照片在手,唐喆学底气十足地进了审讯室。一句话不说,啪啪啪拍出一排照片,等着涂璨给自己一个交代。兵不厌诈,就看怎么诈。自己干了什么糟心烂肺的破事,嫌疑人比警察可清楚得多。更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既然违法犯罪的事实兜不住了,那就得想想怎么配合警方的调查才能判轻点。 一如唐喆学所料,涂璨被照片拍心虚了,吭吭哧哧的:内个警官同志我只是个经销商至于东西东西的来源 唐喆学不耐打断:我已经通知市场监督管理部门的人去你店里盘货了,销售假冒伪劣商品,数额小,罚款,数额大,坐牢。 没没没,没几个假的,就摆着的这几个,主要是怕丢。涂璨忙不迭解释,憋了一路,他终于想出点听上去像那么回事的理由了,真的,之前店里丢过一个三万多的陈列品,我这也是被逼无奈。 丢了价值三万的货品,你不报警?对于这种没档次的借口,唐喆学不用动脑子就能拆穿,怎么着,怕警察发现你卖假包? 涂璨缩起肩膀,搜肠刮肚找理由:我我不想麻烦警察同志嘛,你们怪忙的。 为人民服务,再忙也应该。 唐喆学收起照片,转手递向审讯桌后的岳林这不是他们该负责的案子,晚点转经侦去处理,估计涉案金额小不了,到时候明烁还得欠他一人情,也不白上一回头条。空下手拿起大狗的素描像,他竖到涂璨的眼前:行了你也别编了,我没工夫听,来,给认认这个。 涂璨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盯着素描像看了一会,茫然道:这谁啊? 问你呢,你加入飞车抢劫团伙时,见没见过这人? 啊?我那会我 眼瞅着涂璨的眼珠子提溜乱转,唐喆学严肃道:别想着为了立功编瞎话,现如今的技术,一查一个准。 涂璨忙道:不不不,领导,我不编,我就是在想,我到底见没见过这人。 闻言唐喆学不再说话,而是将素描像平置于审讯椅的隔板之上,留时间给涂璨辨认。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情况,见过的可能性不太大,涂璨眉头拧得死紧,一脸的便秘像。就在唐喆学和岳林都以为今天又白忙一场时,涂璨忽悠一下抬起脸,眼里欻欻放光:领导,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他是负责销赃的,带我的那个大哥管他叫土狗! 土狗、销赃,牛逼!对上了! 庆幸之余,唐喆学的语气也比先前好了几许:还有没有其他信息,本名,具体年龄,家住哪,社会关系之类的? 涂璨眨巴眨巴眼:呃没问过。 真的领导,我那会就一小虾米,大哥不让我多嘴。 那你跟土狗说过话没有? 也没有。 那你这大哥在哪? 他不是被你们抓了么? 唐喆学回身抓过飞车抢劫团伙的案件卷宗,翻开,让他指认:哪个是你大哥? 挨张照片扫过去,涂璨抬手指向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唐喆学低头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没记错的话,这人已经死在监狱里了。他之所以会去找涂璨问话,也是因为整个团伙中被抓的人,死的死,失联的失联,眼下就剩涂璨这一根独苗。好在他向来遇事烦不过三秒,转念一想,人死了也没关系,至少摸着边儿了,再顺着涂璨那大哥的社会关系往下摸摸,保不齐还真能从石头缝里抠出点东西。 半天没等到下文,涂璨小心翼翼的:领导,既然我提供线索了,您看卖假包那事 哦,对,差点把这事忘了。唐喆学回头招呼岳林,去,上五楼经侦办公室,看明烁他们那屋谁在,喊俩人下来接着审。 啥玩意?这怎么还扯上经侦了?我我我我立功了啊! 意识到自己被用完就甩,涂璨委屈得嘴角直抽抽。 tbc 第055章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前脚刚听完唐喆学汇报的审讯情况, 后脚林冬就接到了明烁的电话。主打一个抱怨,说经侦处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他们悬案组怎么什么啥货色都往自己这扔。一个卖假包的, 就算金额达到入刑标准也犯不着市经侦的受累, 报辖区派出所就行。顺道给林冬科普了一下,需要市局经侦处立案侦查、销售假冒注册商标商品案件的标准起步一千万! 手机外放,等挂上电话, 唐喆学默默幽幽地感慨道:要么说有钱可以为所欲为呢,组长你看主管经侦的高副局,开会讲话, 方局都得看她脸色接茬,还有贾处, 看她那眼神, 活似看初恋。 其实,齐耀祖退之前,原本上面计划的是让高丽接任局长之位,结果, 空降个方岳坤 趁着屋里没别人, 林冬小声和唐喆学分享八卦。明烁说的,他都清楚,好歹在省厅经侦总队干过。待了不到半年, 运气爆棚赶上个大案子,以监督员的身份参与了专案组。工作职责主要是案件审核, 纠正办案程序中的问题瑕疵、证据调取等方面的漏洞,说难听点就是个监工。而专案组负责主抓侦查工作的, 正是时任市局经侦处处长的高丽。 彼时的高丽已年过四十,经验丰富业务过硬, 十分看不上像林冬这种没什么经侦一线工作经验、大概率只会吹毛求疵的新手。但她不知道的是,林冬对数字的敏感度极高,在审查卷宗时,通过资金流转规律,从十几万条交易记录中提取到了两百多个疑似进行老鼠仓交易的账户信息,为后续的审讯工作提供了坚实的证据基础。得知林冬的效率比自己手底下的侦查员高出数倍,高丽摒弃成见,主动和领导提出让对方加入专案组的侦查工作。不过对于当时的林冬来说,需要让领导看到的能力已经被看到了,注重效率的他主动提出调任申请,转头又奔赴禁毒战线。 第94章 为此,高丽曾公开评价林冬:这个年轻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为了达成目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 后面发生的事,也证实了高丽的远见。昔日谈笑风生的同僚们,在他跌入人生低谷之际纷纷敬而远之。那些曾经想要收他为己用的领导不见了,除了方岳坤之外,再无一人向他伸出援手。所以他大概清楚为什么方岳坤能压高丽一头坐上局长之位位置坐得越高的人,心胸得越宽广,越有担他人不能担之责的强大抗压力。 听着林冬的分析,唐喆学实事求是道:确实,如果是高副局当局长,怕不是早端把微冲给重案办公室突突了,就楠哥陈队那行事风格,真 话音被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唐喆学转头看见罗家楠进屋,话锋一转:真是英雄豪杰继代传承。 行啦,别找后手了,你前半句我都听见了。 罗家楠不屑冷嗤,走到跟前,把手里的东西往林冬面前一放,挪屁股坐到人家办公桌边上,皮笑肉不笑的:虽然今天还是假期,但局里人不少,二位,说风凉话背着点儿人哈。 唐喆学顿觉尴尬忘了关门,说话声儿有点大。 这什么?林冬拿起罗家楠给的礼物盒繁复的蝴蝶结,外包装纸印满某奢侈品logo。 不知道,祈老师托我转交的。罗家楠一脸的无所谓,别说,法医手是巧哈,包的还挺精致。 林冬这才想起自己差不多一礼拜没搭理祈铭了。这几天他没怎么在单位待着,净跑看守所了。估计是对方久寻不见自己,想着送个礼物好给彼此找个台阶下。不容易,情商见涨。话说回来,情商这玩意是人都有,就看怎么训练才能给训练出来了。 不管送的是什么,事情也该翻篇了。林冬拿着盒子站起身,问:祈老师在办公室么? 在在在,刚尸检完,估计正冲澡呢。 罗家楠抬手往外一比,做了个您请的手势。林冬消气,他才有好日子过,不然得天天看媳妇儿拉着个脸子。送礼这事儿是他给祈铭出的主意,然后祈铭还得问他:林冬喜欢什么? 罗家楠简直无言以对到底谁朋友啊?你的还是我的? 问题他也不知道林冬喜欢什么,琢磨半天,只能让祈铭去问杜海威。人俩人是大学校友,好歹比他们了解得更深,更透彻。 杜海威的原话是:老林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物欲,至于其他的我记得他上大学的时候挺喜欢梁朝伟,还让我陪他去了一个不怎么正规的电影院看《春光乍泄》。 这话搁祈铭听,毫无波澜,但落在罗家楠的耳朵里,忍不住竖起八卦的小天线一起看《春光乍泄》?那是同志片儿吧?我去!难道这俩以前有过一腿?哎呀呀呀我的二吉啊,你这绿帽子,二十年前就扣脑袋上了。 所以今天他看唐喆学的时候揣了付怜悯之心,丝毫不介意对方说自己的坏话。 唐喆学哪知道他在脑补什么自己的悲惨境遇,等林冬出屋,抄起审讯记录分享给对方:那个涂璨,审完了,他见过大狗,但没说过话,他跟的大哥和大狗更熟,问题他大哥已经死于一次监狱斗殴事件了。 面对工作,罗家楠及时抽离怜悯唐喆学的幻想,边翻供词边叨叨:那就查那大哥呗,先从弄死他的凶手查起,死在监狱里的,大部分是有人需要他闭嘴。 思路都差不多,唐喆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准备明天去趟省监,诶,你跟我去不? 罗家楠不耐撇嘴:我不去,我这还有案子呢。 有进展么? 狗屁,远抛近埋,尸体不定是从哪漂过来的,先等祈老师他们做藻类分析的结果,确定抛尸地再过去翻监控。 死者身份确定了没? 你去地下二层看看,都特么泡成发糕了,脸这么大 罗家楠抬手一比划,直径超过四十公分,给唐喆学看得直皱眉。一般这种情况就不去解剖室观摩了,不然别说吃饭,有可能连蛋白/粉都喝不下去。再说还得给祈铭和林冬留私人空间说悄悄话。 事实上法医办公室里没私人空间,今儿人都在,分头忙活解剖后续的记录和检验工作。祈铭刚洗完澡,发梢还湿漉漉的,见林冬终于肯下来找自己了,赶紧放下吹风机,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礼物林冬还没拆,在电梯里的时候摇了摇,没听见什么动静,怀疑是贵重物品首饰或者手表一类的,卡在包装盒里的那种。 祈老师,借一步说话? 当着高仁周禾张金钏他们的面,林冬不好挑祈铭的不是。再怎么说也是主管法医,威信不能丢。 祈铭真诚发问:你看是去解剖室还是停尸房? 安全通道行么?陪我抽根烟。 林冬强忍无奈,假装没看见高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前段时间因为他对祈铭好得有点过分,唐喆学还吃干醋来着。要他说,吃你大爷!就这货,倒贴都不要!留着和罗家楠互相嚯嚯,拯救苍生吧! 你少抽点儿。 虽然嘴上不赞成,但祈铭还是乖乖跟着一起进了安全通道。地下二层的安全通道里没有窗户,但有垃圾桶。在垃圾桶边站定,林冬敲出烟点上,随后举起手里的礼品盒:祈铭,咱俩之间,用不上这个。 第95章 祈-耿直如ai-铭坦诚道:其实我也这么觉着,但罗家楠说,关系再好也得有个礼尚往来,袁桥就经常送他东西,他也会给袁桥回一些小礼物。 哦,合着是罗家楠的主意啊。林冬原本不打算拆包装,不过听说是罗家楠的提议,好奇心使然,决定看看到底送的是什么。当着祈铭的面,他拆开繁复的蝴蝶结,小心翼翼揭开看logo就很贵的包装纸上的胶带,最终露出一个乌漆墨黑的盒子。 掀开盒盖,他的眉毛高低错了位这是电影票? 就看祈铭神采奕奕的:杜老师说,你爱看梁朝伟的电影,我搜了下,正好有一部他的片子上映,我陪你去看。 被烟雾熏眯了眼,林冬疑惑道:你居然有空看电影? 我买的午夜场。 不是,老杜怎么会说我爱看梁朝伟的电影?林冬莫名其妙。 他说你拉他去看过《春光乍泄》。 一瞬间,林冬耳根发烫,热度堪比烟头上的燃烧点杜海威,你成,我那点黑历史你他妈全给我倒腾出来了是不是?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的杜-万人迷-海威有段时间对他表现得很亲切,让他隐隐感觉对方对自己有意思。虽然称不上非常喜欢,但处于那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大部分对亲密接触的渴望大过理智,他也不能免俗,更何况杜海威还有个声名远播的翘臀。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他决定,期末考试结束后拉杜海威去看部同志片,探探虚实。如果一切真如自己所料,那么水到渠成告别处男之身。如果不是,总好过直接开口被拒绝的尴尬。结果,开场没十分钟,熬了几个大通宵备战期末考的杜海威居然睡着了,而他则在黑暗里煎熬了将近九十分钟。演的什么完全没看进去,就想着散场之后到底是翻墙进宿舍、还是开间房然后各睡各的。 这事儿想起来就尬得能抠出个地下停车场,他必须得带进棺材里,打死都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tbc 第056章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一整个下午唐喆学都感觉林冬有点不对劲, 具体怎么个不对劲法,说不上来,就觉着跟座被监测到活动的死火山似的, 外面看似平静, 内里却隐隐透出丝不安分的感觉。又听对方说要和祈铭去看夜场电影,他稍感意外。林冬平时不怎么看电影,看也是在家用投影仪, 除非是上面压下来的那种政治任务,不然几乎不去电影院。至于祈铭,他听罗家楠说, 自打两口子看过部犯罪类型电影,听祈铭从开场纠错纠到出字幕、给前后左右都念叨跑了, 再也不曾一起去过电影院。 之前罗家楠倒是拉着他一起去看过《大黄蜂》, 说那辆黄澄澄的甲壳虫是自己的童年情怀。其实对他来说也一样,早在看第一部《变形金刚》的时候,发现甲壳虫变科迈罗了,他还小小失落了一番。不过看完就迷上那车了, 翻翻价格, 买不起,权且当个念想。却是傻人有傻福,开上了林冬陪嫁的霸天虎怪不得有人愿意当反派呢, 是威风哈。 你明天准备带谁去省监提人? 听林冬问自己,唐喆学想了想, 说:还带岳林,涂璨这条线就让他跟我一直追吧, 你明天跟家踏实休息一天,看完电影都凌晨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买零点首映 其实林冬并不想去看电影,但又不好辜负祈铭那不可多得的情商。还好没捎上杜海威,不然多少有点历史重演那意思。 副队,我也想去。 听到角落里传来秧客麟的声音,林冬回头看向对方的办公桌。有点意外,这孩子从不主动要求任务,一向是领导安排什么干什么,不偷奸不耍滑,踏实得像台机器。只是作为组里的社恐大户,遇到提人审人的活儿,秧客麟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我没问题,你愿意跟就跟。唐喆学本来打算明天放其他人一天假的,眼瞅着长假就要结束了,再不让大家歇歇有点说不过去。 盯着那三台显示器看了几秒,林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冲唐喆学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起身出屋。在安全通道里站定,各自点上支烟,林冬低声说:秧子可能是要去看荣森。 此话一出,唐喆学顿觉了然。荣森被判了三年,目前正在省监的女监区服刑,秧客麟没车,过去一趟确实不容易。不过没有提前申报的话,探访者是不能与罪犯见面的。去省监是临时规划,秧客麟肯定来不及申请,就算去了也只能趁放风时段远远看上一眼。作为领导,林冬更不可能因为私人情感问题出份提人的手续,让秧客麟以警察的身份与荣森见面。 看来秧子是铁了心要等她啊。 唐喆学叹息似的呼出口烟。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秧客麟虽然平时少言寡语,但总会做出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情。最早秧客麟是于副厅长安插在悬案组里的钩子,负责盯着林冬的一举一动,以防出点什么需要给领导上ecmo的事情。后面被林冬揪出来了,更加谨言慎行。在荣森这件事上,秧客麟也把持住了职业底线,没有因为个人感情而包庇对方。现在看来,还是个轴孩子,认准了就不回头。 随谁啊?林冬的语气不无戏谑,当初是谁上了我的车,一门心思替刘主任当人质的? 第96章 唐喆学理直气壮的:那能一样么?咱俩那会什么关系?为你,我命都能搭上。 不经意间的告白逗弯了林冬的嘴角,仰脸正要给份奖赏,忽听楼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立时撤身拉开与唐喆学之间的距离。很快,陈飞从楼梯上下来,路过他俩只是点了下头就继续向下走去。紧跟着赵平生也下来了,挂着张肺管子即将堵上的表情,看见他俩也没说话,追着陈飞的背影而去。 唐喆学纳闷道:这俩人从九楼下来的?怎么不坐电梯啊? 说悄悄话说劈了呗。 林冬轻飘飘的。刚去赵平生那屋签手续时陈飞也在,俩老头儿一起值班,正喝茶呢,陈飞接一电话。罗家楠他爸罗卫东打的,约陈飞晚上一起聚聚,然后陈飞屁颠颠地答应了。当时他就看赵平生那脸呱嗒沉了下来,稍稍琢磨了一下,选择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他并不清楚这仨老头儿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只是凭过往看三人同时在场的那个气氛,隐约咂摸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好不了,这单位,从上到下没一个省心的玩意,方岳坤的速效救心也别一箱箱买了,找个药厂谈包月得了。 八卦的时光快乐却也短暂,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唐喆学打开工作日志,仔细捋了一下目前的待办事项:大狗的身份追踪,这个他带岳林办;邙炘供词中受害者既定人员的走访,林冬带何兰跟进;前面已经审结待走卷的案子,书面工作由文英杰和秧客麟负责;另外需要再次提审完善供词、指认作案地点、固定证据和走流程的工作,也需要人手去干,只能是见缝插针地分配;再者第四季度有全警考,凡是穿警服的都得参加,过不去影响评级和晋升,每年一到这时候就哀鸿遍野,从局长到看门的,抓紧一切时间刷真题。 合上工作日志,他稍显无奈的:组长,你让我负责工作安排,可统共六个人,怎么分也就咱们几个。 是你让我放权的,我放了,你接不住? 林冬无意吐槽,只是阐述事实。那天唐喆学要求他放权后,他仔细考虑了一番,决定做出一点点改变放,从小到大,慢慢放。安排团队成员工作内容这件事,看上去很小却十分考验决策者的观察力。知人善用是成为一名优秀领导的必备素养,相同的工作,安排给不同的人,效率如何,完成度几何,会不会出错,如果出了错怎么解决,诸如此类,都是需要考量的细节。 唐喆学一本正经的:我接的住,但你也说过,有困难,找领导,领导负责解决,现在事情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咱也得跟重案似的,全年无休007了。 哦,跟我要人呢。林冬了然而笑:行,节后安排面试,这次不找祈铭了,让杜海威和高仁帮着面试。 祈老师乐意? 想想上次面试的惨烈现场,唐喆学倒是认可林冬的决定,只是有点担心祈铭犯小心眼。祈铭这个人,心态一向很好,对负面评价置若罔闻,就是不能否认其专业性,不然指定被板砖厚的论文砸脸。 四目相对,林冬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觉着呢?。抛开一切外在因素不谈,单就说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以往他都是惯着哄着祈铭,几乎无底线地包容对方的ai特质。这次他之所以闹别扭,就是得让祈铭明白,世界上除了罗家楠,其他人也是会喘气的! 无需对话,唐喆学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要说林冬这个人最值得侧目的,并非强大的逻辑思维和多重业务实操经验,而是在人际交往中占据主导权的能力,简而言之就是对他人的控制力。细想想,当初虽然是自己一步步追着林冬,但真正确定关系之后,步调却一直跟着对方走。不是被迫的,是心甘情愿,林冬的决策会让人觉着,这么办是最优解、除此之外的每一条解决之道都是弯路。精准,锐利,直击要害,就像百步穿杨的狙击手,只要扣动扳机,子弹必定命中目标。 不得不说,能拥有这样的伴侣,是他老唐家祖坟冒青烟。 tbc 第057章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你们悬案组干脆搬我们这办公来吧, 要不来回就得一天,一个月跑好几趟。 负责审核的大姐一边查验提讯手续一边调侃,确认无误后从接待窗口递出唐喆学一行三人的警官证。最近悬案跑省监的次数多, 与窗口人员互相之间熟络了不少, 只要手续齐全,单子都比别人走得快。岳林觉着,这肯定是自家领导们的功劳。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 像林冬唐喆学这样牌亮条顺的,只要往窗口外面一站,里面原本板着脸的大姐立马笑脸相迎, 那态度好的,能让人忘了这地方是监狱。 去往监区的路上, 唐喆学听岳林马屁拍得山响, 现场提点对方:脸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嘴甜,你看咱前面那俩,上来就同志, 提个人, 你要是一天圈那小铁匣子里八个钟头,听这话能给他好脸? 原来如此,岳林顿感了然。刚唐喆学递手续和证件的时候, 喊的是美女,后面跟着麻烦您, 我们提个人,礼貌谦和, 大姐听着当然高兴了。如何一开口就赢得他人的好感是门技术,可能岁数大点儿的老警员不屑于这么轻浮, 但事实证明,它有助于提升办事效率,比他们早来的那俩到现在还在外头等着呢。 第97章 稍事琢磨,又问:那要是男的呢? 喊哥。 看着岁数比我小的? 喊兄弟。 哦,受教了。 岳林默默翻开心里的小本本,牢牢记下领导的教诲。再看秧客麟,一边走一边朝走廊的窗户外张望。眼下正是放风时段,可男监区和女监区是分着的,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个剃得发青的脑瓜顶。从荣森被捕至今,他从来没和对方联系过,主要是不想体验等待回复的心焦之感。之前文英杰因为骨髓捐赠的事情给荣森写过几封感谢信,可每一封都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他一直还住在荣森的房子里,定期往对方的账户里汇租金,物业水电煤气等杂费按时缴纳,每周打扫一次对方的房间,期望对方出狱回家之时,看到的一切还和原来一样。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这份执念最终的结果,毕竟一开始荣森喜欢的就不是他而是文英杰。有限的人际交往经验让他时常感到迷茫,却不知道该向谁倾吐心声。找林冬和唐喆学是不可能的,他们一定会劝他放弃,在职警察和服刑人员有感情纠葛,没有哪个部门的领导喜闻乐见。 秧子,余光瞄到秧客麟朝操场上探头探脑,唐喆学轻声提点,你是来工作的,专业点,别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眼睛到处飞。 知道,副队。 秧客麟立时收回目光。被发现了,来此的真实目的,他不由心虚了一瞬。好在唐喆学没有当面点破,不然以他那薄如纸的脸皮厚度,走路都得顺拐。上一次来省监还是被借调重案的时候,跟着罗家楠那大嗓门,别说刘姥姥进大观园了,简直是鬼子进村儿,烟嗓一开,整个监区都能听见。 进屋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人提来了。田米强,现年五十二岁,多年前因故意伤害致人伤残被判十三年有期徒刑,后在一场监狱斗殴事件中伤人致死,又被追加了一个无期。积分减刑到现在,算上之前没服完的刑期还剩二十七年,也就是说,他得活到七十九才能走出监狱大门。 被他弄死那个就是涂璨混飞车夺包党时跟的大哥,娄棠,也是目前所知唯一和大狗有过交集的人。现在娄棠已死,问本人没地方找了,只能先探探田米强的口风,看娄棠的死到底是失误还是另有隐情。 如果不是身上的囚服和那颗剃得发青的脑袋,单看面相,田米强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眼里一点逞凶斗狠的意思都没,亦无惶恐或者好奇。多年的监狱生涯似乎已经磨平他所有的棱角,佝偻着背,进屋低眉顺眼地往椅子上一坐,十分配合地伸出戴铐的双手,方便狱警更改拘/禁措施。 唐喆学隔着铁栅栏默默观察,发现田米强左耳垂缺了一块,决定以此挑起话头:田米强,你耳朵是怎么回事? 狗咬的。田米强垂眼无所谓道。 监区有狗?唐喆学朝他展示了一下卷宗里的拘留照,你进看守所的时候,耳朵还是完好无损的状态,怎么进了监狱还能被狗咬? 田米强抬起眼皮,看了眼多年前还称得上健壮的自己,默叹了口气:打架,被一傻逼咬的,我气急,给丫活活打死了。 唐喆学放下照片:娄棠是吧?你之前就跟他有过节? 没有。 那你俩为什么打架? 法庭上我都照实陈述了,你可以自己翻庭审记录。 说完再次垂下眼,摆出付事不关己的态度。这让唐喆学意识到,田米强只是看上去老实巴交,实则油滑得一把抓不住。于是他更改了谈话思路,从对方的家人身上找切入点:我看过你的社会关系,你老婆真不错,等那么久也没说跟你离婚。 这句话似乎让田米强有所触动,他往后靠了靠,视线飘向屋顶:我就是为她进来的,于情于理她也该等我一辈子。 这是事实,昨天翻阅田米强因故意伤害致人伤残入狱的案件信息时,唐喆学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田米强和妻子林翠是青梅竹马,十八岁就在一起了,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才办的酒席领的证。小儿子出生后田米强跟着装修队去了深圳,凭着泥瓦工的手艺挣钱给家里盖了房子,此外还存下了十几万的余项。从深圳回来之后,田米强和妻子在县里开家装修建材店,做生意同时继续靠手艺挣钱。 日子原本越过越好,直到某天林翠去客户家里结账,男业主见色起意,把林翠拖进了刚装修完的卧室意图不轨,幸亏林翠奋力反抗才没让对方得逞。事后男人打电话威胁林翠,说自己黑白两道都有势力,敢报警,就让她一家子鸡犬不宁。林翠确实被吓住了,没敢声张,可那家的帐始终结不回来,最终还是被田米强发现了端倪。反复追问之下,林翠才哭着道出了实情。 一瞬间田米强的天都要塌了,自己的老婆受此侮辱,是个男人都不会忍气吞声。为了让妻子安心,也为了维护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田米强上门找男人要账,却被对方的三个小弟当场打破了头。对方还放话说,他告到公安局也没用,就算自己被拘留,出来绝逼弄死他全家。 于是,在受尽侮辱与恐吓之后,田米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尾随夜夜笙歌的男人,趁其落单之时,用一把三角油灰刀狠狠戳爆了对方的眼珠子。事发后他一审被判无期,二审法官则考虑到受害者的过错比较严重,最终改判十三年。田米强进监狱的时候,娄棠已经在里面蹲了好几年了,这俩虽然在同一个监区,但出事之前谁也没招惹过谁。 第98章 关于这俩人为什么起纠纷,唐喆学也知道,不用按田米强说的再翻一遍庭审记录。监狱人员密度大,加之服刑人员本身改造就比较压抑,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很容易情绪崩溃。有的人甚至故意跟别人吵架,意图发泄,时常会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生活矛盾。娄棠之所以跟田米强动手,是因为外出劳动时对方拿了自己的工具,几句话就呛呛起来,最终因此送了命。 屁大点的事儿,却闹到出了人命。而且要不是被田米强弄死,娄棠再待几个月就该出去了这看上去很像是有人怕娄棠出狱之后搞什么事,雇/凶杀人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下那么狠的手,田米强在法庭陈述时解释说,娄棠说自己马上就要出去了,到时候去他家睡他老婆,还要让他儿子管自己叫爹。气话,谁都听得出来,可田米强就是因为妻子被猥/亵而伤人致残入狱的,最听不得这种话,耳朵又被娄棠咬掉块肉,在疼痛与愤怒的双重刺激之下,抄起地上的水泥碎块哐哐往对方头上招呼。 沉默的对峙中,唐喆学再次发问: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可这刑期一下子加了那么多,你很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就不想想老婆孩子? 田米强闭了闭眼:出去了也是他们的累赘,二审改判我十三年,是因为我老婆把店抵给别人,换了五十万去求那傻逼签谅解书。 有经济困难,那就更容易受制于人了。至此,唐喆学基本能做出判断,直言道:田米强,我今天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给你加刑期,我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跟娄棠的死有关的名字。 田米强的视线瞬间凝固,他死死盯着唐喆学,一字一顿的:该说的,我已经在法庭上说过了。 捕捉到对方内心的一丝动摇,唐喆学步步紧逼:检举立功,你七十岁之前还能出去。 我宁可烂在这鬼地方。 想想你妻子,儿子,他们在外面等你。 没有我他们过得更好。 不,你为这个家贡献了一切。 一声来自执法者的认同让田米强的表情错综复杂了一瞬,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委屈与不甘瞬间染红了眼眶。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硬扛着不肯坦白:我再说一次,该说的,我已经在法庭上说过了。 唐喆学抬腕看了眼表,快到吃午饭的时间点了,不急不恼的:给你俩钟头好好想想,下午咱接着聊。 有时候审讯不能急于求成,这些年在林冬的历练下,他已经被培养得耐心十足。第一次和林冬来省监提人时,溜溜待了五天,审了四轮,不但结了自己手头的悬案,还获得了另外一桩悬案的线索。他可以等,留时间给对手权衡利弊,也许能获得意想不到的结果。 出监区就有手机信号了,岳林赶紧给谭篎回消息,假期不能休,联系必须勤快,好不容易交到的女朋友,别回头跑了。唐喆学看秧客麟还有点心神不定的,略感同情,抬手轻推了一下对方的背:出门右拐右拐再右拐,上坡五十米,可以看到女监的操场,别靠太近,不然容易被武警突突了。 秧客麟本来没什么表情,结果让唐喆学这么一说,脸上腾的,红的像颗番茄。 tbc 第058章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唐喆学给了田米强一个中午的时间考虑, 自己却忙得连口饭都顾不上吃。通过上午的接触,他确认对方的内心深处十分牵挂家庭,那么打动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其感受家庭的温暖。他给田米强的妻子、儿子分别打去电话, 录了几段语音, 又要来田米强孙子孙女的视频,一切准备妥当,下午再战。 效果是立竿见影, 本来田米强一开始还嘴硬,可等听完妻子儿子的录音,再看完孙子孙女蹒跚学步的视频, 整个人顿时崩溃得不成样子。孙辈还小,不好带到监狱来探视爷爷, 而家属探视时不能带手机,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孩子们的影像。一瞬间的鼻酸演变成嚎啕大哭,他已年过半百,铁窗生涯仍漫漫无期,外面还有家人在等他, 他怎么着也得活着出去, 享享儿孙承欢膝下的福。 最终田米强交代出一个人,同一监室的狱友,老杨。老杨对田米强说, 只要做掉娄棠,田家在外面欠下的债会有人负责抹平。老杨本名杨树根, 飞车夺包党二当家的,和娄棠同时被捕入狱。按理说这俩人是一根藤上结出来的果子, 那为何杨树根要干掉娄棠?受外面的人指使?还是素有积怨?眼瞅着娄棠要出去了,必须把他弄死在监狱里? 接下来唐喆学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根据系统内的记录, 杨树根于五年前出狱,可出狱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既没回原籍也没线索证明他去了哪里。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说实话,不比登天容易。 接到唐喆学打来的求助电话,林冬笑呵呵的:要不,你提前去追逃处报到吧? 别那么大方,我走了,你得累死。 唐喆学无心说笑,但转念一想,倒也是个办法:诶,要不你给吕处打个电话,借调他们一人,过来一起找? 听筒里传来声轻嗤:吕文兵那老狐狸,但凡我开口求他,这辈子的人情债都还不清了。 唐喆学信誓旦旦的:我还,等我去追逃处,我给他当牛做马。 第99章 牛皮别吹太早,他本来就拿手底下人当牲口使,当牛做马那是基本功。 不是你们省厅出来的有没有一个正常领导啊? 唐喆学简直要闹了。林冬的职业生涯起点是省厅的涉外警务处,所以有时候提起省厅,他会不自觉的把林冬和那边人划归一处。对此林冬曾提出过异议,主要是待过的地方太多,待的时间又都不长,提哪都没有归属感。除了市局,他待的最长的是嘉陵分局,可那又是个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稍作权衡,林冬应道:行吧,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如果他不给,那就只能你自己查了。 内什么,你跟吕处提我爸好使么?以往唐喆学轻易不开口求人,就算求也是就近,比如找找罗家楠明烁庄羽他们。主要是为了过那个劳什子的全警考,他必须得腾出功夫刷题。 林冬迟疑片刻:还是别提了,我怕他拿板砖过来拍你。 啊?为什么? 嗨,老家伙们的爱恨情仇,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林冬含糊其辞。真正的原因是,吕文兵和唐奎曾是情敌,都追过林静雯这八卦是林冬从史玉光那听来的。说到底吕文兵愿意提携唐喆学,那是看在林静雯的面子上,至于唐奎,最好别提。自打林静雯嫁给唐奎之后,吕文兵算是死了心,没多久也相了个对象结婚了。可凑活出的感情无法长久,加之吕文兵这人脾气死倔,人送外号老驴头,着实不太容易和别人过到一块去,结婚五年,还是离了。然后又找,又离,前前后后找了仨,全离了,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他不拿手底下人当人使,反正他回家也是一个人,冰盘冷灶,不如留单位盯着兔崽子们干活,多少算有个心灵寄托。 我爸能跟谁有隔夜仇啊?唐喆学稍感诧异,他人缘那么好,再说现在人都没了,吕处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吧? 林冬无意传已故前辈的八卦,更何况还是自家人的,随口打岔道:你今晚回不回来?我明天要用车。 回,我在车里等秧子呢,上午他没瞧见荣森,刚跟我说,趁下午放风时段再去转转。 这孩子,林冬默叹,轴,忒轴。有时候他觉着秧客麟不是那么的爱荣森,而是爱上了这种有期待的感觉。话说回来,一个从小爸妈离婚又各自重组家庭,被扔在亲戚家长大的男孩,对家庭的期待一旦开启,确实很难刹住车。秧客麟和荣森同居了近一年的时间,虽然一开始不知道对方是女孩子,可知道了,过往相处的细节会在记忆中出现微妙的化学变化。原本可能是荣森的一句无心之语,也会被秧客麟误会成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就像当年他误会杜海威那样。 呸!再也不想那茬了。 挂了唐喆学的电话,林冬权衡好措辞,给吕文兵打了过去。没一上来就开口借人,而是先聊近况,问问健康问问睡眠,表达自己对前辈的关怀之情。可吕文兵是什么人?那是脑子里装着全国交通线路图的主,只给了林冬三句话的工夫便轻声打断:林队,有事直说,我听听。 林冬淡笑道:您这么直接,我都不好意开口了。 别,你不好意思,那就没不好意思的人了。吕文兵跟他对着乐,连陈飞都算上,他和赵平生的脸皮搓一块也不如你厚。 您夸我。 实事求是。 这话要搁外人听,那是把嗑唠稀碎的节奏。不过吕文兵就这脾气,了解他的人不会因此而感到被冒犯。用史玉光的话说,吕文兵是看的起谁才跟谁打嘴炮,看不起的,说起话来可是个人呢。 清了清嗓子,林冬态度端正的:是这样,我手头有个案子,关联人出狱后就失联了,希望能借贵处的力量,帮我找到这个人。 那边空寂了几秒,问:要是人死了呢? 死要见尸。 这样啊,那你走流程把卷宗 吕处,我要是有走流程的工夫,就不给您打电话了。 所以,你是想借调人手,而非把案子交给追逃处? 是,您那有闲人么? 你等会,我去值班室看看,待会给你回电话。 这是没得谈了,林冬暗暗咋舌。去值班室捞人,说明大家过节加班没空回家,大于等于没闲人。当然实际情况未必如此,但听话听音,吕文兵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拒绝。也是,谁愿意随随便便往出借人啊,罗家楠问他借个人,他还得按分钟收租金呢。 约莫过了一刻钟,吕文兵给他打来电话,出乎意料的,竟然答应借他一人:秦骁闲着呢,你跟老方打个报告,我把他给你借调过去。 秦骁?林冬轻抽了口冷气。 吕文兵听他没动静了,乐呵着问:咋的,不乐意用? 林冬立刻解释道:我是在想,老秦那身体我们悬案的工作强度有点大,他能抗住么? 跟我这都扛得住,搁你那更没问题。 可 就一句话,用不用吧?不用我可就给他放年假了。 林冬真想说算了我还是让唐喆学自己受累得了,可话到嘴边,仍是拐了个弯:他没问题我就没意见。 第100章 行,等你邮件。 挂断电话,林冬瞪着暗下去的屏幕,心绪略感繁杂。片刻后捞过趴在旁边的冬冬,边撸猫边平复心情。秦骁这人,他当年在省厅工作时和对方打过交道,是个牛逼人物,琢磨嫌疑人行踪相当有一套,和这样的人搭档工作可以省很多脑子。问题在于,秦骁曾是贾迎春的徒弟,且性格古怪,骚操作也多,让其参与和自己同门师兄弟有关的案子,不知是否妥当。 正纠结着,何兰的电话打了过来,问明天几点出发,是去单位碰头一起走还是怎么着。想想还有邙炘造下的孽得追查,林冬不得已向自己妥协了几分让秦骁参与案件未必是件坏事,盯紧点就是,底线是不出纰漏。 等唐喆学晚上到家,林冬把情况交代了一番,末了叮嘱道:秦骁以前受过刀伤,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你跟他一起出外勤的时候注意着点,别让他跑啊跳的,真出问题咱赔不起。 唐喆学刚进浴室,上衣都脱了,又退了出来:刀伤,捅哪了? 林冬抬手在肋下比划了一下:被捅穿了肝门静脉。 那可是主静脉,破损后失血量惊人。唐喆学见状不免惊讶道:我去,那他命还真大。 救治及时,不然也上墙了。林冬说着,稍稍皱了下眉,听说打那之后,他的性格就变得很古怪了,我跟他共事时间不长,没有特别深刻的感受,总之你跟他相处时,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多留个心眼。 放心,我肯定不跟他起冲突。 唐喆学点头应下,回手招呼吉吉一起进卫生间。本来林冬今天休息准备自己洗狗,可死活拖不进卫生间,只能等唐喆学回来处置。而吉吉一听洗澡,唰的夹起尾巴就往书房躲。唐喆学跟进去薅它百多斤儿而已,能练出d罩杯胸肌的卧推力量,玩似的抱起。 tbc 第059章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早起到单位, 把该处理的案头工作处理好,林冬带上何兰出门走访。目的地离着不远,就在两市的交界处, 错开早高峰, 四十分钟的车程而已。这位疑似邙炘受害者的女性名叫李希涟,现年三十七岁。系统内的记录显示,李希涟自小父母双亡, 后被姨妈收养,大学上的是师专,毕业后回到家乡的镇中学任职。 能找到李希涟, 是因为邙炘看过她的身份证,记下了对方的名字。邙炘的作案手法是以招/嫖为饵, 诱骗小姐上钩, 完事后不但不给钱,还将对方抢劫一空。他不敢找有后台的小姐作案,那样不但不能白嫖和抢劫,保不齐还得被管小姐的把头打一顿, 只能在网上找那种单飞的。李希涟就是这么找到。见面先办事, 办完事赖账抢劫,抢来的包里有李希涟的身份证,名字挺好听的, 他看过就记住了。 比较奇怪的一点是,李希涟包里的身份证是一代身份证, 按照案发时间点,早就应该换成二代身份证才对。所以其实林冬怀疑货不对版, 就是身份证和本人不是同一个人,干小姐的, 为防被抓留下案底,有可能会买别人的身份证来用。用过一代身份证的都知道,由于过去的制作技术和清晰度问题,有的照片看着跟非洲人似的。话说回来,就算是二代身份证,拿着都未必和本人对得上。 不过,走走看吧,就算找错了耽误工夫也值当。邙炘归案后林冬第一时间通知了李牧璇的父母,时隔一天,两口子举着锦旗上门表达感激之情。在悬案办公室里,曾经坚毅如山的父亲哭成泪人,那动静,闻者不无心酸。他们希望能判邙炘死刑,一命抵一命。关于这一点,林冬无法给他们任何保证,因为就邙炘的供词和案发现场的取证来看,很难定性为故意杀人,如此一来邙炘极有可能躲过死刑判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这孙子找点罪过,让主审法官看看,把此人放归社会的危害性有多大。 到地方正是上课时间点,门卫不放林冬他们进去,就算出示警官证,也得打电话通知人下来带进去。好在李希涟不是任课老师,她在总务处工作,一通电话打到办公室,不多时,女人匆匆现身。 见到警察,李希涟的神情明显紧张了一瞬,让林冬感觉兴许没找错人。她把他们带到一间空置的教室谈话,进屋后林冬前后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摄像头。现如今的学校里,安保措施不比公安局差,到处都是摄头。这间教室看上去很新,墙壁雪白,窗户明亮,看起来是刚装修完的,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涂料味。 在第一排课桌椅坐下,林冬拿出邙炘的照片,开门见山地问:李老师,这个人,你有印象么? 李希涟盯着照片仔细看了一会,茫然摇头:我不记得见过 他说他抢过你的包。 林冬边说边观察对方的神情变化。不好一上来就说你卖/淫被抢,那样的话,受害者几乎不会承认。紧跟着令他诧异的事情发生了李希涟看起来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嘴角还挂起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没有,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我没被抢过。 沉默片刻,林冬试探道:可包里有你的身份证。 一瞬间,李希涟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抵到唇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这女的绝对有问题。 林冬做出判断。李希涟是那种看面相很稳重的人,可现在,她眼里写满了不安与纠结,像个一碰就破的气球般不稳定。而就在林冬考虑要不要把话题再深入一点点时,她突然站起身,问:你们喝水么?我去拿两瓶水给你们。 第101章 谢谢,不渴。意识到对方有意躲避,林冬抬手示意她坐下,继续施压:你的身份证,丢过么? 没有没有。李希涟矢口否认,你们可以查,我没有身份证补领记录。 是一代身份证。 李希涟又是一愣,许久,才踌躇着开口:内个我一代身份证换完二代的就不知道扔哪去了可能可能被捡垃圾的拿走卖了吧? 恩,开始找理由了,这是心虚的表现。林冬没立刻点破,而是让何兰拿出李牧璇的照片。将照片平置于课桌之上,他轻轻推到李希涟的手边,语气凝重的:这是我在调查的一起案件中的受害者,她已经去世了,十六岁,造成这起悲剧的人,很有可能不会被判死刑,但他过往的罪过可以累计加重刑罚,李老师,你们教书育人,首先是教育孩子们做个诚实的人,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帮我们把犯罪嫌疑人的罪行凿实,最大限度的为死者伸张正义。 我说过我没丢过身份证!更没被抢过!李希涟忽悠站起,脸色微微涨红,呼吸明显急促,警察同志!你们找错人了! 见多了为隐瞒黑历史而气急败坏的证人,眼下林冬更加确认没找错人。承认被抢,那就得说清楚在什么情况下被抢的,以李希涟的身份,大概率不可能在第一次询问时就承认自己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职业。 这样啊,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林冬同样站起身,态度平和地致歉。没白跑一趟,有些东西不是想藏就能藏得住的,他有信心让对方坦诚。 从教学楼里出来,何兰抬手盖在眼眶上,遮挡初秋依旧毒辣的正午日光,语气不怎么乐意的:林队,咱就这么走了? 不走怎么办,把她铐起来刑讯逼供?咱又不是重案的。林冬偏头一笑,掌控全局的自信挂上俊朗的眉眼,饿不饿?走,我请你吃午饭。 美男计也安抚不了徒劳无功的失落,何兰嘟起嘴:挖不出有用的线索,不饿。 那我吃,你看着。 林队! 好了我的小姑奶奶,别撅嘴,撅嘴不好看了。 组里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孩子,林冬素来娇宠。但这是在外面,只有两个人的情况,在单位他基本一视同仁。尤其是嘴上不能太丝滑,否则容易被好事之人嚼舌根,关于他男女通吃的传闻也不知道是特么哪个王八蛋传的。有时候不是领导不愿意照顾女同志,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偏心眼容易落人口舌。刻意避嫌的结果就是,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 何兰坦然认哄,转眼开开心心的:林队,刚路过一家米粉店,看起来挺不错的,我们去吃牛肉粉好不好? 林冬的笑容半凝固在脸上还吃米粉?去云南出差,一天三顿恨不得都是米粉! 好在米粉店有盖饭卖,林冬点了份青椒炒肉盖饭,边等餐边给唐喆学发消息。早晨给吕文兵发的邮件,那边简直是秒回,看来老头儿长在办公室的传闻不虚。按照追逃处这个办事效率,他估计,秦骁下午就能到。 很快唐喆学就发来了消息:【秦大哥已经到了,我正带他在食堂吃饭】 这么快林冬眉梢微挑难道是一大早睡醒就出发了? 【怎么样?相处得还愉快么】 【我待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打电话说吧】 看语气,不是很愉快。林冬倒是不意外,毕竟听吕文兵说要派秦骁过来时,自己也卡顿了一下。关于秦骁这个人,他接触的不多,主观印象不好不坏。听说当年因为贾迎春他们的事情,这哥们也被连累排挤,下放过一段时日,到一县城分局搞治安去了。人狠手黑,谁的面子也不给,耍起混蛋来,连罗家楠在其面前都是个弟弟。 举个例子。那会秦骁所在的辖区正进行大面积的改造,拆迁的占地的三天两头打架斗殴,哪边都特么不是善茬,号称龙争虎斗。治安大队长两头得罪不起,干脆泡病号不露面,把一筐烂菜全扣到人生地不熟的副队长秦骁脑袋上。秦骁则不管不顾,谁闹事抓谁,一时间拘留所里人满为患,连队长的老丈人都被他胡撸进去了。媳妇跟家哭天喊地,队长没法再泡病号,冲回办公室把秦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一顿撸。秦骁一声不吭地听他骂完,啪啪啪,甩手扔出几张照片。队长一看脸都绿了,赶紧起身关门,又是泡茶又是递烟地哄。 照片上的内容过于劲爆娇花在怀,老丈人左拥右抱,那嘴咧的,没耳朵挡着能到后脑勺上去! 据某些听过墙根的讲,秦骁当时的原话是:老爷子没扛住糖衣炮弹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我没让他光着屁股从洗浴中心出来,是不想影响你的声誉。 队长敢怒不敢言,主要这事儿秦骁真办的出来。和他家老丈人一起被抓的那几个,全都是穿着裤衩子押上的车。这些人里包括村委会主任、动迁办公室负责人、群众谈判代表,以及陪同他们一起花天酒地的拆迁队工作人员。都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秦骁这么一弄,没少得罪人。后来他抓赌时被捅至命悬一线,据说是出于某些人的报复行为。 倒是因祸得福,又调回省厅了,然而没什么部门愿意接他,唯有吕文兵那头老倔驴不顾风言风语,理直气壮把人收入麾下。事实证明老驴头的法眼没错,追逃路漫漫,只要秦骁出手,就没有拎不回来的嫌疑人。 第102章 稍作考量,林冬给唐喆学发去消息:【别叫大哥,叫骁哥,他不喜欢被人喊老了】 唐喆学回道:【这样啊,怪不得他一直拉着脸呢】 【恩?】 【他一进办公室,岳林就来了声叔,您找谁?】 我去这傻孩子林冬回手扣住眼眶倒退二十年,百分百被拖出去打一顿长记性。 tbc 第060章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扣下手机, 唐喆学冲坐在对面的秦骁重新挂起职业笑容。秦骁没搭理他,依旧拉着脸边吃东西边刷手机,这让唐喆学感觉自讨了个没趣, 同时在心里埋怨了一番岳林的耿直。说到底不怪岳林嘴瓢, 秦骁虽然才四十多,但顶着一头花白的发,二十多的小伙子看见可不得喊声叔么。据说是因为当年受伤过重亏了根基, 气血两虚,导致华发早生。 局里没几个人见过秦骁,路过俩人坐着的餐桌时, 难免多看一眼。但没有好事之人凑过来刷脸,主要是秦骁的表情, 看着就跟食堂大师傅把他家养的狗炖了一样。饭都快吃完了, 唐喆学忽觉旁边罩上个人影,抬眼一看,呦呵,贾迎春。 他继续摆出职业笑容:贾处, 这么晚才来吃饭啊? 贾迎春没接他的茬, 把托盘往桌上一放,问低头刷手机的秦骁:你小子怎么来了? 吕处派我来的。 秦骁头也没抬,语气听着完全不像徒弟对昔日师父该有的态度。这让唐喆学很是尴尬, 走又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夹在俩人之间。再看贾迎春放桌上的托盘, 嘿,不愧是为方月亮勤俭持家的贤内助, 不锈钢格子里裹得连菜汤都不剩! 贾迎春眉头微皱,以命令般的语气要求道:吃完来我办公室一趟。 闻言, 秦骁慢慢悠悠收起手机,抬眼看向贾迎春四目相对,竟有一丝火花闪过:贾处,您没看我忙着么?没要紧的事儿,改天再说。 他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几桌吃饭的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即有不少好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被撅了面子,贾迎春面上隐隐发黑,但没当场发作,只是瞪着秦骁瞪了几秒,抄起托盘转身而去。短短不到半分钟的工夫,唐喆学却感觉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传闻不虚,秦骁的性格果然古怪,就算混蛋如罗家楠也没说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给贾迎春面子过,更何况这俩人还是昔日的师徒。 想谁谁来。罗家楠进食堂往窗口走,瞅见他俩,忽悠拐了个弯,凑过来大大咧咧一拍秦骁的肩膀,热络道:呦,骁哥来啦,怎么没提前跟兄弟打声招呼啊? 唐喆学眼瞅着秦骁刚还呱嗒着的脸瞬间提起,笑模笑样的:怕你忙,没好意思打扰。 见外了啊,再忙能有你重要么? 罗家楠挑眼给唐喆学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挪屁股到另外一边的椅子上,给对方腾出位置。坐到还残留着体温的塑料椅上,罗家楠顺手拿过唐喆学托盘里一颗没敲开的水煮蛋,边磕边叨叨:你要提前打个电话,我就请你去步行街吃了,诶,二吉,你说你,真好意思带骁哥来咱这破食堂吃饭。 唐喆学一脸尬笑。 秦骁笑呵呵的:不差这一顿两顿的,我得在这待一段时间呢。 有案子?罗家楠举起剥了一半的水煮蛋,咔的,一口见底。 秦骁朝唐喆学努了下嘴:恩,悬案问吕处借人,吕处见不得我休年假,就给我派来了。 他老人家身体可好?罗家楠鼓着半边腮帮,说话含含糊糊的。 棒着呢,每天早晨十公里。 嚯,那他估计能活过我。 楠哥你吃什么,我给你打去。 感觉自己被当成背景墙了,唐喆学琢磨着得找点儿事儿干。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一中午都没见秦骁有半点笑模样,瞅见罗家楠,跟换了张脸似的。 我爱吃什么你知道,就还照常。罗家楠随口撂了一句。等唐喆学起身离开,又问秦骁:那你住哪?招待所? 秦骁无所谓道:不用,跟休息室凑活几天,反正有地儿洗澡就行。 罗家楠一脸嫌弃的:不是吧,你们省厅的费用还卡得这么严? 现在哪个部门不缩减办案开支? 诶,悬案可财大气粗啊,我跟你说,人家拿部里的特批预算,让林冬给你出住宿费。 打饭窗口离着餐桌不远,罗家楠的话全落进了唐喆学的耳朵里,顿时有个白眼不知当翻不当翻有这样的么?不花你家钱是吧?张嘴就来?还让组长出住宿费,你知道现在老贾卡我们部门报销卡的有多严么! 等托盘摆到面前,罗家楠稍感诧异的:今儿没鸡腿儿啊? 唐喆学一脸正直的:啊,最后一个被彭宁要走了。 嘿这不孝子! 罗家楠转脸就去嚯嚯彭宁了,过了一会,夹了条完整无缺的鸡腿过来。其实鸡腿还有,只是唐喆学没给他打撺掇人家花我们悬案的预算,还想吃我打的鸡腿?哼!才不惯着你呢! 事实上并非林冬小气,请人过来帮忙还不管住宿,是秦骁不让订招待所的房,因为那样需要报给贾迎春走内部结算流程,这样贾迎春第一时间就会知道他来了。关于这师徒俩之间有什么过节,林冬并不清楚,问史玉光,史玉光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提到追逃处,史玉光难免要念叨两句吕文兵 第103章 那天我去家里帮嫂子装晾衣架,碰上他了,你说他那等外残疾的个儿,瞎蹦跶什么,上蹿下跳的,还给腰扭了,活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唐哥是不在了,可那也论不上他跟嫂子那献殷勤! 林冬能说啥啊,只能干笑。自打唐喆学的奶奶仙去之后,家里就剩林静雯一个人了,那些以前没什么机会露脸的追求者,隔三差五就得冒出来刷个存在感。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更何况是林静雯这样才学样貌皆出众还独居的寡妇。外出旅游的泳装照一发朋友圈,前女排队员的大长胳膊大长腿别提多好看了,那点赞数,好家伙比局长发个鸡汤得的马屁赞还多。不知唐奎泉下有知自己媳妇被这么多人贼着,棺材板还压不压得住。 当然,好女人谁不喜欢?这些鳏居或者离异的老头儿跟苍蝇似的,轰都轰不干净。自然而然的,苍蝇里也包括史玉光,只是碍于和唐奎同门师兄弟多年的情分上,他也是最难表露真心的一个,顶多替嫂夫人轰轰其他绿豆蝇。 不过眼下林冬无心听取前辈们的诋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占用脑细胞。他跟何兰假装成养老金领取情况调研的工作人员,去李希涟养父母的家中走访。老爷子已经老年痴呆了,不认人,老太太的思路倒是很清晰,提及自身的情况,对答如流。她说自己以前是乡村教师,本来没有编制,多亏国家政策好,按工龄折算养老金,让她退休后能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 林冬进屋后观察了一番,心中稍稍拧出个问号。除了养女李希涟,这个家庭还有一个亲生的女儿,方明月。但似乎没有什么能证明方明月生活的痕迹小卧室的墙上挂的是李希涟的结婚照,说明这个房间是留给李希涟回家时住的,那方明月呢?她回家后睡在哪?为何父母留房间给养女却不给亲生女儿? 稍作考量,他轻碰了一下何兰的胳膊,示意对方接下来由自己进行问话:阿姨,还有个事情,我们也得问一下,您的女儿,方明月,她去哪了? 老太太本来笑眯眯的,却在听到林冬的问题后表情一怔,片刻后为难道:唉,那个死丫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居然跟男人私奔了,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同志,你们要是找到她,让她回来看看她爸吧,老头子谁都不认,就知道念叨她。 一边观察老太太的神色,林冬的脑子里一边飞速运转。稍作考量,他试探着问:她离家出走后也没报警找找么。 没,那个时候就想着白养她了,唉 我正好认识个警察,专门找人的,您有她的照片么?我拍一张,说不定能找到。 老太太明显紧张了起来:啊?照片啊哎呦她爸生气,全给撕了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林冬表面抱歉,实则内心疑虑重重亲生女儿失踪,父母却没有报过案,就算是私奔的起码也得想办法去找吧?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理,不太符合常理。 从李希涟养父母家出来,两人又走访了几户街坊邻里。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各家什么情况,比自己家的恨不能还清楚。提起李希涟和方明月这俩丫头,街坊都说,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血缘这玩意过于神奇,表姊妹长得居然有八分像,尤其是鼻子眉眼,跟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似的。不过长得像不代表其他方面也一样,李希涟专心学习,成绩优异,而方明月高中就开始交男朋友了,成绩一直处于全年级垫底状态,有段时间经常听她家里传出父亲暴怒的吼声和女孩的哭泣声。高考结束后,李希涟为了不给姨妈姨夫增加负担,报了不收学费并有国家补助的师专,方明月的成绩则是意料之中的糟糕,更可气的是,居然还跟男朋友私奔了! 养女省心,亲生女儿不省心,也难怪老两口只给养女留了回家的闺房。不过林冬疑惑的点在于,一般家庭不会把女儿私奔的事情散得人尽皆知,该说父母心太大还是太不注重脸面? 上车扣好安全带,何兰问:林队,您有什么想法? 我先听听你的。 说着,林冬发动汽车。听话茬是有想法,他一向乐于给组员们发挥想象力的空间。嘴皮子不练不利索,思维不锻炼同样会呆滞,身体越动越灵活,脑子越用越明白。以前何兰很少提想法,女孩子脸皮薄,怕说错话,最近这一年来明显磨厚了不少。 何兰抿了抿嘴唇,谨慎道:恩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邙炘抢的人,不是李希涟而是方明月?方明月离家时带走了表姐的身份证?反正她俩长得很像,看身份证会误以为是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李希涟真的不需要做那种事啊,她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还有家庭,她没必要去当小姐,可方明月就不一样了,十几岁就跟男友私奔,没学历没技术,以前我实习的时候碰到过这样的女孩,为了赚钱走上歪路。 林冬认同点头,随后提出自己的补充意见:你的思路没错,但不能太武断,不是说一个工作稳定家庭美满的女人就不会去做小姐了,我以前干治安的时候,扫黄抓过一批人,其中有个女的,某知名外企的中层,已婚,孩子五岁,老公是同一个公司的外籍高管,她白天当金领,晚上做小姐,不为赚钱,只为满足自己特殊的性癖。 第104章 何兰摆出不解脸:啊?还有这样的人啊? 林冬轻笑:一样米养百样人,有机会的话,我安排你去派出所工作段时间,体验下什么叫群魔乱舞。 何兰微微缩了缩肩:算了吧,我就在咱部门挺好。 我不能老宠着你了,唐副队已经跟我提过诶,帮我接一下电话。 电话接通,就听唐喆学做贼似的动静传出:组长,骁哥刚把人家的门锁撬了,你说,我是跟他进去啊还是跟他进去啊? 要不是开着车,林冬高低得闭会眼缓和心情回去问问方岳坤的速效救心是打哪订的,必须下单一箱! tbc 第061章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回程正赶上下班高峰, 进了主城区更是寸步难行,双向八车道的快速路堵成了绵长的停车带,一眼望去, 尾灯长红。原本林冬还想带何兰回局里整理走访记录, 看眼下的交通状况,决定先送姑娘回家。何兰家住在嘉陵老区,下快速路开两个路口就到。然后林冬再回局里接唐喆学, 那哥们今天被秦骁坑得不浅,亟需自家组长的贴心安慰。 虽然说溜门撬锁这事儿都没少干过,可那是以前, 现在管的严,没有必须一定以及紧急到刻不容缓的理由, 妥妥的违规操作。当然秦骁有理由闻着煤气味了, 为避免可能发生的重大事故,必须撬锁开门排除隐患!可按唐喆学的说法,哪特么来的煤气味,那屋里就没通天然气, 除了电热水壶就只有一个电磁炉! 组长, 你瞅瞅,这么干,我还得陪着他编瞎话! 林冬在路上堵了多久, 就听唐喆学抱怨了多久。他能理解秦骁的所作所为,作为跨越新旧时代交替的警员, 老一辈那种堪称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用过, 新一代严格的执法规定,学过, 如何平衡二者之间的关系是重点。像秦骁这种聪明到甚至有些油滑的主,动不动来个骚操作的最大底气就是屁股擦得干净。 只不过今儿这卷卫生纸姓唐。 回头我跟他说说,在咱这得按规矩办事。 等到唐喆学说累了换气喝水的空当,林冬出言安慰。就算唐喆学被当成卫生纸也无所谓,反正无纺布质地,洗洗还能用。要说骚操作,谁骚的过当年的林冬啊?为追击毒蜂,居然能干出持枪劫持省厅领导干部的惊天之举,后面方岳坤和于欣烈那俩老头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他擦干净屁股。白衬衫都自降身价当卫生纸了,唐喆学一个区区的警司有啥抹不开面子? 耳机里传来一声长叹:我没有吐槽骁哥的意思啊,他是个牛人,打了几个电话就找到杨树根以前的姘头了,咱就是说他这忽高忽低忽冷忽热的性子,真的,难怪他和楠哥能处的来,果然不管多个色的人,都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 他跟罗家楠处得来不是因为脾性相投,而是因为有一次庆功会上,罗家楠知道他受过伤不能多喝,替他挡了好多酒,打那之后这俩就成过命的兄弟了。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当时我也在场。 哦那是我进悬案之前的事情了。唐喆学随口嘀咕了一句,又问:那你当时在干嘛? 我在主桌,陪领导吹牛逼。 行吧,级别不同,操的心受的累自然不尽相同。唐喆学默默吐了个槽,继而端正态度:密取的dna样本已经送到法医办去了,高仁说尽快给结果,不过老实说,我觉着杨树根还跟他那姘头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五年了,他要还在本地生活,怎么可能家里人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屋里有没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有。 那就值得一试。 恩,知道,你几点回来? 送完兰兰就回去,快到了,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好。 挂断通讯,林冬转头问何兰:你在哪下车? 何兰朝前一指:靠边停就行,我去鸟箱取个快递。 林冬依言打轮靠边,稳稳将车停到正对着鸟箱的位置。何兰说了声明天见,林队,推门下车,步伐轻快地朝鸟箱走去。天色已晚,街边路灯尽数亮起。鸟箱的位置有点偏僻,黑漆漆的,路灯照不到,而且离着大路有段距离。同时林冬还注意到,附近有两个体格壮硕的男的来回溜达,于是按下手刹,稍作等待。虽然何兰受过训,遇到危险有一定的自我保护能力,但毕竟和男性有体格上的差异,如果遇到心怀不轨的男人,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容易遭受侵害。 事实上不单单是何兰,自从重新回归到团队生活之后,林冬总是不自觉地想要确保身边每一个人的安全。 何兰刚取到件,旁边过来个红头发女孩,彼此认识,小姐俩还有说有笑了一阵,直到红发女孩也取好件,相伴朝小区大门而去。看到何兰有伴儿了,林冬放下心,重新启动汽车。当视线习惯性划过后视镜时,他突然察觉出一丝异样刚才在附近来回溜达那俩男的,正不动声色地往女孩们靠近,与此同时后视镜里又出现了另外两个男人的身影,疾步而行,看目标,也是奔着姑娘们去的。 这四个男的想干嘛?林冬心头一跳,顾不上多想,摁下车窗高喊一声:兰兰! 第105章 何兰闻声回头,而就在她回头的一瞬间,最先盯着鸟箱的两个男人突然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她扑倒在地!旁边的红发女孩一下子傻了眼,可不容她有任何反应,后面的男人同样迅速上前将她扑倒。 扑人的同时,其中一个男人厉声吼道:这是你的件不是! 我艹!这是闻声林冬突然反应过味来,这是嘉陵分局缉毒的在抓人!肯定不是抓何兰,而是那个红发女孩,但何兰跟女孩说话了,属于计划外情况。缉毒的不认识何兰,不清楚二人的关系以及何兰是否涉案,同时为免失去抓捕良机,只能先一并收了。 然而林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何兰被他们带走不管不顾,赶忙刹车熄火推门下车,边往过赶边从兜里往出掏证件。不想右手还没抽出来,左臂上突然传来巨大的拉扯感,整个人被向后拽了个趔趄。充满攻击性的举动让他脑子一炸,条件反射掣肘攻击,却是嘭的一声闷响,被身后人单手抵住。 林冬? 背后响起的声音令林冬全身一僵,他机械地转过头,对上拉扯自己的男人的视线童晔? 两人对视的片刻间,又有三名缉毒警围了过来。两个去帮忙押解嫌疑人,一个跑到童晔身边,低声问:童队,这人有问题? 没问题,他是市局悬案组的负责人,林冬。童晔放开手,冷扫了林冬一眼,语气不怎么痛快的:那姑娘是你的人? 对,她叫何兰,是我的组员。短时间内的惊变让林冬气息不稳,肩头明显起伏。他看出了童晔眼中的冷漠与敌意,太正常不过了,凡是在嘉陵分局工作过五年以上的人,没人愿意见到他。 那我也得带走,规矩你懂。 说完不管林冬是否有异议,童晔抬手朝鸟箱那边一挥,示意他们把人押上车。林冬干过缉毒,规矩当然懂来取件的都是小虾米,真正的拆家尚隐藏在暗处。按照以往的经验,眼下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童晔他们需要在真正的大老板察觉到异样之前,从那个红发小丫头的嘴里把人撬出来。 至于何兰,完全是池鱼之殃,等童晔他们把这个贩毒团伙的人都抓住就能放了。显然何兰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挣扎不哭闹,一声不吭地跟着那些人上了车。远远看着她那乖巧懂事的模样,林冬不免心疼:原本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一把被摁地上,都蹭花了;衣服上裹得全是土,膝盖那还搓破了一块;以及缉毒警们扑人时的手段,林冬再清楚不过,管你是男是女,都得下死劲儿摁,别回头一个没留神遭到暗算。无数血泪堆起的教训咬人的,扎针的,还有持刀持枪拉手/雷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没致命武器,万一赶上个有艾滋病的,被啐口唾沫都得至少膈应三个月。 赶在童晔转身走人之前,林冬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童队,我得陪着兰兰。 不管是警察还是普通姑娘,都被父母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他怎么从人家父母那把孩子牵过来的,就得怎么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垂眼看向林冬攥在腕上的手,童晔的眉心厌恶皱起,随后猛地一抽,摆脱对方的约束。一旁的缉毒警眼瞧着自家老大如此不尊重市局领导,表情明显有些诧异,可没敢吭声,只拿眼睛左右挪着来回打量:看表情,林冬没生气,面上反而还挂起丝愧疚,倒像是自己冒犯了童晔;再看童晔,似是有些隐忍,腮侧的肌肉紧紧绷起。 僵持了几秒,童晔打牙缝里挤出丝动静:带他上车! 说完大步而去,留给林冬一个冷漠的背影。林冬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缓缓释出胸口的积郁之气 姓林的呢!姓林的在哪!? 走廊上传来暴躁的吼声,紧跟着哐的一声巨响,医务室的白色大门狠狠撞到墙上。来人双眼赤红,大步冲到坐在治疗床上的林冬跟前,一把薅住对方的衣领,生生把正在缝合的伤患拽了下来! 童警官!别这样,林队受伤了! 走开!这没你的事儿! 诶! 医生好心劝解,不想被大力甩开。童晔一手揪着林冬的衣领,一手指向那苍白到毫无生气的脸,怒不可遏的:你妈的道的那叫什么狗屁歉!轻描淡写一句我很抱歉就完事了!?林冬!死了那么多人!都他妈是因为你! 然而林冬完全无力争辩,出事后有太多的质疑和压力,拧成一股旋涡,不断将他朝黑暗的绝境拖去。他还能站着出现在发布会上、通过镜头向所有人鞠躬道歉,完全是靠自己强吊着的一口气。如果现在童晔撒手,毫无疑问,他会立刻倒向冰冷的地面。 因着童晔粗鲁到蛮横的动作,林冬头上尚未完全缝合完的伤口再次迸裂,鲜血顺着眼角缓缓滚落。他知道,那颗砸在头上的石头,出自方申十岁大的儿子之手。他不会追究,也没有资格追究,是他害死了他的父亲,如果每个家属都愿意拿石头砸他,反而会让他心里的痛减轻那么一点点。 童晔也是嘉陵分局刑警队的人,因着肩负其他案件没能入选专案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外面跑案子,今天刚回来,而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林冬自己的顶头上司兴师问罪。 你他妈想当官想疯了吧!?别人的命!在你眼里不是命么!?童晔吼得声嘶力竭,眼眶虽烫,泪水却早已被灭顶的愤怒蒸发殆尽,收到警告你为什么不把队上人撤出来!?想立功!你他妈自己去立啊!艹你妈的!姓林的!我艹你妈的! 第106章 哐的!狠狠一拳招呼到童晔脸上,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咕咚一下,向后撞翻了输液架,人也随之栽倒。此时此刻光是站着都耗尽了林冬的力气,但染血的脸上依然写满了愤怒再污秽的谩骂他都能承受,唯独不能玷污他心底最宝贵的记忆,妈妈。 艹! 童晔挣扎爬起,不顾医生的拖拽,扑上去和林冬打成一团。屏风倒了,治疗床撞歪了,桌子移位,电脑显示屏被撞得摇摇欲坠,柜门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他们都太需要发泄了悲伤、愤怒、绝望、悔恨、自责,一切的一切,都在毫不留情的拳脚之下,一次又一次烙上彼此的身体!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队上人闻讯而来,冲上前将二人拉扯开。屋内一地狼藉,林冬半靠在药柜上,垂头撑膝,一口接一口地粗喘满嘴的血腥。回不去了,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模糊的视野中却是泾渭分明,童晔那边站满了刑侦队的同事,安抚的,查看伤口的,劝解的,可他这边呢?只有被清冷的日光灯投下的影子踩在脚下,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呵他苦笑着抹去嘴角的血沫,想要直起腰,撑住自己仅剩的尊严。却在下一秒,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无数冷漠的视线之下 tbc 第062章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往事一幕幕飞逝而过, 等待童晔他们完成抓捕工作的时间里,林冬始终沉默地凝视着车窗外那条老旧的街道。心头本已结痂的伤口丝丝渗血,扯着肩窝处的断骨旧伤, 连成一片难以言喻的隐痛。也许时间能冲淡很多东西, 却无法让一切不留痕迹。所以他不敢回嘉陵分局,因为只要看到的昔日的人昔日的物,那些本该尘封的惨痛记忆便会像刚刚发生过的一样鲜明起来。 当年出事后, 队上闹得最凶的就是童晔,因着死去的七个人里有他的师父李归源。彼时的李归源已年近不惑,林冬选他加入专案组的初衷是, 给这位稳稳当当的老刑警一个施展拳脚的机会。他识人有方,早早看出李归源并不是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佛系, 且心思细腻, 经手的案子极少出差错。只是运气不太好,每次赶上能评功的案子,都被更轰动的案件挤了下去。因工作强度问题,刑警到一定年龄后大多会面临转岗, 再不给他立功的机会, 恐怕会一直平庸到退休。 然而初衷是好的,结果却令人难以承受。收到毒蜂的警告,林冬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拿给全组人看了, 并非像外界传的那样独断专行。只是年轻人都不当回事,丝毫不畏惧杀手的挑衅, 只有李归源,私下找了趟林冬, 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当时的林冬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对于年长自己几岁的前辈的劝导, 虽然听进去了可最终还是做出了少数服从多数的决策不上报,不撤出专案组。 李归源见劝不动他,只能默默接受了决定,并且没有因此而懈怠推诿,依旧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事发那天当场死亡的人里就有李归源,根据现场调查显示,车辆翻滚坠崖之时,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嫌疑人。林冬在现勘照片里看到李归源被挤压到变形的尸体时,瞬间领会了这位老刑警的用意保护所有人努力了整整一年的结果,保护抓捕毒蜂唯一的希望。 所以,面对这样至死都不忘职责的同僚,不管是不是一个意外,他都无法从心底里原谅自己。同样的,他不会奢求童晔的理解和原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李归源手把手地将童晔从一个毛头小子带成一名出色的刑警,也曾在抓捕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时,挺身替徒弟挡下过致命的尖刀。安葬七名烈士的那天,童晔等到众人散去后跪到师父的墓碑之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傲骨送英魂,前人未尽的事业,必有后人完成。 叮叮叮 铃声突兀响起,唤回林冬游离的思绪。前座负责守着他和何兰的缉毒警接起电话,他着耳朵听了听,估摸着是童晔他们那边完事了,转头给何兰递了个松口气的眼神。一开始何兰虽然没说什么,但肯定委屈受大了,上车之后抽了好一阵鼻子,却也强忍着没掉眼泪当着外人的面,不好给组长丢人。 挂断电话,前座的年轻缉毒警回过头,歉意赔笑:不好意思,林队,何警官,让你们久等了,内什么,童队说,还得让何警官跟我们回趟局里做个笔录,说明一下事发当时的经过以及跟嫌疑人的谈话内容,没别的意思啊林队,您别多想,就是走个流程。 林冬点点头,体谅道:我开我车送她过去,你们人多,一会地方不够坐了。 行,那我跟童队说一声哈。 年轻缉毒警低头发消息,边发边偷瞄后座上嘴唇紧抿的警花,默默盘算着这种时候问人家要微信合适不合适。刚才摁何兰的时候数他舍得使劲儿来着,后来知道是误会一场,尬得手足无措。童晔还派他守车,更是没好意思说话。几次道歉的话到嘴边儿,可看着后视镜里何兰那张明显不开心的脸,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过脸是越看越喜欢,年轻的心生出丝躁动,忍不住遐想联翩。没办法,本来干警察就不好找对象,缉毒警更甭提了,自己危险不说还可能祸及家人。想着内部消化,问题单位男女比例过于悬殊,但凡能认识个疑似单身的异性同僚,都得想方设法的抓住机会。 第107章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哈哈。 然而林冬没给他留实操言情小说桥段的工夫,直接推门下车,绕到车身的另一侧,帮何兰拽开车门多跟这四面漏风的破车上待一秒都是委屈自家警花。而目送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年轻缉毒警肠子都快悔青了这破嘴,缝上了是么,怎么就张不开呢! 等人齐了,打道回府。一路跟车到了嘉陵分局,正当霸天虎即将拐进院门之时,林冬忽听何兰说:林队,把我放门口就行了,您回去吧,太晚了。 我陪着你做笔录,做完,送你回家。林冬的态度十分坚定,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啊?他们不出辆车送我么? 用不着他们,有我呢。 他知道,何兰是担心自己重返伤心之地情绪受到影响。这已经不算秘密了,组里人都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以往只要是跟嘉陵分局打交道的案子,他从不出面。没白偏心眼,这么好的姑娘,必须得对人家的安全负责。 跟何兰预想的差不多,时隔多年,当林冬再次出现在嘉陵分局的走廊上时,吸引了众多情绪纷杂的目光诧异的、鄙视的、看热闹的、甚至还有带着丝敌意的。再看林冬,脸上没有丝毫退缩之情,目视前方,步伐坚定,径直穿过那一道道由目光织成的封锁线,无惧质疑,无愧于心。 尽管如此,细心的何兰还是发现了一丝异样林冬的手,从进到办公楼的第一步起就攥握成拳。他在忍耐,忍耐质疑和审视,忍耐加诸于自己的所有不公,忍耐着那些血色记忆的冲刷。这让她不由暗暗感慨,可能也只有这样坚韧勇敢的人,才能亲手将毒蜂缉拿归案。 口供在缉毒办公室录,林冬不用陪着,再说他在那屋里也待不住。老人儿都认识他,交头接耳,年轻的则探头探脑,他再能忍,也没必要搁那像大熊猫一样被人参观。将何兰送进办公室,他出来拐进安全通道,推开窗户,燃起支烟后给唐喆学回消息。那边等了好几个小时,发了一串消息,之前他已经回过对方了,简单告知了一下。具体情况不能细说,缉毒案件的保密等级高,他只能告诉唐喆学,赶巧遇上其他单位的同僚办案,需要他们协助,晚点回去。 正打着字,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了。林冬偏了下头,余光扫到熟悉的人影,条件反射支起趴在窗台上的身体。是童晔,他站到林冬斜后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盯着那片比记忆中多出几许的白色发丝。 烟雾飘过微垂的眼,林冬保持背对对方的姿势,尽可能平和地打破彼此间的沉默:怎么想着干缉毒了?留在刑侦,以你的能力,现在也是一把手了。 不意外的,童晔的语气满是怨恨:我受不了看别人坐师父那张桌子。 扣在窗沿上的手指微微泛白,林冬用力闭了闭眼,强忍冲上鼻腔的酸涩。就像他之前对唐喆学说过的那样,死去的七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友和兄弟,他们不会原谅他的,在他们的眼里,他就是个罪无可恕的刽子手。他离开了,他们还要面对逝者留下的记忆,看着空气中虚幻的残影被一张张新面孔所覆盖。 林冬,你知道么,我现在,真的,很想,很想,一脚,把你从窗户踹下去。 明明空气里什么都没有,但这些诚实而又残酷的话语像巨石一样压到了林冬的背上。肩窝的痛因此剧烈了一瞬,他咬咬牙,转过身,与盈满恨意的目光短兵相接。不能再逃避了,他不是个懦夫,过去的恩恩怨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童晔,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当初的决定,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我一直不敢面对的地方,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想要我从这跳下去么? 童晔表情一怔,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六楼,跳下去非死即残,这人是疯了么?他迟疑着打量对方没有,神情坚定,视线迥然,丝毫不像脑子里搭错线的样子。同时以他对林冬的了解,既然敢说这种话,那就有付诸于行动的胆量。 僵持片刻,他打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少跟我这耍混蛋! 听出对方并不是真心希望自己死,林冬的表情稍显释然:对嘛,留着我,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童晔秒挂嫌弃脸:用不起,你太能算计。 自己人,肯定有个好折扣。 谁跟你自己人?我告诉你林冬,咱俩不是没事了,你少跟这打哈哈。童晔明显不耐烦了起来,我是来告诉你,就你们那小姑娘,队上人说一会请她吃个宵夜,算赔礼道歉,你别跟这等着了,赶紧滚蛋,一会吃完我负责安排人送她回去。 我也没吃晚饭呢。 林-脸皮比陈飞赵平生的搓一块还厚冬坦诚告知。他发现了,在之前那辆车上的时候,前座上那个五大三粗的臭小子一直从后视镜里偷瞄何兰来着。不行,绝对不行,半点机会也不能给别人他不管,但他家的警花绝不能找个缉毒警。没有歧视,只是见多了家破人亡的悲剧,能拉一个是一个。 从没碰上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童晔的表情顿时有点拧巴:不是你要点脸行么? 第108章 林冬回得轻巧:干咱这行的,哪个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主?脸算什么? 我艹你 一口气生生撞上牙床,童晔忍了又忍,到底没把妈字喷林冬脸上。上次就为这话打的跟动物世界似的,再来一次,纯属让别人看笑话。好歹是一队之长,不能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而且那次和林冬打过一架后,他好好调查了一番对方的背景信息,发现对方十四岁时母亲就去世了,不免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对那位早逝的母亲感到一丝抱歉。 察觉到对方的体谅,林冬心下感激,嘴上却得寸进尺道:谢谢,老规矩,宵夜我喝粥。 ?????? 童晔瞪了足有三分钟眼,方才闷出口怨气推门走人。横竖是自家孩子扑错人了理亏,做领导的多少得拿出点气量。再说何兰那丫头不错,年纪轻轻却沉着冷静,还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儿有个儿,他看着也挺中意。队上大把的光棍儿,随便挑,只要姑娘乐意,他负责上门提亲。 看着安全通道门被童晔憋屈得撞出残影了,林冬忽感压在胸口的重量飘然消散,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看起来都比以前成熟了,不管是他还是童晔,又或者是其他人。活到老学到老并不只局限于知识,还有学会宽容,学会体谅,学会处理以前无法处理的情绪。 又想起还没发完的信息,他补了一句【有人管饭了,不用等我,早睡】给唐喆学过去。很快就收到了回复,不是起腻的话,而是关于工作 【刚高仁给我发消息,密取的dna对比结果出来了,不是杨树根本人的,是和他有相同父系基因的男性,我估计,是他儿子】 tbc 第063章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马寅研, 现年二十一岁,目前正在服大学生义务兵役,母, 马钱芝, 父,不详。 晨会上,秦骁将连夜查询到的信息向悬案组成员进行汇报。系统内没有生父信息, 但dna鉴定结果显示,马寅研和杨树根是父子。不知道当年马钱芝是不愿让别人知道孩子是谁的,还是她自己也无法确定, 总之她没在任何地方登记过马寅研的生父信息。本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目前秦骁还不准备与她进行正面接触。 岳林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念叨着:还好不知道亲爹是谁, 不然入伍政审肯定过不去。 他就是大学生义务兵,本以为能像电视里那样,在部队里摸爬滚打、好好锻炼一番。没想到,新兵训练结束后居然被派去看光缆了, 枪都没摸过几回。别人退伍时都是精瘦黑, 他退伍时白白胖胖的。后面社招入警分配到派出所,所长看他当过兵就推荐他去参加分局刑警队的选拔,结果不负众望的落选。当初悬案组内部招聘, 因着林冬名声在外,报名的人并不多, 见他狗屎运被选上了,同事还打赌说他过不了试用期就得回派出所。 事实证明, 他可以,他行, 即便没其他特别突出的优点,起码听话第一名。就像昨天跟着前辈们去踩点儿,秦骁让他在外面放风,他乖乖蹲了俩小时,一秒钟手机都没玩。具体用什么手段密取到的dna,唐喆学没告诉他。领导不说就不打听,反正这事儿他以前和欧健也干过,还被罗家楠狠狠夸奖了一顿。 行,可以调取马钱芝的通讯记录了,既然有这么个出息的大儿子,那杨树根出狱之后肯定会跟她保持联系。 林冬拍板定案。有证据就好走流程了,现在证据采集流程卡得越来越严,督察天天抽查,动不动下单子罚这个罚那个,听说重案的这个月已经接了七张单子,可眼下还没到月中呢。有传言说,等陈飞退休后,上面会空降个领导过来当重案一把手,不然冲罗家楠那一天怼领导一把速效救心的德行,早晚捅出大篓子。 诶,美丽? 随着何兰诧异的喊声,祈美丽摇摇摆摆走进悬案办公室,到林冬跟前,喙爪齐用,转眼间攀上办公桌,往电脑显示屏前一蹲,眯起眼,摆出副求安慰求抱抱的模样。林冬稍感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以示安抚。通常在这个时间点,祈美丽都会去九楼的局长或者副局长办公室里蹲着,来悬案的话,大概率是和罗家楠吵架吵输了。 到现在祈美丽还不会飞,只能扑棱几下。张金钏带去给农学院的教授看过,拍了个x光片,考虑存在天生的骨骼缺陷,导致翅膀无力,如果进行断骨再正术、后期勤加训练,倒是还有飞起来的可能性。可那样太受罪了,祈铭舍不得,反正是只攀禽,腿脚强壮就行,先这么养着。另外教授还说,这孩子智商可能有点低,明显比同龄的金刚鹦鹉学习能力弱。还好是家养的,这要搁野外,肯定活不过两岁。不过,傻鸟有傻福,遥想当初,它被偷盗份子从父母身边偷走,千里迢迢远渡重洋来到这里,遇到市局温暖大家庭里的所有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看屋里开着开着会突然多了个外来物种,秦骁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露出惊讶之意。他没见过祈美丽,事实上连这么大的金刚鹦鹉也是头一回亲眼见着,新鲜,又看它乖巧听话任由林冬摸头,也好奇地伸过手,尝试感受那身亮蓝羽毛的触感。 说时迟那时快,咔的,祈美丽闪电般回头,狠叨了一记秦骁的手背,同时张开翅膀,气势汹汹地摆出干架的阵仗! 第109章 秦骁吃痛抽手,诧异道:这谁养的鹦鹉?这么凶? 罗家楠养的,不过他俩外激素不合,天天打。 林冬边解释边抓过对方的手查看伤势,还行,祈美丽这次力道不重,没破皮。看起来祈美丽的生人勿近名单上又多了一个秦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祈美丽是雄鸟的缘故,越大越排斥人类男性,尤其是罗家楠杨猛杜海威那号行走的荷尔蒙发生器,经常性的一个眼神不对就追着叨。它也不怎么喜欢唐喆学,最近一段时间时常拒绝对方给的零食,扭头嫌弃那样好似叛逆期的青少年。但其他人还好,比如局长大人,搂着它一起睡午觉都行。以及林冬高仁黄志伟他们这些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雄性两脚兽,谁给吃的,谁就是好人。 至于祈铭,那是无生物意义的亲爹,怎么揉搓都行。 抽回手搓搓手背,秦骁皱眉吐槽:这还留着干嘛,炖了得了。 嘎!? 祈美丽大声抗议。罗家楠天天把炖了挂嘴边,重复记忆,智商再低也能听懂了。 没叨错,都是坏人! 眼瞅着秦骁吹胡子瞪眼、祈美丽不依不饶、下一秒恨不能掐起来的阵仗,林冬忙把祈美丽抱起,边胡撸边往屋外走。不能往法医办送,罗家楠要在,又得打起来。思来想去,决定送去九楼盛桂兰那屋。盛大姑奶奶宠起祈美丽,就跟宠自家孙子一样,无法无天的。 果不其然,前一秒还挂着杀人脸的盛桂兰,在看到祈美丽后立马笑靥如花,拉抽屉就怼零食。祈美丽不着急吃东西,而是摇头晃脑的嘎嘎嘎,翅膀一会指指这一会指指那的,连比划带学,活似在向盛大姑奶奶倾诉自己刚受到的委屈。眼前所见让林冬觉着,祈美丽其实智商不低,甚至远高于同类,只不过随了祈铭,没用的东西不占脑细胞。祈铭是智商没给情商留余地,到祈美丽这正好相反,卖萌撒娇拍马屁那一套溜得飞起。 安置好祈美丽,林冬出办公室进了安全通道九楼到六楼,有等电梯那工夫都走下去了。刚进去就听见贾迎春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当即顿住脚步,屏息而立 秦骁,你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我找你说句话怎么那么难? 我跟你没的可说。 秦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像是嘴里正叼着烟。林冬推测,大概是老秦同志去安全通道里抽烟,被贾迎春逮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贾迎春明显怒了:我到底哪对不起你?秦骁!你小子今天给我说清楚! 啊哦,有八卦。林冬并不想支棱耳朵,可声音楞往鼓膜上撞,这谁拦得住? 你没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邦哥韩哥他们,我看不惯,行了吧? 你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师父!? 你配么?秦骁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说替我们争取过什么,是,你得明哲保身,现在邦哥死了你倒想起替他争个对错,你他妈早干嘛去了!亏我们当年还人前人后尊你声师父,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配么! 突然爆发的质问以及接下来的极致沉默,让林冬在九楼都深感压抑。没想到秦骁和贾迎春之间的积怨如此之深。凝思片刻,他拿出手机给唐喆学发消息,让对方找个借口,把秦骁从安全通道里叫走。虽然现在的贾迎春一天到晚婆婆妈妈、鸡毛蒜皮挂在嘴边,实则也曾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脾气,听说邦臣他们出事那阵,当着专案组数十口子的面暴揍过于瑞福,别回头被秦骁捅咕急了再旧事重演。 正当他飞快挪动手指之际,忽听啪的一声脆响,当即心头一跳顿住动作。又听通道门推开合上的声音响起,然后,空气再次归于寂静。 这是?林冬暗觉不妙贾迎春把秦骁打了? 没错,秦骁挨打了。等林冬假装无事发生地回到办公室,清清楚楚看到对方左脸上浮起块红痕,而右脸明显更臭了。于是林冬把唐喆学叫出办公室,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让他时刻留意秦骁的状态,万一出去跑案子的时候情绪爆炸、拿走访对方当了泄愤对象,招来投诉也是个麻烦事。当然他并不质疑秦骁的专业素养,但是人就会有情绪,将情绪带到工作中更是司空见惯。 唐喆学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赶脚。人是林冬给找来的,他不好抱怨,不然会显得自己拿对方的好心当了驴肝肺。秦骁胆大心细,做事也很有担当,昨天秦骁并没有要求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进去,这样即便是后面被督查揪出问题也罚不到他头上。但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给他一种不安定因素的感觉。还不像罗家楠那样,明着怼速效救心,而是暗搓搓的,仿佛堵塞冠状动脉的沉积物,一点点累积起来,直到致命的那一刻。他估计其他人可能也有这种感觉,所以当初秦骁回省厅时,别的部门都不敢接手,只有吕文兵艺高人胆大,勇于挑战极限。 处理完突发状况,林冬摒弃杂念,重新投入到寻找李希涟的工作当中。这两天临时状况太多,干扰工作思路,即便专注如他也花了点时间才捋清思路。之前何兰提到,邙炘抢的人可能是方明月,他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现在重新考虑过每一个曾让他感到迷惑的细节后,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转头要求道:秧子,查一下,方明月和李希涟在哪里读的高中。 第110章 噼里啪啦的机械键盘声响起,很快,秧客麟给出答案:金河一中,现已同谭江中学合并,改为谭江中学金河校区。 林冬立刻起身:走,兰兰,跟我去趟金河。 哦,好。 何兰赶紧收起小镜子,抓上包跟领导出门。昨天被嘉陵分局缉毒警摁地上时,脸搓粗糙的防水砖上了,早起发现颧骨上多了一小片不怎么显眼的痂。拿遮瑕盖住了,不然今天进单位肯定会被其他同事发现,万一问起来还得编瞎话。林冬送她回家时特意交代过,尽量别让旁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唐喆学。她理解,事关嘉陵分局,以唐喆学的性格,肯定会担心自家组长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其实,还好,她觉得嘉陵分局的人都挺热心肠的,不像是会故意给林冬难堪的样子。尤其是扑她那个,加完微信发了一大堆道歉,指天发誓以后她可以随便使唤自己,看得她在被窝里笑出了声。 tbc 第064章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谭江中学金河校区是远近闻名的高考工厂, 每年都会招整整一栋教学楼的复读生,学习氛围浓郁,即便是课间时段也不见几个学生在校园里闲逛。路过教室时, 林冬看到满屋的孩子都埋首于试卷和复习资料垒起的围墙后, 不禁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作为保送生,他原本不需要参加高考,可校方指定的专业他不满意, 于是放弃保送名额,用所剩不多的时间备战高考,最终考上了自己心仪的专业。 可他依然没能按照理想的目标前行。为了实现母亲的遗愿和父亲的期待, 他只在大学里读了一年便办理了退学手续,回去复读重新参加高考。也许是源于内心的不甘, 又或者是迟来的叛逆期, 有段时间他只要一看到卷子就犯恶心,干脆写个名字交白卷。那时实验中学的复读班里大都是为了冲击清北的钉子户,一个个攒足了劲儿刷题,只有他, 上课睡觉, 考试交白卷。 段老师是他当时的班主任,第三次收到他交的白卷后,把他拎到办公室好一顿训天才不努力也只能劈了当柴烧, 别以为你之前考的好,这次同样能过线, 现在出题政策一会一个变,分数线年年看涨, 你想考公大,公大录取分数线低么?那号称警校中的清华!是态度不端、随心所欲的人想考就能考上的地方?还有, 你一千米成绩多少?引体向上能达标么?有趴桌睡觉那工夫你干嘛不去操场上跑步!? 彼时的林冬确实瘦得能劈了当柴烧,主要一直以来都是埋头学习,体育课几乎没怎么上过长跑呼哧带喘,引体向上做俩就拉不起来了。所以说,想要考警校当警察,还真不是跟父母堵口气的事。被段老师训了一顿,他清醒了,天天早晨绕着操场跑步,边跑边背书。吃饭也不挑食了,蛋白质哐哐造,吃完就去做力量训练。人晒黑了,手也磨出了茧子,体重长了二十斤,个头还窜了三公分,最后入学体测完美达标。 因着每年刷一套高考卷的经验,林冬很清楚,现在的孩子只会比自己那会更辛苦。题型越来越刁钻,分数线却只升不降,一到中考高考季,看着局里那些为了孩子揪心扯肺的爹妈,他都庆幸自己这辈子不用操孩子这份心。另外在孩子的问题上,他自认比祈铭幸运,林静雯从来不要求他和唐喆学考虑孩子的事,问都不问,爱咋咋地。 工作方面也很幸运,当年教过李希涟和方明月的潘老师还在金河校区的教务处任职。提起那俩丫头,潘老师记忆深刻,说她们虽然长得很像,但看衣服绝不会认错人。那会学校不要求必须穿校服,李希涟是养女,穿的都是方明月的旧衣服,衣袖领口之类的地方肯定变形跳线。方明月是每个月都有新衣服穿,头发不管梳起来还是散着都很有型,不像李希涟,头发长了只能自己拿剪刀剪短。吃饭,李希涟一个月饭卡里就二百四,多一分没有,她们住校,一个月只能回家一天,等于她一天的伙食费只有八块钱。方明月是又有钱买水果又有钱买零食,有时还会跟男朋友逃课出去泡网吧。 方明月是不是看着就很傲气的那种姑娘?并且有掌控他人的倾向?林冬问。他有个直觉,昨天见到的李希涟,并非要找的那个。 潘老师忙不迭点头:对,她会控制别人的思路,有一天我路过她们寝室,听她跟同寝的姑娘聊天,人家说一句她就问一句你怎么知道?,问到最后人家姑娘都接不上话了,她才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李希涟呢? 她可内向了,平时在班上也没什么朋友,多一句话都不说。 至此,林冬有了大概的判断。像方明月那种性格,是养尊处优的孩子被娇惯而出的,就像昨天看到的李希涟,一打眼就给人一种傲气之感。而李希涟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早早学会察言观色,处处谨言慎行,交往中很难给人落落大方的感觉。邙炘抢的确实是李希涟,但不是昨天他们见着的那个。 那么,方明月是怎么变成李希涟的呢?真正的李希涟,又身在何处? 上了车,林冬给秧客麟拨去电话:马上查一下李希涟就读的那所师专在哪,我等着。 听筒里一阵噼里啪啦,很快,秧客麟回道:秦州市白川区,坐标发您手机了林队。 第111章 从金河到白川要开三个多小时的车,到地方已经是下午了,林冬饭都顾不上吃,直奔学校档案室。十年前师专被师范大学合并,现在是师范大学的研究生校区,早期档案皆已封存,林冬带着何兰在档案室里刨到人家下班,才找到李希涟当年的入学档案。 不出意料,档案里的身份证复印件,是张二代身份证。 档案室的老师人很好,给他们留了钥匙,让他们找完资料复印好后,再把钥匙交给门卫就行。夜幕已垂,窗外虫声鸣鸣。坐在成堆的档案箱旁边,林冬捧着盒饭,边吃边问何兰: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么? 有点晕何兰苦笑。有那么点思路了,但,还是模糊。 李希涟的入学名额被方明月顶替了。念在何兰跟着自己累了一天的份上,林冬不准备为难她,直言道:那个时候只要有户口本就能补办二代身份证,就算方明月手里没有李希涟的身份证,也可以用户口本换领,然后,她拿着补办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来此报道,顺理成章地顶替了自己的表姐。 何兰惊讶道:那李希涟能答应? 她不答应能怎么办?除了姨妈一家,她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依靠。说着,林冬顿住筷子,稍稍整理了下思路,甚至有可能,她根本就没拿到过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昨天咱们走访邻居的时候,邻居不是说了么,高考结束她就出去打工挣学费了,后面连着几年都没回来过,直到毕业回镇上任教,周围人才见着她,如果回来的是方明月,女大十八变,大概没人会怀疑两个长得本来就像的姑娘,就算怀疑,谁会去说呢?最重要的就是方明月和男朋友私奔的故事,正常父母谁会把这种丢脸的事散得人尽皆知?这像不像是他们刻意给别人留下李希涟才是去读大学那个的印象? 那李希涟也太惨了吧?本来就无父无母,还被剥夺了上大学的机会。何兰顿感气不过,再想想昨天李希涟的态度,饭都吃不下去了,我得找方明月去问明白,她凭什么! 林冬抬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你这么怼脸去问,她什么都不会说的,说了就等于毁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们要做的,是找到真正的李希涟,让方明月辩无可辩。 怎么找? 邙炘抢劫的时候,李希涟是做什么的? 卖/淫? 那她有没有可能因此被抓过? 查过了啊,系统里没有拘留记录什么的。 恩? 见林冬眉梢一挑,何兰迟疑片刻,反应了过来:哦,您的意思是,她被抓后可能用的是方明月的身份信息? 林冬点头:如果一切都像推测的那样,那么李希涟已经被命运踩进泥土里了,所以她大概率不会让自己的名字再背负污点。 我这就给秧子发信息,让他查一下。 何兰一秒振奋,刚拿出手机就听到叮的提示音,不是她的,是林冬的手机。秧客麟发来了查询信息方明月,因卖/淫被行政拘留,两次。见状何兰忍不住抱怨道:林队,您能不能留点活儿给我干啊?您都干了我干嘛啊? 有我这样任劳任怨的领导,偷着乐去吧。 林冬笑着回道。但很快,笑意凝固在嘴角,随即遗憾而叹。他调转手机递向何兰,让对方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方明月在第二次拘留体检时,被查出hiv阳性。 何兰看了,稍感鼻酸。这下好找了,去疾控问就行。感染hiv的患者,可以凭诊断证明去疾控中心领取免费药物,并且会留下住址和联系电话。入职悬案组以来,她第一次希望林冬判断错误,如果秧客麟查到的方明月是当年和男友私奔那个,那么李希涟就不必承受如此不公的命运。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更何况林冬的判断力一向敏锐得惊人。 越想越心酸,何兰突然忍不住了,鼻子一抽,豆大的泪珠凌空坠落,砸进敞开的饭盒里。林冬放下饭盒,摸出面巾纸递过去,有意逗她:我就剩一张面巾纸了,你悠着点掉眼泪,别一会没纸擤鼻涕了。 林队! 何兰哭着笑出了声,可泪水依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太不公平了,她觉着,夺人人生者逍遥自在,被夺走人生的却苦难连连。她无法想象这些年来李希涟都经历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遭遇迫使一个曾经品学兼优的女孩子走上卖/淫之路。以前总觉着,不上了大学是因为不努力,现在她知道了,有的人,光是活着都很艰难。 她要找到她,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人生还有希望,未来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生活。 tbc 第065章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林冬到家已是午夜时分, 唐喆学还没回来,说是得跟秦骁一起加班查资料。崽子们被林静雯接走了,婆婆大人在冰箱上留了张字条, 让他们踏实忙工作, 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过去接。自从认识了唐二吉,林冬很少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此时环顾四周, 忽觉这个平时住了两个大男人和一猫一狗的八十平米小窝,竟然空旷得有些让人孤独。 见沙发上扔着待洗的衣服,林冬过去一把抱起, 趁洗澡的工夫扔洗衣机里转上。塞滚筒里之前必须掏兜,因为唐喆学有时候会落点什么在衣服兜里, 比如面巾纸之类的。之前曾落过家门钥匙在裤兜, 等甩干的时候,滚筒喀拉喀拉一顿响,听着就跟洗衣机要变形了一样。 第112章 果不其然,左边掏出半包面巾纸, 右边掏出张作废的彩票。说到彩票, 以前唐喆学从来不买,后来是听说罗家楠的徒弟彭宁中了一万多,跟着一大帮同事凑热闹买了一张。机选五注, 追加,如果中了二等奖及以上, 奖金多百分之八十。据说那天一堆警察呼啦啦冲进彩票店,给店主吓的, 抱着打票机瑟瑟发抖,以为自己摊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必然的, 这帮人不出意外全成了分母。 再掏内衬兜,掏出一呃,保险套。林冬皱眉而笑,抖开衣服一看,反应过来是去云南出差时唐喆学穿过的外套。看来是回来脱了扔那给忘了,经常如此,保险套东一个西一个的,都是上联扯了用了下联忘在了兜里。想起那些没羞没臊的画面,他心头忽然掠过丝麻酥酥的电流感,忍不住埋下头,深吸了一口残留在衣领处的、属于唐喆学独有的味道。听祈铭说,哺乳类动物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就好像牛妈妈羊妈妈,可以通过味道从一堆崽子里准确无误地识别出自己的孩子。 他无法具体地形容出那份属于唐喆学的味道,如果一定要找个模版的话,大概是正午的日光,热辣干燥,正如那人的性格一般。包裹其中,总有无法抗拒全身心交付的冲动。记忆中的触感被嗅觉唤醒,热度向下蔓延,他将待洗衣物囫囵扔进滚筒,转身冲进浴室。热水喷淋而下,冲刷紧皱的眉眼,蓦地,一只手猛撑上凝满水雾的瓷砖,拉直的脖颈上,血管尽数凸起过高的水温叠加过载的心跳,等洗完出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点缺氧,头重脚轻的。衣服也忘了晾,一头栽床上睡了过去。 六点半被闹钟吵醒,林冬难得的赖了十分钟床。起来后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酸酸的,莫名有种被人打了一顿的感觉。想来是睡觉的姿势不对,平时和唐喆学一起时都是叠着睡,冷不丁自己睡,胳膊腿没着没落的。 进办公室看唐喆学仰椅子上睡得嘴巴微张,他过去轻轻捏住对方的鼻子。只是几秒钟的工夫,唐喆学被活活憋醒,刚想撒起床气,看清是林冬在恶作剧,又软下语气:哎呦组长,你差点憋死我。 我记得你水下憋气时长是两分二十四秒。林冬顺手胡撸了一把他后脑勺压塌的头发,怎么不去休息室睡? 唐喆学边抻懒腰边说:唉~~~~~~~~~~别提了,这几天加班的多,那屋里整就一交响乐乐团。 恩,领教过。林冬深有体会。有时候休息室进不去,味道是其次,主要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他当年神经衰弱严重的时候,半夜恨不能爬起来挨个用枕头捂死。以至于他宁可蜷车上睡也不去休息室听演奏会。 何兰进屋,见着林冬,着急八荒地问:林队,几点出发? 啊?哦,等开完晨会,内个转头看了下趴桌上的岳林,林冬伸手敲了一记,把人嚯嚯醒后命令道:去,上休息室把骁哥喊起来。 岳林昨晚跟着捋了半宿通话记录,正做梦娶媳妇呢,冷不丁被派一重大任务,顿时心惊肉跳了一瞬,哈欠打一半,生生咽了回去。主要秦骁那个人吧,起床气有点重,他之前叫过一次,被吼了,想着这次再叫得去外面找根木棍,捅醒了撒腿就跑。 刚开完晨会何兰就急匆匆催着自家领导出门。到市疾控一查,还真查到了方明月的药物领用信息,地点就在本市东湖区的区疾控中心。不过系统信息显示她这个月没来领药,工作人员打电话也联系不上她,这让何兰稍感担忧。 但系统里没有登记死亡信息,所以,还有希望。按照方明月之前领药时留的地址,他们决定上门走访。目的地是一个城中村,道路狭窄,车开不进去。林冬将车停到路边,下车向临街小超市的老板打听具体位置。这地方的房子几乎都是自建的,等着拿拆迁补偿款,门牌号乱七八糟,方明月留地址的时候写的是e栋508,可放眼望去,灰秃秃的墙面上连一个字母都没有。 超市老板仔细琢磨了一会:e栋啊?你们从这进去,走两个路口,朝左拐,过了一排铁皮房子,朝右拐,看见一蓝牌子,再左拐,然后一直往里走,走到楼下有个卖花圈寿衣的店,就是那栋楼。 林冬听着都有点皱眉也就是房租便宜,不然谁会往这犄角旮旯的地方钻。虽然老板说的还算清楚,可一进去这路就跟蜘蛛网一样,斜的,没一条正路,岔路还多,只能边走边问。路上何兰买了提水果,想着给方明月补充下营养。昨天半宿没睡,写了封信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人。她为她感到遗憾,但又觉着,只要人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对于自家警花泛滥的同情心,林冬并没有表示不满。他理解何兰的感受,同为女孩子,容易产生带入感。他也为方明月感到惋惜,但只是从人文关怀层面,不知其经历,不能单方面认为方明月的沦落全拜命运所赐。也许是遇人不淑,又或者,看透了世间炎凉,放任自己沉沦。 绕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看见个门口摆花圈的店,何兰立刻加快了步子,急急跑上楼梯。一口气爬上五楼,却没门牌号,不知道从那边算起是八号。正准备敲开第一户问,她举起的胳膊却被林冬一把抓住:等会,兰兰,你闻。 何兰不明所以地抽了下鼻子,臭烘烘的,尿骚味混着食物发酵的味道。她刚才上来的时候有看到一户开着门的人家,大致了解了内部结构。这种自建的房子十分简陋,没有完整的卫生间,屋里只有低矮的水泥墙半遮着一处蹲坑。 第113章 见她没什么反应,林冬放下收,循着味道一直往前走,走到倒数第二间屋门外,顿住脚步。窗户挨着露天走廊,外面有防盗格,里面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门缝底下一点光都不透,却有几只豆大的苍蝇钻进钻出。他靠近推拉窗的缝隙处闻了闻,本已皱起的眉心愈加紧拧没错,是尸臭。 偏头看了眼墙上贴的招租信息,他长释出口气,要求道:兰兰,联系房东来开门,我估计,这屋里死人了。 咚的,何兰手中提着的水果坠落在地从头数过来,林冬的驻足之处,正是第八号房间。 一如林冬所料,门一开,嗡的,成群的绿豆蝇扑面而出,吓得房东连连后退。林冬捂鼻探头,看到床上有具尸体,已严重腐败,目测死了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 何兰被呛吐了,和房东一起。吐完她就窝楼道上不动弹了,惨白着小脸,木呆呆地望着赶来的同僚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第一次直面这种可怕的现场,死者还是她希望给与一份救赎的对象,着实承受不住打击。她不愿意相信那个女人就这么走了,走得毫无尊严,走得悄无声息。悲惨的命运不代表结局也一定悲惨,可现在,什么希望都没了,那种无处宣泄的悲伤让她整个人都处于空白的状态。 此时的林冬已无暇照顾自家警花的情绪,全部的心思都在屋里的尸骸之上。眼见史玉光套上鞋套就要往警戒带里钻,他出声劝阻道:史队,戴个口罩,死者hiv阳性。 史玉光立马回头问技术员要了个口罩带上。以往出现场,他基本不戴口罩,因着味道之中可能藏有线索。比如之前破的一起火灾案,他在现场闻到了松节油的味道,追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抓到了一画油画的纵火犯。死者有传染病的另当别论,虽然hiv不通过空气传播,但保不齐飞出点尸水尸油什么的,溅眼睛里也膈应。 怎么着林队,又是你手头案子的关联人? 到屋门口站定,史玉光边打量不足十五平米的逼仄房间边问林冬。这些年帮着林冬破了不少悬案,经常是找一个死一个,都特么快成柯南了,走哪哪死人。 林冬垂眼默认,隔着口罩叹出口气:她是我前些日子抓捕的一个强/奸犯的受害者,叫嗨,我也不知道该叫她什么了,身份证上写的是方明月,可其实,她应该叫李希涟。 刚刑技在屋里的一个包内找到了张二代身份证,证实死者是方明月。 史玉光纳闷皱眉:被杀的? 林冬摇摇头:也可能是病死的,等法医给结果吧,里面那样我进不去细看。 哦,那要是凶杀,得通知重案。 如果是凶杀,我查。 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转了转,史玉光默默咽下糊到嘴边的话我这么一大活人戳旁边你瞧不见?上来就你查,你查你打电话给我薅过来干嘛?跑龙套啊! tbc 第066章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诶我说, 二吉,你们家林队可越来越任性了哈,有异常死亡的案子都不知道知会我一声。 随着罗家楠不满的话音, 唐喆学的肩头啪叽落上记重拍, 后背被强硬的力道压弯,鼓胀的胸肌挤上办公桌,顿感呼吸有点困难。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圈, 他假装无所谓道:嗨,这不还没确定是不是凶杀么,又不是在公共场所发现的尸体, 他怕累你白跑一趟。 恩~还得说是林队爱我。 罗家楠拐着弯地哼出声鼻音狗屁!姓唐的你丫别跟我这找辙了,明明就是林冬不想让我知道, 史玉光都跟我说了! 然而不管罗家楠是否阴阳怪气, 唐喆学也只能昧着良心护老婆:要真确定是凶杀,怎么着都得报到重案不是? 是,等我知道,你们林队可能都把凶手提回来了, 他那速度, 啧啧啧,人尽皆知。 不至于不至于,祈老师不是已经去了么, 有一手消息肯定同步给你。 诶,我们祈老师可从不徇私啊, 是我的案子他才通知我,不是, 他一个字儿都不跟我说! 不是楠哥你能不能别压着我说话,我喘不上气了快。 唐喆学反手推开压在背上的人, 刚想拽过把椅子让他坐着说话,没想到人老家手还挺快,伸他裤兜里就往出掏烟。实际上罗家楠就是来蹭烟的,顺道找茬儿,先施加点压力给唐喆学,让对方心虚,这样上起贡来才心甘情愿。方明月这案子和大狗那个不一样,那个牵扯到过去的旧案,如果这案子东湖分局提出协助侦办的要求,他肯定没二话,可人家不需要重案协办,他何苦自己找累受?瞅瞅办公室那群兔崽子,一个个累得快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有那工夫给孩子们放天假补补觉好不好? 但这是压榨唐二吉的好机会,绝不能放过! 唐喆学是被压榨惯了,反正只要能堵上罗家楠的破嘴,让他现场表演后空翻都行。之前林冬打电话通知他这事儿后,他去现场逛了一圈,到那看见何兰缩水泥护栏后头、人蔫儿的说不出话来,就明白林冬为何要抓这案子了给何兰一个锻炼的机会。悬案基本没什么现场可出,就算有也都是带着岳林秧客麟他们,很少让何兰亲身体会死亡现场的血腥与残忍。而这案子是何兰从头跟着跑的,发现案件相关人员死亡,不管是意外还是凶杀亦或者正常死亡,调查过程对她来说也是种历练。林冬是会偏心自家警花,但那是其他方面,工作上则秉承悬案不是温室,不养花儿的原则。 第114章 而祈铭会被叫去,是因为尸体腐败并遭鼠虫噬咬严重,但尸表无明显外伤、骨骼未见断裂、无大量出血等情况,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遗留且考虑死者有hiv病史,分局法医需要技术支持来明确死亡原因。祈铭还带了张金钏,现场虫子多,正适合主攻法医昆虫学的实习生涨经验值。死亡时间目前给出个大概了,二十天左右,尸体周围净是蛆壳,大量的白白已孵化出成蝇。后续张金钏会根据现场蝇虫种类,结合相应的发育规律和温度变化给出较精准的死亡时间点。 案子的来龙去脉他听林冬讲了,基本认可对方的判断死去的方明月即是李希涟。并且很快就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来验证林冬的判断,通知家属采dna核对死者身份,是真是假,一验便知。现在林冬把文英杰也调过去跟这案子了,算上何兰,三个人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史玉光的地盘。 在案发现场楼底下一起抽烟换气时,他听史玉光默默幽幽的:哎呀我一看见林队我就觉着对不起你爸啊你说我当初怎么想的,怎么就给你派他那去了?现在弄得你们老唐家无后啊 没那么严重,我堂哥家正冲三胎呢,我们老唐家不至于无后,您别往心上去。 唐喆学只能往宽里安慰。老一辈的思想还是传统,包括他二伯唐华,别的不操心,就操心他们老了无人照顾。不过罗家楠常说的还退休以后?我特么先能活到退休再说吧也很现实,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还真不如老一辈警员,看看赵平生陈飞他们,那岁数了不照样让贾迎春烧床单?老实讲,他真不知道自己年近六十的时候还能不能支棱起来。 这边唐喆学日常被压榨,那边林冬则忙着排查方明月的社会关系。通讯记录显示,方明月生前曾和一个手机号通话频繁,调取号主信息,确认是位名叫俞梅的社工。疾控中心会对确诊hiv的患者安排社工,进行心理和治疗辅导。文英杰通知俞梅来接受问询,见面就听俞梅抱怨说一名社工要管几十个患者,定期提醒对方去领药、上门走访之类的,忙得要命还得来公安局协助调查。 你忙得把方明月都忘了吧。本来文英杰不想指责对方的失职,但看她那个态度,好像这些患者死不死无所谓似的,有点生气。 俞梅表情一尬,止住抱怨,片刻后长叹了口气:小同志,不是我不关心她,但她又没发病,不需要我守在跟前,是那些发病的才熬人我管的一患者已经发病了,全身都是肿瘤,现在躺医院里等死,可家里人根本不露面,需要签字医生就来找我,我是从医院赶过来的你知道么,我干这工作,家里人不理解不支持,儿女连家都不回,生怕我给他们传染了唉,我是看那些孩子可怜,有的才十几二十出头就发病了,家属却跟躲瘟神似的躲着,我要再不管,真就没人管了。 她的倾诉让文英杰稍感愧疚:不好意思,俞女士,我为我刚才的态度向您道歉。 没事儿没事儿,态度差的我见多了,你这不算什么。俞梅大度摆手,别说自己的儿女不理解,就是那些家属,我打电话让他们来医院看看自己的亲人,都能隔着手机骂我一顿。 难为您受委屈了,林冬接下话,您刚才说,方明月没有发病,确定么? 确定,我带了她的诊疗记录来。 说着,俞梅从天蓝色的手拎袋里掏出个文件夹,沿着边上的标签找到方明月的档案,打开,抽出来递给林冬:你看,这是她六月份去医院做的检查,病毒载量很低,说明情况稳定,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病。 报告上的数字,林冬只能说认识,要根据其分析病情实非自己的专业所长。他交代文英杰先继续了解情况,自己去找祈铭问情况。祈铭还在解剖室,解剖有传染病的尸体需要高防护等级,林冬无法进去,只能通过墙上的视频通讯器与里面的人沟通。 他把检测报告对准镜头,那边祈铭看了一会,说:病毒载量不足四百,cd4+t淋巴细胞数目超过五百,没问题,短时间内不会发病。 这个短时间是多长时间? 如果她按期服用药物,可以维持数年良好的免疫水平。 那你尸检到现在,有没有发现因病致死的苗头? 暂时没有,高度腐败,脏器基本液化,留给我们的东西不多,说着,祈铭顿了顿,看似犹豫了一下,刚刚发现,死者有玫瑰齿 林冬立刻:你怀疑是窒息死亡? 玫瑰齿不是窒息死亡的绝对指征,我不能因此而下结论。祈铭严肃提醒道,即便是怀疑有窒息的可能性,也需要通过脑组织细胞学检验来确定,窒息缺氧会对中枢神经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好,等你出报告。 摁断通讯,林冬悠悠释出口气。既然有窒息死亡的可能性,那么说明他的直觉也有可能再一次应验。回想那天与李希涟见面时,对方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听说警方是来调查抢劫案后放松的过程,他觉着,那女人心里的鬼,可能不单单是夺走了真正的李希涟身份那么简单。 回到问询室,俞梅正在向文英杰讲述自己知道的方明月的过往经历。她说,认识方明月的时候,这女人活得跟个鬼一样,昼伏夜出,也不工作,仅靠着之前做小姐存下的一点点积蓄生活。接触多了,方明月慢慢打开了心扉,说自己以前差点上大学,后来是因为养父母不肯出学费,只好放弃上学到外面打工过活。一开始还对未来充满希望,可没学历没技术的事实让她很快就吃足了苦头,二十岁那年,她被同住的小姐妹介绍去夜场做服务员。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风度翩翩、贴心又温柔的男人,从小缺爱的她很快就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得晕头转向,认为此人便是自己的命定之人,搬出群租房和男人同居去了。 第115章 后面的事情,不用俞梅说,林冬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吃夜场饭的男人有几个良善之辈?找女人的最终目的无非是将其吃干抹净。事实正是如此,那男的吃喝嫖赌无不沾染,没钱了就问方明月要,不给就拳脚相加。方明月无人可依靠,回去找养父母,那边根本不肯收留她,无处落足,只能日复一日地被男人剥削。后来男人赌输了钱,把她抵给了债主当利息,事后还威胁她,敢报警就弄死她。她被从内而外的摧毁了,最终走上了出卖皮肉的道路。 再后来,男人死了,死于艾滋病。她知道自己逃不过被感染的命运,但一直拖着没去检查,直到因卖/淫被抓,查出hiv阳性。一开始她拒绝吃药拒绝治疗,认为自己这条烂命就该早死早托生,是俞梅天天苦口婆心地劝她,追着打电话催她去领药。这让她感到终于有人不求回报的关心自己了,于是重新振作起来,按时服药积极治疗。 她之前跟我一起做过段时间义工,后来觉着,还是得学门手艺挣点钱,人生毕竟还漫长。俞梅边说边抹去眼角的湿意,她想学视频剪辑,但是没钱,问养父母要,那边也不给我帮她在病友圈子里筹了三千块钱,就六月份的事情,后来忙忙叨叨的也一直没联系她,真的,可能我多打一个电话,她也不至于唉 不是您的错,千万别自责。 递上面巾纸,林冬拿出手机:稍等,我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何兰的声音:林队,李希涟和她妈到了。 tbc 第067章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接待李希涟和那位痛失爱女的母亲时, 林冬并没有像以往对待死者家属那样委婉,而是直截了当地通知她们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像是方明月, 现在需要你们的dna做尸源确认。话音未落, 李希涟的表情瞬间僵硬,而那位按道理说应该哭泣或者至少表现出悲伤的亲妈,面如死灰却连半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你们哪怕装一装呢? 林冬无声审视。 紧紧握着养母颤抖的手, 李希涟艰难挤出声音:她她怎么怎么死的? 目前还在调查中,请先配合法医工作。 说着,林冬错身让开位置给分局齐法医进行检样提取工作。提完当妈的, 齐法医拆出根新的拭子,示意李希涟张嘴。李希涟见状顿时瞪大了眼:为什么还要我的? 齐法医顿住手, 转头看向林冬。他不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 只是按要求行事。常规要求检样是采父母或者子女的,没有父母子女才会采兄弟姐妹的做对比。 林冬义正词严的:多一份检样,多一份保障。 闻言齐法医视线微移多检测一份就得多花一份耗材,大到测序仪小到拭子, 都是走我们单位的预算, 不是你们悬案组出钱,随便使是吧? 而李希涟明显激动了起来:你们通知我妈,让我妈来配合调查, 我是陪我妈来的,没有正式的法律文件, 我不会留dna在你们这,就算警察也无权侵犯公民的个人隐私! 你急什么?林冬轻巧质疑, 只是做个尸源确认,干嘛这么介意? 李希涟面色涨红, 气得人直哆嗦:对你们干警察的来说,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对我来说不是,我当然介意! 哦,那你要那么介意,就不提了。林冬抬胳膊肘碰了下齐法医,半开玩笑的:齐老师,不好意思,浪费你一根拭子。 八毛八啊,记你账上了。 齐法医撂下话,端起检样转头走人对,就这么小气,别当自己家似的,想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 被同僚当着外人撅了面子,林冬丝毫不觉尴尬,相反,看着眼前有些气急败坏的李希涟,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李希涟不肯留dna,不是在乎会不会被揭穿身份,毕竟妈妈的都留了,而是怕自己遗留在案发现场的dna被警方比对上。现在史玉光的人正在排查周边监控,他相信,这个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的女人,一定出现在某个监控摄头里过。既然人已经送上门,那就别放她走了,也许嫌疑人供词比尸检报告出得要快。再说,来来回回走访提人也得花油钱不是? 手中攥着答案,他并不着急亮牌,而是用关切地语气询问年长的女人:阿姨,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找个地方让您休息一会,我跟李老师单独聊聊。 不去,我不休息,我想回家回家养母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同时紧紧抓着养女的手,我有心脏病,有高血压,我不能不能受刺激 我知道,上次去您家里走访的时候,您说过。林冬摆出职业假笑,所以我希望和李老师单独聊聊,因为我们在调查死者通讯记录的时候,发现了她的电话号码,我想,也许她早就知道您亲生女儿的一些事了,只是不好当着您的面说。 刻意将亲生女儿四个字咬上重音,林冬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希涟的表情。果然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眼神也愈加游移,结合之前的反应,活脱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养母的表情则是诧异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养女,眼中满是质疑。随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她又转向林冬,斩钉截铁的:警官,死的不是我女儿,是我姐姐的女儿,当年是我让明月顶替李希涟入学的,你们要抓,抓我就是。 第116章 妈!身份被揭穿,李希涟当场急了,蹭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你别说了! 当妈的眼眶都红了:现在是警察怀疑你杀人了!傻丫头!这种时候还瞒什么!?妈有错!妈去坐牢!跟你没关系! 不是,妈,你怎么唉! 眼瞅着李希涟哦不,现在该叫她方明月了急得直跺脚,当妈的在一旁表演苦情戏,哭哭啼啼,林冬抱臂向后靠去,稳稳当当扔下枚重磅炸/弹:诶,你们知道么,李希涟感染了hiv。 空气瞬间凝固,跺脚的不跺了,哭哭啼啼的也没声了。可仅仅几秒钟后,方明月就像疯了一样,撸袖子胡撸胳膊,反反复复地检查自己的小臂,同时嘴里近乎神经质地叨叨着:她没抓破没抓破没有出血没有 看见了吧,林冬心说,不打自招。刚听祈铭提到死者出现了玫瑰齿,他立刻想到案发现场那不足十五平米的地板上突兀地扔着个枕头,被尸水浸泡过,斑驳的枕套上满是霉斑,不断有苍蝇往上落。所以,李希涟是被捂死的。即便是垂死之人,被人用枕头捂脸多少还得挣扎一番,更何况李希涟当时的身体状况算不上衰弱,窒息的过程中抓几把凶手还是很有可能的。另外就冲刚才方明月那个不乐意提取dna的劲儿,当时肯定没少被李希涟抓,瞧瞧,胳膊上现在还有星星点点的淤血没褪尽呢。 心态一崩,人就好审了。林冬把审讯工作交给何兰和文英杰,自己则退到隔壁监控室旁听。史玉光站他旁边,听似自言自语的:我们是出人出钱又出地儿啊,结果案子不归我们,诶,这叫什么事儿啊? 摆明了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林冬目视前方,平心静气的:史队,案子在东湖分局立的,我们悬案只能算协调。 这话史玉光是真爱听,但仍旧故作高姿态:呦,那多不合适啊?现场是你们发现的,嫌疑人是你们摸到的,现在审也是你们悬案的审。 那是您照顾年轻人,给他们个锻炼的机会,林冬偏过头,端出诚恳的笑意,还有,麻烦您帮我跟齐法医说一声,那八毛八别追着我要了。 什么八毛八?史玉光稍感诧异。又看林冬的五官被镜面透过的光投出立体的阴影,忽觉这张脸比自己印象里好看了几许:以前林冬跟着他和唐奎的时候还很青葱,嫩绰绰的,没什么爷们劲儿,妥妥是他瞧不上的那种小白脸;后来平步青云了,看谁都带一股子居高临下之感,也挺招人烦;再然后失意了,一天到晚都是凑活活着那样,蔫头耷脑的,看不出什么好来;现在,说不上浴火重生起码也是脱胎换骨,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着实引人侧目。 唉,难怪吉吉那小子一脑袋扎进去出不来了,造孽啊,造孽! 林冬不是史玉光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在那天人交战什么,客套完了就将注意力投入到隔壁的审讯当中。进审讯室之前,方明月嗷嗷着要做hiv检测,于是林冬让人打电话把齐法医叫上来给她抽个血。不知道是打电话的口齿不清还是怎么的,上来的不是齐法医而是祈法医。随后林冬亲眼见识了一番罗家楠酒后肘窝里的淤青是怎么来的了就祈铭抽血那技术,夸张点说,可能还不如他呢。 自打得知李希涟是hiv携带者后,方明月整个人焦躁不安,进了审讯室还不停地抓胳膊,似要抓透皮肤、挖出里面血肉。等审完了林冬就会告诉她,即便算躲过这次,也躲不过进了看守所后和其他hiv携带者共处一室的命运。虽然按照规定,有传染病的在押嫌疑人需要隔离,但不是每个看守所都有那个条件,有一部分体检查出来之后还是得混合关押。 眼下方明月不承认自己杀人,只承认找过李希涟,崩溃如她,说话时歇斯底里的 她敲诈我警官!她敲诈我!她要五十万,不给就要去学校闹!让所有人知道我顶替了她!她以前就问我们家要过好多次钱了!每次我妈都给她了!她就是个无底洞!再这样下去,我们家就要被她毁了! 证据呢?转账记录?敲诈勒索的信息?何兰的声音明显能听出压着脾气,方明月,你说李希涟要毁了你的家,可你毁了她未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 方明月尖叫着:是我妈让我顶替她的!不是我要求的! 你那个时候已经年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你完全可以做出不伤害他人的选择。 十八岁又怎么了?你十八岁的时候知道怎么做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么?你高考报专业的时候,不听家长的安排? 眼看方明月骨子里的控制欲又显现了出来,林冬刚想透过耳机提醒何兰一声不要被牵着鼻子走,却见自家警花轰然起身,厉声道:我从上初中就立志成为一名司法工作者,到现在整整十年了,一直在为实现自己的理想不断努力!方明月,你有独立的人格,不要动不动把错都推到别人身上!投机取巧,坐享其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哇哦林冬默默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这丫头,有市局姑奶奶的风范。 tbc 第068章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方明月比预想中的抗压力要强, 她崩溃的点在于自己被hiv感染者抓伤了,而杀人这件事,没有铁证摆在面前, 坚决不认。 第117章 既然她要证据, 林冬当然得满足她男人嘛,怎么可以对女人说不呢?反正血已经抽了,正好让法医顺带手做个死者甲缝里的dna对比。这回祈铭没抢人家分局法医的活儿干, 而是帮着张金钏去做法医昆虫学分析。监控显示,方明月在9月27日出现在城中村里过,下午三点多去的, 五点多才出来。她倒是承认她去了,也承认和李希涟起了争执, 就是不承认自己杀人, 一口咬定说自己走的时候李希涟还活着。然而对周边邻居走访得到的情况是,自27号之后就没人见过李希涟出门活动了。 现在最需要证据的是,真正的死亡时间。祈铭是不喜欢先入为主的人,当林冬跑去问他是否能确认死亡时间就在27日时, 他一反之前跟人家看电影时的乖巧可人, 啪的拍林冬面前一摞纸,又指着检验台上的蝇蛆标本,要求道:这有四种嗜尸昆虫样本, 你可以挑认识的,结合金钏测量的数据, 按纸上列的公式推算一下死亡时间,算完我复核。 林冬移过视线, 逐一扫视广口瓶里被酒精泡着的虫子尸体,勉强认出款丝光绿蝇, 也就是俗称的绿豆蝇。法医昆虫学他念书时选修过,上第一堂课十几名研究生就被教授带去垃圾处理站抓苍蝇。那天他才知道,原来绿豆蝇的学名叫丝光绿蝇,另外还有易与丝光绿蝇混淆的铜绿蝇和亮绿蝇,也经常被一并称之为绿豆蝇。都是学问,但说实在的,能把虫子玩出花儿的,没点热情实难深耕。反正到现在为止,他看见苍蝇的第一反应还是拍死,而不是像张金钏那样,抓活的,认清种属。 这是什么? 他指着第二个瓶子里体型较胖的苍蝇问张金钏。瓶子里的虫子都被酒精泡死了,固定生长状态,便于观察和测量数据,据说必要的时候还得解剖。 张金钏正盯着显微镜,目不斜视的:那是大头金蝇,林队。 这小子视野超过一百八十度了是怎么着?林冬稍感纳闷。看都没看,就知道别人问的是什么。不过能被祈铭挑中的实习生,多少得有点超越正常人范畴的特点。 这个呢?他又指着第一个瓶子问。 巨尾阿丽蝇。张金钏一顿,不等林冬再问直接把正确答案全给了:第三个瓶子里的是丝光绿蝇,第四个里面是大眼隐翅虫,它是捕食性隐翅虫,来吃蝇蛆的。 今日知识补充完毕,林冬看看虫子,再看看专心致志玩虫子的祈铭那四个瓶子只是前菜,还有十几种虫子标本没做完呢决定还是干自己擅长的工作:行,你们先忙,我再去盯会审讯。 林冬。 祈铭叫住他,就在他以为今天不得不跟虫子死磕时,却听对方说:刚忘跟你说了,根据遗骸耻骨联合面形态判断,死者有过生育史。 有过生育史?那孩子哪去了? 林冬疑惑了一瞬,随即想起什么,转头给秧客麟拨去电话:秧子,查一下李希涟儿子的出生日期对,是顶替李希涟的那个方明月11月9号?那她结婚日期呢同年4月18日,好,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阖目凝思只差七个月,这要么是奉子成婚,要么是 祈老师,您看这个。 思路被张金钏的说话声打断,林冬睁开眼,发现师徒俩头对头在那也不研究什么呢。凑过去看了一眼,yue,还是苍蝇。 又听祈铭说:这是桔小实蝇,非嗜尸类昆虫,通常寄生在水果上。 林冬闻言仔细回忆了一下案发现场,想起有两颗烂到流汤的芒果,问:这个小可爱,是从现场的烂芒果里孵出来的? 不能说是从芒果里孵出来的,桔小实蝇的成虫对芒果的气味有一定的趋性反应,会被味道吸引并产卵,但三龄幼虫成熟后会脱离宿果,钻入土层化蛹,鉴于现场是水泥地面,不适宜幼虫化蛹,所以成虫率会非常低,这小可爱是个幸运儿。 祈-耿直如ai-铭日常咬文嚼字,不过显然他对小可爱这个称呼挺有认同度,不但沿用,语气也比刚才使唤林冬算算数的时候温和了几分:这就是法医昆虫学的乐趣所在,你无法完全预测到现场都会出现哪些小可爱,充满惊喜。 行吧,林冬心说,怪不得二吉说法医都有病,这惊喜,正常人无法感受。要搁以前,就祈铭这种脑回路明显异于正常人的主,他绝对选择敬而远之。而从那次坠崖事件之后,他就时常自我暗示自己选的朋友,好赖自己背着,重点是,关键时刻能救命。 回到监控室,林冬看方明月还硬扛着不认罪,通过耳机交代何兰:兰兰,跟她聊聊她儿子。 看侧脸,何兰明显诧异了一瞬,虽不清楚林冬的用意,但还是依言翻了翻资料,随后向方明月问询其儿子的情况。话题的跳转让方明月也愣了一下,歇斯底里的状态瞬间消散,一个劲儿反问何兰:你问他干嘛?问他干嘛? 问你什么照实回答就行。 不是,这事儿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可他 方明月,林冬的声音从墙角的喇叭传出,语气不重,却很坚定,李希涟跟你要的,不是钱吧?恩? 单向镜的那一侧,方明月突然停止了长达数小时的争辩与抵赖,她垂下脸,发丝散落,盖住表情晦暗的侧颜。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碰触的底线,从警多年,林冬一向惯于挖掘能刺激到嫌疑人失控的致命点。他现在怀疑,方明月的儿子是李希涟生的孩子。依照方明月的性格,她不是一个能被威胁的人,况且她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李希涟问自己要过钱。老太太那边倒是承认给过李希涟一点钱,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为了防止养女找后手,她选择用钱买断亲情。如果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方明月大概率不至于杀人,那么,钱都不能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呢? 第118章 答案或许是,人。 漫长的沉默过后,审讯室里传出声濒死般的哀叹,令闻者深感其间所饱含的绝望。此时此刻的方明月彻底放弃了挣扎,惨然道:别把孩子牵扯进来,我说,我什么都说。 林冬立刻提醒何兰:按讯问大纲上的问。 本已口干舌燥的何兰匆匆喝了口水,重振旗鼓继续发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方明月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顶替表姐进入师专后的第二年,她和一位校领导的公子谈起了恋爱,后意外怀孕,宫外孕,为保命切了一侧的输卵管,当时医生就告诉她,以后怀孕的几率很小了。 一向骄傲的方明月承受不住打击,找当时的男友寻死觅活了一番。校领导得知这一情况后,给了她家一笔钱,承诺等她毕业后安置份安稳的工作,然后转脸就把自己儿子送去国外留学。而方明月闹也闹了,钱也拿了,工作也有了着落,自然不能再去追究。但她不能再生孩子也是事实,婚前检查发现仅剩的一侧输卵管严重堵塞,她只做了一次疏通就因忍受不了那份痛苦而放弃。而此时的李希涟找到养母,说自己怀孕了,但男友无力抚养孩子,希望孩子出生后,他们能帮忙找一户好人家收养。 老话讲,这就是瞌睡扔来个枕头。方明月立马告诉男友自己怀孕了,婆家当然喜上眉梢,急匆匆催小两口领了证,还说,生孙女给一套房,生孙子给两套。然后方明月借口需要养胎,跑去外面躲了七个月,直到李希涟生下孩子,她拿着买来的出生证、抱着白白胖胖的大儿子,挺直腰板回了婆家。乖孙到手,婆家当即兑现了承诺,把市里的两套房子过户到儿媳名下。 原本一切都天衣无缝,可就在两个月前,李希涟找到她,说想见见自己的孩子。她知道李希涟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当然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下贱的女人来破坏自己的家庭。想着给笔钱了事,可李希涟却说,自己得了绝症,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了,想孩子想得发疯,只求让自己见上一面,就说是姨妈,能抱一抱孩子便知足。 不,绝不。方明月说:我知道,她只要一见到孩子就再也不会放手了,那是我儿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儿子,我给他讲睡前故事,我在他发烧的时候彻夜不眠地抱着打点滴的儿子,凭什么让她捡便宜?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有她那样的妈,孩子以后怎么在人前抬得起头? 说说案发那天是怎么回事吧。 何兰耐着性子听她抱怨。说实话,虽然都是女人,可她真的无法对方明月的经历有哪怕一丁点的同情。方明月看不起李希涟,嫌她出卖肉/体,污染灵魂。可方明月自己呢?还不是一路为了攀高枝儿,不惜以身体为代价,甚至在这幅躯壳失去了部分价值后,还要想方设法的补足短板。更何况从一开始就是她盗走了李希涟的人生,不然那个在干净明亮的教室里教书育人、每晚讲着睡前故事与孩子相拥而眠的,应该是李希涟才对。 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方明月对放在隔板上的水杯视若无睹。即便沦为阶下囚,她骄傲依旧:27号那天,我去找她,买了水果,带了钱,想着跟她把事情说清楚,钱我有,只要她开价,孩子绝不能见,可她不听劝,非要见,说多了就躺床上拿枕头蒙住头,一如她小时候跟我吵架时那样,好像这样就能听不见我的声音似的。 说着,她的嘴角扯起丝鄙夷,终于端起面前的杯子,润了润嗓音:我看她那副缩头乌龟似的德行就来气,当初得知我妈把她的入学名额给我时她就这副样子,连个屁都不敢放,窝囊废,最后不还是拿钱走人?我就想着,我儿子将来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窝囊妈,那得多难过啊,所以 声音一顿,她闭上眼,幽幽释出口长气:所以,我就提前送她上路了反正她不是得了绝症么,早死晚死都是死,可只要她活着就是个隐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我的儿子吃好穿好,能去私立双语校接受良好的教育,她能给孩子什么?十五平米的破出租屋?还是三流学校里的一张课桌?长大之后也跟他那个不争气的爹一样,靠女人出卖皮肉供养自己? 你够了!何兰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吓得旁边文英杰手底下一乱,电脑屏幕上出了串乱码,事实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她的施舍,学历,工作,孩子,金钱,地位!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兰兰。 耳机中传出林冬的警示,何兰激昂的情绪瞬间被压制,不甘心地坐回到椅子上。文英杰转过头,看着肩膀起伏明显的何兰,默默端起对方的杯子,去外面重新打了杯温热的水回来。 tbc 第069章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审讯的过程中, 方明月始终拿孩子说事,以母爱做挡箭牌,仿佛自己才是天底下最会替孩子着想、所作所为都是逼不得已的那个。何兰被气得撂脸子出了回讯问室, 在外面楼道的窗户边反反复复深呼吸, 直到文英杰出来看情况,才返回去继续审讯工作。在此期间祈铭和张金钏的玩虫子工作也取得了进展,死亡时间被确定在27日至28日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打从史玉光拿着拘留证进讯问室的那一刻开始, 方明月的骄傲被彻底剥离,算计到头,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119章 工作告一段落, 祈铭上楼找林冬,反正是来帮忙的, 尸检报告不用他出。透过监控室的单向玻璃看着那个痛哭流涕、悔恨不已的女人, 他面无表情的称赞道:罗家楠说的没错,你是快。 不兴说男人快啊,祈老师,那是骂人呢。林冬善意提醒。 祈铭反应了一下, 转头用那种眼神看着林冬:你刚是在跟我开黄腔? 让你困扰了?不好意思。 林冬嘴上抱歉, 实则心里逼逼罗家楠开过的黄腔都被你就饭吃了?他让你省着点用的录音我还有呢。 工作会议都有同步录音,那次外放事件后他问杜海威要了一份。有时候办案办得不顺利,或者心情郁闷了, 拿出来听听,瞬间感觉世界真他妈美好。在旁人看来, 他们是市局三巨头、关系亲密的铁三角,事实上任意排列组合一下其中两个, 第三人的瓜吃起来都挺香。当然大部分时候是他和杜海威一起吃祈铭的瓜,耿直如祈铭, 想知道什么八卦直接敲他俩办公室门进去问了。 看,多么朴实无华的友情啊。 第一轮审讯结束,后续的工作将由东湖分局刑侦队的接手,林冬大方,史玉光也顺水推舟地接下了这份人情。比较遗憾的一点是,现在无法取得李希涟的证词为邙炘加重刑责了,但林冬并不觉得气馁,能为李希涟的沉沦捋清来龙去脉、没让她烂透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便不枉此行。还有另外六名女性,慢慢找,悬案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从监控室里出来,他看到何兰正被史玉光手下的几个小伙子围着,貌似是在交换微信和手机号。果然,颜值能力皆在线的姑娘,走到哪都是被瞩目的焦点。他估计何兰的追求者不少,可时至今日还是单身,只能说是要求高。应该的,随着教育的普及观念的转变,女性的地位今非昔比,这些出色的女孩子自不必委曲求全,找个凑活人结段凑活婚。像林静雯那样,丧偶之后独自美丽也是种睿智的选择。 兰兰,走了。 文英杰办完交接手续回来,发现何兰还在走廊上跟那群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有说有笑的,眉头稍稍皱了一下。不爽么?稍微有那么一点,毕竟是暧昧过的对象。然而自从经过荣森的事情后,何兰对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关心了,也可能是刻意保持距离。其实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耽误人家姑娘,虽然接受过骨髓移植后白血病暂时治愈了,但没人知道会不会复发。他也不是很想谈恋爱,毕竟人一旦有了牵挂会更加怕死。他对自己的期望是,在有限的生命里,为这个世界多留下一点光彩。 听得召唤,何兰从人堆里挤出来,主动伸手去接文英杰拿着的文件。却不想被文英杰躲开了,还说:几张纸而已,我拿的动。 以何兰敏锐的洞察力,当然听得出文英杰的话里带上了情绪,只是有点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对方了,刚帮她打水的时候还好好的。用眼神询问在一旁看热闹的林冬,林冬则耸肩表示我也不清楚。至于挂在自家领导旁边的祈老师,没必要问,反正在对方眼里,除了罗家楠,其他人都只是一堆会喘气的骷髅架子而已,喜怒哀乐完全不在观察范围内。 打道回府前还要等张金钏做完收尾工作,然而林冬不太想让那堆装着虫子尸体的瓶瓶罐罐上自己的车,于是打电话给杜海威,让鉴证的出辆车过来接祈铭和张金钏,以及那堆死不瞑目的小可爱。史玉光要留他们吃饭,林冬婉拒了对方的好意。最近连轴转个不停,早点完事早点回家休息,最近一次跟唐二吉滚个完整的床单还是去云南出差的时候,算算时间,间隔半个月了。盯审讯时感觉耳后贴镜架腿的位置隐隐作痛,不能碰,一碰跟针扎似的,像是要起火疖子的节奏。 回了单位,却发现唐喆学不在办公室。打电话问,被告知和秦骁岳林一起蹲人去了。通过调取马钱芝的通讯记录,秦骁分析出其中一个号主名为陈嘉栋的电信手机号码可能是杨树根在使用。岳林给陈嘉栋名下的另一个联通号码打过电话了,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电信的手机号。然后岳林又往那个电信号上打,谎称是送快递的,问收件人的详细地址,结果那边喀的就给挂了。随后这个电信号就关机停用了,看起来杨树根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切断被定位的可能性。 不过根据手机号之前使用时接收和发射的信号塔位置,还是划出了杨树根的大致活动范围,拿着照片到周边一走访,确认其落脚地在马尾县鹊桥镇河沿街。现在唐喆学他们仨就蹲在河沿街的一处居民楼下,等待杨树根的出现。有现代科技手段的加持,追逃比以前容易太多了,确定行踪已不再是难事,难的是从来来往往的面孔中辨认出体貌特征与照片上出入巨大的嫌疑人。他们手头的照片还是杨树根被捕时留下的,可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旧照了,加上多年的牢狱生涯,容貌变化很难预测。 待在从贾迎春那领来的破雪佛兰上,岳林支棱着眼,紧紧盯着进出楼门的每一名年龄与杨树根相近的男性。反观秦骁,坐后座上刷着手机,一手执烟伸出窗外,不时抬眼瞄一下,松快得根本不像是蹲守嫌疑人而是来度假的。 从日上三竿盯到路灯亮起,岳林扛不住了,央求道:骁哥,我眼酸了,你能盯会么? 第120章 秦骁头也不抬的:歇你的,我一直盯着呢。 ??????? 岳林揉揉眼,回头看向后座您有盯梢的态度么?羊了个羊玩倒是玩了一天。 似是洞悉了后辈的疑惑,秦骁抬眼扫了下街面,也就三五秒的工夫,又低下头死磕羊了个羊,同时将脑子里印下的信息告知对方:刚到站的那辆918路上,算司机有十个人,下车两个,上车一个,下车的是俩女学生,穿四十五中校服,先下车的短发、戴眼镜,后下车的不戴眼镜、梳马尾,上车的是一老太太,上身穿灰蓝色长袖衬衫,下身穿米色卡其裤,左腕戴一银镯子,右手拎一交通银行的手提袋,她刷的是老年卡,上车之前就拿在手上了。 ????????? 岳林瞪眼转向驾驶座上的唐喆学,脸上写满了这是人眼么,照相机吧的震惊。唐喆学淡笑以对,关于秦骁的瞬时记忆能力,之前一起出去走访时他就领教过了。这是经过训练的,并非天生能力过人。听林冬说,凡是进追逃处一年以上的都有这本事,效果因个人能力所异。追逃处的工作重点除了分析在逃人员的移动轨迹和可能得落脚地外,还有一个就是得会认人。用最短的时间观察路人的体貌特征,结合原始照片,重叠相似之处。锁定目标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想要在人潮汹涌的闹市中将在逃人员认出来并且不跟丢,必须得有极强的辨认能力。 实际上秦骁并非只盯着手机屏幕,余光始终扫着附近。老刑侦都有无法描述的直觉,就像猫抓耗子,循着味儿就能锁定嫌疑人。不过认人他在行,追人还是得交给后辈,体力和年轻的时候没法比了,再说受过重伤,跑是真跑不动。之前带徒弟去外地追逃,被他们发现那孙子隔着二十来米也发现了他们,转身撒腿就跑,徒弟追出去小两公里才给人摁住,而他还在五百米开外捂着中刀的位置一步一挪往过赶。那次真是,跑丢他半条老命。 视野中突然掠过丝异样,他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一小电驴的驾驶员,片刻后提醒道:唐副队,小岳,就那个。 岳林循声看去,只见小电驴驾驶员戴着墨镜,半张脸都被遮住了,不由纳闷秦骁是怎么确认此人就是杨树根的。正疑惑着,肩膀被唐喆学拍了一记,忙推门下车。下车后忍不住问:副队,你也认出来了? 没有,但大晚上的戴墨镜,这就不正常。 说着唐喆学一招手,示意岳林从斜后方包抄,自己则迎着小电驴驾驶员而去。不清楚对方是否持有武器,这种时候面对嫌疑人的警员是最危险的。他必须得把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这是身为领导不可推卸的责任。秦骁也下了车,朝着楼房单元门的方向而去,短短半分钟的工夫,一个三角包抄的阵型已见雏形。 驾驶员将小电驴骑到路边划线的区域内,锁好车后朝唐喆学的方向沿街而行。走着走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脚步。此时唐喆学离他大概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岳林也差不多,秦骁离得远一点,二十米左右。就在此人迟疑间,唐喆学迅速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还差三两步之遥时突然拉大步长,窜上前绊腿压制,干脆利落地制服了对方,同时厉声喝问 叫什么? 男人被摁倒在地,挣扎间墨镜掉落,露出与案底照片上有九分相似但明显苍老了不少的双眼。一看没抓错人,唐喆学手上更是下了死劲儿。 此时身上又多了双手岳林也冲上来了。杨树根边挣扎边反问:干什么你们! 岳林吼道:警察!说!叫什么! 我怎么了我!?杨树根大喊大叫,强扭过头,朝着路面上稀疏的行人求救:来人啊!救命啊!警察打人啦! 不许嚎!问你叫什么呢!说! 别跟他废话了,先铐上! 就在岳林抽铐的同时,唐喆学忽感余光里秦骁的身影不见了。转头一看,只见那老哥没过来帮忙摁人而是扭身窜进了楼门洞,当下心头一惊,吼道:骁哥!你干嘛去!? 估计秦骁压根就没听见,一眨眼不见了踪影。帮着岳林把人铐住,唐喆学撂下声自己机灵着点儿,我去看下骁哥后追进了楼道。他腿长步子大,几步就窜上了三楼,见秦骁正守在三零一的门口,忙问:怎么回事骁哥? 秦骁跑得急,说话有点气喘:刚有一小子下楼,看见杨树根被摁那拔腿就往楼上跑,呐,进这屋了。 盯着紧闭的三零一大门,唐喆学微微皱起眉头。扬手刚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一声极其细微但又异常熟悉的喀拉声,反应了半秒猛然回身护着秦骁扑倒在地。 有枪! 话音伴着嘭的一声巨响,房门炸开个碗口大的窟窿! 【第四卷·完】 tbc 第070章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霰/弹枪! 将秦骁扑倒在地的同时, 唐喆学被枪声轰然震荡的大脑中迅速闪过武器类型。数不清的钢珠被压缩到极致的能量暴力推搡,以不到百分之一秒的速度轰透屋门,炸出无数致命的金属残片和水泥碎块! 背上倏地一热, 他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却来不及查看伤势,仓皇拖起秦骁,连滚带爬冲下楼梯。子弹不会拐弯, 里面的枪手大概率也不敢出来。但眼下绝不能硬碰硬,对方手里有枪,而他们只有伸缩警棍! 第121章 心惊肉跳之际, 忽听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副队!我听到枪 别他妈上来!有霰/弹枪! 劈声吼断岳林的惊慌,唐喆学背靠着二楼扶梯拐角处的墙壁, 心如擂鼓急促猛喘。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每喘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血迹蔓延,背上已是黏腻一片,而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却让他感觉不到过多的疼痛。同时岳林的喊声让他意识到了什么,猛推了一把身侧表情震惊的秦骁, 吼道:跑啊!跟这等死啊! 秦骁条件反射窜起身, 刚想往楼下奔,却突然反应过味来,一把薅住唐喆学激动到发抖的胳膊:你也得走啊! 别管我了赶紧下去呼叫支援! 唐喆学确实不能走。里面有几个人, 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致命武器, 不知道,他也走了, 没人堵着,里面的人跑了怎么办!?持有霰/弹枪这种大口径武器、还敢在居民楼里朝警察开枪的, 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可我艹你中弹了! 墙上的血迹猩红刺目,秦骁霎时白了脸,不顾唐喆学的抗拒,下死劲儿往楼梯上拽他:别他妈废话!你必须走! 砰! 争执中又是一声震耳的枪响,两人同时抱头闪避飞溅的碎渣。303那侧被轰成筛子一样的墙壁上瞬间多了无数孔洞,粉尘噗噗落下,一时间楼道中烟尘弥漫。这是枪手在警告他们不想死,赶紧给老子滚! 谁留下谁他妈是傻子!秦骁怒而扬手,啪的给了唐喆学一大嘴巴,又趁对方诧异愣神的工夫,弯腰咬牙憋出吃奶的劲儿,生生给比自己高半头的壮男扛于肩上,没命似的往楼下奔去。底下岳林正在打电话呼叫救援,眼瞧着秦骁把自家二老板扛出楼门洞,本就突突直蹦的小心脏又攀上新的频率,着急忙慌地迎上前。 一搭手,满手的血,岳林顿感腿软了一瞬:副队!副队你你受伤了!? 咕咚!秦骁的爆发力耗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带被他扛着的唐喆学也好险摔个倒栽葱。被扔地上后,唐喆学背上的疼痛感剧烈放射,逼得他咬牙硬抽了口倒气,又一把推开岳林,吼道:别他妈嗷嗷!我没大事儿!赶紧去疏散群众! 此时楼下已聚集了十多位被枪声吸引而来的围观路人,楼上也有好多趴窗户看热闹的。岳林被推一趔趄,反应过来忙跑到雪佛兰旁,拽出警笛拉响,随后又翻出扩音器,高声警示众人:别凑热闹!有枪!子弹不长眼!退后!退后!楼上的!都别出门!把门锁好!远离大门! 他喊得声都劈了,往后退的人却不多,窗边探头探脑的依旧,甚至有人掏出手机拍起了视频。发现这是一帮看热闹大过生命安全的人,他当场急眼,冲到一拿手机拍唐喆学的男人跟前,猛推了对方一把:让他妈你退后!没长耳朵啊!还跟这拍什么拍! 过激的举动和言语立时引起人群的骚动 警察打人啦!暴力执法! 曝光他曝光他! 诶他抢我手机! 砰! 第三声枪响透窗冲向夜空。碎玻璃和钢珠四下泼散,有人不幸被玻璃碴子崩到,当场倒地惨叫连连。这下围观的都知道厉害了,瞬间散得不见踪影,趴窗户看热闹的那些也纷纷缩回头去。见状岳林已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扔下扩音器奔向躺地上嚎叫的伤者,一个接一个拖到公交车的广告牌后面。近距离攻击,霰/弹枪威力巨大,但远程穿透力弱,公交车站厚实的广告牌完全可以抵挡住。 与此同时秦骁连拉带拽地将唐喆学拖上了雪佛兰的副驾座,确认对方无性命之虞后,转头冲被铐在后门上的杨树根破口大骂:曹尼玛的!说!开枪的是个什么逼玩意! 301正是杨树根住的出租屋。 从听到第一声枪响,杨树根也六神无主了起来。面对秦骁杀人般的气势,他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的辩驳着: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有枪,真不知道!他是一外国人!我特么我就负责给他找个住住的地方! 谁让你找的! 我不认识那人,我 话未说完便被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打断。秦骁视线一凛,回头看向道路尽头疾驰而来的特警专用车剑齿虎,又转头抽手狠呆呆一指杨树根:看好我兄弟!他要出了事儿,老子就把这笔账记你丫头上! 说完推门下车,迎着支援的同僚而去。杨树根探头看看副驾上眉眼紧皱的唐喆学,哆哆嗦嗦地问:你还活活着么? 少特么废话!闭嘴! 有什么东西崩进肉里了,背上一片火辣,唐喆学现在每喘一口气都扯着疼。支援已到,他没必要强撑了。被枪响震出的耳鸣比背上的伤更折磨人,刚秦骁在他旁边吼杨树根那几句,简直是要他的命! 支援陆续赶到,还来了几位白衬衫,匆匆看了眼唐喆学的情况就赶去安排工作了。狙击手就位,楼道里重兵把守,枪手已是插翅难飞。后面发生了什么唐喆学暂时无法得知,救护车几乎和白衬衫们同时抵达,然后他就被装车拉去医院急救了。一开始先送了县医院,医生检查后表示碎片穿透了肌肉但未伤及脏器,只是数量有点多,县医院不好做这个手术,于是又被转去单位对口的医大附属二院。 第122章 虽然伤不致命,但挖出二十多枚大大小小的碎片外加缝合着实得耗费不少工夫。麻醉之前他还有心情和大夫开玩笑,说自己以后也跟单位一同事似的了,一脱衣服满背的疤。大夫听了不屑轻嗤,说哪怕留一个超过五毛钱硬币大的疤,算我技术不过关!。 然后他就被捂过去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睁眼,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二吉,二吉? 林冬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响起,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一丝丝焦急,一丝丝不安。他想要抬起手,用自己的体温抚慰对方,却发现臂上犹如压着石头,怎么也抬不起来。意识到自己是趴着的,他试图翻身,可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听使唤。随后感到手被握进汗津津的掌心,额头抵上熟悉的温度 先别睡,跟我说说话,医生说,复苏后要保持半小时的清醒。 嗯其实唐喆学很想睡,眼皮太沉,睁不开,组长枪枪手呢 考虑到同病房的还有另外一位患者正在休息,林冬弓身靠近他耳侧,轻声道:被击毙了,有几个围观群众被碎玻璃崩着了,此外没出人命,你算伤的重的。 那就好唐喆学说着轻嘶了一声,麻醉渐消,疼痛感愈加清晰,对了骁哥和岳林呢 我让他们回去了,刚才是他俩把你从手术室推到病房来的。 那杨树根? 已经押回去了,你别操心了。 看他伤成这样了还惦记这个惦记那个,林冬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贱骨头。话说回来,都是贱骨头,职业病,只要还有口气,就不能不惦记。 眉头微皱,唐喆学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麻醉后的不适感让他忍不住撒起娇:我渴我想喝水 术后四小时禁水禁食,睡醒再喝,听话。拢了把唐喆学脑后的头发,林冬故作轻松的:刚罗家楠也来看你了,让我转告你,不是他小气不给你买水果,是怕后面领导来慰问的太多,屋里堆不下。 昨晚上可吓死他了。接到岳林的电话说唐喆学受枪伤送医院了,他脑子里登时闪过最坏的可能性,历史要重演的崩塌之感几乎将他扯碎,当场被千钧重压砸在了原地!等缓过神后发了疯地到处打电话,打了十多个才问出被送到了医大附属二院。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了,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是拖鞋。 就算脑子是糊的,唐喆学依然不忘吐槽彼此间的塑料兄弟情:这孙子抠门还抠的那么冠冕堂皇 放心,我替你骂他了。视线挪向唐喆学绷满纱布的背,林冬忍住鼻酸,轻问:疼么? 扯了下嘴角,唐喆学乐呵呵的:有你在哪都不疼 恩,还有力气油嘴滑舌,看来伤的不重。 嘴上抱怨,实际上林冬心疼得无法言说。手术室外,那一托盘的钢珠和金属碎片看得他眼前阵阵发黑。若非枪手已被击毙,他说什么也得好好教训那孙子一顿。倾身靠近病床,他将唐喆学露在被单外的胳膊抱进怀中,侧头枕上半边枕头。已是晨曦微露之时,朦胧的光透窗铺在彼此的脸上,鼻尖抵着鼻尖,呼吸间满是熟悉的味道与温度。 睡吧,我在呢。 咫尺相依,低语承诺。 tbc 第071章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人哪来的!枪哪来的!谁给你介绍的那孙子!那孙子来这是要干嘛的!跟你家住多久了!和外界有没有联系!都联系过什么人!说! 审讯室内, 罗家楠劈头盖脸冲杨树根一通嗷嗷。涉枪本就是重案,还给他兄弟唐二吉送手术室里去了,这案子他必须攥手里, 谁特么都别想抢! 因枪手已被击毙, 目前警方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尸体送法医办躺着去了,深色皮肤,厚嘴唇, 明显是东南亚一带人的长相,很年轻,也就二十郎当岁的模样。他很有可能是偷渡入境的, 海关系统里没查到相关的入境信息。现在罗家楠几乎是两手空空,除了一把锯短了枪筒的霰/弹枪, 就只剩一堆尚未来得及填进枪膛的子弹了。查枪没用, 霰/弹枪没有膛线,对不上弹道,而且人是偷渡进来的,用的枪指定不会made in china。再说他一看那枪就知道不是国产货, 而是美国温彻斯特公司生产的m1887式霰/弹枪, 一款在欧美动作片里很常见的硬汉枪。锯短/枪管一是为了增大子弹威力,再有就是这种杠杆式原理的枪械,缩短整枪长度后可单手完成射击、退壳、上弹的动作。 一般来说, 会这么干的,大多是专业人士。但枪手并不专业, 至少罗家楠看完现场之后这么觉着。专业人士遇到情况的第一反应不该是硬碰硬而是及时脱身。整栋楼六层高,上有天台, 下临街道,就算当时楼门口有秦骁堵着, 枪手往天台跑然后换个楼门洞下去都行。可他偏偏要躲回房间,并在发现被警察堵门口后选择开枪威吓,傻逼么这不是?不知道中国警察出警速度全球第一么? 哦,对,外国人,不知道也正常。 本来不打算击毙的,留活的还能问出东西,尸体的嘴可撬不开。可特警正准备突入时枪手又开了一枪。那还跟丫废什么话?一把m1887能装填六发子弹,总不能给他留清空弹夹的机会。于是领导一声令下,嗙的,子弹穿头而过,当场击毙埋伏在对面的特警狙击手早就给丫套狙镜里了。 第123章 从医院看完唐喆学出来罗家楠就奔了审讯室。正常来说是他和陈飞审,然后这种大案子局长还得坐镇,结果秦骁也要跟审讯,以及特警飞鹰队队长葛英雄同志,再加上有反恐背景的胡文治。算上被审的杨树根,小小一间审讯室,挤特么七个大老爷们,喘气儿都有缺氧的感觉。 隔壁监控室更是人满为患,爱凑热闹的全来了。罗家楠进审讯室之前扫了一眼,嚯,单向镜上都贴着人,那阵仗,跟地铁一号线早高峰时的车厢有一拼。 杨树根是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如此万众瞩目。所以他更不敢随便说话了,也不敢提什么喝水抽烟上厕所的要求,进屋后一直勾着背缩着脖子,任由罗家楠如何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嘴巴始终抿成一条直线。他是蹲过十多年大狱的老油条,对审讯套路不比警察知道的少。他还知道,现在不能打不能骂,只要自己不想说话,没人能硬逼着他张嘴。 不是你哑巴啦?还是聋了?我特么问你话呢! 罗家楠这暴脾气,压都压不住,就算有方岳坤在背后盯着,他该怎么嗷嗷还怎么嗷嗷。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给偷渡人员提供落脚地的二房东,多是某些犯罪团伙的成员在大狱里认识的,或者原本就有勾连,总之彼此间有着很高的信任度。他知道杨树根轻易不会把上家的信息透露出来,能从外面找这种带枪的进来的,八成是谋划着什么大事儿。要么绑架富豪,要么抢劫金库,要么黑吃黑,反正追到根儿上肯定不是个善人。 等半天不见回音儿,罗家楠正欲抬手拍审讯椅的隔板,忽听身后响起秦骁的声音:罗儿,歇会儿,我来。 他回过头,看方岳坤点头示意,于是错身给秦骁挪出位置,自己抱臂于胸靠墙而立,等着看这大哥怎么表演。秦骁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杨树根面前,背过手弓下腰,近距离盯着,增加压迫感。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被他震慑过一通,杨树根知道这人不是个善茬,虽然这会看着倒是挺平心静气的,但很大可能是因为局长大人在那盯着的缘故。 秦骁的和颜悦色确实有九成是演出来的,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抽了杨树根一百多个嘴巴子。多亏唐喆学替他挡了飞溅的碎片,否则这张老脸一准报废,保不齐眼珠子都崩瞎了。有些意外,主要唐喆学看上去是那种不紧不慢的性子,没想到关键时刻反应还挺迅速,且临危不惧意志坚毅,伤成那样还不忘职责,难怪老驴头能看上眼。没别的说的,回头等唐喆学去追逃处进修,他必定穷尽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近距离用视线折磨了对方一会,秦骁轻飘飘的:你儿子,挺出息哈,我听说,准备考军校了? 杨树根先是一愣,随即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我没儿子,我坐牢之前连老婆都没。 呦,那看来你不知道啊?秦骁故作意外状,又拿出手机,点开,给他看马寅研的照片:你原来那姘头,马钱芝,瞅瞅,这是她儿子,看看你俩长得像不像? 宝贝儿子的军装照落入眼中,杨树根视线微震,却依然嘴硬道:一点都不像我,那娘们跟外面相好的多的是,凭什么说是我的?我可不付抚养费啊! 秦骁没说话,又往后滑了一张照片dna鉴定报告,结论明明白白地写着,送检的两份样本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铁证在前,杨树根想狡辩都不行。可他就是不能认,他蹲过大狱,儿子马上要考军校了,政审过不去,全特么完蛋。他没养过他一天,没尽过半分父亲的责任,要还在前途上拖累孩子,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僵持片刻,他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肩膀一耸胸膛一扩,猛提起口气说时迟那时快,一旁抱着胳膊看戏的罗家楠突然窜上,一把钳住杨树根的下巴,厉声斥道:少特么跟这玩咬舌自尽那套!你敢咬!老子就敢让你咽下去! 他没一上来拿儿子的事捅杨树根肺管子,就是防这一出呢。审讯策略是他先吼,不管用再让秦骁上。通过秦骁的分析研判,杨树根早就知道自己有儿子了,同时对儿子的愧疚感很深,出狱后一直和马钱芝保持着联系,还给她汇过钱。马寅研之所以能入伍,全靠老妈当年的一念之差没给亲爹写出生证上。 眼下杨树根攒足勇气提起来的那口气彻底被罗家楠吼散了,人忽悠往下一坠,瘫在了椅子上,若非手被铐着,绝得捶胸顿足 我对不起他们娘儿俩啊!我造孽啊!警官同志!各位领导!求你们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别把我和孩子的关系告诉他们部队领导! 那得看你的表现喽。 秦骁一脸的老神在在,同时悄悄冲罗家楠竖了下拇指,赞其反应迅速。该说不说,真要眼前吐出半截舌头来,弄得审讯室里血了呼啦的,这一屋子人的处分都跑不掉。所以说为什么罗家楠暴得跟个炸/药包似的,领导还敢委以重任?关键时刻真特么扛事儿啊! 我确实不知道那小子从哪来的,可能是泰国人,也可能是越南人,再不然老挝缅甸柬埔寨那边的?反正说话叽里呱啦的,我一句都听不懂。杨树根边说边止不住地摇头,他是上礼拜六到我这的,来的时候拎了一大黑包,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他还凶我,那我就不看喽,饭搁桌上,他饿了自己吃,不饿就跟屋里睡觉,一共出去过两趟,都是为了买时尚杂志,我看封面上那姑娘穿得都挺清凉的。 第124章 买封面女郎穿得清凉的时尚杂志?秦骁和罗家楠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想法年轻人,思春。 于是又问:他有没有让你帮他找过小姐? 杨树根抿住嘴,没否认。 哪找的? 杨树根哼哼唧唧的:微信。 闻言罗家楠抬手朝单向镜那边打了个响指,很快,彭宁推门进屋,送来杨树根被扣押的手机。将手机放到审讯椅的横隔板上,罗家楠把杨树根一边手放开,命令道:找出来,联系人信息。 虽然杨树根不理解警方找一个小姐干嘛,但还是老老实实指认了招/嫖时的微信用户。眼下只有配合警方工作才可能保住儿子的前途,自己这辈子算毁了,孩子不能走他的老路。再想自残却没那个勇气了,傻子都知道疼,他分得清利弊。 等杨树根指认完账户信息,罗家楠拿起手机递给彭宁,贴耳嘱咐道:你跟治安那边报备一下,然后和欧健一起去找这姑娘,别给人惊着,懂么? 彭宁忙不迭点头。真好,又能化妆侦查了,最喜欢干这事儿。不过假装成嫖客招/嫖恩,让欧健上,那小子没女朋友,干这事儿不会挨打。揣着嚯嚯小师叔的开心劲儿,彭宁低头憋笑,结果前脚出审讯室后脚差点在楼道里跟人撞上,抬眼一看,后脊梁倏地窜出股寒气 我去,林队这表情,刚杀完人是怎么着? tbc 第072章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与彭宁错身而过, 林冬径直走向审讯室。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刚跨进一条腿, 唰的, 七双眼睛齐齐盯到他身上。除了杨树根没见过他,表情有点莫名其妙,其他六个人的眼里都写着相同的疑惑你不是在医院照顾唐喆学么?怎么跑回来了? 顶着一众诧异的视线, 林冬回手带上屋门,冷眼扫了下杨树根,又转脸看向方岳坤:方局, 杨树根是悬案组正在调查的案件的关联人,所以 等会等会,罗家楠促声打断, 林队,我们这审伤二吉那枪手的事儿呢,您的案子,先往后潲潲, 潲潲啊。 林冬侧目而视, 语气稍显犀利:我不是来抢你案子的,罗家楠。 那你来干嘛的?一声不吭冲特么审讯室里来,提前打个电话不行么? 眼瞅着罗家楠脖子一梗瞪起眼, 方岳坤心说得,要掐。遂及时出言化解可能出现的争执:既然来了就跟着一起听吧。 林队, 来,坐这儿。 随着话音, 飞鹰队长葛英雄起身让座。他与林冬之间没什么交情,主要是看在罗家楠他爸罗卫东的面子上。罗卫东是前飞鹰队队长, 也是他师父,从罗卫东那论,他跟罗家楠算师兄弟。老领导的儿子什么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同时对林冬为人处世的方式也有所耳闻。林冬带着股子来者不善的架势进门,说话还冲,别回头罗家楠脾气上来,这俩再打起来。 然而实际情况是,就算林冬说话再冲,罗家楠也不可能跟对方动手藏獒打布偶,欺负人么那不是? 不用,葛队,让林队坐我这。 胡文治也站起身。 秦骁回手往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一指:坐我那也行。 你们坐,我在医院坐一天了,就想站会。 林冬抬手示意大家坐下。人家葛英雄不过客套一下,缓和气氛,这点眼力价再没有,他别混了。可着审讯室看,除了罗家楠就属他最年轻,级别虽然比胡文治秦骁他们都高,但那都是前辈,哪有他坐着让人家站着的道理? 职场潜规则,懂的都懂。 一帮警察跟那客套,杨树根被晾在一旁晾的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刚进来这姓林的是干嘛的,怎么进屋就跟要抢人似的? 猜的没错,林冬就是奔他来的。在医院里接许杰一电话,说那把跟大狗一起挖出来的五四式修复完毕,弹道测试结果新鲜出炉,和一起多年前的凶杀案中的凶器吻合。而这起凶杀案中的死者,正是杨树根的亲弟弟,杨树河。同时这把枪上还背着另外一条人命,一位年过半百的派出所所长,魏玉明。他不是被枪打死的,而是凶手为了抢枪,在他回家的路上袭击了他,被路过的人发现送医后重伤不治而亡。 接完许杰的电话,林冬从头捋了一下时间线:魏玉明遇袭失枪时,杨树根、杨树河、大狗还有娄棠都是飞车夺包党的成员;后杨树河被发现死于郊区河滩,头部中枪,当时就比对上了魏玉明的这把失枪,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嫌疑人的线索;再后来飞车夺包党被彻底铲除,娄棠与杨树根被捕入狱;最后,田米强在杨树根的授意下,将娄棠弄死在了释放前夕。 据此,他有理由怀疑,当年魏玉明那把枪是娄棠他们抢的,然后杨树河死于盗抢团伙的内讧,凶手是娄棠,杨树根指使田米强弄死娄棠,是为弟弟报仇先让娄棠受够坐牢的苦,再抹杀重头来过的希望。不过怀疑归怀疑,没有过硬的证据,他不能直接给出定论。另外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枪会和大狗埋在一起?贺报喜说没见过这把枪,但大狗的尸体是他埋的,如果后来娄棠去丢枪丢到同一个地方,那也未免太过巧合。 他还怀疑游轮爆炸案发生后的失窃案和这伙人也脱不开关系,毕竟去找贺报喜销赃的人是大狗。顺着查下去,邦臣的案子保不齐也有了另一番解释。眼下能给他解惑的人只有杨树根,所以他不抢案子,抢人。伤了唐喆学的枪手已死,他有气没处撒,不亲自给真话从杨树根嘴里撬出来,他晚上睡不着觉。 第125章 离开医院之前唐喆学还劝他:你回去别跟楠哥较劲哈,他那人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受伤,他不把案子和人都攥手里,肯定觉着对不起我。 你可真够抬举你俩之间的感情的。 念在自家大金毛受伤的份上,林冬没当面吐槽。医生从唐喆学背上挖出了二十二枚钢珠和各种碎片,说是幸亏肌肉练得厚实,还有屋门抵消了部分杀伤力,不然心肝脾肺肾都得遭殃。现在唐喆学只能趴着,虽说是皮肉伤,但一口气缝了二十多针,且嵌入物种类复杂,为防继发感染,还是得在医院待上一个礼拜。幸运的是,碎片都集中在腰部以上,屁股蛋子完好无损。早些年林冬办过一案子,也是霰/弹枪伤人,伤者下半身被打成筛子了,别说屁股蛋子,什么蛋都废了。 不得不夸一句唐-吉人自有天相-喆学。 客套完了继续审,杨树根一边回答罗家楠的问题,一边偷瞄林冬的表情。感觉这人虽然不说话,但那俩眼睛跟x光机似的,仿佛要把自己从里到外都照透。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当年被抓之时审他的那个警察,呃,是姓唐还是什么玩意来着? 听罗家楠审了约莫十分钟,林冬突然插话道:你嘴里有一句完整的实话么? 我咳咳咳咳咳咳 话说一半,杨树根被唾沫猛呛了一口,没命似的咳了起来。罗家楠见状皱眉看了林冬一眼,不爽道:要不林队您审?我歇会? 好,林冬直接就把话接过来了,也不管罗家楠眼睛瞪得有多大,杨树根,你说你只接了枪手一个人,那你家厕所里怎么会有三把牙刷和三条毛巾? 回来之前他给杜海威打过电话,问现勘情况,人就不过去了,打一来回太费时间,衣服都是回办公室才换的。刚看他穿睡衣进屋,连不问世事的秧客麟都探头探脑了一番。通电话时杜海威顺口把最新发现告诉了他,还让他记得转告罗家楠陈飞。不过就冲刚才他进门时罗家楠那一脸防贼似的德行,哪有机会说? 现场乱乱哄哄的,罗家楠没顾得上进屋细看,眼下听林冬的话直犯楞这哪来的情报?杜海威给的?那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啊! 有用咳咳用旧的没咳咳没扔!杨树根边咳边解释,没别人了,真的没咳咳没别人了! 谁信?反正这一屋子里的七个警察没一个信他的。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还有第三人的存在,那这人是不是和枪手一起来的?身上是否持有致命武器? 说!那人是谁! 林冬突然回手嗙的一拍门,巨大的震响别说杨树根了,旁边陪审的都被他冷不丁这么一拍吓一机灵,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个念想看来唐喆学伤得不轻啊,瞧给林冬气的,都快拆房了。 被林冬这么一吓唬,杨树根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张口结舌,一时间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罗家楠趁机继续施压:肚子里花花肠子挺多啊!不是刚才嚎啕大哭说对不起你儿子的时候啦!啊!? 不是,领导,我我杨树根又耍起无辜,使劲摇着头,我不能说,我说了我我女人我儿子都都危险! 罗家楠脸冷嗤:你以为你在这就能好过了!? 不是!你们不知道!那人那人 杨树根倒气倒得就跟要犯心脏病似的,眼中的恐惧愈加明显 他是有名的杀手,被全球通缉的那种! 啥玩意?众人互相交换视线。有名的杀手?还被全球通缉?谁啊? 终于,坐镇的局长大人开了金口:不管此人多有名气,只要在我的地盘上,他掀不起任何风浪。 杨树根急得跺脚:哎呀你们 我保证你和你亲人的安全。 局长大人说的话,多少还是有分量的。杨树根闭眼急促地喘了一阵,等情绪稍稍平复下来,睁眼促声道:他说他叫毒蜂!我二十年前就听过这个名号!都说都说他杀人不眨眼啊! 屋里顿时静了音。在场的谁不知道毒蜂啊,可问题在于那家伙不是逃狱时被击毙了么?这怎么又借尸还魂了? 感觉胳膊肘被轻碰了一下,林冬稍稍侧头,看罗家楠低头借着挠眉毛的动作给自己比口型扫听扫听你哥在哪。 林冬翻楞了他一眼。不用扫听,跟家看儿子呢,昨天哥俩还通过电话。又是个冒牌货,自从毒蜂被击毙的消息传出后,世界各地陆陆续续传出以毒蜂名义犯下的案件,莫名营造出一种哥虽然不在了但江湖到处都是哥的氛围。作为正主,林阳对那些粗糙的作案手法不屑一顾,至于用他的名号,爱用用去,又不是注册商标。 眼瞅着警察们都被吓得不敢言声了,杨树根更是理直气壮,并刻意强调自己的重要性:我说什么来着?你们都不敢惹还指望我坦诚!告诉你们,那家伙神出鬼没,被你们打死那小子只不过是给他拎包的小弟!除了我,就没有见过他还能活着的人! 噗嗤,一声笑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罗家楠赶紧摆摆手:不好意思各位,没忍住,没忍 他转头出屋去捶墙了。 第126章 杨树根是不知道罗家楠和真正的毒蜂面对面交过手,只当这警察不信自己,还试图竭力证明,嘴刚张开却被林冬抬手打断:行了,说说这人吧,年龄,身高,体貌特征。 不管是毒蜂马蜂蜜蜂还是什么蜂,总之是有个未被警方缉捕的危险分子,且有可能持有致命武器,放任其在外游荡大家都睡不好觉。林冬刚看方岳坤用眼神示意自己别跟杨树根兜圈子了,捡有用的赶紧问。 年龄啊,四十来岁?身高跟我差不多,体貌特征杨树根琢磨了一会,一咂嘴,不然叫个素描师来吧,我说他画。 恩,还挺懂行情,林冬对单向镜那边一抬下巴,示意围观审讯的岳林去把文英杰喊下来。 又问:是否持有武器? 那得看你们在屋里搜出什么来了。 这会罗家楠已经回屋了,闻言从桌上拿过收缴物品的照片给杨树根看。杨树根看完之后皱了下眉:少了把贝/雷/塔。 罗家楠瞪起眼:你不说你没看那黑包里都有什么么? 杨树根得意洋洋的:我能不看么?我以前干盗抢的时候,就是专门负责踩点的。 现在罗家楠不得不佩服林冬了说的真对,这孙子嘴里就他妈没一句完整的实话! 那什么毒蜂,会说中国话? 会,杨树根反应了一下,他就是个中国人啊。 他自己说的? 嗨,一张嘴就听出来了,东北那噶的口音老重了。 听杨树根说着说着口音直跑偏,不光罗家楠憋笑憋得脸发紫,连林冬都有点忍不住无法想象,自家大哥满嘴那噶的是副何等光景。 tbc 第073章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文英杰的画像出来后, 很快就在系统里对比上了一个在逃人员信息王路发。上追逃的缘由是,十九岁那年与人逞凶斗狠,打架捅死了俩, 案发后便销声匿迹。当地警方追查多年无果, 想必是犯事后潜逃出国境,多年未归。按户籍登记信息算,他如今已经四十三岁了, 按理说他在这边没家没业的,回来无非是送死,那还回来干嘛? 他没跟我说到底是来干嘛的, 只说借住一段时间,过几天就走。 得罗家楠赏了支烟抽, 杨树根的语气比之前平缓了许多:不过我估计啊, 他是被雇来干什么大事的,他跟我说,在中东当雇佣兵上过战场杀过人,在墨西哥卖过大/麻, 还在非洲挖过金矿, 总之谁给钱就跟谁干。 那是谁给你介绍的他? 林冬问。不考虑吹牛逼的成分,王路发的经历确实和自家大哥有点像,长得可是天差地别。林阳的五官很周正, 像二十五度的室温,哪哪都正正好。可王路发呢, 眉毛浓得快连到一起去了,鹰钩鼻高颧骨深眼窝, 有点和毛子那边串了秧儿的感觉,眼神阴狠, 面带凶相,有点一句话不对就能掏刀捅人的节奏。单看长相倒是挺符合大众对毒蜂的猜测,就是不知道冒充毒蜂有什么好处,多坑雇主一笔钱么? 涉及到有可能让自己多加几年牢狱生涯的问题,杨树根的眼珠子又开始滴溜溜转了。他很滑头,当年在飞车夺包党的时候就是军师级的人物,所以才能受老大重用成为二当家的。按理说像他这种级别的团伙成员,不枪毙也得照着无期判,可他只蹲了十几年就出来了,全靠交代问题时避重就轻。 见他不言声了,林冬决定打个岔,打开手机把大狗的画像调出来给他看:这个人,认识么? 杨树根眯眼看了看,果断道:不认识。 林冬收回手机,调出个电话号码,再次怼到杨树根眼前:从现在开始,你嘴里要再吐一句我不乐意听的话,我就给这人打电话,他是专门管征兵的。 罗家楠偏头看了一眼,立马抿嘴憋笑是赵平生的手机号,忽悠,大忽悠。 可杨树根不知道林冬是在忽悠自己,为了儿子的前途,权衡片刻,闷出口气:他叫土狗,是以前跟我们老大混的,有段时间负责销赃,后来被老大发现他手脚不干净,就给他踢出去了,因祸得福吧这小子也算,被警察抓的时候他已经不跟我们干了,没给他一起抄进去。 姓名,籍贯,家庭住址? 本名叫什么不清楚,只听老大喊他外号,籍贯反正出不了咱省,我听他那口音像是北边来的,家庭住址就更不知道了,我跟他没什么交情。杨树根流露出点无赖像,警官,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你说你们审了我好几个钟头了,饭不给一口,烟就抠抠索索给 一张眼眶黢黑的骷髅头照片怼到面前,杨树根登时静音。林冬微微倾过身,一字一顿的:好好看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土狗,他死了,死了好多年了。 表情微凝,片刻后杨树根摇摇头:这跟我真没关系 那这个呢?林冬往后划了一张,娄棠的照片他是一口气都不容杨树根喘,这个跟你有关系了吧? 一时间,杨树根那脸就跟被液氮极速冻上了一样,僵到发青。前面问的东西,没在他手上沾血,可这个 林冬见状心里有了底,进一步压低了声音:杨树根,有人说,要娄棠命的人,是你,而唐警官就是为了去向你求证这件事才因伤入院的,实话跟你说,他是我的家人,所以,如果你想编故事的话,最好编一个我听不出破绽的,不然,下一个进医院的恐怕就是你了。 第127章 他威胁我!威胁我!杨树根当即冲罗家楠嗷嗷了起来。 啊?是么?我可什么都没到。一旁的罗家楠耸肩摊手,又转头看向屋里其他的人,各位,你们听见了么? 其他人要么望天要么看地,反正没人替杨树根撑腰。再看林冬,威胁人的同时仍能保持微笑:杨树根,另外告诉你件事,真正的毒蜂已经死了,住你家那个,是个冒牌货。 杨树根警惕而视:你怎么知道? 因为林冬又往前靠了靠,贴近杨树根的耳侧,轻道:毒蜂是我亲哥,我是毒蜂的亲弟弟。 ????????? 太他妈黑了。杨树根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毒蜂的亲弟弟是警察?这他妈还有王法么! 不等他说话,林冬又补充道:他是我亲手抓回来的,这一点,你可以向在座所有人求证,现在,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好好琢磨琢磨,一个连亲哥都不放过的警察,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虽是耳语,但距离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的罗家楠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明白林冬的路数,既然杨树根怕毒蜂,那就好好利用一下这份恐惧心理。而且这回林冬真没忽悠对方,确实是亲弟弟,也确实是林冬亲手把毒蜂缉捕归案的。 信息量太大,杨树根的cpu都快烧了。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在他的纠结中滑走,时间一到,林冬向后撤开半步,转头交代罗家楠:给他办羁押手续,我开车送他去看守所。 别别别我说!我说! 杨树根促声打断林冬的提议,这可是毒蜂的亲弟弟,手段不得一脉相承的狠啊?好家伙这要路上玩起车祸啥的,下半辈子八成得在轮椅上度过 娄棠的事儿,我认,但不是我要他死,我也只是个中间传话的,要他死的人是我大哥那相好的,齐露,我们被抓之前,娄棠给齐露的妹妹下药嚯嚯了,她一直记着这仇呢,想着,让娄棠坐够牢,放出来之前弄死大哥对我有恩,嫂子托的事情,我当然得办了 证据?林冬并不完全相信对方,这孙子嘴太滑了。另外如果事实真如杨树根所说的那样,杨树河的死又是因何缘故? 五十万,事成之后,她打给孩子他妈了。 谁打给谁,因为什么,说清楚! 齐露,在我找田米强把娄棠弄死之后,打了五十万给马钱芝,我跟马钱芝说是我给的抚养费。 说着,杨树根低下头,低声哀求道:孩子都上初中了我才知道自己跟外面还有个儿子,那女人待我不薄,我得对得起她他们娘俩跟这事儿真没关系,各位领导,求你们别追究他们的责任! 这是后话,需要经过调查取证才能确定是否追究当事人的责任,现在谁也不能给他这个保证。林冬默默地看着对方头顶半秃的发旋,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这孙子身上背的秘密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拎出个线头就能扯出一串秘密。果然,贼窝子里出来的,浑身都是罪过。 诶,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其他该撂的也都撂了吧,谁把那枪手和假毒蜂安排到你那去的? 罗家楠回手敲敲桌面,成悬案主场了,重案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杨树根稍稍迟疑了一会,坦诚道:是我老大,段海之。 等会。罗-怕鬼但不承认-家楠瞬间支棱起脖子没记错的话,段海之多年以前就被警方击毙了吧? 少特么装神弄鬼!现在轮到他发飙了,我告诉你杨树根,你要再说一句我不乐意听的,一会我特么送你去看守所! 好容易坦诚一回却没人信了,杨树根急吼吼地辩驳着:我没装神弄鬼!真是我老大!不信你看我手机,暗语什么的,都和我们当年一样!我以为他没死呢! 罗家楠回手拽开门,朝外面吼了一嗓子:去!把彭宁给我叫来! 不一会,彭宁又拿着手机跑了过来。杨树根从短信界面调出条信息,指着搁外人看绝逼当乱码的字说:你们看,眼镜儿代表是俩人,烧鹅,就是星期六,哦,我们以前每个星期六改善伙食吃烧鹅,还有这个,面具,说明其中一个人不能被警察发现,身上背着事儿呢 眼下方岳坤陈飞他们都凑过来看信息了,边听翻译边互相交流视线。等他说完,方岳坤把陈飞拉到屋外,小声问:那个段海之,当年是被击毙了,没错吧? 没错啊,是罗队带着我,还有老赵老韩他们一起验明正身的。陈飞是一点不含糊,这案子当年是他们重案的主调,各分局抽人协调的,里头还有唐喆学他爸唐奎的一份功劳,不信你把老赵喊下来问。 不用喊,赵平生一直在隔壁看他们审人呢,看陈飞和方岳坤出屋说悄悄话去了,也跟了出来,这会正站陈飞背后。 方岳坤抬了抬下巴,示意陈飞转头。 陈飞回头吓一激灵:我去你个老东西!走路怎么没声啊! 我下次跺着脚走路。赵平生抬手胡撸陈飞的背以示安慰,看方岳坤眯起眼,又把手放下不好当着领导的面秀恩爱轻咳一声:方局,段海之确实被击毙了,虽然当时没做dna比对,但肯定是他没错,他的个人特征太明显了小儿麻痹,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不存在有人冒充的可能性。 第128章 凝思片刻,方岳坤点点头:我的想法是,给杨树根发消息的人就算是冒充段海之,也和他们以前的盗抢团伙脱不了关系,那些暗语外面人的可不知道,当时不还有几个漏网的么?追着查 方局,电话。 罗家楠出屋递来手机。方岳坤拿过手机一看,是省厅领导打来的,冲陈飞和赵平生抬了下手,示意他们继续按刚才自己说的思路往下走,然后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接电话去了。 等大老板走了,陈飞转头问罗家楠:累不累?接着审还是送看守所? 是我说了算的么?罗家楠不屑冷嗤,您瞅瞅,林冬一进来,哪还有我 屋门冷不丁拉开,和林冬打了个照面,罗家楠的舌头当场拐弯:诶,林队,啥事? 你给许杰回个电话,那把五四式的弹道测试对上了,他刚给我发消息,说打不通你手机。 说完林冬就把门带上了,陈飞见状抬手拍了把罗家楠的肩膀,幸灾乐祸的:你这破嘴,去找祈老师缝缝吧。 罗家楠深感不爽怎么着,许唐二吉说我坏话,就不许我吐槽你林冬!没天理! tbc 第074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林冬确实不打算放过杨树根, 有太多的疑问需要从这孙子嘴里挖出来了。问了好几个钟头,杨树根是知道的说了,不知道的也编了, 累得哈欠连天, 只求赶紧送自己去看守所办完手续睡觉。面对如此油滑的老江湖,林冬知道再耗下去也只是徒增疲劳,和方岳坤商量过后, 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 罗家楠他们已经去追王路发的行踪了,这事儿归重案管。按照方岳坤的意思,目前悬案的职责是, 查清那把五四式的来龙去脉,毕竟那枪上至少背着两条人命。还有娄棠的案子, 旧案重翻, 以及追查大狗的真实身份,全是悬案的活儿。考虑到唐喆学住院休养、悬案人手不足的情况,方岳坤建议林冬最好从分局抽调俩人过来帮忙。 不然我借你俩人吧,林队。 在安全通道一起抽烟的时候, 葛英雄主动提议:我那有俩小子, 瞅田敏烨被选拔进重案了,红了心的想搞刑侦,正好搁你手里练练, 好好拾掇拾掇。 您派的人,肯定不用我多废话。跟葛英雄客气完, 林冬转头看向秦骁,不好意思骁哥, 看来您暂时回不去了,葛队派的人, 您得帮着带带。 秦骁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只要吕处不催命,我跟哪都无所谓。 得了承诺,林冬朝葛英雄点了下头,确认对方的提议。葛英雄当即痛快道:行,一会我就让那俩臭小子过来找老秦报道。 诶对了,你们谁给我说说那毒蜂是怎么回事?被众人蹭烟抽的胡文治好奇打探,我来的晚,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具体什么情况 他的话音被葛英雄用眼神打断。当着林冬的面,大家不提毒蜂。那是人家亲哥,底下人可能不清楚,但上层基本都知道这事。当初林冬将毒蜂亲手缉捕归案之后,历经长达三个月的审查才下了定论过去的既往不咎,想要继续穿这身衣服,以后任何个人奖励都别想。 气氛尴尬了一瞬,林冬见状识趣道:你们聊,我先回办公室了。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就算年龄加起来奔一个半世纪的老男人们也不例外。等安全通道的门在林冬背后合拢,秦骁冲葛英雄挑了下眉:对啊,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到的消息也是乱七八糟的,据说林冬是毒蜂的弟弟? 葛英雄抬眼看看门玻璃,确认林冬已经走远后低声道:这事儿你们就别打听了,上面已经封存档案,我不能跟这传八卦,我唯一能说的是,在毒蜂的事情上,林队没做出任何有违职业道德的举动。 哦,明白了。 胡文治和秦骁交换了下眼神。当领导的,说话就是有水平。没做出任何有违职业道德的举动,这话搁谁听都不叫传八卦,却也证实了传闻所言不虚。 实际上林冬并不是很介意旁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毒蜂,毕竟是个死人了。而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对方的生死,越能表明立场虽血脉相连,但关键时刻果断大义灭亲。反正在外人眼里,他从来都是那个精于算计、处处找垫脚石的关系户,瑕疵太多,加条冷血似乎没什么不可理喻。 回办公室安排好秧客麟调取待查案件相关资料,林冬坐到桌前,拨视频通讯给唐喆学。他走之前林静雯已经到了,不然不能放心离开。意料之中的,进病房林静雯就抹了通眼泪,话里话外满是后怕。是啊,已经死了老公了,儿子要再光荣了看着梨花带雨的林静雯,他忽然想起齐昊的母亲聂瑾芳,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人,老公是烈士,儿子因公殉职,余生,注定孤单。 视线投向办公桌上的合照,林冬看着偷偷在自己脑后比兔子耳的齐昊,眼眶不禁有些酸涩。那声抱歉永远无法让对方听到了,人死万事空,可活着的人,还要承担永无止境的愧疚与自责。 组长?组长? 被唐喆学的声音唤回思绪,林冬冲视频里稍显水肿的大脸勉强挤出丝笑意:恩?你能坐起来了? 背上受伤而已,不耽误其他的。唐喆学不希望他替自己担心,语气故作轻松:你看,我还能挥胳膊呢。 第129章 看他忽忽悠悠的,林冬心头一跳,忙出言制止:别乱动,留神把缝合线扯了,医生说再缝就得留疤了。 那怕啥,楠哥一身的疤呢。 就着唐喆学的话音,屏幕里又挤进半张脸,是唐华:冬子啊,你安心工作,吉吉有我和他妈妈照顾,你不用担心。 林冬客气道:谢谢二伯,您晚上早点回去,我下班就过去。 不用来回跑了组长,大夫说我这个不用陪床。 唐喆学的声音稍稍离远了一些,得给二伯腾地方。说是得住一礼拜院,他琢磨有三天差不多了,都是外伤,就是麻醉劲儿退了之后脚底下有点飘,以及趴太久输液太多人有点肿,刚上厕所看镜子时被自己的脸吓一跳。 不陪床,过去给你送换洗衣服,你衣服上全是血,没法要了。 哦,那行,你来的时候慢点开车。 知道,歇着吧,我先干活去了。 掰~ 挂断通讯,唐喆学调整姿势侧躺到床上,转头对上唐华的视线,不觉有些诧异:二伯,您这是啥眼神? 唐华一秒冷脸:我给你那道符,你是不是没贴? 符?唐喆学反应了一下,想起之前二伯给的那道符,让贴床底下正对着林冬心脏的位置。他嫌麻烦就给贴阳台角落里了,花架子一挡,正好林冬也看不见。本来林冬的愧疚感就够重了,再让对方知道自己身后有一条通往黄泉之路,那得多闹心啊? 贴了贴了。他含糊道。 瞅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没按自己说的办,唐华当即痛心疾首的:臭小子!不听我话!看看你现在,离死就差一口气了! 夸张了啊二伯,我这离死还差着好几十年呢。唐喆学嬉皮笑脸的,干我们这行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危险,真不关组长的事儿。 关不关他的事儿,那道符也是保你平安的! 二伯,可不兴在执法人员面前宣扬封建迷信啊。 我宣扬封建迷信?我是怕你步你爸爸的后尘!唐华轻易不发火,多年的牢狱生涯已然磨秃了他所有的棱角,可现在三弟不在了,唐喆学就跟他亲生儿子一样吉吉,二伯把话放这,你要没了,你妈也别活了,你跟林冬你俩的日子怎么过,我们做长辈的可以不插嘴,可你得明白,你出事儿,我们心里不比他林冬好受! 句句出自肺腑,唐喆学无可辩驳,唯有垂头听训。是啊,除了林冬,这世上还有很多关心自己安危的人,他不该只考虑林冬一个人的心情。也许在未来的许多年后,世上只剩他们彼此相依相伴之时,才能不顾及外界的任何一丝质疑与压力。 见侄子不说话了,唐华重重闷出口怨气,语重心长的:我也知道,你不信那个,但有种东西叫做心理暗示,吉吉,听二伯一回行不行?你好好的,你妈妈才能好好的,这个家才能好好的,咱们老唐家对不起人静雯,你爸走的那么早,奶奶也走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家里有点什么男人该干的活,她一个女人,她怎么弄?你说你万一也 诶,二哥,这话我不爱听了啊,嫂子那可从来不缺干活的,只要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史玉光人随声到,右手拎一果篮,左手一箱牛奶,结果进屋发现没地方放了来了七拨领导关怀慰问,都是果篮加牛奶的标配。就这堆东西都给唐喆学怼嘴里,他那脸还得再嗙个三圈。 呦,玉光来啦,坐,坐。 唐华起身让座一张病床就配一把椅子,刚领导们一来就是一群,前呼后拥,挤得他只能去外面坐走廊的塑料凳。所以他让林静雯回去了,就算有地方坐,可这是男病房,女家属待着不得劲。 史玉光忙让他:二哥您坐,底下有人跟车里等着呢,我打个照面就走。 说完转头把东西放卫生间去了。没辙,再往屋里堆,没下脚的地方了。隔壁床那个动阑尾炎手术不能吃不能喝,给人家,人家也无福消受。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都坚决不收,说现在规定严,拿患者家属送的东西要挨处罚。 放完东西出来,史玉光到病床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能斜侧着躺的唐喆学,皱眉而笑:行啊小子,出息了,我听说你把秦骁都给胡撸平了,那可是个刺儿头,以前跟你爸那摔脸子摔得嗙嗙的。 没等唐喆学谦虚两句,就听唐华在一旁唉声叹气的:好事儿啊?拿命换来的。 史玉光抬手拍拍老哥的肩,安慰道:二哥,干我们这行的,什么都是拿命换来的,当初给这小子送悬案,就是因为那部门相对安全点,谁知道他能碰上这事儿?不过付出总有回报,这回他个人三等功稳稳的,保不齐还能争一个二等功。 家里缺那张纸啊?唐华不悦叹气,看看面带浮肿的侄子,满眼都是心疼:他活蹦乱跳的,比什么都强。 史玉光立刻朝唐喆学一抬下巴:起来,给你二伯蹦一个。 ????????? 要命呐?唐喆学愕然瞪眼果然干爹就是干爹,使唤起孩子一点不知道心疼,缝二十多针你让我蹦一个?不怕滋一脸血啊? 晚上去医院送衣服时,林冬听唐喆学叨叨史玉光有多不着调,笑道:他那人啊,不着调的时候比着调的时候多,你爸还在的时候,没少追着他拿记录本摔。 第130章 合辙他是把在我爸那受的委屈全撒我身上来了?以前他也拿记录本摔过我。 唐喆学哼哼唧唧的。下午等史玉光走了之后,唐华旁敲侧击地问他,史玉光到底和林静雯是什么关系,他果断回复没关系。不能想,一想就别扭。退一万步说,比起要他喊史玉光爸爸,还不如喊给老妈寄疼人儿葡萄那个。 啊,不对,哪个也不喊,惦记我妈的都特么不是好人! 看自家大金毛表情一秒挂霜,林冬坐到床边,抚着对方换药后露在外面的半边胳膊轻问:冷不冷? 不冷,我还觉得热呢。唐喆学看了眼对面的空床病友被家属扶着下去遛弯了,医生要求做完手术后多排气问林冬:从那杨树根嘴里都审出什么来了? 趁着屋里没别人,林冬将目前所掌握的情况逐一告知。唐喆学听完立马躺不住了,撑起身要求道:要不明儿就给我办出院手续吧,我没事了,真的,这么多活儿压下来,不得累死你啊? 你给我老实待着,这点事儿还累不死我。林冬使了点劲儿把他摁回枕头上,骁哥暂时不走了,葛队给派了俩小伙子过来,我准备让骁哥带那俩孩子去追大狗的身份线索,口音分析判断是他长项,指使杨树根解决娄棠的齐露现在处于失联状态,她的行踪交给秧子和兰兰查,我带英杰和岳林去许杰那,办失枪的案子。 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用人也用得恰到好处,唐喆学不禁又一次打从心底里赞叹林冬解决问题的能力。这么多事儿要一下子压别人脑袋上,少说得毛会爪,但林冬从来不会因为事情多而感到困扰。越是兵荒马乱,越能展现对方卓越的领导力。真的,只给悬案组六个人员的编制,对于林冬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 回手握住林冬搭在肩上的手,他用力握了握:辛苦你了,我要没受伤就好了。 浓睫微垂,林冬轻叹道:世事难料,还能喘气说话就是幸运。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勾起对方的伤心事了,唐喆学欠起身,张手把人抱进怀中。有时候他觉得林冬放下了,可有时候,他又觉得这种想法很天真。怎么可能放得下?那是七条人命啊,七个名字七份责任,便是所有人都对林冬说那不是你的错,也不可能抹杀已经发生的一切。偶尔他会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想为林冬做更多,但无从下手。 事实上已经足够了,对于林冬来说。心情低落之时无需言语,只需要温暖的胸膛便可暂时抚慰遗憾。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看,认认真真办好每一起案子。比起自己的遗憾,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和埋于地下的枯骨,更需要有人为他们沉冤昭雪。他早已找回存在于世的意义,这是过去的自己所不曾拥有的信念。 正沉浸在温暖的怀抱中,林冬忽听走廊上响起拖拉的脚步声,条件反射推开唐喆学撤身向后闪。结果一个没留神给唐喆学推躺下了,满背的伤口砸到床上,砸出唐喆学一声变了调的我勒个去!,当场惊出满脑门的冷汗。又手忙脚乱的哄,让唐喆学趴床上给他吹吹疼的地方。小时候受伤,妈妈就这么照顾他的吹吹痛痛,痛痛飞走,长大了,有样学样。 结果等隔壁床的病友进屋,看到的是这样一番奇葩景象唐喆学像条死鱼一样的勾着趴床上,林冬跪在他双腿之间,嘴都快贴他背上去了。 这个病友转过身,决定再下楼溜达半小时一个钟头的。 tbc 第075章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早, 许副局。 只是个把月未见,许杰荣升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多亏林冬消息灵通,来的路上提前告知了文英杰和岳林, 不至于见面后让两人在称呼上出差错。而前面那位主管刑侦的副局长, 廖静,因业务能力突出被调任省厅刑侦总队了,位置空下来后上面火速提拔了业务能力同样优秀的许杰。 虽然升了官, 但许杰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听闻林冬如此客气,也只是谦虚一笑。无怪陈飞老拿许杰捅罗家楠肺管子:说同样都是重案出来的, 人家许杰待人接物就有里有面,到哪都不给领导添堵, 机会到了, 该提拔就提拔,哪像你罗家楠,土匪秧子一个,走哪, 哪他妈寸草不生, 提拔之前领导先得做一番心理建设。 此时赵平生若是在的话,总会默默幽幽吐槽一句:随谁啊? 进会议室之后,一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递上摞卷宗:您是林队吧, 给,这是魏玉明所长遇袭失枪案的卷宗, 许局派我协助你们在县公安局期间的工作。 谢谢。林冬示意文英杰和岳林接手卷宗,这案子的复印件他有, 看过好多遍了,怎么称呼? 小伙子恭恭敬敬的:我和您是本家, 也姓林,单名一个宸字,宝盖头的宸,林宸。 林宸?听着有点耳熟。林冬在大脑中检索了一番,再细看对方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把许杰拉出会议室,低声问:这林宸是省厅林总队家的公子吧?你派他来协助我的工作? 许杰朝周围看看,确认无人经过后同样压低声音:昨儿晚上林总队打电话给我,特意叮嘱让我把人交给您带着,林宸在我这干了小半年了,还行,脑子挺活络的,也守规矩,不会给您添麻烦。 第131章 这帮老家伙林冬暗暗运气一个个的,明面上不敢用我,暗地里又给我塞新手培训,拿悬案组当工厂流水线了是怎么着?然而运气归运气,自己升迁无望,唐喆学未来的路得铺,多攒点人情没坏处。之前也接手过几个新人,都是跟完一个案子就调走了,一如当初他拿别的部门当跳板,现在轮到人家拿悬案当跳板了。 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调整好心态,他重新返回会议室,发现林宸和文英杰岳林他们已经熟络了起来,有说有笑的,心中的芥蒂稍稍缩小了一毫米。好相处就行,有的公子哥大小姐仗着背景深厚,加之自幼被娇宠导致目中无人,行为举止完全不懂收敛,情商低得比祈铭还堪忧。遇见这样的,他从来不惯着,下马威照足了给。复印卷宗是个好差事,一本卷宗二百页封顶,有的案子能有十几二十本,印去吧,印到看见复印机就想吐。 找爹妈爷奶外公外婆哭诉?没用。林冬的态度是,既然搁我手底下了,那就得照我的规矩来,哪怕是部长家的孩子也得从碎催做起!以至于后来有新人听说要被送到他手底下锻炼,先回家寻死觅活一番。 稍作考量,他给于副厅长发去了消息:【我现在在荆屏县公安局,林总队的儿子林宸也在,局里派他协助我们悬案组办案】 很快,对方回了消息,言简意赅:【好孩子,用心带】 面上话,林冬一看就知道。曾经的于欣烈野心勃勃,一门心思钻营仕途,不然当初不会用他用得那么顺手。现在岁数上来了,很多事也看开了,且基本没什么机会再往前迈一步,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样,所有情况都必须一手掌握。老头儿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俩混血孙子孙女出去旅游,没事朋友圈还发发带孩子的照片。俩孩子长得是真好看,跟洋娃娃似的。虽然是混血,但国籍是中国的,说是打算将来男孩参军女孩当警察,继续祖辈未尽的事业。 于欣烈曾试探林冬:将来我这外孙女要是能考上警察,出来交给你带,好不好? 林冬笑着拒绝:先看我能不能活到延迟退休再说。 至于林宸的背景,他就当不知道了,更用不着告诉岳林和文英杰,知道了相处起来反而束手束脚。好在这孩子看上去家教不错,继承自老爹的刑侦思路也很清晰,开案情讨论会分析时说得头头是道:魏玉明是镇派出所所长,于回家的路上遇袭,据此可判断,袭击他的人知晓他的作息规律和生活习惯、家庭住址以及工作单位,这不是陌生人作案,而是对他至少有一定了解的人,当时排查其社会关系时锁定了两名被他抓捕过的罪犯,李达鹏和端松,但都因为没有作案时间而被排除了。 对于案情,林冬早已烂熟于心,等林宸说完后立刻接话道:锁定李达鹏和端松,是因为一开始考虑的作案动机是寻仇,但后来发现魏玉明枪也丢了,又没在二人家中搜出枪来,所以才将此二人彻底排除。 啊?林宸尴尬了一瞬,忙低头翻卷宗,不好意思林队,我今早才接到任务,还没来得及看完所有卷宗。 坐下慢慢看,慢工出细活。 林冬抬手示意他坐下,开会发言没必要站着,看来这孩子才从学校里出来不久,规矩还都捆在身上。何兰刚进组的时候也这毛病,只要说话就得起立,每每都被他摁肩膀摁回椅子上。时间长了,终于习惯了,再不至于一天站起来五六十次。 林队,要不中午吃完饭,下午让小林开车带你们去现场转一圈?一旁的许杰问道,案发时的那条路还保持原样,这么多年了,拆迁改造一直没动那片。 是得去看一眼,林冬点头确认:我开车来的,让小林跟我车就行。 行,那你们先忙着,我还有个会。许杰说着站起身,离开会议室之前轻拍了下林宸的背,小林,好好跟着林队学,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小伙子唰的站起,力道铿锵的:明白!许局! 动作幅度过大,惊得许杰往后闪了下身。林冬见状抿嘴憋笑,心说这也就是领导家的孩子,要换个没背景的,照许杰从重案带出来的脾气,高低得跟罗家楠似的,兜头来一记爱的抚摸。 午饭在县公安局食堂解决,林宸看文英杰就打了一个素菜二两白米饭和一碗清汤,关心道:英杰哥,你怎么吃这么少啊?看你瘦的,都成张纸了。 他和文英杰差不多高,但体重估计得差三十来斤。 我胃不太好,一顿吃不了太多东西,你们这的大师傅不给我打一两饭,今天米饭还得剩下。 文英杰微笑作答。曾经他也有一副健壮的身体,只可惜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百四十斤的体重眼瞅着奔两位数了,想揣却没那个胃口。稍微多揣几口饭,转头吐得翻江倒海。 剩不下,给我给我。 岳林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含含糊糊的。见他伸筷子就从文英杰盘子里往出扒拉大米饭,林宸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之情:你们感情真好,我来局里快半年了,却没有能分一碗饭吃的哥们,我不是省警校出来的,我是社招生,跟我一起进来的在这都有师哥师姐,就我没有。 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林冬看着林宸天真的模样,默默吐槽你爸要不是总队领导,你早有能分一碗饭吃的哥们了。 第132章 咽下嘴里的东西,岳林大大咧咧的:我和英杰也都是社招的,在单位也没师哥师姐,我俩这叫抱团取暖。 文英杰嫌弃道:大米饭堵不上嘴?米饭都喷我菜里了。 我天天吃你的剩饭剩菜,我都不嫌弃你,你倒嫌弃我了! 还喷! 哈哈哈哈,岳哥你是故意的吧。 眼前的一幕让林冬不禁想起过去和队员们在专案组的时光。打打闹闹,嬉笑怒骂,你夹我盘子里的肉,我抢你碗里的半颗卤蛋,生活上互相嫌弃,工作时却又拧得像一股绳。尽管他个人在外人口中的风评不怎么好,带出来的团队从来都是齐心协力、配合有加,那些个勾心斗角互拖后腿的破事,绝不允许发生在他的团队里。他们是战友更是兄弟,虽无血缘,依旧情同手足。 旁边突然静音了,过了一会,林宸试探着问:林队,您眼睛里进沙子了? 恩? 林冬猛然回神,反手一抹,腮侧竟然湿漉漉的。他摘下眼镜猛揉眼睛,同时刻意澄清道:不是进沙子了,我眼睛不太好,经常动不动流眼泪。 那也别拿手揉,容易感染。林宸说着,翻出纸巾递上。 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林冬模糊的视野内忽然叠上了齐昊的身影,当即用纸巾捂住眼,隔绝那份悲伤的念想。在专案组时常常熬通宵,用眼过度,多了个迎风流泪的破毛病。那时的齐昊总是随身带着纸巾,只要见他眼眶一红,立刻拿出来给他擦眼睛。 你们先吃,我去洗把脸。 用纸巾捂着脸,林冬逃似的离开座位。失去战友后他的泪腺就像崩了一样,一旦开始流泪,根本控制不住。似乎只有掏干了体内的水分,那些饱含着悔恨的液体才会自动消失。 文英杰和岳林都知道林冬眼睛有毛病,见怪不怪。可林宸不清楚个中缘由,望着林冬匆匆离去的背影,他说不上什么滋味的默叹了口气不说是个很坚强的人么?这怎么动不动哭的像个大姑娘似的,还不如得过白血病的英杰哥看起来可靠。 tbc 第076章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尽管没能在新人面前一下子树立起完美的领导形象, 但林冬丝毫不介意被对方审视。以前总是拼了命的想证明自己,过分在意外界的评价,如今返回头看看曾经的人和事, 只能说, 没必要过分抬举给自己下定义的那帮人。真正志趣相同的人不会远离,而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根本不值得挽留。 吃完午饭稍作休息, 一行人驱车抵达案发现场原址。和许杰说的差不多,除了土路换成水泥路,这条路和二十多年前相比布局几乎毫无变化, 只是临街建筑风格略有改观。路左侧是条河沟,沿河栽种着零星的榕树, 右侧是接连成片的村民自建房, 大多两三层高,而案发时基本都是平房。因着近些年外出打工做生意的人多了,村子里渐渐富裕了起来,至于展示财富的手段, 翻建新房当属第一选择。 魏玉明的家位于道路的尽头, 而他出事的地点,就在进村后不到二十米的位置。作为镇派出所所长,他几乎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二十五岁退伍回来开始做民警, 又经二十五个寒暑,警服从蓝白穿到军绿, 出事的前一天,他才刚刚领到千禧年版的灰衬衫。 从路头走到路尾, 再从路尾走回来,林冬最终站定于魏玉明倒下的位置, 闭上眼,回忆卷宗上记录的点点滴滴,重塑事发经过 已是深夜时分,所有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唯有虫鸣声环绕于耳畔。村里没什么娱乐项目,村民们睡得早,家家户户黑着窗闭着门,十点不到路面上便无人经过了。蓦的,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响起,惊起一两声犬吠。这是魏玉明晚归时的习惯,村里没有路灯,夜间道路可见度极低,摇铃提示可能路过的村民,注意路口有自行车经过。 此时的魏玉明已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从军从警的经历使得他保持着良好的锻炼习惯,虽不高大,但身板依旧硬朗。他蹬着踏板,车轮飞转,毫不费力地爬上村口那段斜坡。说时迟那时快,冷不丁有道黑影自民房间的过道里窜出,惊得他猛一拐把,噗通,连人带车摔倒在地。就在他摔得七荤八素、正欲张口呵斥来人之时,哐的,一记闷棍当头抡下,瞬间眼前一黑倒地不起。来人显然是下了死手,且像是怕一棍子弄不死他似的,在他倒地后又照着他的头上接连补了十几下。鲜血横流,脑浆迸裂,魏玉明毫无还手之机,短短一两分钟的工夫便被打成重度颅脑损伤,最终重伤不治而亡 睁开眼,林冬环视脚下这片曾经染血的土地,默默呼出口浊气。一开始将此案定性为仇杀,正是因为魏玉明被打得太惨了,不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下不去这狠手。从警的二十五年来,魏玉明抓过数百名嫌疑人,处理过大大小小的纠纷上万起,缉过毒,追过逃,跳过粪坑捞尸体,下过矿井救过人,还帮老乡上山找回过走失的牲口。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从最基层的户籍警干到派出所所长。方圆十里八村的村民都认得他,不光认得他,连他那辆骑了二十多年的凤凰牌自行车都被群众爱称为专驾,出去走访办事根本不用锁车,随便往哪一撂也没人会偷。 后面改变侦破思路,是因为有人发现他的枪不见了。关于这一点,卷宗上记录的不是很详细,只有一句魏玉明领用的五四式枪支没失,疑行凶者目的为夺枪。那个时候的所长是可以配枪的,刑警也是,有些人选择带枪回家,有的人是只要下班就把枪锁办公室,还有的枪不离身,洗澡挂水管上,睡觉压枕头底下。卷宗上没有记录魏玉明保管枪支的习惯,他打算看完现场,再去派出所找以前认识魏玉明的老人儿问问。 第133章 领导不说话,一同被拉来的三个年轻人也不好多嘴。本来嘛,时移世易,二十多年前的现场,能看出什么花来? 突然,林冬抬起手,指着当年嫌疑人窜出来的那条过道说:你们说,凶手行凶前,在过道里蹲了多久?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上哪猜去? 一小时左右。林冬没祈铭那种随堂考的爱好,他要的是真相而非知识,看后辈们陷入沉默,直接给出结论,事发时刚过夏至,正是昼长夜短之时,晚上到八点天还是亮的,如果此时凶手便埋伏在此,很有可能被路过的人看到,而根据卷宗上的记录,魏玉明遇袭的时间点约在十点零五,所以,凶手是九点前后到此蹲守的。 哇哦,林冬在林宸脑子里的哭包形象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理有据分析案情的睿智。不过,知道蹲守时长有什么用?能用来判断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紧跟着文英杰替他解了惑:现场没有魏玉明的自行车以外的车轮印,说明凶手没有自驾交通工具,如果是赶在九点左右到达,那么凶手最晚要坐那趟八点到此的郊县公交,那个时候天还是亮的,同车的乘客、司机或者售票员很有可能见过凶手的正脸。 团队配合就是如此默契,林冬含笑点头:英杰,你和岳林一起,找这条线路上的司机和售票员询问,记得带上画板,在这个站点下车的人不会多,也许他们对凶手的体貌特征还有记忆。 说完,隔空将车钥匙扔给岳林。 明白。 一秒钟之前的文英杰还是风一吹就跑的病弱样,眼下来活儿了,瞬间精神抖擞。以往他出门在外能坐着绝不站着,必须站着的时候通常是靠在岳林或者秧客麟身上。当然他没孱弱到自己站不住的份上,只是体力有限,尽可能留存。 目送文英杰和岳林朝停在村口的霸天虎走去,林宸转头小心翼翼的:林队,那我 你跟我去镇派出所,找魏玉明以前的同事了解情况。 走着去啊? 坐公交,从这叫车过去太贵,局里有个卡报销卡的很严的领导。林冬看他面露诧异,纳闷道:你没公交卡? 内个,我用手机扫码就行 林宸吭吭哧哧的。坐公交?出来走访一向是跟许杰的车,路都很少走,搞得他工作不到半年沉了三斤。 一眼看出这是个被许杰惯坏了的领导家少爷,林冬默默在心里摇摇头。要么人家许杰年纪轻轻能干副局呢,方方面面全都能照顾到了,要搁罗家楠,林宸打磕绊的一瞬间就该上手了。 等车的时候,林宸感觉彼此间的氛围有点凝重,主动出言打破沉默:林队,我有个问题。 说。 林冬边给祈铭发消息边接话。唐喆学闹腾着要出院,他拜托祈铭晚上下了班过去吓唬吓唬孩子。之前抓捕龙先那次就是,他好说歹说唐喆学都不肯去医院,结果祈铭上来发了通飚,连着罗家楠,一锅端去医院。 知人善用,这个,他认夸。 林宸谨慎道:内个,如果凶手就住在村子里或者附近呢?那不就不用坐公交了? 点击发送,林冬侧头看着他,嘴角微提:案发之后,警方将方圆五公里的地犁了一遍,没找到一个既符合现勘给出的嫌疑人身高体重特征,同时又有作案时间的嫌疑人,也就是说,凶手不是本地人,且没有长期的落脚地,而一个陌生人进进出出的很难不引起关注,你要知道,村里那些小媳妇大婶子挖掘信息的能力比我们干警察的可厉害多了,但凡有陌生人出现,用不了一个钟头,祖宗三代都能给你刨出来。 这样啊林宸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打定主意晚上回去熬夜看完卷宗,我今年刚毕业,跟的案子也少,欠缺经验,所以问题有点多,您别嫌我烦。 都是这么过来的,慢慢来吧。 林冬倒是不觉得他烦,只觉得这孩子有点不自信。可能是父辈的光环太过闪耀,以至于害怕自己的言谈举止给父亲脸上抹黑。类似的情况欧健身上也出现过,作为烈士子女,生怕辱没了老爹在英烈墙上的遗像,刚到重案时缩手缩脚,又摊上被罗家楠那号活土匪带着,有很长一段时间连话都不怎么敢说。现在好了,练出来了,有时候上他们办公室找岳林聊天,眉飞色舞吹牛逼那德行,简直是步了罗家楠的后尘。 郊县公交车辆稀少,个把小时才来一趟,等到了镇上已过下班点。幸运的是,现任派出所所长是魏玉明以前的徒弟,赵大海。如今的赵大海也是年近半百的岁数了,听说林冬他们是来查师父的案子,当即把人拉去街对面的餐馆,热情招待。林冬没让赵大海破费,自己只要了一份明虾粥和一份炒青菜,边吃边聊。 提及师父的案子,赵大海眼眶微红,言语间饱含歉意:师母去年也走了,走之前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在退休之前查清师父的案子是我没用啊,这么多年都没能把这案子破了,林队,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见林冬举杯示意,旁边正往嘴里扒拉米饭的林宸忙放下碗,也抓起装茶水的一次性杯子。可等他杯子举起来人俩人都放下了,顿时尴尬得头顶冒烟。 第134章 余光瞄到林宸的表情,林冬垂下手,在桌下安慰性的拍拍对方的腿,同时对赵大海说:赵所,这次来,是想问问您,是谁发现魏所枪不见的,怎么发现的?卷宗上没有详细记录。 赵大海果断作答:我师父没有随身带枪的习惯,所以当时没人在意枪的问题,后来是所里人清点他个人物品时,发现有一把五四式领用未归还,然后家里单位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这才把作案目的从仇杀变更为夺枪。 林冬又问:所以,你确定,他平时不会带枪回家? 赵大海夹起一筷子菜扔嘴里,边嚼边说:不会,他以前跟着刑侦中队跑腿的时候带过一阵子枪,拿回家了,被他儿子发现拿出去和小伙伴炫耀,所幸保险扣着没出危险,打那之后他只要出单位就把枪锁柜子里。 林冬心说这特么熊孩子,不得照死里削一顿?记得罗家楠他爸罗卫东小时候也干过这没x眼子的事儿,被老爹罗明哲拿武装带活抽了一顿狠的。八卦收集器绝非浪得虚名,别说罗家楠亲爹的黑历史,就算是爷爷罗明哲的他也知道不少。 没办法,谁让他曾经是大领导跟前的红人,人家大领导也是从一线干上来的。 tbc 第077章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既然他没有带枪回家的习惯, 那出事那天为什么会带枪回去?有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冬问。卷宗上没写,他得一点点问清楚。 赵大海琢磨了一会,迟疑着说:其实当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大家都拿不准, 就我个人的想法来说,可能和我师父收到的威胁信有关。 威胁信?林冬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这东西卷宗里真没有。 什么样的威胁信, 谁写的,还有原件么? 好多呢,赵大海无奈地摇摇头, 那会什么占地拆迁啊,农林改革啊, 城镇化啊, 还有乱七八糟好多行政令,凡是涉及到老百姓个人利益的,没有不闹的,那都得我们出人头去维持秩序, 涉及违法犯罪的就得抓, 我师父工作时间久,群众基础深厚,大事小情都得他出面, 有些人就把矛头对准他了,威胁信三天两头就一封, 有说要告他贪赃枉法的,有说要打断他腿的, 甚至咒他断子绝孙的一开始我们还追着查查,给个警告, 后来多了他也疲了,看完直接往废纸篓里一扔。 但其实,他还是上心了。根据种种迹象,林冬推测道,不然不会带枪回家。 赵大海点点头,表示认可:是,我觉着是这样,干这行干那么久,见的越多,胆子越小,他结婚晚,快四十了才娶老婆,就一个孩子,那会孩子还在上小学,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考虑孩子的安危。 明白了。 林冬翻开记录本,行云流水地写下行字。旁边林宸偷瞄了一眼,发现对方写的是受害者危机意识强,警惕性高,推翻部分情景推测,不觉有些好奇情景推测?啥情景推测?没给我们讲过啊。 连吃带聊,直到接到文英杰打来的电话,林冬才发现已经九点了。到了这个钟点就没必要回市里了,文英杰那边搞了几张画像,明早还要继续走访辨认。赵大海带他们去了间干净实惠的宾馆,交代老板这是上面来的领导,给我好生招待。 得了所长的命令,老板亲力亲为,多送了两个枕头和两盒方便面,又把自己烧水用的电热水壶拿了过来,让他们放心使。林冬带林宸住一个房间,林宸很懂事,进屋安顿好后让领导先去洗澡。小地方小旅馆,没有锅炉房直供热水,卫生间里装的是小容量电热水器,洗完一个,下一个再想洗得等个把钟头。 林冬洗澡快,洗完水温还有65c,出来换林宸进去洗,然后跟唐喆学发视频腻味一会。恐吓奏效,自打祈铭去完医院,唐喆学再没蹦跶着要出院。不过听说林冬带着别人住同一间宾馆房间,那边明里暗里一通叽歪。 把你那心眼子给我放宽点儿,那是林总队的儿子,有他在身边转悠,我今天连车都没舍得打。 林冬的嘴几乎贴到麦克风眼上去了,仅保持能让唐喆学勉强听清的音量。虽然林宸看起来不大像是会跟亲爹打小报告那挂,但,人心隔肚皮,出门办案,一不能违规,二得严格控制办案经费。多少人盯着悬案呢?真想找茬儿,一张打车票都能翻出罪过来。之前明烁他们部门被督查带走那个,就是因为报销贴了两张时间重叠的打车票,被拎走问话了。其实人家没占公家便宜,一张是他自己的,另外一张是税务专员的,因为是办他们经侦的案子,费用算他们的。应该填两份表,他犯懒拢一块一起报了,想着报下来直接转给对方,也没细看票上的时间,结果就被督查请去喝茶了。 虽然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但通报批评少不了,又得请人家专员来过作证,里外里一顿折腾,自此还得被督查盯上。二十多块钱的事儿而已,却连累明烁也跟着写检查,深刻反省监督不到位之过。这事儿弄得全局上下都紧张了一阵,贴报销单时翻来覆去的检查,生怕被抽检抽出问题。 成吧,那你早点睡,别一熬熬半宿。 实际上唐喆学也只是叽歪叽歪,表达一下自己不能跟随左右的失落,并非质疑林冬的人格。再说那小子看着清汤寡水的,外形勉强打八十五分,跟他没得比,指定入不了林冬的法眼。 第135章 这点自信还有,哎呦呦,背疼,背疼。 听浴室里的水声中断,林冬贴麦克风给了记轻吻后挂断通讯。不一会,林宸擦着头出来,底下围条浴巾,上半身光着。再正常不过的举动,都是男的,谁也不怕走光。林冬无意识的瞄了一眼,随即挪开视线穿着衣服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身材练得不错。 林宸坐到自己那张床上,边擦头边念叨:水凉的可真快,林队,如果明天还住这,我真得等半小时再进去洗。 林冬低着头,翻看存在手机里的卷宗pdf档:如果明天走访能确定线索,就不用住这了,回县里。 希望吧,那我就能回家住了。 你在县里买房子了? 说话时林冬习惯性抬头看对方,但立刻又把头低下虽然胸围比二吉差着个档次,但毕竟光着。 啊,买了套单身公寓,只付了首付,还得还月供。 你打算一辈子在那扎下去了? 那倒谁不想往上走啊林宸讪笑一声,是我妈,怕我住宿舍不习惯,非得在单位旁边买套房,许局知道后跟我说,别跟同事念叨,问就是说租的,不然容易让别人说闲话。 林冬闻言眉梢微动看看,要说了解职场规则还得是许杰,但凡罗家楠有人家一半低调,凭着过往的功勋和实打实的业务能力,早进省厅了。 这人啊,他就不禁念叨。脑子里的槽还没吐完,手机上显示语音通讯呼入,接起来就听罗家楠的烟嗓粗粝传出:林队,那个冒充毒蜂的王路发,摸着了,计划十一点跟葛队他们过去摁人,你来不来? 真快。林冬随口称赞了一句,不过转念一想,之前还教育过祈铭不能说男人快,随即改口道:你们重案摸排效率真高,我以为还得等几天,我现在在镇上,车让岳林开走了,赶不回去。 那不然我把二吉从医院接出来,带他爽爽去? 让他消停养伤,别忘了对方手里有枪。 反正我通知到位了啊,别回头埋怨我不跟你们悬案的通气。 你是为了炫耀吧?林冬暗暗运了口气:抓回来就审? 必须的啊,您知道我,藏不住的隔夜屁。 那成,审讯的时候呼我,不管几点,我同步跟。 得,挂了。 摁断通讯,林冬感觉脸上盯着道视线,抬眼看向已经套上t恤的林宸,问:有什么问题? 这人谁啊?说话怎么怎么那么林宸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自己的感受,就觉着,糙,真糙。 林冬嘴角一勾:罗家楠,市局重案二把手,许杰没跟你提过? 哦呦呦,原来这是就大名鼎鼎的楠哥啊。林宸的眼中立时挂上崇拜的光芒,糙不糙的,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提起罗家楠,许杰向来不吝称赞,很早就在他心目中刻下了此人英勇无畏、敢作敢当、雷厉风行、重情重义之类的英伟形象。当然这是从许杰嘴里说出来的话,要换个人,八成是胆大妄为、无组织无纪律、锱铢必较、抠门、一天不吹牛逼能死、见天给领导怼速效救心的反面教材。 其实,我的目标就是进市局重案,跟着楠哥干。 林冬起身倒水,听背后传来林宸语气崇拜的告白,不觉想笑行啊罗家楠,你也混到有迷弟的份上了,还是省厅大领导家的公子,好好把握,说不定未来仕途坦荡。 端起杯子转过身,他假意不满道:怎么?没考虑过悬案? 不是不是,林队,我知道您是牛人,我爸说话说一半,林宸猛地打了个磕,但看林冬的表情反应过来对方早已知晓一切,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爸说,整个系统里最会带新人的,您要排第二,就没人排第一了,只是我从小听他说那些侦破案件和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惊险经历,还是更想更想去重案体验体验。 闻言林冬视线微凝,片刻后放下杯子,反手撑住桌面,语重心长的:小林,我想以前辈的身份跟你说几句,你能听进去,那是我的荣幸,听不进去,我也不会评判你。 您说。林宸眨巴着求知若渴的眼,同时琢磨自己用不用拿出本本记下对方的话。 林冬郑重道:如果我面试组员时,有人跟我说想来悬案组体验体验,抱歉,哪来的,回哪去,这份职业没有体验那么一说,无论在哪个岗位上都必须全力以赴,每一起案子的背后都有一个破碎的家庭,以及一份致死都无法化解的悲伤,没有人愿意经历这些,而我们,就是受害者及其家属最后的希望,仅仅想体验一下,那也太轻看这份职业所背负的使命了。 面对前辈的教诲,林宸一时语塞,片刻后羞愧地低下头。嘴瓢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没有看轻这份职业,从来没有。原本家里不同意他考警察,可从小听着父亲讲述的故事长大,他心中早已埋下了一颗为正义而战的种子。他执拗地背着家里报考了警务系统,结果出来那天,老爸倒是没骂他,只是语气凝重的告诉他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好好干,别在外面丢老子的脸。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父亲的战友一年比一年少,有些他从小喊着叔叔伯伯长大的人,三四十岁便长眠于地下。 第136章 这身衣服,穿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权衡好措辞,他抬起头,坚定道:林队,您的话我都听进心里了,我保证,终身铭记。 欣慰地点点头,林冬缓下语气:睡吧,明天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不说等下还要跟审讯? 你也要跟? 啊,这机会难得。 你会后悔的,林冬心说。听过罗家楠审人,那光辉伟岸的形象百分百一去不复返,估摸着这孩子得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轨迹了。 不过罗家楠压根没工夫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后辈有何影响,全部心思都扑在抓人上。抓捕王路发的过程算不上惊心动魄,但也确实让人提心吊胆了一瞬。 因着身负命案,带的小弟又朝警察开了枪,落脚地还被抄了,周边道路严密封锁,出也出不去,王路发只能东躲西藏,晚上睡工地,白天躲地下车库。发现他是因为他去小超市买水卖吃的,被正在看法治节目的店老板认出来了,悄默默打电话通知了警方。 重案组接到线报后立刻排查了超市周边所有监控,迅速锁定了王路发的行踪。计划是趁他晚上回工地睡觉时进行抓捕。然而工地开阔四面透风,王路发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且持有枪械,硬围怕对方鱼死网破。于是方岳坤和陈飞商量过后决定,派个人假装工地巡查的,惊一下鱼,趁其注意力被分散,特警再上。 这活儿罗家楠必须当仁不让,不顾祈铭在耳边碎碎念着你看看二吉被缝成什么样了,补丁摞补丁,搁防弹衣外面套上件民工服,提着枪奔目标地点就去了。整个工地有六栋在建的住宅楼,全都尚未封顶,王路发会随机选择一栋楼的随机楼层入住,半夜还会挪地方。跟又不能跟太近,无人机也不好放,所以不知道巡到哪层楼会撞上他。 连着爬了三栋二十五层楼都没瞧见目标,罗家楠累得呼哧带喘,到第四栋几乎是手脚并用。终于,在第十六层发现个一闪而过的黑影,警觉如他立马硬提起口气,手电一扫,假装外地口音喊道:sei啊?sei在那?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穿堂而过的风声,再无半点声响。此时他绝不能回手摸枪王路发正在暗处盯着他呢,一旦他出现任何工地巡查民工不该出现的举动,下一秒子弹很可能穿头而过。 凭着敏锐的直觉,他一步步靠近王路发的藏身处堆放于楼层角落的建筑材料,同时嘴上还得叨咕着:憋躲了,俺都瞧见你了,介是工地,歪头仍不能随便进入 呼的,又是道黑影掠过,电筒光直追而去,瞬间打亮了肩膀宽阔的背影。目标既已暴露,罗家楠无需再装,拔枪的同时厉声喝道:别动!警察! 电光石火间王路发回身扬手,紧跟着砰砰两声,两枚子弹同时出膛!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跟在罗家楠后面静悄悄爬楼的特警一拥而上,将人结结实实摁在了地上万幸,王路发打中了罗家楠身后的水泥柱,罗家楠则打中了他的腿。 回去谁都不许跟祈老师说啊!一枪都没开!听见没有! 枪缴了,人摁了,罗家楠腾出功夫后挨个叮嘱参与行动的各部门负责人。今儿可是累瓢了,还得担心媳妇发飙,可让他过两天踏实日子吧。 不过嫌疑人中枪得送公安医院做手术,审暂时没法审了,罗家楠这隔夜屁必须得憋回去。林冬等到凌晨两点还没等到对方呼自己,只好给陈飞发消息问情况。得知嫌疑人中枪拉去医院了,丢给熬夜看卷宗的林宸一声睡觉,今晚不审了后倒头便睡。 看来男神光环又能多撑几天了。 tbc 第078章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一大早岳林和文英杰便从市里赶了过来, 接上林冬和林宸,重返案发的村子。路上岳林开车,林冬在坐副座翻看文英杰和岳林的走访记录, 后座文英杰和林宸互相看对方手机里的照片, 交流感情。 就听林宸赞叹道:哇塞,英杰哥,你以前这二头肌练得不错啊。 昨天被林宸说自己瘦得像张纸, 今天文-我也是有虚荣心的-英杰特意找了自己生病之前的照片给对方看。约莫是参加工作一年后,和几个同期进队的兄弟在单位健身房比胳膊的照片。当然,他不是最粗的, 但极低的体脂率将体重大多分配给了肌纤维,看着比同身高体重的要唬人。然而也正是因为先前的身体脂肪储备太少, 他发病后消耗极速体重骤降, 眼瞧着从一百四瘦到一百零四。参加悬案组的面试时,他不得不在警服里面多套了两层加绒的保暖内衣,以免自己看上去太过单薄。室温二十五,他脸上热得红扑扑的, 倒也刚好给苍白的脸颊添点血色。 一起进队的都瞧不起我这学艺术的社招警, 那不得让他们好好看看咱多有毅力。 文英杰故作骄傲状,然而说着说着,又禁不住叹了口气:后来医生说, 我就是对自己下手太狠了,所以发病才那么突然 没事儿, 这不都好了么?林宸握拳鼓励他,你加油康复, 早晚有一天能重回巅峰状态。 文英杰皱眉而笑:转过年我就三十了,就算没得病也开始走下坡路了, 哪来的巅峰。 三十?我以为你最多二十五。 第137章 哪有,你看我都冒白头发了。 英杰。 林冬从副驾回过身,打断二人的闲聊:这个,你昨天问的公交车售票员,她说,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的也在那一站下的车,这个女的的人像素描做没做? 做了,在画夹里,我放后备箱了。文英杰点头确认,售票员对这女的倒是印象深刻,穿着一大红衬衫,看着像是新媳妇就多看了几眼,记得她嘴角有个米粒大的黑痣。 好样的。 林冬不吝赞赏。到村里找人辨认嫌疑人的画像,多少还有点广撒网的意味,但和嫌疑人一起下车的,辨认起来更有的放矢。文英杰带了六张疑似嫌疑人的画像回来,分别由该条线路上六名不同的公交车驾驶员和售票员口述而得,昨天和岳林一起跑到快十二点才收工。六张画像就是六张脸,根据以往走访辨认的经验,到村里找人撒开了认,得票多者反而未必是真凶。 林冬实习时经手过一起案子,跟着老警员拿几张人像素描去案发地周边走访,辨认了一圈嫌疑人画像下来,票数最高那个居然是在街口卖烤红薯的。问题人家没有作案时间,他们在现场维护秩序的时候,队长还买了烤红薯给他们当宵夜来着。人的记忆没那么可靠,尤其是事不关己的人或物,只要有一点点外界的干扰或者引导,三观就跟着五官跑了。烤红薯的被指认,是因为他在那时间够久,容貌已经刻印在了周边居民的潜意识里,看到画像,有的人第一反应是找个自己看着眼熟的指认。 到了村里,先找村长。村长快七十了,一辈子都住在村里,谁家几口人几头猪几只鸡,门儿清。看到文英杰出示的新媳妇画像,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这是村西头老何家的儿媳妇,叫文秀,鲍文秀。 她现在还在村里住么? 说着,林冬示意文英杰把其他画像拿给村长看。凶手蹲守魏玉明时需要避人,但他不是本地人,必然事先踩过点,或者,来过村子,走亲串友甚至有过业务来往。魏玉明遇袭的地点刚好是斜坡的边缘,正是使完劲儿放松的一瞬间。而且骑过自行车的都知道,上坡蹬轮,车把常常会因为使劲而晃动,如果此时骑车人受到惊吓,极易失去平衡摔倒。 由此可见,凶手心思缜密,布局严谨。当时做出的嫌疑人画像是,此人二十多岁,性格鲁莽,年轻力壮。但通过详细的分析并结合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林冬认为,凶手的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有较为丰富的人生经验和谋划能力,且行凶时沉着冷静,亦非慌乱之中乱棍将魏玉明打死。 他一开始就是奔着打死魏玉明夺枪而来的。 看到文英杰拿出那么多张惟肖惟妙的人像,林宸的嘴巴惊讶张开都是左手画的?英杰哥好棒啊! 她最近不在村里住了,去北边给儿子带孩子去了。村长边说边眯眼打量文英杰给的画像,边看边摇头,没印象没印象,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个 忽的,目光一定,朝文英杰抬起手:小伙子,有笔么?给我用一下。 文英杰忙从包里翻出铅笔递上,就看老村长颤颤巍巍的人像脸上画了两个圈,涂黑,随即激动道 这个这个,戴上墨镜,有点像以前往我们村送化肥那个化肥站的司机! 林冬倾身向前:您确定? 老头儿左右摆头,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语气七分笃定三分含糊的:他下兜齿嘛,下巴有点往前撅,反正我看着挺像,要不你们再去问问别人。 行,我们再去问其他人,麻烦您了。 希望不是烤红薯的历史重演,林冬心下默念。转头交代岳林和文英杰去村西头老何家问鲍文秀的联系方式,自己拿着画像带林宸走家串户地辨认。整整一圈八十多户走下来,他感觉历史可能要重演了,被老村长戴上墨镜的那个化肥站司机,受到了最多的指认。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他那长相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听说他以前还蹲过大狱,警察同志,抓他指定没错。 鲍文秀也联系上了,文英杰通过微信给她发了画像的电子版,问她是否能认出当初那个和自己一起下车的男人。鲍文秀琢磨了半天,指认了第二和第四张。第四张就是那化肥站司机的,看来她也逃不过潜意识影响。 当然,不排除这个司机的嫌疑。趁着林冬他们吃午饭的工夫,秧客麟那边已经把此人的背景信息挖了个底儿掉张威,现年五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五,初中学历,户口所在地为德新县南溪镇白沟村,婚姻状态为离异,亲属关系是父母已亡,哥姐各一个,还有个嫁到江西的女儿。八八年张威因打架斗殴伤人而被劳教过,出来之后一直在化肥厂工作,直到十年前化肥厂地皮被收购,买断工龄提前退休。 说是午饭,实际上已经下午四点了,走了六个小时,林宸感觉自己脚肿得鞋直发涨。许杰可从来没这么使唤过他,以往带他跑案子,都是去证人公司的办公室或者会客室,喝着茶吹着空调做笔录。果然如他老爸所说,跟着林冬,就得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 英杰,你跟岳林回办公室,把这张鲍文秀指认出的画像做一下老龄化模拟,挂系统里查一下。林冬说着转过头,林宸,吃完饭跟我去找趟张威。 第138章 三个人各自点头,继续闷声扒饭,连文英杰都饿得多吃了一两饭,那俩更是跟饿狼一样。四个人点了六个菜,眼瞅着有点不够吃的节奏,但,办案经费就这么多,菜没法加了,好在大米饭管够。林冬已经吃完了,起身走到店外,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点了支烟,顺带回消息安抚唐喆学。 唐喆学这几天都快闲得长毛了,走访走不了,抓人罗家楠也不带他玩儿。听说抓捕现场很是惊险,可问谁,都是口径一致的啊,就罗副队开了一枪打中的嫌疑人,让他不由怀疑,这又特么是罗家楠为了防止祈铭发飙而事先串的供。他还不了解罗家楠?嫌疑人不逃跑不拒捕不反抗的,能开枪?但凡给这哥们一个近身的理由,跟单位里攒的那点憋屈不得一拳拳招呼出去? 听着耳机里里源源不断传出唐喆学的案情分析,林冬淡笑着释出口烟:恩,还说昨晚连夜审人呢,结果送公安医院去了。 也好,等能开口了,我跟楠哥去审。唐喆学感觉脑子三天不动就跟锈了一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拿来编排罗家楠,祈老师那边没找你抱怨? 他现在抱怨罗家楠已经不找我了,貌似老杜更适合当他的倾听者,主要是我不怎么向着他说话,伤他自尊心。 呵,说句不好听的,他和楠哥能过这么久,也是突破人类的忍耐极限了。 是,那天我还跟他说,不行就离了吧,这么折腾下去,少活多少年,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清了清嗓子,林冬模仿祈铭的腔调说:我俩今天离婚,明天罗家楠就得被开除公职,方月亮一直是冲我给局里捐钱的面子才屡屡忍受罗家楠的造次。 哈哈哈哈哈哈 耳机里传来唐喆学的爆笑声,没想到祈铭看着挺不食人间烟火的,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笑够了,又问:你们走访的怎么样了,锁定嫌疑人了没? 林冬把情况给他转述了一遍,末了总结道:我的直觉是,张威嫌疑不大,而且当时大范围摸排里就有他,真有问题,不至于查不出来,我更倾向于二号嫌疑人画像。 尽管早已知晓林冬的厉害之处,但永远有让唐喆学更惊讶的情况出现:排查了一千多人,名字你都记着? 你让我挨个背肯定不行,但只要提到,我脑子里有印象。 牛 话音被护士姐姐的唐警官,该量体温啦打断,正好林宸吃完了出来找他,林冬匆匆说了声好好养伤,记得想我后挂断了通讯,进屋去付账。去找张威不用坐公交了,白沟村离着有二十多公里远,林宸看林冬问岳林要车钥匙,心里多少感到丝安慰。不是他娇气,主要走访不光腿累,脑子和嘴一个都不闲着,而且刚吃饱血糖上来了,人有点恹恹欲睡。 上车看林冬往额角点清凉油,林宸有样学样,要过来也点了两滴。被挥发性的味道一刺激,瞬间清醒,趋于迟钝的大脑也飞速旋转了起来:对了,林队,我记得在卷宗上看到过,这个张 林冬当即打断:从现在开始,把卷宗上看过的都给我忘了。 啥?忘忘了?林宸顿感自己的付出人间不值得,内心无声呐喊那我昨天白熬夜!白看好几百页的走访记录啦! tbc 第079章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去往张威家的路上, 林冬看林宸有点闷闷不乐的,意识到自己打击了对方的积极性,遂耐心解释了一番用意:暂时性忘记卷宗内容是查悬案的必备职业素养, 尤其是摸排走访问询记录, 每个侦查员的思路不同,抓重点的方向亦不同,忘掉原本的内容是为了避免思维固化, 要是按着原问题捋一遍,重访便失去了意义。 得了前辈的教诲,林宸豁然开朗, 歉意道:不好意思林队,我不是跟您甩脸子, 我就是我就是跟自己较劲, 觉得跟不上您的步调。 慢慢的你也会摸索出属于自己的步调。 穿梭于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之间,林冬镜架上凝起前车尾灯的红光,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了几分。许久没一对一的带过新人了,上一次如此耐心有加地引导一个后辈, 还是唐喆学刚进悬案组的那段日子。区别在于, 唐喆学是那种内心阳光充满自信,带着满腔热情而来,无惧挫折和评判, 目标明确勇往直前的人,于他也深受感染。至于林宸, 他看得出来,这孩子还没想好自己真正要什么, 优点是能够虚心听取他人的意见,善于反省及时调整。 据此, 他决定给对方增加一点自信:其实我在你爸手底下干的时候,也感觉跟不上他的步调。 林宸诧异道:您还跟过我爸啊?什么时候的事? 恩,是他干缉毒时候的事。 提起过往,林冬的嘴角勾起抹淡笑:当时专案组决定安排他和毒贩交易,另外还要带个马仔,他选上我了,因为要去外地,临出发之前,我在屋里收拾行李,他看见了,过来一脚就给我行李箱踹地上去了,东西散了一地,然后他撂下句你特么不是去旅游的转脸走人。 这么粗暴?林宸记忆中的老爹不是这个样子,问:那您当时得多委屈啊? 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心情,林冬中肯地评价道:委屈倒是不觉得,就是感觉你爸那人有点凶巴巴的,而且对新手没什么耐心,不过重案出来的人嘛,难免,都是土匪下山的脾气。 第139章 现任总队林白河曾是陈飞的师弟,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家都是总队了,陈飞还在重案,由此可见土匪窝子出来的不一定不适合走仕途。看着现在的林白河和陈飞,林冬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的许杰和罗家楠。许杰说是为了老婆孩子调任,然而以林冬过往的经历来看,下沉到区县单位,是开启仕途的第一步。 那,后来呢?林宸眨巴着好奇心旺盛的眼。 后来我背了个双肩背就跟他上大巴了,一件换洗衣服都没带,包里只有枪,四十个小时,我完全不敢合眼,生怕枪丢了,下了车脚底下直发飘,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接头,一点不夸张,在茶餐厅里等着毒贩的时候,我看菜单都是重影。 我爸也四十个小时没睡? 他睡得香着呢,打呼噜打得同车旅客直骂街。 林宸被逗笑了:他就不怕丢枪? 他是为了练我,他说,如果是盯人,别说四十个小时,就是八十,一百六,也得把人盯死了,所以从那次之后,不管是跟踪还是远途押运嫌疑人,只要目标进入到我视野范围内,我一秒钟都不会睡,最长的一次大概是八十四个小时不眠不休。 哇哦,真有毅力。 林宸禁不住感慨。如此说来,刚才磨那六个小时的鞋底子真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轻笑表示马屁收到,林冬又问:家里不同意你干警察吧? 林宸一愣:啊您怎么知道? 你爸曾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过我将来可不让我儿子干这糟心的差事。 事实上这句话很多老警员都说过,但另一个事实是,仍有许多后辈力量来自于他们的儿女。有时在各自的单位碰上,还得假装不认识。慢慢的,会有人离开队伍,去往更适合个人发展的职业。对于这样的人,林冬从不任意评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职业的选择一开始可能是因为热情,因为对父辈的崇拜,甚至仅仅可能是因为光鲜。然而这注定是份磨人的工作,当热情耗尽之时,离开,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车厢里沉寂了一阵,许久,林宸叹出口长气:我爸是不希望我干警察,所以从来没教过我该怎么做一名侦查员,他说,师父愿意教,就跟师父学,师父不愿意教,那就自己偷着学,要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干不了侦查员。 起码他帮你找了个愿意教的师父。 林冬默默吐槽。少有不为子女着想的父母,自己使不上劲也得帮孩子找个引路人。以前他羡慕过那些父母都在系统内的同事,因为遇事有人教,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而他则是独自前行,哪怕碰壁碰得灰头土脸,也要咽下所有的苦楚,继续摆出职业笑容。 林队。 恩? 要是我申请去悬案,您要我么?我看有内部招聘,悬案在招组员。 不好直接拒绝,林冬委婉道:这次招的明确要求有法医、鉴证相关专业背景,你大学本科学什么的? 汉语言文学 林冬替他尬了一瞬,当然不是说学汉语言就不能干警察了,而是应用面确实有点窄,除了进机关写文件也就剩你有没有往技术方向发展的意愿? 林宸纳闷道:我学这个能搞技术? 恩,笔迹鉴定,林冬点头确认,能干好这个的,首先要有很深的文学造诣,同时对历史、民族文化、各地风俗、语言习惯都要有深入的了解和研究,专家级的笔迹鉴定不单单是对比出哪两个字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就行,还能通过证物上留下的文字,来分析嫌疑人的性别、性格、从事职业乃至年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让你爸请省厅司法鉴定中心的万老师给你讲讲他通过笔迹鉴定破过的案子。 一时间有种被打开新世界的感觉,同时林宸意识到自己对这份职业的了解还是太浅显了。干侦查员可能无法超越父辈的成就,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有,但如果搞技术的话 转头快速看了满眼晶晶亮的后辈,林冬轻巧道:小声说,我原来想干这个来着,可惜万老师不要我。 啊?为什么? 他嫌我坐不住。 您还坐不住?林宸深感诧异,白天那六个钟头您得有一半的时间长在椅子上。 真实的理由是,万老师嫌林冬长得太好看,感觉让这孩子进研究室,容易干扰女研究员们的心情,甚至有可能降低工作效率没辙,老学究的奇葩雷点。 一路聊一路堵,快七点了才到目的地。张威家是那种独门独院的农村自建房,到地方下了车,见院门紧锁,院内黑漆漆的也没开灯,林宸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没人在家吧? 林冬抬手示意他别着急,随后上前叫门。意料之中的,无人应门,又打电话,结果打电话也没人接,不过一遍没人接林冬又打了一遍,这一次边打边将耳朵贴到院门上,隐隐约约的,听里面传来电话的铃音。摁断通讯,里面的声音骤然消失。 撤身退后两步,他仰脸看了看两米多高的院墙,继续后退。退到另一个院子的墙根底下,他深吸一口气,助跑几步噌的扒上墙边,找了个借力点后用力一蹬,干脆利落的翻上院墙。林宸在底下都看傻了,脑瓜子一片空白,直到林冬翻进院内,打开紧锁的大门放他进去才恍然回神 第140章 林队,咱这个算非法闯入吧? 紧急避险原则,屋内有人遇险就不算。 说着,林冬反手摁亮钥匙扣上的迷你电筒。临近冬至,七点不到天就全黑了,眼下院子里黑压压一片,没点亮的话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北边三间都没人,行至西屋,电筒光透窗而过的瞬间,林冬视线一凝,立刻跨步到屋门前拧把手该死!锁上了! 来不及多想,他裹着衣服下摆握拳哐的砸碎玻璃,从破碎的玻璃窗伸手进去拧开把手。进屋后林宸算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冒火了张威倒在地上,只穿着背心裤衩,眼下已是人事不省。 矮身探了下对方的脉搏,林冬立刻吼道:赶紧的!帮我把人抬车上去! 林宸手忙脚乱地帮着抬人,边抬边问:他怎么了? 像是脑梗。 没确定是否是涉嫌刑事案件之前,林冬不能过度破坏现场,但人必须得救。张威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看样子像是刚起床又突然晕倒在地。体表无明显外伤,下面失禁,四肢僵硬,口角遗涎,地上还有滩呕吐物,以上种种症状疑似脑梗。不排除中毒的可能性,只是房间内没有嗅到任何熟悉的农药或者有毒物质的气味。 将人安置到后座上,林冬拉响警笛,一路风驰电掣赶至最近的医院。等医生推着轮床进了抢救室,林宸站在急诊大厅里惊魂未定的:我的妈呀,这也太刺激了,走个访还能遇上紧急抢救。 没遇上那烂得流汤儿的,你烧高香吧。 挽起弄脏的衣袖,林冬云淡风轻地吐着槽。 tbc 第080章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因是警方送来的病人, 医院给开了绿色通道,全力抢救,该做的检查一个不落。和林冬的判断一致, 张威因脑卒中导致昏迷, 命是暂时抢回来了,考虑到后续的治疗,医生建议转去更高一级医院。 这个决定得家属做, 我们正在联系他的女儿。 看林冬忙着和医生沟通,林宸很有眼力见的打电话通知了辖区派出所同僚。张威的女儿张若琴暂时联系不上,电话能通, 但是没人接,要么是没听见, 要么是诈骗电话接多了, 看见陌生号码不理不睬。林宸坚持不懈,响到断再继续打,一直打了十五个,对方才终于接起电话。 等待辖区派出所同僚过来接手的空当, 林冬在急诊大厅靠墙的塑料椅上寻了个位置坐下, 摘去眼镜,双肘支于膝头,双掌扣脸用力揉搓。突发状况, 肾上腺素飙升,褪去后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习惯了有唐喆学跟随左右, 已经许久没有需要一己肩负的情况,像之前翻墙凿窗搬人之类的力气活, 对方在的话,绝轮不到他受累。 说是不依赖他自我反省着结果少用一天洗面奶都不得劲。 林队, 联系上张若琴了,她说这就往过赶,大概两三个小时吧,她老公开车送她过来,得先把孩子送婆婆家去看着。 随着话音,林宸将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递到林冬手边。抬眼看向贴心的后辈,林冬接过矿泉水瓶,温和道:谢谢,你也坐下歇会吧,昨儿一宿没睡。 事实上林宸这会是一点也不困,头回遇见如此惊险的一幕,小心脏到现在还嘭嘭的。跟着许杰可没这出,现在回想起来,貌似是被对方重点保护了,看来老爹的名号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领导照顾,坏处是领导照顾过头了。 坐到林冬身侧的空椅子上,林宸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完自己手里那瓶水,随后长释出口气:这下我爸再问我工作中遇到什么情况时,我可有的跟他吹了。 林冬淡笑不语,默默喝了口水。带少爷兵可以攒人情不必多言,但投资就有风险,万一遇到危险给人家孩子折那了,没法跟领导交代。如果是眼高手低的那种,他不担心,因为这号人遇到危险往往缩的最快,可林宸这孩子他看的出来,林宸有心超越父亲的成就,却不知道往哪使劲儿,毕竟干到林白河那份上基本就是天花板了。所以他才从前辈的角度出发,给对方指了条技术型的职业发展道路。未来一定是技术主导一切,别说未来,以前干刑警也不是光会分析案情会扑人就行,最起码得是个杂家,什么都得懂点。 像秦骁之所以深受吕文兵重用,是因为他遍学各地方言,对地方口音有着极高的敏感度。古诗有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一个人就算改变外貌,但从小养成的口音很难改变,尤其是成年之后离开故土的,再过三四十年,说话还会带着家乡味。有些地方的口音比较接近,比如云贵川地区,两广地区,或者像内蒙,西边说话像陕西,到东边就那嘎达了,可即便如此,不同区域的人即便口音相近,某些固定用词还是能凸显地方特色。 林冬听吕文兵讲过一事儿:秦骁去黑龙江追逃,中间带徒弟吃饭,点菜时老板儿子在一旁疯跑,突然啪叽摔了一跤,当场躺地上哇哇大哭,当爹的瞧见随口骂了句勾!;秦骁听到后问他你老家是郴州的吧?,却发现对方脸色突变,后面也遮遮掩掩不出后厨了;多年的追逃经验让他留了个心眼,吃完结账后顺走了老板写菜单时的笔,用提取到的指纹对比上了一个在逃二十余年的杀人犯。 想到秦骁,林冬拧紧瓶盖,拿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问大狗的身份摸排进度。然而秦骁办差事不喜欢被人追着屁股后头问东问西,只简短的回了他【等我好消息】便不再搭理。个色人,林冬无奈而笑。想想被秦骁带着的那俩仔,不免为他们捏把汗。葛英雄给派来那俩孩子有热情有干劲儿,但看的出来,秦骁并不喜欢带这号除了一腔热血没啥经验的青瓜蛋子,美其名曰容易坏事。具体有没有被坏过事儿不得而知,林冬知道是,秦骁唯一的徒弟厉宁,是干了五年刑侦之后才调去的追逃处,而且之前还拿过个人二等功。 第141章 不多时,辖区派出所同僚赶到,了解完情况又帮着联系了张威村里的领导,然后村里通知了张威的哥哥和侄子。据张威哥哥说,张威离婚后一直是带着老妈和女儿生活,后来老妈没了,女儿嫁去外地,他也买断工龄下岗了,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跟家喝喝酒听听评书什么的,日子过得十分单调。这不是他第一次梗了,去年年初的时候就梗过一次,那次还不算严重,只是左手不太能动,医生要他戒酒,他不听,依旧隔三差五的喝。旁人劝他,他还骂人家多管闲事,为这,女儿都不乐意回家看他。 听起来不太像是负有命案在身的人的状态,不过从警多年,林冬见识过的人类多样性连《进化论》都解释不了,所以还不能妄下定论。只是医生说张威这次梗的位置会影响语言功能,便是苏醒之后可能也无法接受警方的询问。 幸运的是,从赶来的张若琴口中,林冬得知了张威于案发之日出现在村子里的缘由 我爸在那村里有个相好的,我妈就为这事儿跟他离的婚。 张若琴边说边翻楞着小白眼,满腹不屑,父女关系可见一斑。刚林冬听医生说,她不同意把张威转去上一级医院治疗,嫌花钱多,来看父亲只是尽一下为人子女的义务,对警方院方的救助连句谢都没有。倒是无法责怪她,小小年纪便因父亲的错误而失去了母爱,当妈的离婚后又远嫁河北,这么多年来和亲生女儿再无联系。 提起往日种种,张若琴义愤填膺的:我爸还想把那寡妇娶进门给我当后妈,我不同意,拿剪刀指脖子,告诉他,那女的敢进门,我就敢死他俩面前! 够辣的,林冬眯眼而笑。张若琴的老公陈捷从露面就没说过一句话,老婆说啥是啥,看得出来,是个老实人。等张若琴被医生叫走交代医嘱,陈捷才把林冬和林宸拉到一边,小声说:二位警官,你们是调查魏所长那案子吧?我跟他儿子是同班同学,这事儿,我们当时全校都知道,还给他们家捐款来着。 听话茬是有情况要说,林冬示意林宸注意记录,然后问:那有什么是大家不知道的? 陈捷犹豫了一下,探头往抢救室的方向看了看,谨慎道:我听我听家里大人说就我老丈人那个相好的,那个寡妇跟魏跟魏所长也有一腿 关于这一点,卷宗上的证人证词有提及,在林冬听来并非新鲜事。魏玉明是派出所所长,辖区内的鳏、寡、孤、独都是他的帮扶对象,逢年过节的,他经常会送米面油给寡妇家。寡妇门前是非多嘛,看他时常出入对方家中,那些个长舌妇闲的没事坐一起嗑瓜子聊天时就编排人俩。 不管有用没用,他还是对陈捷表达了感谢: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会追着往下查查。 内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边说话,陈捷边朝抢救室那边探头探脑,生怕老婆突然出来似的,内个,说是他俩,他俩有个孩子 孩子?林冬飞速回忆卷宗里的证人证词,没有,没人提过这事。当然,也许是谣言的一部分,也许是无风不起浪。那位寡妇还健在,只是今天走访时没碰上,基于此,林冬考虑还是得返回去再确认一下这个信息的真伪。虽然也许和魏玉明遇害无关,但遇到线索总该蹚一蹚。 这时张若琴出来了,塞陈捷一把单子,命令道:去!交费去! 老婆的命令即是圣旨,陈捷拿着单子奔收费处就去了。林冬见该问的都问了,也有家属接手了,礼貌告辞。出急诊大厅,林宸仰脸看向墨黑的夜空,长长缓出口气:现在去哪啊林队? 都这个钟点了,回家里貌似也睡不了几个小时。 林冬抬腕看了眼表:回市里,你去悬案办公室找岳林凑活一宿,我还得去趟二院。 啊?为啥? 我有个同事,中枪住院了,我去看看他。 这么晚? 这不刚十点么?从这开回市里也就半个小时。 啥同事啊,这么上心?林宸稍感诧异。 说是开半个小时就到市里,但算上送林宸去局里的工夫,林冬到医院已经十一点多了。住院部大楼从外观上看,只有星点病房还亮着灯,进了外科病区,楼道里更是一片寂静,唐喆学也早已睡下。迷迷糊糊的,他感觉怀里多了个东西,反应了一下,一激灵睁开眼 组长?你怎么来了?几点了? 刚过十一点。 靠在对方心窝的位置,林冬摸黑伸手抵上他的嘴唇,虽然现在房间里就剩唐喆学一个病号,无所谓说话声音大小。本来不想折腾,可一看唐喆学发消息说隔壁床的出院了,他立刻决定过来蹭蹭自家洗面奶。有时候他也很矛盾,关于到底要不要送唐喆学去追逃处进修这事,那意味着两个人要异地一段时间。彼此很少分开四十八小时以上,甚至连祈铭都曾吐槽过二吉就像冬瓜上异变的增生物一样。 默默相拥了片刻,林冬正被温暖的胸膛裹得昏昏欲睡,忽觉有只爪子在背上上下其手,瞬间清醒一把摁住:你干嘛? 你这个钟点过来,问我干嘛?唐喆学一脸无辜的,你算算咱俩多少天没那啥了,趁着没人,还不哎呦呦 第142章 出息的你,祈铭白恐吓了是不是? 收回按在对方背上的手,林冬无情命令道:别闹,睡觉,我明天还得早起。 唐喆学委屈巴巴的:你不觉着硌得慌啊? 你消停睡觉,一会就不硌了。 话虽如此,但横竖唐喆学不用喝补血口服液撑门面。 tbc 第081章 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赶在护士进屋查房前, 林冬已经起床洗漱完毕,还买了早餐回来,伪装成一大早过来给病号送饭的家属。另说唐喆学确实恢复的挺好, 昨儿晚上小二吉生龙活虎的, 招得他口干舌燥,最后还是得用手解决。要不是担心折腾动静大了给缝合线崩了,他横竖得让这兔崽子缴足了公粮。 离开时正碰上唐华, 林冬本想打个招呼就走,却被对方拉到走廊尽头的窗根底下。出于对长辈的尊重,林冬耐心地听取对方的唠叨:冬子啊, 吉吉这次算命大,没伤着根本, 以后再有这种事, 可不敢让他往上冲了,你也一样,不好强出头,我听说现在都是特警执行抓捕任务什么的, 你说你们一没枪二没盾的, 就凭一副手铐,怎么制服持枪歹徒啊?那不是白白送人头么? 恩,以后不会了。 林冬点头应是。突发状况, 根本来不及通知特警,但他无心解释。很多人都有这个问题, 诚心实意的关心你爱护你,可关心爱护的同时却又带着责怪的口吻, 好像被犯罪嫌疑人开枪打伤是他们选错了职业一样。跟外人面前一个个可会设身处地了,独独到自己家人这, 关心话也听得让人憋一肚子气。 不过这也是唐华拿他当自家人的证明,如此想着,便生不起气来了。 看起来唐华还有话想说,但因为林冬的不解释不反抗而无法继续输出,末了讪讪地来了句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有空来家吃饭,想吃什么让吉吉跟我说,我给你们做,转头走人。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病房拐角,林冬默默顺出口气。以前没家人的时候感到孤独,现在拜唐喆学所赐,伯父姨妈堂哥表姐的多了一堆,还给他拉家族微信群里去了,天天看老人家们发谣言、小辈们顶嘴辟谣,热闹极了。 进办公室没瞧见林宸,林冬以为孩子还没起,去休息室寻了一圈却没找见。问岳林,岳林说去食堂一起吃饭时碰上罗家楠了,林宸上前表达了一下仰慕之情,惹得罗家楠龙心大悦,一把给拎去重案办公室了。 这是好容易逮着个能吹牛逼的了? 林冬无奈皱眉,下楼去捞人。果不其然,还在楼道里就听见罗家楠那烟嗓跟高音喇叭似的:不是哥吹牛逼啊,小林,后面刑技现勘的时候确认那王路发是瞄着我眉心开的枪,我特么但凡反应慢零点零一秒、老老实实站那不动窝,绝逼当场爆头! 你预见到他会开枪?林宸那动静听着,得是崇拜的立方。 必须的啊,既然对方手里有枪,那就得时刻绷着会吃枪子儿的弦儿!你可得记住了,当成条件反射刻骨子里! 正当罗家楠大放厥词之际,林冬感觉身边忽悠窜起阵风,定睛一看,呦呵,祈铭气势汹汹地奔着重案组办公室去了,进门就吼:罗家楠,你不说嫌疑人没开枪么?那黄智伟出这报告上哪来的两枚子弹!? 整个一层瞬间陷入寂静,吹牛逼的不吹了,拍马屁的不拍了,就连林冬都顿住脚步,认真思考是否该进去当个电阻,打断祈铭的输出。算了,深思熟虑了零点一秒后,他决定留机会给祈铭打破林宸的滤镜。这孩子被保护的有点过头,见识下人间真实不是什么坏事。 他转身进了电梯。约莫过了一刻钟,林宸也回悬案办公室了,表情明显有些紧绷,一脸质疑人生的表情。拉过唐喆学的转椅坐到文英杰旁边,林宸犹豫了一会才谨慎地问:英杰哥,那个祈老师是什么级别的领导? 文英杰照实回答:法医室的主管法医。 法医?林宸露出被刷新价值观的表情,那楠哥怎么被他骂得跟三孙子一样?大气儿都不敢出。 不用跟审讯了,光听祈铭一顿输出,罗家楠伟岸英武的形象已然一去不复返。 这个嘛文英杰认真想了想,余光瞄到林冬别传八卦的眼神,轻咳一声委婉道:楠哥有把柄攥在祈老师手里。 什么把柄?林·好奇宝宝·宸下意识地刨根问底。 岳林插话道:既然是把柄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反正他俩一直那样,楠哥负责作,祈老师负责骂。 我男神这么rua么林宸的侦查员之心蠢蠢欲动,滤镜虽破但还没彻底粉碎堂堂重案组二把手,能任一个搞技术的捏扁揉长?不行,回头我得问问老爸,这祈老师到底什么来头,能把楠哥那种豹肝虎胆的人训得跟土拨鼠一样,除了点头哈腰一句都不敢反驳。 忽听林冬敲白板召集众人开晨会,林宸忙拿出记录本拖着转椅出溜到前排。岳林被他挡住了,伸手轻敲了他后脑一记,他搓着头回头冲对方吐了下舌头。氛围真好,感觉是因为除了林冬之外没人知道他底细,同事间打打闹闹的再正常不过。要说刺激的话,肯定是重案更刺激,刚不还说么,子弹照着眉心打。 第143章 呃刚看祈老师戳楠哥脑门那劲头,感觉比子弹破坏力还强。 正琢磨着,他被办公室角落里传出的林队,齐露的身份信息没追到,但是这个叫齐宝珠的人,有可能是她吓得惊了一瞬,猛往后搓了下转椅,正撞岳林膝盖,不出意外又被敲了记后脑勺。出声的是秧客麟,从昨晚到现在,林宸第一次知道悬案组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并暗暗发出了与许多人同样的质疑这人不喘气么? 说话的同时,秧客麟探身将pad递向林冬,回身时正对上林宸诧异的视线。他迟疑了一下,感觉自己应该笑一笑表示礼貌,但冷不丁的,硬挤不出笑来,憋了半秒居然皱起了眉头。这让林宸以为自己直勾勾看着人家的行为被嫌弃了,忙错开视线,尴尬得脸色涨红。何兰见状抿嘴忍笑,无意识地偏头寻找同盟,却不巧对上文英杰的视线,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还稍稍显得有些尴尬。 气氛的微妙变化尽数落在林冬眼中,回手再次敲响黑板,示意众人将注意力投到自己身上:秧子,兰兰,你们追着这个齐宝珠继续挖,英杰,人像对比如何? 刚挂上。 文英杰说着,收回盯在何兰尴尬侧颜的视线。尴尬是因为昨晚何兰煲电话粥时过于投入,没注意到他进办公室了。他也不是故意听对方讲电话,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声打断。后来岳林进屋动静大,惊到了何兰,这才发现他也在,而且是一直在的样子,赶忙收拾东西下班走人。至于那通电话的内容,以文英杰听到的部分来判断,起码是暧昧对象何兰的每句话都像是在试探对方的心意。 失落是有点,但同时他也衷心祝福何兰能找到好的归宿。他觉得自己一生都在错过,从高中时的同桌,大学时的班花,研究生时导师家的掌上明珠,到入警后队上的内勤小妹,何兰以及荣森。前期是因为他自视甚高,一门心思追求灵魂伴侣,后期是无法保证未来,干脆自我封闭。想执掌命运,却反过来被戏耍,当初确诊白血病时的那一刻,他看着窗外高挂的艳阳,竟周身寒栗阵起,感到无比的寒冷。 微笑,是心头伤口的形状。 散了会,林冬带林宸继续去村里走访,刚和那位声名远播的寡妇联系过了,确认对方在家。文英杰也要跟着去,手头暂时没活儿,在办公室里闲着也是闲着。何兰看起来像是有话想跟他说的样子,算他懦弱好了,并不想当面听对方亲口说出英杰,以前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之类的定论之语。 林宸是不知道他心里揣着事儿,去走访的路上一个劲儿地找他聊天,说昨晚多么多么惊险,又明里暗里拍林冬马屁,大赞领导处事不惊决策果断。文英杰昨晚没睡多久,本想趁路上这段功夫眯一会,结果被对方叨叨的,一秒钟眼也没合成。 到地方下了车,他趁林宸不注意,与林冬耳语:这小子要是来悬案,咱可就没踏实日子过了,您瞧瞧那嘴,开了光似的,他才多大啊?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套溜须拍马的歪风邪气。 恩,回头扔重案去,搁罗家楠手里什么毛病都能治。 林·知人善用·冬淡定回道。所以说不能让文英杰他们知道林宸的家庭背景,不然没法客观看待。想来林白河虽然没指点儿子刑侦方面的专业技能,但职场上那一套,尤其是办公室政治,恐怕倾囊相授了。 寡妇家离魏玉明家不远,隔着三座院。说起这寡妇,简梅,和魏玉明的老婆还算沾亲带故,好像是魏玉明老婆堂叔也不表叔家的二婚老婆带过来的继女。从工作方面讲,魏玉明对她的照顾符合派出所所长的身份,从老婆那论,都是自家亲戚,平日里家里有点男人该干的活儿,搭把手实属应当应分。好比林静雯那,需要干点什么力所不能及的活儿,朋友圈发个求助能召来一巴掌壮劳力。 比起魏玉明他们那代人,简梅的年纪不算大,刚满五十四岁,而她守寡时才二十七。虽然婆家有贴补,政府有补助,可她一个女人,并未再嫁,这么多年也算是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一双儿女。现如今女儿在县上的地质局工作,儿子是电力系统的,负责检修深山里架设的电塔,常年不在她身边。昨天她回娘家走亲戚了,没碰上林冬他们,今天得知他们要来,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窗明几净,待客用的茶水果盘零嘴瓜子一应俱全。 看得出来,是个场面人。 简梅书读的不多,在她那个年代,女孩子的教育并不受重视,更何况还是二婚带着的拖油瓶,她勉强读完小学就不读了,跟着镇上的裁缝做了六年学徒,然后经由媒人牵线搭桥,嫁到了此地。嫁进来的头几年日子过得还算和美,五年生了仨,一个闺女俩儿子,最小的儿子刚生下来没多久查出了母细胞瘤,拖了九个月,没了。她丈夫魏功名为了给小儿子治病,在外面欠下了不少饥荒,最后人财两空,不得已离家去深圳打工,后来遭遇了施工事故,死在医院里。工头闻风而逃,她一个没多少墨水的农村家庭妇女又不懂得维权,去了一趟深圳,只带回了丈夫的骨灰和甲方出于人道主义给的两万块钱抚恤金。 那个时候,谁不骂我一句扫把星啊。提起过去的种种,简梅不禁红了眼眶,摸出手绢,鼻涕眼泪一块擦,我也不想对不起我男人,再说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呐,可我没办法啊,我男人死了,分家时分的田让他兄弟兄弟媳妇占了,说我一个人伺候不了那么多的地,就给我留一亩半,一年到头勉强够我们娘儿仨的口粮,可还欠着那么多外债,我不找个男人靠着,化肥钱都拿不出来。 第144章 她承认跟张威有一腿,但提及魏玉明,断然否认:魏大哥是好人,谁也不许脏他的名声!那年下暴雨,后山滑坡,要不是他,我们娘儿仨都得埋房子里头!你们现在看见的这个小院,是他帮我找村里批地盖起来的,一砖一瓦,都搀着他的恩情! 从情理上讲,林冬同情简梅,但从工作角度出发,任何只言片语的传闻都要确认:恩,有件事,我说了,您别动气。 您说。 话音未落,简梅擤了把荡气回肠的鼻涕。旁边林宸看她那手绢叠的没法再叠了,有心掏面巾纸出来,却被文英杰在桌下摁住了手。他疑惑转头,看对方以口型告知别打断林队的询问节奏,当即意识到自己肤浅了。 林冬尽可能语调平缓的:是这样,我从旁人口中听说,您和魏所有一个孩子? 嗙的一声,简梅一巴掌拍上桌子,杯子里茶都被震了出来 杀千刀的!传这糟心烂肺的谣言!谁说的!不怕我剪她舌头! 尽管已经预见到会出现类似的状况,但林冬仍是不免感慨哪有温顺的寡妇,都被生活逼成泼妇了。然而没等他出言安抚,又看简梅忽悠站起,一手叉腰,一手指向门外,用恨不能全村都听见的嗓门吼道:自己干的那点烂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往我身上泼脏水,不看看自己屁股擦干净没有!谁家婆娘偷汉子,谁家男人在外面养小,我门儿清!呸!臭不要脸的一帮子! 来来来,您坐下说,坐下说。文英杰及时出言平息对方的怨气,大姐,我们就是来扫听消息的,您跟我们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文英杰虽然有病弱像,但架不住底子好,笑起来有老少通杀之能,加上张口闭口的大姐拉近年龄差,一下子就让简梅的气儿消了一半,坐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灌水。林冬斜睨了对方一眼,心说还说人家林宸,你这拍马屁的水平也不低。 缓过口气,简梅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攒了三十余年的八卦全抖搂给了警察同志们。林宸听得一愣一愣的,笔记记到字都飞了昨儿走了八十多户,听下来感觉有一半都特么混着过日子。 其间鲍文秀这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抬眼看向林冬,发现对方的表情也凝住了一瞬。按照简梅的说法,鲍文秀家的男人不行,她那儿子就不是跟自己男人生的,而是从外面借的野种。 听林冬说让自己着重讲讲鲍文秀,简梅理直气壮的:政府发补贴用的银行卡都在支书手里,有一回我去支书家领补助,路过鲍文秀她家门口,听里面传来摔打的声音,她男人骂她不要脸的婊/子,她骂她男人是没用的阉猪,她男人娶她不是头婚,前面娶了俩都没生养,到她这也是三年没开张,后来鲍文秀回娘家待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抱了个大胖小子,逢人便说之前回娘家养胎去了,呸!谁不知道那不是她和她男人生的! 不是她和她男人生的林冬视线一凛,想起之前方明月从表姐李希涟手里抱养的男孩,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说不定,那就不是鲍文秀生的,而是个买来的孩子。 tbc 第082章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验证推测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对比鲍文秀和儿子的dna, 进行母子鉴定。但现在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在手,即便是密取dna也会出问题,况且还跟着个移动监视器, 林冬下决策之前总要权衡一下后果。最终他决定, 先去鲍文秀娘家那边走访一下,探探邻里的口风。至少从简梅这可以见识到,村子里的八卦有多不算秘密。 然而刚从简梅家出来, 林冬就接到了督查打来的电话。原来是这个月的心理咨询时长还没完成,抽检抽到他头上了,要求他必须在今天内交差。之前还没这么严格, 主要是那次催眠事件过后,上级担心他的心理问题会再次危及他自己的生命, 所以强制要求他必须每个月去接受一定时间的心理咨询。 看林冬接完电话后眉宇间挂上丝纠结, 文英杰主动请缨:林队,您回去吧,我带林宸去走访就行。 也行,林冬认可对方的提议。虽然文英杰打听家长理短的本事不如岳林那样在派出所干过的强, 可架不住人家脸长得好, 说话也讨人喜欢,亲和力强,这在与人面对面沟通时是极大的优势。文英杰素来是一位完美的倾听者, 至少人家面上会装,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单位里人缘极佳, 被一干同事排除在防火防盗防悬案的理念之外。 开车将二人送回县公安局领交通工具,林冬一打轮返回了单位。不用担心那俩人领不到车, 林宸那脸刷起来比公交卡可好使多了。另说岳林看起来憨憨的,其实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少, 早晨出门之前还旁敲侧击地问他林宸的背景,貌似是他一直单独带着林宸一对一教学,被岳林察觉出点端倪。 说到底是自己选的人精,慢慢的,一条条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敲响心理咨询室的大门,听到里面传出的进来时,林冬稍稍愣了愣,推门进去后印证了自己的判断换人了,年过四十的女医生换成了一位看上去顶多三十岁的男医生。他不喜欢这样,好容易才和舒医生聊到同一个频道上,突然换人还得重新磨合。心理咨询需要咨询人开诚布公地讲述自己的感受,没有一定的信任度,他不可能轻易把心底里最隐秘的部分全掏出来,双手奉到一个陌生人面前。 第145章 林警官吧?你迟到了五分钟。对方的态度说不上不好,始终保持职业微笑,但见面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咨询时长不够两小时了,我得照实落在文件上,先跟您说明一下。 通常来讲,林冬不会跟这些坐办公室的解释什么我刚从外面赶回来,侦查员的工作没那么按时按点,但今天,隐约从对方语气里感到的居高临下让他有点不爽。本来换人就够唐突的。他直接撂屁股坐到咨询椅上,冷漠道:如果不是月度考核需要这张纸,我今天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对方勾起嘴角,看起来丝毫不在乎他的冷硬: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张,张博浩,心理学博士,毕业于 舒姐去哪了?林冬根本无心听取对方辉煌的履历,经验之谈,这种一上来就靠学校导师自抬身价的,通常是个空心萝卜。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如果不是月度考核需要张博浩手里那张纸,他绝不会放下工作跑来这里听对方吆五喝六。 她去进修了,接下来的三个月,将由我接替她的咨询工作。 张博浩的表情稍微有点挂不住,听说过这些干刑侦的老油条难缠,但最基本的尊重也不给,过分了。基于此,他直接跳过了开场白的部分,打定主意好好杀杀这个系统内公认的人精的锐气:林警官,我看过舒医生给你做的咨询记录和量表,我确信,你还有很深的创伤性情绪没能彻底纾解,我是来帮你的,不是你的敌人,从这一秒开始,我希望你对我百分之百的坦诚。 林冬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随后抬起左腿叠到右腿之上。既然要听对方叨叨俩小时,还是选个放松点的姿势为佳。没看错,是个空心萝卜,好听点叫学院派,欠缺实操经验。哪有心理咨询师一上来就断言咨询对象有很深的创伤性情绪没能彻底纾解的,有没有心理创伤他自己不知道么?连唐喆学那个没过实习期的心理咨询师都比这会说话。 你换姿势了,说明我的话戳中了你心中的痛处。张博浩自信满满,完全没意识到林冬正强忍白眼,林警官,通过查阅记录,我发现,你与舒医生的谈话中有很多避重就轻的地方,比如这个,你说 林冬脆声打断: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吧? 张博浩一愣,点点头:你是翻悬案的。 没错,我是翻悬案的,我的初始信息来源是卷宗,是前人的脚印,但我必须重返现场,重访证人,用自己的逻辑梳理线索,说着,林冬一顿,沉声质疑道:你一个问题都没问,光靠别人的笔记来探寻咨询者的心理状态,那你自己的判断呢?从何体现? 眉头微皱,张博浩断言道:你的攻击性很强,而这种攻击性源自你内心的伤痛,林警官,我不会因此而责怪你,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不要带着情绪来接受咨询,来这是为了让你放下,而不是加重你的精神负担。 从理论上讲,张博浩说的一个字都没错,他也确实很擅长抓重点,但做心理咨询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说白了还是理论派林冬回手扣住眼眶真欠给这哥们扔监狱里做劳改犯的心理咨询师去,挨两顿打什么都明白了。 结果他的动作又被解读成抗拒咨询抗拒治疗,张博浩观察了几秒,语重心长的:跟着导师实习的时候,我见过许多你这样的警员,拒绝正视自己的问题,把一切探寻内心的人都列为需要提防的对象,林警官,这不是审讯室,你也不是被审问的犯罪嫌疑人,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造成损失,可你这现在个态度,对你自己而言才是最大的损失。 这下林冬都有点哭笑不得了谁找的这么一号轴人来替补?方岳坤?收特么多少茅台五粮液?喝懵了吧这是。 见林冬不说话光苦笑,张博浩以为他被自己说到无语,乘胜追击道:你让我问自己的问题,好,我问你,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起死去的队友? 一句话戳肺管子上了,林冬笑意骤散,视线犀利起来:无时无刻,我活着就是为了记住他们,走他们没走完的路。 张博浩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原本并不希望你背负这一切? 这和他们的期望无关,是我作为一个人所必须拥有的信念。 是信念还是执念? 没点执念干不了警察。 但人一旦钻牛角尖了,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策,而错误是要担责的。 张医生,说实话,我不需要别人来教育我做错事得担责。林冬真心觉得自己修养好,要换罗家楠来,那三合板的办公桌早掀了。莫名的,与张博浩的谈话让他有种听祈铭说话时的耿直感。 但你一天不正视内心的创伤,早晚还要在同一件事上摔跟头。说着,张博浩扇扇手里的一摞咨询记录,紧盯着林冬的眼,林警官,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之前和舒医生说的那些话都是违心之语,你根本就没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视线胶着间,林冬眉心一压:我唯一需要伪装的,就是从杀人犯嘴里撬供词的时候! 张博浩的音调陡然拔高:我是想帮你解决问题! 你是在制造问题! 林冬本不想针锋相对,然而对方步步紧逼,他不得不做出反击:我不知道你这辈子担过最大的责任是什么,但应该不至于到为人命负责的份上,因为我从你的话中听不到一丝同理心,你只是不停地挖啊挖啊挖,希望能挖到我内心深处最痛的那个点,然后通过你的学识找出一个理由来反驳,并试图让我相信一切都有解决的可能,问题在于,死亡就是死亡,我是否释然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今天走进这个房间,坐到你面前,听你巴拉巴拉一堆长篇大论后大可以装出一副你期待的样子,告诉你说,我好多了,我没那么难过了,谢谢你提供咨询,在我这个案例上,你很成功! 第146章 一番话怼的张博浩哑口无言,脸色从白转红,呼吸频率明显变高,置于膝头的手也微微攥握成拳。 站起身,林冬垂眼看着他: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的情绪不是教科书上的印刷体,如果你只是拿我当研究对象和写论文的案例,抱歉,那张纸,我不要了。 言罢转身朝门口大步而去,嘭!的,撞上屋门。耀白的日光透窗而过,打在张博浩涨红的脸侧,温度急速攀升。 不出所料,林冬回办公室还没半个小时就收到了方岳坤的召唤。不用问,肯定是张博浩跑老头那去打他小报告了。基本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建设,他直接奔上九楼局长办公室。敲门进屋,他看祈美丽蹲在局长办公桌上眯眼享受爱抚,直觉师父不会说太重的话。 人家张医生是省厅派下来的,你就是装也给我装出点善男信女样行不行?在犯罪嫌疑人面前演戏那点能耐都去哪了?虽然语气不重,但方岳坤也没给他多少好脸,要不是有祈美丽占着手,估计得拍桌了。 林冬据理力争:他让我百分之百坦诚,我坦诚了,他倒不乐意了。 方岳坤表情一黑,也不胡撸祈美丽了,抽手朝逆徒一指:你那叫坦诚?你那叫拿熨斗熨人家肺管子! 玻璃心就别干咨询师了,要不我去给他做一下心理辅导? 你再顶一个字试试! 若非担心吓着孩子,方岳坤早拍桌了。一天天的,跟这帮兔崽子置不完的气,还是美丽贴心,听他发火立马低头蹭手。一开始看罗家楠和祈铭搁局里养只鸟,他还介意了一阵来着,感觉工作环境不够严肃。现在返回头看看,当初的自己实在是浅薄,没这孩子提供情绪价值,他早被重案悬案反黑反诈经侦治安缉毒网安情报那些个祖宗们送上墙了。 林冬消停闭嘴,隔空和祈美丽交换眼神,勾勾搭搭。瞅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方岳坤就运气,端出领导架子,厉声命令道:下午再去!今天不把咨询时长做够了,明儿就给我停职反省! 是! 林冬秒变严肃脸。配合一下,不然真气出个好歹,局长夫人那关不好过。 幸运的是,下午张博浩不在咨询室里了,不幸的是,祈铭在。彼此对视了片刻,林冬笑问:祈老师,您这是? 走错屋了? 祈铭面无表情的:我负责给你的咨询表签字,有问题? 林冬有点迷茫:呃你中午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 二十分钟前,方月亮来法医室送祈美丽的时候才跟我说的。见对方一副质疑自己的态度,祈铭信誓旦旦的:我有法医精神病学鉴定资质,事实上只要是和鉴定资质相关的证书我都有,要不我给你数数? 不必了,我相信你。 林冬还不知道他?有事没事考个证,拿过的证书摞起来恨不能比罗家楠命还长。有点意外,方岳坤居然能纡尊降贵去求祈铭。当然他们家领导那膝盖不比谁硬,只要肯砸钱,没椅子也能蹲着说话。 不过,聊啥啊?如果说张博浩是书读多了不太会说人话,那祈铭就是书读太多了完全不会说人话,相较之下他宁可选择前者。 事实上祈铭没有陪他聊天的意愿,等他坐下后自顾自打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过了几分钟发现林冬端着一脸职业假笑,稳如泰山地看着自己,他随意道:你睡会吧,我有个演讲稿要赶,两小时刚好够用。 哦,林冬低头看看屁股底下号称全局第二舒服的沙发,调笑道:一起? 我录着音呢。 面对好基友的不正经,祈铭如常冷漠,目不斜视,手底下键盘敲得飞起。不是方岳坤去找的他,而是张博浩,说上午被林冬卷了一顿,拜托他下午替自己去接客。当时他还纳闷,张博浩是他推荐给局里的,跟他曾是校友,专业水平从发表过的论文来判断那是相当的高,怎么会搞不定林冬? 听完录音,他大概有点明白这俩人合不来的点在哪了林冬审人审惯了,对于张博浩这种步步紧逼的攻击态势,本能抵触。行吧,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反正下午也要写演讲稿,在哪写都一样。 沙发不够长,林冬躺下后腿只能搭扶手上,刚找好姿势,呼的,身上盖了件白大褂祈铭扔过来的:盖好,别着凉。 祈老师你真贴心。 我录着音呢。 真·不禁逗。 不过有时间补觉总好过在咨询室里吵架,这样想着,林冬安心地闭上眼。 tbc 第083章 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两小时的午觉堪称奢侈, 以往林冬最多也就睡半个小时。除了归功于咨询室良好的隔音软包外,再一个就是祈铭专心致志做事时的悄无声息。说句昧良心的,交朋友还是得带着点功利心, 像祈铭这样的, 不但能提供专业支持,还能在他休息时确保无人打扰,并给他签下满满一百二十分钟的咨询时长。 优质睡眠对缓解精神紧张有良好效果。 祈-干啥都有理-铭在咨询表上理直气壮地签下名字。很早以前林冬就发现了, 祈铭写汉字一笔一划的,几乎不会出现连笔字,猛一看就像硬笔书法练得还不错的小学生写的。笔迹极其容易辨认字体微微向□□斜, 这特点源自于曾经长期书写英文养成的习惯。 第147章 当祈铭面亲了口咨询单,林冬在对方嫌弃的瞪视下推门走人。总是忍不住逗这个看上去冰清玉洁到可能洗澡都不脱衣服的好基友, 主要原因是祈铭的反应, 要么让人啼笑皆非,要么让人回味无穷。去年年底新年联欢会,抽奖,他抽中了一个南瓜形状的靠垫, 想着转送给祈铭。他拎着南瓜柄在祈铭面前甩啊甩的, 连唐喆学都看出来他是在调戏人家了,得到的回应却是:这个是盗版的,三十块钱一个, 质量不好,你别把填充物甩出来。 当时他就打定主意不送了, 回家给狗拆了去。 回到办公室,林冬给文英杰打电话问情况, 没人接,又给林宸打, 还没人接。问何兰他们有没有往办公室座机打过电话,得到的答案是没有。按理说侦查员在外走访,不接电话是常事,怕打断问询节奏,但两个都不接,多少有点问题。发消息给文英杰,让对方忙完给自己回个电话,可等到六点半,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还没等到那俩回电话,他隐隐生出丝不太好的预感。 铃铃铃 手机铃音乍响,搞得他心惊肉跳了一瞬,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赶忙接起:喂?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急匆匆的:林队长?我是渔溪镇派出所的,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么? 什么事?嘴上问着,林冬抓起车钥匙熄灯关门出了办公室。 是这样,你们悬案组的文警官和林警官在我们这,他们遇到点情况,想请您过来处理一下问题。 步履焦急的同时,林冬心头一跳:什么情况?人没事吧? 人没事,内个具体情况等您来了再说吧。 人没事就好,林冬提起的心半落了下去。林宸就不用说了,那是太子爷,千万不能出事儿,文英杰更甭提,瘦得风一刮就跑,真挨一下子准保进急诊。虽然心里没那么火急火燎了,但出门正赶上下班高峰,主城区堵得水泄不通,还是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毛躁。一脚刹车一脚油,开了快一个半小时才到渔溪镇派出所。 渔溪镇派出所虽然是镇级单位,但人家是大所,门口光停车场就有一百多平米,办公楼五层高,每一扇窗户都灯火通明,属于贾迎春看了得痛心疾首的阵仗。进了大厅,林冬冲接警台值班的亮出证件。对方看清证件上的名字后打了个内线电话,不一会,办案区的门开了,出来个神情干练的女警。 到林冬面前站定,对方伸手的同时自我介绍道:林队是吧?我是德新县公安局刑侦队驻所中队的中队长,姚君琪,不好意思这么晚把你叫过来。 礼貌地虚握了下对方的手,林冬不多客套,直奔正题:英杰和林宸遇到什么麻烦了? 习惯性环顾左右,姚君琪侧身示意道:来办公室说吧。 跟对方进了办公室,林冬一看姚君琪径直拉过转椅坐下、连倒杯水的表面功夫都不做,顿时生出事情可能比预想的要糟糕的念头。 情况也正如他所料,待彼此都落座后,姚君琪严肃道:林队,现在的情况是,文警官和林警官涉嫌毁坏私人财物和殴打群众,被对方给告了,我们正在处理这件事,请您过来,是因为您是文警官的直属领导,至于林警官,我也通知许副局了,他说马上到。 啥玩意?林冬很少会被什么事震惊到,但今天,结结实实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两个,居然会涉嫌毁坏私人财物和殴打群众?这开的多大的国际玩笑?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姚君琪继续解释道:按照他们的描述,种种行为都是出于合理合规的执法目的,但有一个问题,他们没执法记录仪,现在受害者咬死了说他们殴打自己,破坏私人财物,唯一的证人是受害者的老婆,可我们问了仨小时了,她始终不说话。 这倒是让林冬松了口气他相信两个后辈的为人,于是质疑道:没执法记录仪又怎样?道路监控也坏了? 那是新开发路段,还没装监控,另外受害者 别提这仨字,没确定事实之前,谁是受害者还不一定。通常林冬不会苛刻女同僚的用词,但事关文英杰和林宸的名誉,必须咬文嚼字,周边店铺的监控也没有?或者,不是有车么?行车记录仪的内容看了没?现在这个环境,总会有一两个摄头能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君琪轻笑一声,向后靠去,拉开与林冬之间的距离这个男人制造的压迫感,无形却又强大。然而压迫感再大,她也不会示弱:林队,我干了十五年刑侦了,职位虽然没您高,但经手的案子并不少,通知您过来是出于对您的尊重,起码您应该不会希望从督察嘴里听说这件事。 这是递面子呢,林冬听得出来,继而敛起攻击性,语气平缓地问:事发经过能否告知? 姚君琪眉梢微挑:您保证不护短? 一定秉公处理。 好。 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姚君琪关上屋门,又在饮水机上接了杯温度适中的水递给林冬。彼此间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她也卸下了一开始的强硬之态,平心静气地陈述了事发经过 下午文英杰和林宸走访完到村口取车,碰上受害者金某将一女子拖拽上了辆私家电车,而女子正在哭闹,同时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左右的幼童。他们本想下车问问情况,可那辆电车起步飞快,二人只能在后面驾车一路跟随。金某行车至尚未投入使用的软件园三期写字楼建筑群后,将女子拖出车外。看到女子边哭边朝写字楼下的自动提款机走去,文英杰下车跟上对方。到跟前发现女子面部、脖颈、手腕都有瘀痕,他出示证件表明身份,询问对方是否遭遇了暴力威胁。 第148章 此时金某正靠着车门抽烟,见老婆旁边站了个男人还说上话了,有纠缠之嫌,当即甩下烟头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到跟前二话不说,一把搡上文英杰的肩膀并破口大骂。文英杰身形单薄,禁不住那二百斤体格子的一巴掌,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林宸一看文英杰挨打,火气噌的窜出五米,摔门下车,当场就要拖金某去派出所。 而当金某发现自己搡的是个警察,忙拖住老婆的手往车上奔。林宸顾着查看文英杰是否受伤,回神去追那俩却晚了一步人家已经上车了,车门紧锁,他只能硬拽。不知道金某是真心虚还是怎么回事,非但不开门锁反而猛地发动了汽车企图逃脱。林宸眼瞅着后座上的幼童因惯性咕咚栽下座椅、大头朝下夹在前后座之间,前面那俩爹妈还不管不顾,情急之下抄起路边碎砖头嗙的砸向驾驶座窗玻璃,硬把金某从车上逼了下来。 再然后,金某报了警。 听完姚君琪的陈述,林冬基本把案情分析得一清二楚:金某不是赌就是抽,还家暴老婆,逼着老婆去取钱供自己挥霍;文英杰和林宸的举动并无违规之处,林宸砸车窗的举动也符合紧急避险原则怀疑有幼童受到致命创伤;唯一的问题在于,没有视频证据证明他俩说的是事实,现在金某一口咬定,是文英杰先动手他才推搡的对方。 目前最关键的是金某老婆的证词,但女人似乎是被打怕了,一个字也不敢说。自动提款机的监控视频姚君琪早调取完了,可惜只拍到了文英杰和金某老婆说话的那段,后面发生的事均在拍摄范围之外。 虽然不能护犊子,但他可以出主意:给金某做个尿检吧,我怀疑他可能受毒品影响,情绪暴躁不受控制。 验了,全阴性。能想的招数,姚君琪基本都想了,该做的背景调查也做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虽然职位没林冬高,但办过的案子并不少:这金某啊就是块滚刀肉,征信烂的一塌糊涂,法院执行局已经拘过他了,现在他愿意接受调解,让林警官和文警官赔他两千块的车玻璃钱,他就撤案且保证不投诉。 他是长得丑,想得美。 对于金某这号人渣,林冬无需客气。同时他也理解金某老婆的担忧万一警察治不了她老公,最后受罪的还是她和孩子。 对了,孩子。脑子里飘过个念头,林冬探身问:孩子送医院检查了没? 姚君琪耸肩:金某说,没必要。 真是个好爸爸哈。林冬刻薄而笑,这样,你跟他说,所里派人派车,送他老婆带孩子去医院,让医生给检查检查,那么小的孩子,磕到头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姚君琪视线一凛:林队,您要碰证人,可就违反回避原则了。 林冬一脸无辜的:我只负责开车,您派个女警,或者,您亲自跟着。 谁出检查费? 我出,给孩子看伤,总比赔那孙子两千块钱来的痛快。 行,您财大气粗。 垂手一拍膝盖,姚君琪借力站起身:稍微等一会,我去安排一下。 让您费心了。林冬端出职业微笑。 姚君琪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看向林冬,眉头要皱不皱的:林队,早听说您处事果决,不过我们是小地方,比不了你们大单位的重点部门,婆婆一大堆,谁都能来挑毛病,您可得注意言行,千万别让我难做。 绝不。 林冬信誓旦旦。等人走了,笑意骤散,垂头闷出口长气没看出来,这林宸胆儿够肥的,归根结底是特么罗家楠不教好啊。 tbc 第084章 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关于孩子的情况, 当爹的不以为然,当妈的却被姚君琪忽悠到七上八下,果断抱起孩子跟对方出了办案区。从她上车到医院, 林冬信守承诺, 一声不吭,只有姚君琪反反复复、苦口婆心地劝说她讲出实情。一开始她还是油盐不进,但等到了医院, 急诊儿科医生问事发经过具体细节时,她再也绷不住了,哭得无比委屈。 她说:我知道文警官和林警官是为了帮我, 可他们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我老公也是一阵阵的, 赢钱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紧着我们娘俩,可只要一输钱,就回家拿我撒气。 对此姚君琪并不会说什么那你怎么不离婚啊?的旁观者清之语, 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 要是能干脆离婚,鲜少有女人拿自己和孩子做赌注。同时她也明确告知对方,就凭这一身的伤, 足够金某在拘留所里吃上十天半个月的白菜炖豆腐,到那自然有人教他怎么做人。 谢谢您, 道理我都懂,可他得挣钱养家啊, 他是开网约车的,车在我名下, 车贷得靠他每天挣回来女人哭累了,抱着孩子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无奈而叹,以前他对我很好,家里有阿姨做家务,家务活不用我干,班不用上,每天就是在家带带孩子和朋友逛逛街,后来他被狐朋狗友带着沾上赌了,家底全输光了还倒欠外债,警察同志,我不希望他被关起来,我只希望他能戒赌。 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姚君琪默念。从某些方面来讲,赌比毒更甚,一时的赢面足可以毁灭赌徒的一切理智,从警的这些年来,她见过无数因赌博而导致家破人亡的悲剧。 第149章 这时林冬从诊疗室里出来,递上病历,并说了唯一的一句话:医生说,目前检查无骨折无帽状腱膜下出血,让回去观察七十二小时,如果出现呕吐嗜睡抽搐等症状,及时就诊。 还行,就花了二十块钱挂号费,孩子太小,医生不建议在没有明显症状的前提下做头部ct。 出急诊将女人孩子送上车,姚君琪伸手拦了下正要进驾驶座的林冬,把人拉到一边,小声说:她答应回去作证了,一旦确认金某的行为构成袭警,那就不是行政拘留的事儿了,林队,这女的日子过得不容易,金某是开网约车的,一天不干活,车贷就还不上了,你看,要不要各退一步? 无需考虑,林冬直言道:英杰得过白血病,去年才做的骨髓移植,凝血功能不像正常人那么健全,如果他当时磕碰出了伤口,很有可能死于大出血,姚队,我不是冷血的人,我也同情她的遭遇,可问题在于,法律就是法律,这次不让金某长教训,他下次还敢,甚至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别忘了,林宸拽着车门被他拖行来着。 有理有据的一番话,姚君琪无法反驳。作为女人,她同情金某的老婆和孩子,但作为警察,慈悲心得用对地方。她隔着车窗望向后座上的女人和孩子,深思熟虑过后,默默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最终金某因涉嫌袭警而被刑事拘留。听闻自己的证词让老公成了犯罪嫌疑人,他老婆疯了似的嚎了起来,吵得整个接警大厅的人全都噤声驻足。林宸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上了车后一直默不作声的,蔫头耷脑萎靡不振。 想不通,明明是为了帮人家,怎么反而让对方陷入了更加为难的境地。 看林宸情绪不佳,文英杰劝解道:小林,这一次他不接受教训,下一次再犯有可能给家里带来更大的灾难,你这么想,如果他今天拖拽碾压致你重伤或者死亡,判个死缓或者无期、家属还得赔偿你家里人,他老婆孩子是不是日子更难过? 林宸没立刻接话,只是默默地叹着气。许久,才低落道:英杰哥,如果在村口时我不喊你往那边看,可能就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林冬朝后视镜瞥了一眼,语重心长道:小林,你是警察,看到有群众受到人身侵害,保持沉默才是对警徽的亵渎。 可我只是想帮她!不是让她用证词把自己的老公送进监狱里去!她会恨我的,一定会!林宸忽而失控大吼,吼完又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对不起林队,我不是冲您我我 没事儿没事儿,心里不痛快,喊出来就好了。同在后座上,文英杰伸胳膊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再说林队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别担心。 我能小心眼么?不看看他爹是谁。 林冬默默吐槽。老话讲,虎父无犬子,等经手的案子多了,林宸八成会像他那个外号白无常的亲爹一样薄情寡义。当然不排除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的情况存在。然而看今天对方的表现,绝不是个软蛋。换个不愿意惹麻烦的肯定就不追了,记下车牌号,交给派出所同僚去处理。 对了,说说走访情况吧。 听领导有意岔开话题,文英杰又摇了摇林宸,示意由对方做陈述。经过今天砸金某车窗玻璃这件事,他对林宸的印象稍稍有些改观。之前觉得这小伙子太谨慎了,一言一行都得请示,生怕自己做错说错,真猛起来挺让人叹为观止的。当时他完全没料到林宸会去扒金某的车还砸人家车窗,被叫去派出所处理问题亦非坏事吃小亏,长大记性。 林宸反应了一下,摸出记录本,轻抽了下鼻息说:通过对鲍文秀娘家亲友的走访,我们判断,有可能存在拐卖儿童的情况存在,她三婶说,当年没见她大过肚子,孩子就出来了,然后隔壁邻居说,鲍文秀回娘家住的那段,一直跟旁人说的是要和老公离婚,还有 一条条一项项,十几位证人的证词都指向鲍文秀的孩子不是亲生的。听完林宸的陈述,林冬考虑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点击车载触屏,拨通方岳坤的电话。 听他说准备密取dna,方岳坤那边重重喘了口气,开启灵魂拷问模式:我说你到底在查什么?魏玉明那案子有谱了么?这又冒出个拐卖儿童的?万一人家要是从亲戚朋友手里抱养的呢?你就不怕给人家家里搅个天翻地覆,最后自己落一身不是? 林冬早已想好答案:取到dna先放失踪人口库里对比,对上了我就立案,对不上我也不会去破坏人家家庭和睦。 主意大的你,好,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是不是去渔溪镇派出所接林宸他们?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摸着是许杰收到消息后通知的林白河,然后林白河再给方岳坤打电话兴师问罪。林冬正琢磨怎么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听那边不耐道:你说说,人交给你了,你怎么带的?给带派出所去了?林总队刚给我打完电话,问他儿子 方局,我在开车。 林冬及时出言打断,拐着弯提醒对方自己开了外放,可还是有点晚了。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文英杰反应了两三秒后唰的收回搭在林宸肩上的胳膊,而林宸的表情随之僵硬,视线四下游移了起来,车里的气氛顿时尴尬到凝固。 第150章 通讯的另一端也陷入沉默,过了一会,说:到单位来我办公室。 呦,您这么晚还加班。 林冬适时找了个台阶给领导下。无怪罗家楠吐槽咱单位嘴巴最大的就是局长,真是,一点儿事儿都兜不住。 我一个月有几天不用加班!?那边嗷嗷了起来,听动静,心情比之前好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他妈三百六十天跟你们操不完的心! 嚷嚷完就把电话给挂了,车厢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气氛诡异到极致。直到进了单位停车场,文英杰和林宸之间再无一声交谈,原本同甘共苦勾肩搭背的难兄难弟,却各自紧紧贴着车门,中间拉开段难以言表的疏离。 这些林冬都看在眼里,下了车,他让林宸先回办公室,留下文英杰,叮嘱对方:刚听到的,烂肚子里。 关于林宸的家世背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林冬确信,那天如果不是自己发现端倪问许杰,对方指定不会闲得没事儿主动说明。合理推测,不会有几个人愿意跟顶顶顶头上司家的孩子共处一室,那就跟安了个监控摄头在后脑勺上一样。工作当中别说出纰漏,即便是摸个鱼溜个号也得提防被领导发现。 我知道,林队。 现在轮到文英杰情绪不佳了,从听到林宸是林总队儿子的那一瞬间起,他就产生了巨大的被背叛感:您说,他跟我和岳林聊天的时候,会不会是套我们话呢?把咱组的事情拿去跟他老爹那打小报告? 不至于,小林不是那种人,他是真的想学点本事。林冬耐心安抚。他理解文英杰的心情,毕竟到林白河那个级别的,但凡抓住点问题,哪怕是说错一句话也能让人脱警服:再说咱组没什么小报告好打,除非你和岳林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违规之举。 绝对没有。文英杰指天发誓。 林冬抬抬手,示意对方把手指头收起来就组里这几个小狐狸精他还不了解?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雨,别乱发誓,留神天打雷劈。 tbc 第085章 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唐喆学到底是闲不住, 一大早签了自愿出院的告知书,顶着一后背的补丁,屁颠颠跑回单位。对于他的出现, 林冬并不意外, 只念叨了一声贱骨头便交代文英杰向他同步案件进度。多个人手也好,密取dna的工作有个老人儿带着,兵分两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开晨会时, 唐喆学发现文英杰和林宸之间的气氛有点别扭,散了会,悄默默问林冬怎么回事。之前听林冬说起林宸, 虽然没见过但感觉这孩子挺开朗阳光的,今儿见着真人了, 却是个比秧客麟强不了多少的闷葫芦。 在安全通道里抽着烟, 林冬说话的同时伸手朝楼板一指:林总队的棺材板被老方踢漏了,英杰正好在场。 一句话唐喆学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吐槽:还老骂楠哥嘴欠缝,我看他也 算了, 不说了, 给领导留点尊严。 一会你带英杰去鲍文秀家,我带林宸去找她儿子。 林冬回手摁熄烟头,看唐喆学摁完烟头又从烟盒里敲出一根, 瞪眼抽走:线还没拆呢,让你抽烟已经违反医嘱了, 你倒好,一根接一根。 不是我在医院这几天没地方抽啊, 憋死我了。 唐喆学一脸委屈状。他现在算是明白罗家楠为什么每次住院不等好利索就得蹦跶出来了,上刑啊简直是。 正好戒了。 那你怎么不戒? 我没被打成筛子。 借口, 都是借口。 闻言林冬一把攥碎了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气场瞬间拉到两米八:顶嘴? 不光顶嘴,还会撅嘴。唐喆学趁机探身亲了他一下,在对方诧异的瞪视中惋惜道:你知道楠哥蹭根烟多费劲啊,不抽到过滤嘴不摁,你这上来就一把一把的碾,让他看见得心疼死。 正说着,忽听咚咚声响起,转头看罗家楠推门进来,唐喆学背上的缝合线瞬间一齐紧了紧完蛋,刚亲组长被这孙子看见了,不然不会敲窗,就不是那文明人。 事实上罗家楠不光看见他亲林冬,还看见林冬捏烟来着,心疼不已,进来就摸走了唐喆学手中的半盒。叼出一根点上,又把剩下的揣自己兜里,唉声叹气着:二吉啊,哥上来是跟你说,这回你这医院可能白进了。 几个意思?唐喆学立马顾不上自己被揩油了,王路发死了? 那倒没有,我那枪法,有谱。 听罗家楠故意卖关子,林冬直截了当的:是不是前案的人到了,要提人? 看看,还是林队有经验。罗家楠坏笑着呲出口烟自己不痛快,必须得找人陪着一起不痛快。 以林冬琢磨人心的本事,瞬间听出对方的阴阳怪气,笑着回敬道:罗家楠,我抢人的时候,你还在警校念书呢。 罗家楠立马摆出正经脸:我可没有说您老的意思,林队,您别多想。 滚蛋。 林冬用不着好言好语,知道罗家楠的用意,领导决策压下来,无法反抗,上来找后援。不过说实在的,遇上抢人的事,他还真没什么现成的歪门邪道,毕竟以前都是他去抢别人,只能是:王路发现在要是能说话了,你赶紧去审,非持虽然比不上故意杀人案优先级别高,但人是你抓的,只要还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就是去医院陪床也没人能指摘。 第151章 我给他陪床?他多大的造化?罗家楠不屑轻嗤,随后话锋一转:其实我昨儿已经在病房待了一下午了,他什么都不说,到晚上医生给我轰出来了,我还差点跟人家打一架,这不一大早督察就去办公室拎我了。 合着你是上来躲督察的?唐喆学质疑道。 罗家楠眼一眯:二吉,摸着良心说话啊,什么叫躲督察?瞅瞅你那一后背的补丁,我这不是为了替你拔创么! 唐喆学回手捂住胸口:谢谢楠哥,辛苦你了楠哥,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貌似是被忽悠了,但,没有证据。不等罗家楠反应过味来,林冬又给他出了一主意:你这样,去找趟杜海威,跟他确认一下现场搜出的武器和子弹数量,再去趟看守所,问下杨树根在家里时看到多少,只要有一枚子弹对不上,人就不能提走。 罗家楠挑眉:那要是对上了呢? 他真数那么清楚么?林冬笑而反问。 琢磨了两秒,罗家楠朝林冬竖了下拇指,把抽到过滤嘴的烟头摁熄在垃圾桶上,顺着安全通道奔去五楼。等到脚步声消失不见,唐喆学预言道:他今天指定不会坐电梯。 听出他在内涵罗家楠躲督察,林冬轻推了下对方的肩:别管他了,走,干活去。 诶,别推别推! 唐喆学忙躲闪。有一枚弹片正崩左肩,现在伤口有点发炎,被林冬这么一按,针扎似的疼。之前祈铭去医院的时候,就拿罗家楠不好好休息养伤、大夏天捂一身汗导致伤口蓄脓、需要开刀放脓的视频恐吓他来着。那玩意可比看挤黑头过瘾,当场给他恶心绿了。 啥爱好啊拍这视频?真的,法医都有病。 见他吃痛抽气的样子,林冬是又心疼又无奈,最终心疼占了上风,朝那块不知道被自己靠过多少次的位置吹了口仙气自己养的金毛,还是得自己疼。想到金毛,又想起寄养在婆婆家的孩子们,立马拿出手机给林静雯发消息,不问情况,只表达感激。 林静雯倒是明白的他的心思,唰唰唰发了一堆崽子们的照片过来大落地窗边,秋末冬初的暖阳铺撒而下,狗子搂着猫,都穿着蓝色的小马甲,悠闲地趴在毛茸茸的羊皮毯上,看pad里放的《猫和老鼠》动画片,旁边还堆着一堆新买的玩具。 林冬一看,好家伙这得惯成什么德行,还能接的回来么? 凑热闹看了一眼,唐喆学试探着问:要不给它俩搁妈那得了,我看它们跟妈处的挺好。 我不。林冬果断拒绝,把你给回去我都不给它俩。 这是有多欲求不满?唐喆学微微眯起眼。算算日子,二十来天了,但凡今晚能回家,那必须身体力行的证明他比宠物能提供的使用价值更高。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很骨感。鲍文秀的dna好取,她已经回婆家了,唐喆学假扮电信宽带入户推销员,进屋聊了俩小时。她儿子魏宝山的不太容易,为避免正面接触,林冬决定在楼下守着,等魏宝山或者他妻子下来扔垃圾时翻翻。可魏宝山住的那个小区垃圾管理相当严格,垃圾桶都锁在垃圾房里,只有晚上八点到十点开放投放窗口,窗口还是电动开启的,必须业主或者租户刷脸才能打开,扔完立马关闭。 没关系,还有别的办法。眼瞅着林冬从后备箱里翻出摞反诈宣传单,林宸好奇道:林队,这是? 反诈入户宣传,林冬说着又递他一身辅警制服,去,上车上换上。 林宸一脸迷茫地接过衣服不是说密取dna么?这怎么又改冲反诈业绩了? 等他换完,林冬也换上了辅警制服,抱着反诈宣传单直奔魏宝山家。到目标楼层从第一家敲起,有人开门先宣传反诈,宣完再顺口问一句:有垃圾需要带出去么? 一层楼八户,六户有人,四户给了他们垃圾,这其中就包括魏宝山家的。要说这些群众是真不跟警察同志们客气,听说能帮忙往楼下带垃圾,好一顿收拾,有的恨不得把床底下的十年积尘都扫出来让他们带走。 拎着满手的垃圾进电梯,林宸佩服道:林队,这招儿您怎么想出来的? 林冬如实告知:跟叮咚送菜小哥学的,一般他们送货上门后都会问一句有垃圾需要带下去么,怎么,你没用过叮咚? 林宸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买菜,都是我妈给雇的阿姨负责,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我妈怕我太忙没空做,又不放心我天天吃外卖。 林冬听了,有点不知该作何感想。要是罗家楠在,指定得吐槽一句你们这帮太子爷不好好跟家待着,跑来当警察寒碜谁呢?。不过,人各有命,既然爹妈给奔出来了,人家自然有享受的福分。 地下停车场里有一个垃圾桶,没锁着,为那些赶不上垃圾投放时间点的业主提供便利。今儿垃圾堆得有点多,林宸找了半天位置才把手上拎的垃圾都塞进去。不好意思放外面,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穿着警服,旁边保洁大姐一直盯着他来着,可就算是辅警的也不能丢单位的脸。 趁着林宸去扔垃圾的空当,林冬蹲在车后分拣从魏宝山家得到的那袋垃圾。必须得提取到有用的检材,不然这么一大袋子生活垃圾一股脑全给祈铭拎回去,他俩的友情基本到此为止了。 第152章 还算幸运,有一堆烟头儿,看过滤嘴上的牌子就是魏宝山抽的烟。刚做入户反诈宣传时,他看魏宝山在客厅里看电视,正吞云吐雾,茶几上放着烟盒和打火机。将所有烟头一个不落的收进物证袋,他重新封好垃圾袋口,交给刚刚回来的林宸再去扔一回。 这可让林宸犯了难,那垃圾桶满得都快爆出来了,保洁大姐还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大有他敢扔外头立马骂他两句的架势。 tbc 第086章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辛苦付出总有回报, 根据烟头上提取到的dna,祈铭对比上了失踪人口库里的一条信息,同时也证实了魏宝山和鲍文秀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亲子关系。拿到结果, 林冬理直气壮地敲开了方岳坤办公室的大门。 恩, 你有本事。 签完传讯申请,方岳坤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又问:魏玉明那案子, 怎么样了? 英杰做的素描对比上了七个人,我让秧子把身份信息都整理出来,准备再去镇派出所找一趟赵大海, 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他熟悉的。 点点头,方岳坤合上文件夹, 偏头示意林冬过去把办公室门关上。等对方关好门回来, 问:林宸那孩子,怎么样? 林冬权衡了下措辞,实事求是道:踏实,有干劲, 服从命令听指挥, 遇事有一定的处变能力,就是被家里惯的,多少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意料之中, 方岳坤点点头,试探着:那等他从许杰那出师后搁你手里 不要。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方岳坤皱起眉头:人家林总队可是很中意你的训练成果呢,说小林这孩子短短几天成长迅速, 侦查员的专业素养大幅提升。 您饶了我吧,林冬很少忤逆领导的指示, 但这个,必须推出去,自打文英杰知道林宸他爹是谁,这俩一共没说过五句话,要不您问问重案,罗家楠不天天嚷嚷着缺人么? 给他?我怕他给孩子挂墙上去。方岳坤也是实话实说,那你觉着搁哪合适?反诈老季那? 稍作考量,林冬提议道:林宸是学汉语言文学的,有心走技术路线,可以搁杜海威那试试,学学笔迹文件印章鉴定之类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搞技术比干侦查员安全。方岳坤深知林冬识人的本事,稍作思考,点头表示赞成。 您可别跟他说是我出的主意。 眼瞅着老头儿抄起座机听筒准备召唤杜海威,林冬及时出言提醒。要说往祈铭手底下塞人,专业不达标那是绝无可能,杜海威只比祈铭好一丢丢,当初要不是看在曹媛的父亲曹翰群是烈士的份上,他连实习的机会都不给。技术型领导的底线,不轻易卖人情,主要是怕万一赶上个偷奸耍滑糊弄事儿的,证据出问题造成冤假错案。 手上一顿,方岳坤瞪起眼:我嘴有那么大么? 您以为呢?林冬默默搁心里翻了个白眼。是,方岳坤从不主动传八卦,但人家是大领导,说话不用像底下人似的那么瞻前顾后,往往不经意间就把实话秃噜出去了。比如罗家楠想挖文英杰那事,就是方岳坤冲他发火的时候顺嘴秃噜出来的你以为就你会挖墙角?人家罗家楠早就相中文英杰了,跟我这要了好几次人了! 所以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传讯鲍文秀的事,林冬交由唐喆学带文英杰和何兰跟进,失踪人口库里对上了,拐卖儿童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需要查清鲍文秀有没有参与到拐骗环节当中,或者只是单纯的买家。根据现行的法条规定,买家如无虐待行为、不阻碍对被拐儿童进行解救的,可以从轻处罚,而从轻通常被定义为情节轻微,不需要追究刑事责任。此规定深受诟病,很多人赞成买卖同罪,寄希望于从根源上杜绝买卖行为的产生。 至于赵大海那,林冬决定带林宸和岳林一起去,办公室里就留秧客麟。下午法制局有个会,传达上层精神的,他安排秧客麟去参加,给孩子愁的,看表情恨不能当场请病假。出门之前他特意提醒对方:要再让督察抓着一次你开会睡觉,你就给我去禁闭室睡到饱。 不会了林队,这次我带风油精。 秧客麟小声保证。那次是真困啊,熬了个两个大通宵,结果台上领导发言慢慢悠悠,一个比一个催眠,他都不是睡过去的,简直是熬到断片儿直接昏过去了。当时林冬正在省厅跟领导汇报工作,手机上突然收到条信息,看是周督察发过来的赶紧点开,入眼便是秧客麟仰脸张嘴靠椅背上睡得昏天黑地的特写。 没别的说的,回来写检查,八千字打底。秧客麟用ai软件帮自己写了一份,被林冬一眼识破写太好了,他知道这小子没那笔头功夫。秧客麟自己说的,当初考《申论》写材料纯靠背模版,一百多篇全背下来了,考完脑子里立马格式化腾地方。 上车后,岳林好奇道:林队,这案子怎么不继续让英杰跟了,他不是一直 把安全带扣上。 林冬打断对方。这两天文英杰和林宸之间疏离了许多,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多一个字没有。之前还一起吃饭,现在一到饭点儿各自找辙。不过他看林宸和重案那边混得好像挺不错,时常跟欧健彭宁钱峰田敏烨他们凑一堆儿。也好,就算将来去不成重案,搁杜海威手底下也少不得和重案的打交道,提前混个脸熟总是有必要的。 第153章 到派出所见着赵大海,林冬把秧客麟整理出的照片拿给对方。看了半天,赵大海始终拧着个眉头,没有眼熟的,感觉哪个也没出现在魏玉明的工作生活中过。再看身份背景信息,从头捋到尾,再倒着捋回来,来来回回捋了三遍,他突然一拍大腿 这个,这个名字我肯定见过! 林冬探身一看:楚夐民。 在哪见过?他问。 赵大海猛打了个磕: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但肯定是跟案子有关,这个字,xiong,四声,生僻字,我不认识,当时还查字典来着。 林冬追问道:是魏所办过的案子? 赵大海不怎么确定的:也许? 稍等。 言语间林冬已将电话打给了留守办公室的秧客麟,让他按关键字搜索案件信息,凡是魏玉明办过的案子,找出现过楚夐民名字的。 结果是,没有半小时后,秧客麟给林冬回来消息。那还能在哪见过?林冬将疑惑的视线投向赵大海,赵大海也是一脸懵,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肯定见过楚夐民这仨字,而且绝对是在工作场所。 林冬试着帮他挖掘记忆:会不会是协助分局办案时,在那看到的卷宗上出现过? 不是,我记得我当时管孟姐借字典来着,孟姐以前是我们所教导员。赵大海拼命回想,因着时间过于久远,全是记忆碎片,呃那要不然不然 会不会是报警回执?林宸插了句嘴,又看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盯自己脸上,赶紧咽了口唾沫解释道:内什么,我刚突然想起来,我实习的时候,在派出所,负责给报警人打印报警回执,那个回执的副本需要报警人签字以前,以前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程序 有,但那会都是手写的,不立案不会录入系统。林冬眼神一亮,转头看向赵大海,魏所经手过的文件还有么? 赵大海果断起身:都在档案室。 一听档案室仨字,岳林当场翻了个白眼出来。林宸不明所以,去往档案室的路上,暗搓搓问岳林:岳哥,你刚那表情,什么意思? 岳林看他那副天真无邪的样,明白孩子是没受过罪,反问道:成千上万份纸质文件,拿眼睛一张张瞅,你觉着我什么意思? ??????? 林宸一下子就想起初见时林冬吃着吃着饭掉眼泪的画面,背上倏地窜起阵寒栗不是吧,林队的眼睛不会是这么看坏的吧?如此说来,不知道我的2.0还能坚持多久? 事实比想象还要残酷,因不清楚是哪年哪月哪日的案子,从赵大海入职到魏玉明去世这段时间里、所里出具过的报警回执副本全得核实一遍。赵大海把所里不执勤的全喊来了,人多力量大,一箱箱找! 从上午十点找到下午四点,正当林宸看回执看得都快不认识中国字时,忽听岳林在身后惊喜喊道:找着了!这个!楚夐民! 林冬忙起身奔到岳林旁边,接过那张泛黄的回执单副本,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二零零零年五月二十四日,楚夐民报警,称女儿楚媛被强/奸。他立刻又去翻找相关立案档案,没有,也就是说,这案子接了,但最后没立案。 我记着这案子。看到实打实的文字资料,赵大海记忆深处的碎片终于连贯了起来,师父接到报案后,去走访了他女儿,他女儿说,根本没这回事,是爸爸看到她胳膊上不小心摔出来的瘀痕,瞎联想的。 所以最后没有立案?林冬问,就因为女孩的证词? 也不光是她说,师父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不好意思承认,又去楚夐民的单位走访了一下,得到的反馈是,楚夐民平时确实神神叨叨的,好像是小时候家里有人出了什么事,被吓的,有点赵大海顿了顿,哦,就是现在说的被害妄想症。 林冬陷入沉思。被害妄想症,那确实有可能做出极端的举动。但杀害警察夺枪?还是有预谋的,这不像是个精神紊乱的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又问:走访时你跟着没? 赵大海摇摇头:那会我刚进所没多久,师父走访一般都是带着师兄他们。 还能联系上么? 稍等。 赵大海拨出个电话,接通后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下情况,点开外放,将手机转给林冬。通过交谈,林冬了解到,当时为了楚媛的事情,魏玉明来来回回走访了好几次,前后历时差不多一个月,结合多方信息汇整,做出了不立案的决定。后面楚夐民还来所里找过魏玉明一次,质问他为什么不立案,是不是嫌疑人有保护伞之类的。 对方说:师父说,我们连嫌疑人是谁都不知道,哪来的保护伞?然后楚夐民又说,他知道嫌疑人是谁,可以带警察去抓。 谁? 我忘了名字了,好像是姓杨还是周来着,我们也查来着,那是他女儿的男朋友,当时人俩人正处于热恋期呢。 杨树河?林冬脱口而出。 对对对,叫杨树河!对方无比震惊,您怎么知道? 杨树河就是被魏所的枪打死的。 此话一出,不光电话那头,连档案室里都变得鸦雀无声。 第154章 tbc 第087章 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楚夐民, 男,现年六十三岁,矿管局退休职工, 户口所在地, 荆屏县矿口镇,文化程度,中专, 无犯罪记录,家庭成员,妻, 赵敏秀,长女楚媛, 次女楚娟。 连夜召开的案情讨论会上, 林宸负责进行嫌疑人信息介绍。整个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熏得他眼眶发酸。以前看老爸回家之后烟不离手,动辄被老妈从客厅轰到阳台或者卫生间,他还觉得挺好玩的。现在, 看着一屋子前辈们个个靠烟提神, 忽然又觉得当时的老爸有点可怜。 将烟头扔进面前的一次性水杯中,许杰清了清嗓子说:除了楚夐民的报案记录,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他是嫌疑人?足迹?指纹?dna? 锁定楚夐民依靠的是林冬汇整多方信息的推测, 即便许杰相信林冬的能力,依然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才能说服他提人。虽然都是从重案出来的, 但跟罗家楠那种有蛇没蛇先扫一棍子的办事原则不同,他更谨慎, 也更注重直接证据。想往上升,就不能在履历上留污点, 看看陈飞,多优秀的反面教材。不是说前东家坏话,可毕竟有对方的珠玉在前在一个职位上干二十年,从来不挪窝,简直快破记录了。 多说一句,记录保持者是重案开山祖师爷,罗明哲,算上返聘的年头,二十七年。 殴打魏所的凶器上没有提取到指纹,足迹的话,时隔二十多年,他当时穿的那双鞋恐怕早就扔了。林冬直言以对。听的出来,许杰不是有意给他出难题,人家也是照章办事,他不怕受处分了,人家还得接着往上升呢,之前挖出来的那把枪上提取到指纹没有? 许杰侧头看向林冬,皮笑肉不笑的:您当时在场,那枪都快埋成化石了。 缠枪柄的绳子还在吧?林冬问,给祈老师,也许运气好,能提取到dna。 许杰闻言眼神微凝,片刻后抄起手机打给负责修复枪支的技术员。在挖掘现场时,从挖枪的位置带出条烂绳子,后经辨认,是裹缠枪柄用的尼龙绳。尼龙材质的织物在自然环境下的降解时间二十年起步,耐腐蚀性也高,有些部队退下来的老警察会用尼龙绳或者棉布条缠绕枪柄,一是增加摩擦力防止手滑,另外一个就是磕碰时可起到减震效果,避免保险松动走火。不过深埋于地下二十年,这dna怕不是早降解完了。当然事无绝对,有方向就值得一试,如果浸染血液之类的,还是有可能提取到dna的。 等他挂上电话,林冬继续攻略:另外,我让我们组的技术查了下楚夐民的家庭成员背景资料,许副局,不知道你听过没,荆屏县六六年出的那起杀警案? 六六年?许杰转头看向身旁的同单位前辈,见对方也是一脸迷茫,又将视线投向林冬,示意对方明确告知。 林冬将手机递给对方,同时向在座的各位进行陈述:六六年一月十七日,当时的矿口镇派出所所长张盛捷在派出所内被杀,凶手正是楚夐民的父亲,楚裕华,起因是楚裕华涉嫌盗窃矿场物资,被张盛捷带回所里盘查,楚裕华趁警员换班时从背后袭击了落单的张盛捷,用手铐勒住对方的咽喉致死,行凶后楚裕华逃回家中,被围捕的警员当场击毙。 一边听林冬的说明,许杰一边翻看对方手机中的卷宗照片,眉头渐渐堆起川字纹好家伙,杀派出所所长还带遗传的是怎么着?父子传承? 出事后楚家写了申诉状,说楚裕华是被冤枉的,在派出所里遭受了刑讯逼供,认为警方找不到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准备拿自己当替罪羊,那个时候盗窃集体资产可是重罪,会被枪毙的,他是迫不得已才杀了张盛捷逃跑。 事情的来龙去脉林冬都让秧客麟查清楚了,但事发久远,知情人也都不在世了,实情已不可考,只能是按照记录下来的信息进行转述:后面楚夐民去派出所报强/奸案,魏玉明走访时有证人提到,他小时家里出了事,人有时候会神神叨叨的,我估计就是这事,因为按照卷宗上的记录,楚裕华是在家中被击毙的,那么,很有可能,楚夐民目睹了父亲被击毙的现场,给他当时那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房间里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许杰又敲出根烟点上,才该咳嗽的咳嗽该喝水的喝水。就着稀稀拉拉的背景音,许杰神情凝重的:楚夐民小时受到过心理创伤,对警务人员有着极大的误解,所以才会在警方做出不立案决定后走极端杀害魏玉明所长,林队,您是这个意思吧? 林冬给了对方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能做的解释说明都摆在这了,有脑子的自己会分析。倒是能理解许杰的担忧,都是间接证据和推测,没有一份直接证据证明楚夐民就是杀害魏玉明的凶手。至于文英杰的画像,也只能证明楚夐民在案发当日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过。事实上他无需受制于许杰,本来案子就是悬案主调,需要提人找方岳坤批示即可。但如果连许杰这关都过不去,方岳坤那更别想,毕竟方月亮同志不是靠漏勺嘴当上的局长。 嗨,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被祈铭带坏了,张嘴闭嘴喊领导外号。 我知道,悬案的侦破,有时候合理分析大过证据,我也知道您审人相当有一手,不过林队许杰声音一顿,递还手机,笑呵呵地看着林冬,再给点儿,他老婆,他女儿,他亲戚朋友,但凡有一份证人证词指向他是凶手,我也好点这个头。 第155章 四目相对,视线胶着片刻,林冬收起手机站起身:睡觉,明天再说。 软钉子,他心说。 一旁的岳林看领导要走也跟着站起身,同时看了眼林宸,紧跟着又意识到什么,随即说了声明天见。这几天在一起混的,习惯性把林宸当成自己人,下意识的认为该保持行动一致。实际上人家是许杰的兵,回到自家的地盘上,当然得看许杰的脸色行事,而非跟着他和林冬同进同出。另外他感觉这两天文英杰和林宸之间好像有点怎么说呢?别扭?又或者是疏远?反正不像之前那么热络了。 回了招待所,林冬办完手续,将岳林的房卡递给对方。没跟许杰客气,一人一间房,反正走内部结算时不用他看贾迎春脸色。冲完澡出来已是凌晨一点,却看到手机上有唐喆学的未接来电,于是点了视频通讯回去。 还没睡啊? 黑乎乎的画面中传出迷迷糊糊的动静,看情况是刚睡下。 刚跟许杰他们开完会。 如何? 让我再给点儿。 那边传来声闷笑:我记得杰哥以前可好说话了,现在怎么越来越像方局? 当领导都一个德行,你坐那位置你比他还难缠。 恩,这是夸我呢。 不说了,你睡吧。 睡什么啊?被你吵醒了。 随着话音,台灯被扭亮,唐喆学的脸瞬间清晰起来,声音变得腻腻歪歪的:说实话,想我不? 林冬吐槽道:咱俩一共没分开二十四小时。 我可想你呢,刚做梦还梦见你。说着,唐喆学切换成后置镜头,掀开被子,向林冬展示自己的思念之情,你看,精神吧? 林冬眼神一紧艹,看得见摸不着,多特么恨人! 嘴上还不能承认:我现在用的是人家县公安局的专网,你不怕一会治安扫黄的过去敲门? 你不付钱就不会触发预警。 既然聊天的方向已跑偏,林冬干脆不矜持了,跟唐喆学对着逗:你准备开价多少? 看看的话,五千,要是送货上门诶我艹!你等会,有人敲门! 屏幕一黑,像是手机被扣到了床上。又听叮叮咣咣一阵响,不知道是不是唐喆学下床太仓促,磕哪了,还艹一声。过了约莫五分钟,人回来了,屏幕晃动了一阵,重新切回前置摄头,入眼便是唐喆学强忍白眼的脸:妈的楼下夫妻打架,孩子报的警,不知道怎么搞的报成了咱家门牌号,我艹吓死我了。 以为扫黄的找上门了?林冬抿嘴笑笑:行了,老实睡觉吧,别折腾了。 那边哼哼唧唧的耍赖:我不,让他们这么一折腾我更睡不着了。 那林冬稍一琢磨,切换网络改用流量,随后轻声要求道:切后置摄头。 你已经不爱我的脸了。 抱怨归抱怨,唐喆学依旧照办。经过刚才那一顿惊吓,后置摄头里没什么精彩画面了,不过只要给他几分钟时间,又能生龙活虎。 此时此刻,林宸正站在门外,举起的手始终不敢敲下。刚散会后和许杰聊了聊,详细说明最近这段时间林冬为了追查魏玉明被杀失枪案子所付出的辛劳,希望对方能看在这份辛苦上,不要太苛刻林冬。到后面他把亲爹都摆出来了,终是获得了对方一点点的退让,风风火火跑过来向林冬报喜。没想到,这破招待所的门缝比特么看守所栅栏还宽,林冬的说话声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就算听不见通讯那头说什么,也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出,这属于私人时段。 林宸无心打探他人隐私,但是但是但是啊啊啊啊,林队好会说情话啊!脚完全抬不起来,想一直听怎么办!? tbc 第088章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隔天在食堂里再次碰面, 林宸几乎不敢与林冬产生直接的视线接触。如果不是亲耳所听简直难以想象,人前那么规矩正经的主,人后居然如此呃, 该怎么形容呢?从林冬嘴里出来的字儿就没一个会被哔掉, 连起来句句堪称虎狼。类似的内容,古诗词倒是有不少,但现代汉语中有这造诣的, 他只在沈从文先生的作品里看到过。 诶,小林,你昨晚没睡好? 被岳林一巴掌拍肩上, 林宸一激灵回神,忙不迭的:还行, 还行。 那我看你怎么蔫头耷脑的, 岳林放下早餐托盘坐到他对面,抬手在眼眶下缘比划了一下,黑眼圈都出来了。 能直说是听墙角听的么?当然不能,实习规划里就没这项。林宸尴尬而笑, 硬扯开话题:内个, 岳哥,我昨天跟领导请示了一下,说是可以先跟楚夐民接触一下, 探探虚实。 啊,那挺好。 岳林无比的云淡风轻。这种事不用请示许杰, 林冬自己就会干了。跟了林冬那么久,领导什么行事风格他很清楚, 只是不好当面打击后辈的积极性,毕竟人家替他们去争取了。转念一想, 自己也是前辈了,忽然有点小兴奋。 正美着,手机震起。谭篎发来的消息,说是刚下大夜,交完班准备回家了,问他晚上在不在市里,如果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去看场电影。然而岳林并不确定自己今晚能不能回去,只好发了个苦笑的表情。那边回了个【不开心】,还说最近急诊接的流感多,自己好像被传染了,嗓子有点疼。他赶紧叮嘱对方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第156章 关于多喝热水这件事,以前他看到类似的段子还跟着笑两声,等真有了女朋友才知道,这四个字出现频率十分的高。主要说别的会被怼,诸如来例假提醒喝红糖水,那边说在戒糖,再比如感冒了说吃药,那边说自己就是医生,什么时候该吃啥比他清楚,那就算了,多喝热水准没错。 听他对着手机嘘寒问暖,林宸好奇地问:你对象啊,岳哥? 恩。岳林轻飘飘地应着。自打有了女朋友,他感觉自己在遍地光棍的单位里高人一等了似的,但凡聊起有关对象的话题,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只能闭嘴羡慕别人,甚至能跟着高谈阔论一番。 对此,唐喆学的评价是:奇怪的胜负欲。 真好,林宸感慨了一声,有对象关心。 明明是我在关心她好么。岳林默默吐槽。又问:你没有? 我刚毕业。 忽然想起昨晚那堆不该听的,林宸赶紧摇摇脑袋把那些不合时宜的记忆甩出去。该说不说,没外界刺激的时候,不想也就不想了,一旦有了妈的好想谈恋爱啊! 大学里没找一个啊?岳林问完感觉有什么不对我大学不也一直单着么,有什么好质疑人家的,平常心平常心,不能骄傲不能骄傲。 林宸继续摇头:我们文学院的女生怎么说呢,大部分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好追,理工科的就更甭提了,看不上我们这些学文的男生。 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人大。 别自取其辱了,岳林回手捂住胸口。这学校他考都考不上,更甭提进去追女生了。估计组里能和林宸拼一下毕业院校等级的,除了林冬也就剩文英杰了,毕竟是央美研究生。虽然自己也是研究生学历,但,在职的怎么也没人家全日制的含金量高。 你当初怎么想的,报文学院? 我本来想学法,可分数不够法学院,调剂去了文学院汉语言专业。林宸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其实不服从调剂的话,去北政法也没问题,不过嗨,人大毕业的说出去更好听嘛,我当时虚荣了一下,不过我准备考研考本校法硕,我爸的意思是,先工作两年,积累点实战经验,考的时候好考。 这一点岳林深表赞同:令尊说的没错,我刚进系统的时候,天天看法条看的头大,后面在派出所干了三年,常用的那些滚瓜烂熟,案例分析随便写。 是么,那你给我解释一下,想象竞合和法条竞合的区别。随着话音,林冬放下托盘坐到岳林旁边。积压许久的欲念得以纾解,一早起来神清气爽的。 呃 岳林打了个磕,大概意思能解释,但要准确说明概念还得组织下语言。坐他对面的林宸默默举起手,表示这题我会。林冬见状示意对方把手放下:赶紧吃,一会还要去走访。 去找楚夐民? 林宸小声问。见林冬垂眼默认,他开心了一瞬,感觉自己总算有点用、能为前辈分忧解难了。 察觉到林宸的小窃喜,林冬没直接点破。刚许杰私下里告诉他,昨晚林宸跟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他们这段时间跑了多少路熬了多少夜磨了多少嘴皮子,还把老爹抬了出来,归根结底就一个目的,别拦着他们去找楚夐民。问题许杰说不找,他就真不去找了么?人家许杰公开那么说,是为了万一出问题不担责,这点小心思他要都看不出来,悬案组可以交给罗家楠当一把手了。 另外对于林宸去找许杰说情的举动,他并不感激,反而感觉这孩子就是被惯坏了,分寸感把握的有点弱。以前也带过这么一号,是位领导家的大小姐,至于是哪位领导就不说了,反正职位比林白河高。人挺好,开朗,善良,热情,就是写总结报告用自己买的花边信纸而非带单位logo的标准信纸,这玩意交上去方岳坤还得违心夸一顿纸好看,搞得他想教育都没法张嘴。 现在这姑娘肯定不用花边信纸了,最新消息,她爸被纪委带走调查去了。 吃完饭出发去走访,岳林开车,林冬在副驾上看手机回消息。没人说话,林宸感觉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闷,琢磨了一会主动挑起话头:林队,您给我讲讲万老师破案的故事吧。 林冬回手给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过了一会,回完所有消息后扣下手机,说:就在你出生那年,温泉镇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被绑架的是大都酒店董事长的儿子,时年九岁,他们一家子都住在酒店上面的公寓里,平时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那个时候只有大堂里有监控,他们根本不知道孩子是被谁从哪条路被带出酒店的,一开始没敢报警,直到收到第三张赎金勒索信发现上面沾着血迹,他妻子吓坏了,赶紧报了警 后面就是警方的侦破工作了,因着有手写的勒索信,当时负责该案的罗明哲便将万老师请来做笔迹鉴定。万老师看完三张勒索信,很快就给出了犯罪嫌疑人的画像描述:男,四十岁上下,独身,左撇子,但右手也会写字,勒索信是用右手写的,从事过多年财务、或者长期与数字打交道的工作。 这几条一出来,董事长夫人立刻报出了酒店一名会计的名字孙跃进。警方果然在孙跃进租住的房子里找到了被绑的孩子。怕肉票跑了孙跃进一直捆着他用胶条贴着嘴,好几天水米没打牙,被发现时孩子已是奄奄一息,所幸后面抢救及时,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过孙跃进当时没抓到,估摸是收到风声跑了,直到前两年才被追逃处缉拿归案。被抓时的孙跃进已过花甲之年,为躲避追捕一直靠捡废品为生,后又查出身患绝症,还没等到开庭就病死在了医院里。 第157章 不光林宸,连岳林听完都啧啧称奇:万老师也太牛了吧?这都怎么看出来的? 用右手写字是为了避免被认出字迹,熟练不熟练比较容易辨认,关于职业,是因为他在勒索信中索要二十六点六六万赎金,小数点后面的两个六,起笔位置稍稍高于前面的二十六,字体大小却明显小于前面的二十六,这是有些财务人员为了避免数错小数点而养成的书写习惯。 林冬能给的解释不多,当初想偷师来着,问题人家万老师不要他。 如果要整数就没这事了?林宸问,干嘛不四舍五入要三十万? 这个林冬还真听吕文兵讲过缘由:孙跃进是酒店的老员工,创业之初董事长承诺过,有利润之后一人发一套一楼的商铺给他们养老,没想到后面房地产大爆发,他舍不得给商铺,又改成给股份,还抠抠索索就给了价值两万的,于是孙跃进感觉被欺骗,绑架了他儿子,索要与商铺等价的赎金。 林宸静音了片刻,评价道:挺实在一人,居然会犯罪。 实在人也会犯罪,有些就是一念之差,过于偏执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说完林冬又想起即将走访的楚夐民,点开手机,继续研究对方为数不多的背景资料。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通过作案手法可看出,楚夐民心思极深,耐心十足且有很强的行动规划能力,直接审怕是没有任何效果。 到地方扑了个空,楚夐民不在家。林冬让岳林自称他老同事的儿子,向邻居打听消息,得知今天是其去老年大学参加普法讲座的日子。真够有心的,林冬心说,这是犯了事后,做好被抓时替自己做无罪辩护的准备? 讲座十二点散场,林冬让岳林在外面等待区守着。当老人家们陆续从教室中出来,岳林一眼就打人堆里认出了楚夐民,路过时故意碰了下肩膀,随即匆忙道歉:不好意思啊诶,您是楚叔吧? 楚夐民正揉肩膀,听闻这小伙子认识自己,神情明显一愣:你是? 我爸,王伟,您忘啦,我小时候还去您办公室写过暑假作业。 全国有将近三十万叫王伟的人,岳林笃信楚夐民肯定也有过叫王伟的同事。果不其然,楚夐民诧异的表情缓和了几许:哦,是老王的儿子啊,哎,你爸最近身体还好?自打他退休我就没跟他联系过了。 没了,前两年没的。岳林一边睁眼说瞎话一边在心里默默跟亲爹说抱歉爸我不是咒你我不是咒你,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呦,那可真楚夐民的眉眼间挂起丝忧伤,不过他岁数也不小了,八十几没的? 我去!八十几!我爷爷也才八十啊!我这岁数给八十几的当儿子没事儿!我长得显老! 做足心理建设,岳林摆摆手:不提了,叔,难得有缘碰上,走,我请您吃午饭去。 说着就要去拉楚夐民的胳膊。楚夐民见状忙推拒,客气道:不了不了,回家有饭,有饭。 那您留个电话吧,改天我有空去家里看您和阿姨。岳林摸出手机,记下楚夐民的手机号,又转头去饮水机上打了杯水递给对方,问:您是来听讲座? 楚夐民喝了口水,点点头:退休了,没事儿干,过来消磨下时间,你是跟这儿工作? 不是,我是来做讲座的,我现在在派出所工作。 岳林摸出工作证,捏住姓的位置给对方晃了一眼。一见警官证,楚夐民猛地顿住动作,眼神游移了片刻,将杯子放到搁饮水机的桌子上,说:不早了,有空聊哈,我得回家了,老伴儿跟家等我吃饭呢。 那要不我开车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不远,走几步就到。 楚夐民连连摆手,随后快步朝外走去。出大厅路过一个站门口垃圾桶边抽烟的男人,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瞥见对方额角的一撮白发,稍稍皱了下眉。于他而言,只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但他不知道的,自己刚刚和老王儿子对话时的一举一动及神情变化,皆落在了对方的眼中。 现在林冬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杀害了魏玉明的凶手。 不多时,岳林也出来了,将垫着乳胶手套的空杯递给自家领导:这是他刚喝水用过的,又有指纹又有dna。 林冬满意点头:给祈老师送过去,加急,就说是我要的。 知道林冬在祈铭那面子大,岳林毫无疑义。但林宸还有些担忧:万一绳子上提不到dna呢? 那我也能诈他一诈。 林冬悠哉一笑,泰然摁熄烟头。 tbc 第089章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等了两天, 被鲍文秀买来的儿子的亲生父母都认完亲了,林冬还没等到祈铭的消息,只好亲自刷脸去催。 到法医办, 刚说明来意, 就看祈铭啪的甩出一物证袋,敲着桌子说:你看看这检样脏的,一米长的绳子我剪了一半出来脱杂提纯, 扩了五次结果一条dna都没扩增出来! 听出对方有些暴躁,林冬抿了抿嘴,谨慎地问:上次那个长毛的血纱布你不都提取出dna来了?这个不行? 给了他一记不懂问就对了的眼神, 祈铭缓下语气耐心解释道:那个只是长毛而已,这根绳子埋了二十年了, 吸附的腐殖酸和金属离子不比兵马俑上的少, 保不齐能拉个元素周期表出来,可能原有的试剂脱不干净,抑制扩增,也有可能是dna降解太厉害致灵敏度不足, 所以, 我得订最好的试剂盒再试试。 第158章 林冬抬手勾了勾眉梢:最好的得多少钱? 试剂盒四千,我要求加急二十四小时到,运费再加一千。 那完了, 老贾肯定不会出这钱。现在林冬知道祈铭的暴躁源于何处了,并非冲自己, 而是糟心单位的成本控制体系,遂眯眼笑笑:又是你自己花钱啊? 祈铭仰脸看着他:我也可以送到省厅的鉴定中心去做, 但那样你要等一个月。 谢谢,你对我真好。 这种时候必须无脑夸, 虽然花钱添置设备耗材对祈铭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并且乐在其中,可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了,摆明了就是要他感恩戴德。所以说,是人都有情感需求,哪怕ai如祈铭,不也找了个罗家楠么? 被林冬夸完全不会让祈铭过度膨胀,仍旧实事求是地进行说明:你先别谢我,用再贵的也未必能扩出来,dna降解的可能比想象的要严重,另外就算能扩出来,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结果。 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份心意。林冬一顿,故作神秘兮兮的附耳道:或者,你愿意帮我出份我期望的结果的鉴证报告? 祈·正常人能笑出来的笑话听不懂·铭轻轻推开对方,一本正经的:首先,你的要求亵渎了我的专业素养,其次,伪造鉴证报告会让咱俩一起吃牢饭。 林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起?听着挺美好。 你正经点。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逗自己了,祈铭一副忍着白眼的语气:你要真闲的没事干,可以去教教罗家楠怎么说人话。 哦对,昨天又听这俩吵架来着。林冬琢磨了几秒,转头看向站在小骨头上的祈美丽:美丽,来,我教你说话。 教祈美丽都比教罗家楠容易,还好祈铭没让他教自己,不然他只能试着去教小骨头张嘴说话了。好在这两天能回家和唐喆学滚真正的床单,心态比较平和,就是对方还没拆线,滚起来没那么尽兴。 另外他把岳林和林宸发去盯着楚夐民了,那家伙心机深沉,不知道会不会因和岳林的接触,怀疑自己被警察盯上了而跑路。悬了那么多年的案子,好容易锁定目标,跑了?他可丢不起这人。 俩人正互相折磨着,杜海威敲门进屋,看林冬也在,直接把手里的pad递向对方:我复审了杨树河枪击案的现勘报告,又对比了一下许副局那边提供的枪械修复报告,看这里,现勘记录显示,凶手开了两枪,第一枪没打中,第二枪打中了杨树河的左胸,但事实上,凶手应该开了三枪。 林冬划了划页面,看到修复的照片中有一枚子弹头壳分离,问:第三枪卡壳了? 杜海威点点头:对,我也查过相关的枪械维修记录,这批五四式很容易卡壳,有些还会炸膛。 所以楚夐民才会把枪扔了,不是为了消灭证据,而是他不会处理卡壳问题。 有这个可能。杜海威说完一顿,你刚说谁? 凶手。 查到了? 恩。 没确定呢,dna检测还没出。祈·我没从技术层面确认谁也不许下定论·铭插话道,对了,杜老师,问你个问题。 杜海威立刻端起笑脸:祈老师您说。 如果林冬让你帮他伪造鉴证报告,你愿意么?这么多年一直是自己被林冬逗,祈铭偶尔也想逗逗对方,只是无从下手。正好,今天三巨头聚齐,他玩不转林冬但杜海威没问题,借着林冬刚才的话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哇哦,他刚才这么要求你来着? 杜海威故作夸张状,说出来那话搁谁听都跟表白似的:但如果有足够让我为老林坐牢的理由,我觉得可以考虑。 看林冬笑而不语,祈铭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一局,花五千块钱替对方解决问题也值了。然而不知道谁听墙根听到这句话了,没俩小时就传到了唐喆学的耳朵里。因不知前情,哐哐喝干醋,忍不住把林冬拽到安全通道:我怎么听说,杜科愿意为你坐牢? 谣言传过三个人,就面目全非了。林冬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你这听的得有二十多手了吧? 楠哥说的。 恩,那至少四十手。 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儿呗。 你今晚是不是不想睡觉了?拍了把唐喆学的后背,没见对方龇牙咧嘴,说明恢复得不错,林冬稍感欣慰:明天去拆线? 恩,一早去。 我陪你。 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行。 说完唐喆学感觉有什么不对这问谣言呢怎么扯到我拆线上去了?不过转念一想,从来就没在嘴上赢过林冬,包括那方面,只得故作强硬的:你啊,少跟杜海威那逗咳嗽,他说话本来就容易让人误会,咱单位这破墙比纸还薄,到时候谣言满天飞,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 林冬低头看看,没感觉身上少一两肉,所以,吃啥亏了?再说杜海威后面还有半句当然,祈老师,如果有足够的理由,为你也可以考虑,不知道是不是罗家楠传话给唐喆学的时候,为保存自己的颜面给吞了。 这时秧客麟过来敲窗推门,告知林冬:系统监测到楚夐民刚购买了一张下午六点二十出发的火车票。 第159章 林冬瞬间警觉:就他自己的?不带老婆? 秧客麟摇摇头。 不会是想跑路吧? 和唐喆学对视一眼,林冬立刻打电话给岳林,告知对方盯紧点,转手又给许杰打去电话说明情况。这让许杰稍稍有些犯难,拦吧,没证据,楚夐民不招供的话最多扣押二十四小时,后面再想提更难了,不拦吧,万一人真跑了也是个麻烦事。 方局什么意思?许杰问。 我还没跟他说,先通知你做好准备。 准备讯问室呗,许杰默默吐槽。咬咬牙,他做出决定:只要方局不反对,我负责截人。 好。 挂了电话林冬直接从安全通道奔上九楼。意料之中的,听完他的汇报,方岳坤一如既往撂了句你可想好了,责任自负,以看似事不关己的态度支持徒弟的冒险决策。二十四小时够用了,林冬觉着,再怎么说祈铭多花了一千块钱加急运费,看在钱的份上他也得给楚夐民拿下! 六点整,楚夐民被许杰亲自带人拦截在了候车大厅里。面对警方他丝毫没有惊慌之色,从容起身,理了理压皱的外套下摆,又正了正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刚想弯腰拎行李却被许杰伸手拦住。 我们替你拿。 许杰偏头示意,跟在身后的年轻刑警立刻抢上前拎起行李袋,当着楚夐民的面拉开拉链,里里外外彻底检查了一番,以确认没有任何危险物品。见状楚夐民轻扯了下嘴角,无所谓道:别麻烦了,走安检过来的,有问题在那就查出来了。 必要流程,另外还得给你搜搜身。 说着许杰示意另外一名小伙子上前,将楚夐民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手机、钥匙、打火机、笔之类的金属尖锐物品都要离身,避免出现自残的情况。之前辖区内有间派出所就出了个事儿,不知道是关押前搜身没搜干净还是压根就没搜身,一等着办手续的嫌疑人在留置室里把同样等着办手续的室友给点了,不光人差点烧成碳,派出所里外墙都熏得乌漆墨黑。更别提那些吞打火机、拿笔捅脖子的,真有那种一天号子都不想蹲的,能自己拿手往出抠眼珠子。 反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绝不允许出这种破事。 一套流程走完,押车走人。将楚夐民完完整整地交到林冬手中,许杰退出讯问室,到隔壁看监控。老实说他还挺有兴趣看林冬怎么跟对方斗智斗勇的,刚在路上问楚夐民知不知道自己摊上了什么事,对方一脸无辜地表示不知道,甚至还在车上打了个小盹,完全没有身为犯罪嫌疑人的自觉。这家伙比预想中的心理素质更强,经验之谈,他感觉这回林冬算踢到块铁板上了。 于审讯椅上坐定,楚夐民盯着桌后的林冬看了两秒,说:我见过你,在老年活动中心门口。 你观察力和记忆力都挺不错。 没有半点虚伪,林冬诚心赞道。旁边负责记录的是林宸,没喊岳林是因为对方和楚夐民打过照面,再次面对面有可能增加楚夐民的抵触心理,对审讯工作造成阻碍。但现在看来无所谓了,楚夐民已经认出他来了,想必也知道自己早已被盯上。同时他也做了其他准备,让唐喆学带何兰去楚夐民家走访其老婆,文英杰和秧客麟去找楚夐民的大女儿。楚夐民一定有成筐的谎话和解释,得个个击破。 等林宸按部就班地宣讲完权利义务,林冬举起杨树河的照片,直截了当地问:认识这人么? 楚夐民看了看照片,坦然道:认识,这小子追过我大女儿。 不止追过吧?林冬又拿出对方签过的报案回执,二零零年五月二十四日,你报警称,他强/奸了楚媛。 楚夐民看似疑惑了一瞬,随即又点点头:对,我是报过警,可没给我立案。 然后? 没有然后了,当官不为民做主,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楚夐民声音一顿,探身向前,嘴角和眼中同时挂上了阴鸷的笑意 难不成,我还能自己杀了他? tbc 第090章 第 90 章 第九十章 他在试探。 从楚夐民呈现出的攻击性中, 林冬洞悉了对方的心态。看起来普法讲座没白听,他大概也知道警方手里没什么像样的证据,不招供, 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又或者是阅历的沉淀, 面对年龄能给他当儿子的警务人员,自带长者的从容。对付这种人,吓唬没用, 攻心为上,更何况林冬并非真的两手空空。 同时楚夐民的态度让他想起留学期间受邀旁听的一场庭审。邀请他的是他当时的专业英语辅导johnny·yin,华裔加拿大人。检方出战是johnny的恩师, thomas,一位赫赫有名的铁面检察官, 除本职工作外还是法学院的荣誉教授, 为法学生们讲授庭审策略。林冬去旁听的已经是第三场庭审了,正好赶上交叉询问环节。区别于国内的侦审合一制度,在加拿大,法庭才是被告真正被审讯的地方。控辩双方你来我往, 一方步步紧逼一方见招拆招, 陪审团成员的判断则随着双方的论调来回横跳。 那天坐在被告席上的,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爷爷,被控的罪名则是骇人的多重谋杀。能查到的死者有七名, 据说还有没发现的尸体。这些死者的年龄、肤色、长相甚至国籍都不完全一致,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给这位老爷爷做过家庭护理员。交锋的难点在于, 这位老爷爷退休前是某跨国企业的法律顾问,具有相当深厚的法律专业素养, 对庭审策略的熟悉程度不比thomas差,而且情商惊人的高, 十分善于煽动陪审团成员的情绪。 第160章 和林冬今天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当时thomas手中也没有太像样的证据,能把老爷爷推上被告席的,只有这些死者最后一次被人看到都是在去他家工作之前,以及仅从一位受害者身上提取到的、属于老爷爷的dna。关于dna,老爷爷的解释是那个姑娘额外提供的有偿服务。听上去很合情合理,独居老人与年轻貌美的护理员共处一室,护理员愿意额外挣点零花钱给雇主提供点情感关怀,最多是违背了职业道德和雇佣合同。当时林冬看陪审团里有几个岁数和被告差不多的老爷爷,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情。 眼看唯一有力的直接证据即将被陪审团扔进废纸篓,thomas做出的反击是,请来了老爷爷的前妻出庭,让她告诉陪审员,这个看上去体面的男人内心有多龌龊。前妻当庭指出,自己之所以要离婚,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实在管不住皮带,婚姻存续的二十年间出轨了十多次,这还不包括去看脱衣舞时,额外付舞娘小费享受到的服务。还不够,紧跟着thomas告诉陪审团成员,这男人不行了,那些异于常人的性/欲无法纾解进而转化为杀戮欲,证据就是,七名死者只有一名身上发现dna。 尽管这一主张最后因辩方律师的反对而被法官要求陪审团成员忽略,但在林冬看来,thomas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按照常规思路来讲,七名死者只有一名身上发现dna,最大的可能性是被告百密一疏造成。但thomas另辟蹊径,说是被告不行了、好不容易才成功一次的结果。并且从被告当时涨红的脸色、额角绷起的青筋、几乎喷火的双眼来看,thomas说的可能还真没错。后面这老爷爷简直是恨上thomas了,精心营造的形象彻底坍塌,智商情商集体下线,频频恶语相向,发言数次被法官打断甚至警告。 再后面的庭审林冬都没空旁听,貌似也没有后续,听johnny说,老爷爷达成认罪协议了。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少在法庭上丢几次脸,兴许还能在牢里多活几年。 回归眼前,楚夐民的泰然和当年那位老爷爷有一拼,所有关注着这场审讯的人都清楚,想要在短时间内击溃其心理防线并非易事。小偷小摸都不轻易认罪,更何况是杀人,进了审讯室还负隅顽抗的不在少数。从坐下开始,林冬的耳机里就一片寂静,没人出主意出点子,似乎众人都默认这场仗必输无疑。 杨树河确实被杀了。林冬喜欢强硬的对手,毕竟软柿子是个人都能捏,勾不起他的胜负欲,不过我想你可能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么? 楚夐民平淡道:那我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你女儿也没跟你说过?她是他当时的女友呢。说着,林冬拿起一份泛黄的笔录,杨树河被杀后,警方可走访过楚媛。 楚夐民垂眼冷嗤:她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小流氓,所以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林警官,这个杨树河没有正经职业,可我女儿是大学生,我不可能让她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都到这了我也不怕家丑外扬了,我当年去报警,是因为楚媛怀孕了,一开始她跟我说是被人欺负了,后来知道我报了警又改口,承认是杨树河的,我去找那小子,他躲着不见我,你说,这么个没担当的男人,我能把女儿交给他么? 林冬认同点头。先顺着对方的思路走,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说。话越多,越能帮他了解对方骄傲、虚伪、执着与胆怯。同事说楚夐民神神叨叨,现在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一种伪装。在事业单位工作,大智若愚好过锋芒毕露,比如罗家楠那样的,看着虎了吧唧没心没肺、一根筋捅到底,其实脑子里的弯弯绕不比谁少,然而就是没人对那家伙设防。让旁人觉得精明不是件好事,曾经方岳坤就说过他,适当的时候,该收敛锋芒就收敛一点,他也照办了。问题在于,干的就是与人斗智斗勇的活儿,习惯一旦养成,再怎么收敛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点刺人的锋芒。 后来呢?他问。 楚夐民仰脸想了想:后来我就带孩子去医院做了人流,让她跟那小子分手。 杨树河没继续纠缠? 她说没有。 是么?楚媛说的是,她联系不上杨树河了,后面警察找她,她才知道杨树河已经死了。林冬边看手机上文英杰发来的消息边说话,而且她还说,她跟你说过这件事,而你刚说你不知道杨树河死了,怎么?以为我好忽悠是吧? 我不记得她说过。即便被当面挑破谎言,楚夐民依旧面无愧色,我岁数大了,现在记忆力特别差。 可你记得在老年活动中心门口见过我。 那是前两天的事情,我说的是以前的。 心理素质真强啊,林冬默念。真该让组里人来旁听这次审讯,好好学学,争取以后化妆侦查时,都有这份抠着俩大眼珠子胡说八道的本事。岳林差不多了,其他那仨尤其是秧客麟,别说说谎话,跟陌生人说话都脸红。 既然这么说,那看来我也不能指望你记得2000年6月27日去魏家庄干嘛了,是么? 不等对方搭茬,林冬又拿起魏玉明遇袭现场的照片歪倒在地的凤凰自行车,洇入泥土的血迹,以及魏玉明那个用了十多年的黑色公文包。看到照片,楚夐民故作疑惑地歪了下头,表示此事与自己无关。 2000年6月27日,魏玉明所长遇袭,凶手抢走了他的配枪,然后,用这把枪射杀了杨树河。林冬声音一顿,楚夐民,你可以继续跟我装傻充愣,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即便是二十年前的案子,以现在的技术手段依然可以提取到有效证据,魏所丢的那把五四式,我们找到它了,我甚至知道凶手在射杀杨树河时一共开了三枪,并且最后一枪卡壳了。 第161章 这一次,楚夐民沉默了林冬所描述的细节就像亲历过现场一样。他不确定警方还掌握了什么样的证据,指纹?dna?或者说,还有什么是警方不知道的?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长久的沉默过后,他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是凶手,肯定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毕竟杀警察可是大事。 你爸就杀过警察。林冬毫不在意地捅对方肺管子,确实是大事,摊上绝没好果子,我想,你还记得当时的那一幕吧? 就看楚夐民脸色唰的铁青,人猛的往前一挣,用恨不能撕了林冬的语气驳斥道:那些警察诬陷我爹!抓不到真正的罪犯拿我爹当替罪羊!现在你们又来诬陷我!姓林的,有种你今天就把逮捕证拍我面前,不然等我出去,我告死你! 面对威胁,林冬毫不在意,顺带科普了一下流程:批捕是检察院的事,我最多给你出个刑拘证。 随便!只要你能拿出来,你说什么我认什么! 说完楚夐民别过头,拒绝沟通。问他喝不喝水,不说话,吃不吃东西,也不搭理,看样子打定主意不再张嘴。至此林冬不再步步紧逼,同样以沉默应对,先绷着,待得越久,被审讯人员的心态越不稳。同时给祈铭发消息催进度,结果那边回了个闪光的手术刀图片过来。多么美好的友情,要知道以往只有罗家楠有资格让祈铭发手术刀,那孙子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祈老师说爱我。 放下手机,林冬扫了眼林宸面前的电脑屏幕,不由眉头一挑好家伙,不愧是学汉语言文学的,讯问记录快写成小说了,连气急败坏都出来了。 余光瞄到林冬在看自己打的讯问记录,林宸紧张了一瞬。犹豫片刻,删掉了刚打上去的感叹号,然后感觉林冬好像不怎么赞同的歪了下头,于是又把感叹号补了回去。干活最怕有人盯着,尤其是领导,那真是,鼠标都不知道怎么使了。 林冬收回视线,不看了。做讯问笔录属于许杰的教学范畴,轮不着他操心,再不济还有法制的教做人。他第一次笔录实战是给一老外做的,刚交上去就被法制的骂了:你这一堆外国字儿给谁看呢?方岳坤没教你翻译好了再交上来啊! 事实上方岳坤故意没提醒他,这是对方带徒弟的路数手把手教的兴许转头就忘,可挨过骂的,能记一辈子。 tbc 第091章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真理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林冬愿意投没有花钱的不是一票。凌晨四点,祈铭发来消息,通过最新一轮的检验, 确认缠枪用的尼龙绳上有楚夐民的dna。拿到结果, 林冬回了祈铭一个巨大的亲亲图片后,立刻给方岳坤打电话申请刑拘楚夐民,丝毫不在乎会不会吵到领导休息干活的都没睡, 您老人家也别置身事外了。 日光初绽之时,他走进留置室,将楚夐民从侥幸逃脱的美梦中敲醒:愿赌服输吧, 你说过,只要我能拿得出手续, 你全认。 事实上楚夐民并没有睡着, 只是闭着眼躺在冰冷的长条金属椅上。整整一夜的等待中,思绪从未平静过一秒,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二十多年过去了, 仍是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他不知道警方为此付出了多少辛苦与努力, 还是单凭运气就找上了门,但自己说过的话,他认。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警官。 缓缓坐起身,楚夐民闭眼揉搓膝盖。长凳太凉, 又窄,一身老骨头躺得吱嘎作响。他确实老了, 老到无法再逃避事实,更逃不出法网的禁锢。 好。 事已至此, 林冬相信他不会再绕圈子了,于是挨着他坐下,同时示意外面的林宸做好记录。林宸跟着熬了一宿,这会眼皮恨不能拿胶条粘着才能抬起,可说话就来活儿了,赶紧往额角点了几滴风油精。刚等唐喆学发手续的时候,他问林冬要烟抽来着,一口呛得灵魂出窍,两口泪眼婆娑,三口上头上得感觉跟醉了一样。 难怪老爹烟不离手,他现在终于知道这帮犯罪嫌疑人有他妈多熬人了。 有一个男孩子,他十八岁那年,县里征兵,他去报名,被刷下来了,因为他爹杀过警察 一边捶着腿,楚夐民一边缓缓地讲述着故事。听开头林冬就知道他在说自己,但没有插嘴,而是静静的聆听。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人,除了天生的变态,或多或少都有苦难的心路历程,也许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挫折,也许是遭受了不公的对待,再或者是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重压。然而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是罪犯给自己找的借口,再多的不公与挫折都不是犯罪的理由,他从不评判,只做他们被关进铁窗前的最后一个聆听者。 负责审核征兵的是个年轻的军官,正直却过分严苛,他指着男孩的鼻子,骂他是坏分子的种,说,有那样的爹,他也好不到哪去,这样的人绝不能进入人民子弟兵队伍,国家更不可能把枪交到这样的坏种手里,怕他万一哪天犯了坏,调转枪头指向人民。 说着,楚夐民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泛起点点水光:男孩吓坏了,面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征兵点是在一个学校的操场里,周围都是人,他就那么站在那,无依无靠,像是被扒光了示众一般,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他只是想穿上那身军装去到保卫祖国的前线,可是他没办法实现这个愿望了,他身上被打下了烙印,所有人都知道他爹坏,那么,他肯定也好不了 第162章 听出他嗓音有些沙哑,林冬示意林宸打杯水过来。接过一次性纸杯,楚夐民一口喝光里面温热的液体,顺手捏扁后重重释出口气:后来男孩参加工作了,管材料,管仓库,和他爹当年一样的工作,他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一分一厘的偏差都不敢出,生怕像他爹当年那样,被诬陷盗窃集体财产,后来领导看他工作认真,调他去了行政岗位,又给他介绍了对象,是个村里的姑娘,没什么文化,嫁他就图个城镇户口,他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出身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没得可挑 结了婚,日子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生了两个女儿,政府不让再生了,再生就得开除公职,于是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在很多人都说女孩读书无用的年代,咬牙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哪知道大女儿居然未婚先孕,简直要气死她爹了 感觉手机震了震,林冬摸出来看了一眼,是秦骁发来的消息,又注意到楚夐民的声音停顿了下来,他收起手机表示尊重:你继续。 啊,我说到哪了?楚夐民仰脸想了想,哦,对,未婚先孕他就问他闺女,谁干的,姑娘一开始说被欺负了,他立刻去派出所报了警,却发现接警的派出所所长,正是当年在征兵点指着他鼻子骂的那个军官,不过对方已经不记得他了,很热情的接待了他,问了好多问题,然后让他回去等消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等不到消息,他去派出所问,对方却告诉他,证据不足无法立案,他拉着派出所所长想讨个说法,却被对方说成扰乱执法场所秩序,还要把他关起来他一下就想到亲爹被抓的事情了,想着,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警察还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他的宝贝女儿被坏小子骗了,警察却要抓他? 楚夐民的声音激动了起来,气息也比之前急促了些许:他想着,既然在派出所不好说,那就私下里讲讲,他打听清楚了对方的家庭住址,在对方回家的路上守着,守了三天终于守到人了,可对方却以为他要袭击自己,当场就掏出枪来了,看到枪的那一瞬间他怕急了,他想到亲爹是怎么死的,想到那一枪枪打在亲爹身上爆开的血花他脑子乱了,抓起根棍子就朝对方的脑袋上打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数不清多少下,直到他打不动了,那个所长也没了动静 原来是这样,林冬默叹了口气。所以这案子悬了那么多年,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搞错了犯罪意图。不管是仇杀还是夺枪,都不对,甚至连他自己也陷入了固有的思维模式。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情况,那就是,魏玉明当过兵,大半夜遇上突然窜到车前的人,第一反应是遭到袭击了,持枪是为了自保。换个人面对持枪的警察,不太可能会反击,但楚夐民幼时亲眼目睹父亲被击毙的画面,恐惧深入骨髓,再遇到相同的场景,强烈的求生欲击碎了理智,重重压力之下做出过激的反应。如果他当时呼救,魏玉明不会因为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而死,可他没有,他就放任对方躺在血染的尘土之中,看生命缓缓流逝。 等了一会不见楚夐民继续自白,林冬出言催促:那枪呢?他为什么要拿走枪? 他觉着自己被毁了,被那个小流氓毁了,不光他自己,还有他闺女他得复仇啊楚夐民摇摇头,那个小流氓,仗着自己结交的地痞流氓多,甚至连打胎钱都不肯出,还扬言要睡他二闺女你说,这种人渣还让他活着干嘛?不得弄死了清净? 所以,他拿了所长的枪,然后,打死了那个小流氓。 楚夐民挺起微驼的背,神情泰然,语气里甚至带着丝骄傲:他窝囊了半辈子,终于挺胸抬头地做了回男人,那个小流氓看他拿出枪来的时候,噗通就给他跪下了,呵,外强中干的杂种,可惜他枪法不好,第一枪没打中,第三枪卡壳了,不然,所有子弹都得喂给那小流氓。 至此,两起凶杀案正式告破。林冬回手轻拍了下他的腿,问:楚夐民,二十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要自首? 四目相对,楚夐民坚定道:没有。 为什么? 我不相信司法机关能公正的对待我。 因为你父亲的事? 楚夐民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冬,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觉着呢?。相同的质疑,林冬在很多犯罪嫌疑人的眼中看到过。他承认,确实有人遭受过不公的对待,但绝不能以偏概全。至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没有办过一起愧对职业操守的案子。 你的偏见害了你。他站起身,语气比目光更为坚定,你该相信法律,因为,这是不公的世界里唯一的公正了。 楚夐民仰起头,眯眼望向逆光而立的警官。灯光刺目,一如法律的严苛,但那是对犯罪嫌疑人而言。对真正需要被保护的人,法律,是不公的世界里唯一公正的光芒。 从留置室里出来,林冬先给秦骁回消息。大狗的真实身份摸到了,那边说今天回市里给他做报告。对于秦骁的工作能力,林冬素来认可,只是这老哥脾气太古怪了,别人催他,不行,他催别人,晚回一分钟消息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不才等了没半个小时,发了一堆诸如你还没起么?的抱怨之语。 安抚完秦骁,再去夸祈铭。为这案子,人家是又搭人又搭钱,大通宵熬得飞起,于情于理也得劈头盖脸地夸一顿。祈铭那人就这样,自己不邀功,但要真拿他当冤大头随便使唤,下回别想再讨到半点好处小心眼,记仇着呢,跟罗家楠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第163章 最后才轮到唐喆学,给对方发去【招了】俩字,林冬等那边回了个【松口气】的图片、确认对方没睡着后找了个背人的角落,摁住语音,轻道:今晚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那边秒回【是踏实睡觉还是踏实睡我?】 【第五卷·完】 tbc 第092章 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双案告破, 按照传统,得来顿庆功宴。许杰做东,选了家辖区内经济实惠的餐厅, 请所有参与案件调查的人员一起聚聚。说好不喝大酒, 但罗家楠来了之后,一瞅桌上摆的都是啤的,立马指着许杰管人叫小气鬼。那许杰能惯着他么?哐哐哐, 压箱底的好货全祭出来了,喝!谁今儿不爬着出去谁孙子! 虽说是悬案主调,但哪有罗家楠哪就是焦点, 再加点酒,那得光芒万丈了。眼瞅着罗家楠喝得脸红脖子粗、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搂着林宸肩膀吹牛逼的德行, 唐喆学小声问林冬:他来凑什么热闹?这案子有他什么事? 林冬侧头附耳道:林宸想去重案。 懂了。唐喆学反应过味来。以前真没看出来, 许杰还挺会做人情,说是庆功宴,实则是替林宸介绍对啊不是,介绍领导关系。不过方岳坤会放心把林宸交给罗家楠带?那速效救心用量不得double啊? 实际情况和他俩嘀咕的差不多, 对于许杰来说, 不管林宸将来去哪,自己都会为对方做好衔接工作。这是跟陈飞学的。当年他调任之前,陈飞带着他和荆屏县公安局的一众领导喝了顿大的, 席间肝胆相照的话说了一卡车,亲自为徒弟铺平前路。自己调不动, 可陈飞从来不拦着后辈出头,出息一个是一个, 包括当年的林白河,省厅人事的来重案做晋升人员背景调查时, 陈飞没少替林白河说好话。林白河感念对方这份兄弟情义,即便是有人告状告到面前,林总队表面上声色俱厉地批评,私底下却会打电话,柔声细气地说师兄啊,你下次别这样了,听话。 另说方岳坤提前和他打过招呼,说不建议以后让林宸去重案,而是交给杜海威带。他也请杜海威了,问题没请动,估摸着是对方不打算蹚这趟浑水,借口工作忙推脱了邀请。祈铭倒是来了,不是他请的同样请不动而是来给罗家楠当专职司机。要么今儿罗家楠脖颈子粗呢,车钥匙都交出去了。 酒过三巡罗家楠才发现唐喆学端的是茶杯,当即朝对方瞪起眼:二吉,二吉!你怎么回事?喝茶?糊弄谁呢!? 我吃消炎药呢。唐喆学理直气壮不花你钱你还满场张罗,人许杰都没说话呢。 甩他一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蔑视,罗家楠举杯朝林冬敬道:林队,今儿可是你们悬案主场,二吉不喝,您得给面子吧?来,咱走一个。 你还知道是悬案主场啊?不知道的以为是你们重案连破两起陈年旧案呢。 林冬暗暗腹诽,面上却仍端着笑,谦虚道:众所周知,我酒量不行,随意。 说完抿了口杯子里的白酒。出来聚餐图高兴,罗家楠也没有灌谁的意思,林冬说随意也就随意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林队,二吉撂挑子了,悬案可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瞅我们重案,我就不说了,像陈队,我师父,文哥,小田,啊,还有欧健,哪个出来不能扫一圈儿?办案能力得培养,酒桌上的能力也得培养不是?唉 桌子底下挨了一脚,他侧头看向祈铭,收获一副我给你脸啦?的瞪视,赶紧赔笑打哈哈。还行,比以前有长进,至少没当着一包间二十来口子人劈头盖脸骂他一顿,想来车钥匙功不可没。本来许杰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不想来的明摆着的事儿,替林宸铺路呗。陈飞都告诉他了,林宸是林总队家的公子,有心来重案历练,万一真来了肯定交给他带。他无所谓带不带少爷兵,反正谁来都是那一套,别想有任何特殊待遇。领导家的孩子又如何?能干干,不能干滚蛋! 不过许杰毕竟是兄弟,面子该给得给,再说人家还有另外的补充说明:家楠,我可不是为了请你啊,我是为了请祈老师,你知道他为这案子花了多少钱么?可你也知道,我请他肯定请不动,只能让你出面了。 得,人情都攒一起做了,也好,学学林冬,给出颗糖,换回亩甘蔗地。 这桌热热闹闹,另外一桌则相对安静一些。唐喆学端着茶杯起身,到隔壁桌找秦骁聊天。秦骁来的晚,主桌上没位置了,就跟县公安局的坐一起。都是年轻人,没认识他的,唐喆学知他脾气个色,怕他跟旁人熟络不起来,自己一个人无聊。事实上秦骁并不无聊,跟身边的小伙子聊得挺好。他只是比较认眼缘,并非性格孤僻。见唐喆学过来了,忙招呼身旁的小伙子给拽把椅子他还惦记着对方的伤,尽管那点伤对于唐喆学来说算不得大事。 说到底今天庆的功没秦骁什么事,但吕文兵那边发话了,人先借调给悬案,等什么时候把游轮失窃案彻底结了再让他回去,所以今天聚餐也一起叫了过来。听林冬说,貌似是贾迎春私下里找过吕文兵,让把秦骁留下跟着一起办案子,可能是想借此缓和下昔日师徒之间业已冰封的关系。具体这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梁子,消息灵通如林冬也不清楚,只是推测,当初秦骁受牵连下放之时,贾迎春为了自保一点力没给徒弟出,后面才会引发秦骁被刺、离婚等一系列蝴蝶效应。 第164章 正聊着,他看林冬拿着手机起身离开了座位,貌似是去外面接电话了。这通电话接的时间有点久,二十来分钟,等林冬回来的时候,座位已经被县公安局的刑侦队长鲁和平占了。这哥们跟罗家楠一路数,别人出酒他出命。林冬只好坐到唐喆学空下的位置上,继续陪他们吃饭喝酒吹牛逼。 折腾到十二点,终于散了。倒是没人爬着出去,不过看罗家楠那满嘴胡话、得靠祈铭架着往出走的德行,唐喆学预感他今晚得睡楼道。 上了车,看林冬设置液晶显示屏上的导航,唐喆学诧异道:不回家? 去趟霍哥那,他说,不管几点都等着咱们。 伴随着导航开始的背景音,林冬阖目靠上座椅靠背。喝得不多,酒也好,不至于太晕,但总归是酒劲上了头,养养神。 霍哥?唐喆学回忆了一下:大花臂,一身黑x会气质的网红,坐拥三辆豪车,借过他们一辆法拉利办案。为人豪迈有情有义,之前他和林冬出逃之时,对方还给找了辆十八手的起亚,看上去完全不在乎是否会被他们牵连。实话实说,当时那哥们要是从后备箱里掏出两挺机/关/枪他都不会惊讶。 将车开上主路,等进入平稳行驶阶段后,他轻问:有案子? 电话里没细说。林冬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要是不是唐喆学在旁边说话,他这会已经睡过去了。 没细说还讲了二十分钟?这是聊什么呢? 若非清楚地知道人家霍哥有个大美女媳妇儿,唐喆学好歹得喝碗干醋,不过还是好奇:你刚中途出包间,就是接他电话? 恩。 都聊啥了? 好久没见,聊聊近况。 林冬侧头睁开眼,笑意朦胧地看向唐喆学:干嘛?吃醋了? 唐喆学嘴硬道:没,随便问问。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俩人关系过于密切,有点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暧昧感。当然他承认是自己小心眼,可问题在于,那边对林冬的请求欲求欲与不说,还动不动送手机送1916,这要让纪检督察他们知道,不得给林冬拎走问话啊? 我承认,我喜欢过他一个停顿,听得唐喆学心脏忽悠提起,的声音。 借着酒劲儿,林冬格外坦诚,以前不好意思说的话,眼下都能说:那个时候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夜深人静之时,只有霍哥的情感热线可以倾诉一点内心的压抑,他给了我很多心理上的支持,有段时间我必须得听着他的声音才能入睡,二吉,你不用担心我跟他之间有什么,就算有,也是我单方面的依赖。 话虽如此,唐喆学还是忍不住有点酸。不过男人嘛,大度点才性感。稍作思量,他伸手握住林冬的手,用力攥了攥: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 副驾座椅皮子吱嘎了一声,烫热的脸颊贴上健壮的臂膀,被酒精激发的热度隔着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同时传递的还有林冬的感恩与爱意 是啊,有你,我真幸运。 霸天虎上浓情蜜意,可后面的jeep上却是另外一番光景。秦骁搭罗家楠的车回市里,之前没坐过祈铭开的车,结果上去没半分钟就想下车了。等上了路,刀枪于前都不曾动容的硬汉好险喊救命。简直了,拿命并线超车,车屁股甩得后车直闪远光灯!一波冷汗还没落下去,一波又起,老哥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喉咙口里蹦出来了,还得铁青着脸听前头那俩吵架 你没看见右边那辆大货啊! 我看见了! 看见你还并线!蹭上就是车毁人亡! 车距三米,时速同为七十八,并线时与货车夹角约为四十度,并线路径等于距离差除以cos40°!你自己算!我蹭的上蹭不上! 别算了秦骁心惊肉跳地想着等罗家楠算出来我特么都上墙了。 tbc 第093章 第 93 章 第九十三章 夜深人静之际, 霸天虎驶入环境幽雅、布局别致的别墅区。门口还是之前那个招牌,只不过招牌上的首付最低仅两千万变成了四千万,这让唐喆学不免感慨自己从唐朝开始挣钱都跟不上房价的涨幅。 话说昨天去老妈家接儿子们时, 林静雯提了一句, 关于奶奶留下的四套房。一套是现在林静雯住的,老太太生前留下过话,谁都别争, 这是给小儿媳养老用的。至于其他三套,唐家三兄弟一人一套。大伯唐勋拿到自己那套就给卖了,二伯唐华家里比较有钱, 一直搁着没动,然后就是他代位继承老爸的那套, 目前还在奶奶的名下。因为是遗产了, 需要大伯二伯签署放弃继承的公证书,林静雯让他抽空去办了,尽快把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省的老大那一家子找后手。 以前唐喆学从来没觉着电视里的调解节目有多真实, 等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 在利益面前,亲情薄如纸。因着林静雯拿了老太太最大的那套四居室,所以对于唐喆学还能代位继承老太太的另一套房产, 大伯一家颇有微词。大伯母说那话林静雯都没法跟儿子学,说出来堵肺管子他俩又不可能有孩子, 要那么多房干嘛使?我们家喆英准备生老三了,将来一个孩子一套还不够分呢。 当然, 因着之前亲眼目睹林阳当众表演徒手开椰子的绝技,大伯一家也就是嘴上念叨念叨, 真让他们抢,他们也不敢。该说不说,林阳为弟弟撑腰的效果十分立竿见影,有这么一位亲家大舅子,谁想动点什么心眼子之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练的。其实房子不大,一居室,位置还偏,总价并不高。唐喆学想的是,等那套房的手续办下来就给卖了,然后再把现在住的这套卖了,加一块换套离老妈近点的大点的,最好是同一个小区的,走动起来方便,林静雯也好替他们照顾儿子。 第165章 问林冬,林冬的意思是,反正自己手里还有之前卖房的五百万存款,需要就先拿去买房。不然以唐喆学现在的收入水平,跟林静雯买一个小区的房子,月供得靠网贷。唐喆学开玩笑地问他,这么弄的话,房本上写谁的名。林冬一秒钟都没犹豫,直接给了个你字。 理由则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比你先走,写我名字就成绝户房了,得交给政府。 你可以写遗嘱留给我啊。 万一突发意外身亡呢?干咱这行的,早晨出门晚上可不一定回得来。 呸呸呸! 唐喆学不乐意听了。有时候林冬现实得过分,自己丝毫不忌讳提死。不过双标,忌讳他提。 将霸天虎停于霍哥家的别墅车库门口,唐喆学下车撞上车门,看到车库里趴着的阿斯顿马丁和法拉利,说不上什么滋味的呼出口气:组长,你说我现在辞职跟着霍哥干直播,还有机会成为亿万富翁么? 林冬哐的撞上车门,隔空丢给他一白眼:你准备出卖才艺还是色相? 唐喆学琢磨了两秒:我感觉后者来钱快。 来钱快的买卖都在《刑法》里写着呢,不过我觉着你可以去卖椰汁。 ????????? 一听椰汁俩字唐喆学ptsd都要犯了,大舅哥徒手开椰子的画面历历在目。他现在根本不喝椰汁,戒了,哪怕流落荒岛,荒岛上有椰子树,那也渴死都不喝。 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林冬上前嵌响门铃。很快栅栏上的电子锁当的弹开,别墅大门也随之开启。霍哥站在门口,还是一身黑x会气质,那副高大强壮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他是做情感主播起家的。他张开花臂,给了两个顺台阶而上的人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行啊小唐,许久不见,感觉你又壮实了。 被霍哥那副充满磁性的嗓音称赞,唐喆学一时分不清对方是在说客套话还是真的在夸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没工夫撸铁,蛋/白/粉也不怎么按时吃,围度缩水的可能性比较大。昨儿晚上睡觉的时候,林冬还忧心忡忡地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睡衣松了来着。 洗的,绝对是洗的。 进到客厅,林冬环顾四周别墅重新装修过了,从富丽堂皇的欧式风格变成了更加富丽堂皇的中式风格。全实木家具,连烟灰缸看着都像是紫檀的。刚打电话时听霍哥说,近期转去幕后了,主营mcn业务,签了些主播,自己不再常驻台前。该是赚了不少钱,隔壁那栋别墅也被他买下来了,作为工作室用。这些信息没法和唐喆学共享,不然傻小子又该酸人家壕了。 忽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林冬转过身,迎上袁丹笑盈盈的视线,问:嫂子你这么晚还没睡? 老霍不收工,我怎么睡?天天叮叮咣咣的。袁丹皱眉而笑,伸手招呼他们:坐,我给你们泡茶。 不用嫂子,我们自己招呼自己就行。唐喆学自诩见过不少美人,以前在机场派出所工作的时候,空姐一群一群的,但哪个看着也没袁丹长得这么落落大方。应该是没整过,他觉着,不过自己看得不准,祈铭来行了,那眼睛比手术刀还厉害,看人脸就跟扒了皮一样。 没事儿你休息去吧,我跟他们聊。 霍哥上前揽住袁丹的胳膊,作势要把人往楼上赶。这一看就是有话不方便当着老婆的面说,林冬朝唐喆学挑了下眉,回身坐到紫檀太师椅上。说实话,坐着没感觉比祈铭买那沙发舒服,但价格可能比那个还贵,木质纹理沉淀着岁月的痕迹,像是百年前的老物件。唐喆学坐到他左手边的位置,刚往椅背上一靠,立马嘶了一声。虽然拆线了,但不听医嘱洗澡来着,导致有两道比较深、愈合不彻底的伤口感染了,发炎红肿,所以,消炎药不能停,酒也不能喝。 坐到林冬对面,霍哥烧上泡茶的水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冬:喝酒了吧你? 啊,刚同事聚餐来着,喝了一点儿。林冬说着反手试了下脸颊的温度,还有点烫,想必酒后的脸红尚未褪尽。 霍哥皱眉啧了一声:嗨,早说啊,我就不着急给你们叫来了。 不碍的,我没喝,一会我给他扛回去。 唐喆学回手往出摸烟盒,视线落到茶洗旁的1916上,又默默地把手抽了出来不拿七匹狼出来丢人了。想起烟,又想起罗家楠,那孙子自己平时抽硬金叶,他说蹭一根儿跟特么要对方命一样,反过来蹭他烟的时候,半包半包往兜里揣。 抽烟啊?来,抽这个,抽这个嗓子不难受。观察到他的小动作,霍哥顺手把烟盒拿起来递给他,车库里还有好多,你们待会走的时候再搬一箱。 唐喆学忙推辞:不用不用,您之前给的还没抽完呢。 霍哥诧异瞪眼,转头问林冬:多少年了还没抽完? 嗨,我们单位那地方,不好抽那么贵的烟,容易被纪检盯上,我平时都抽这个。林冬大大方方掏出玉溪扔桌上,你给的那箱1916,我一般用来邀买人心使。 霍哥剪开包茶叶倒进泡茶杯里,无奈地笑笑:公家事儿就是多,这茶我估计你们要是在单位泡,也得把纪检的招来。 唐喆学想问多少钱一泡,琢磨了一下还是没张嘴。喝吧,问那么多干嘛,问完又买不起。之前重案的吕袁桥给送了盒茶叶,喝完才告诉他说是拿过金奖的一款,市价一泡两千多,给他烧的,连着喝了一个月的白开水。 第166章 到底什么事啊?酒劲儿上头,林冬有点犯困,不准备多客套。 探头看看楼梯的方向,确认卧室那边没动静,霍哥压低嗓音:是这样,我以前做情感主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是个大学生,那会她失恋了,天天跟我连线连到半夜一两点,哦,就跟你之前似的。 林冬正用指尖敲茶洗,闻言动作一顿,耳廓浮起丝尴尬的微红。是,他那个时候没人可说话,偶然间发现霍哥的情感热线频道,进去听了听,觉得这人说话挺有哲理,于是大胆连线,结果聊上就一发不可收拾,第一次就聊了个通宵。后面他有意克制自己不去依赖对方的声音,再连线设闹钟,绝不聊超过一小时。 唐喆学左右看看,莫名感觉自己显得有点多余,冠状动脉稍稍收缩了几毫米。 我们俩大概聊了一年左右,她出国留学去了,也就没了联系,不过前段时间我发现 说着,霍哥点开手机里的yy软件,调出好友私聊的对话框,向他们展示里面一条条的语音留言信息。最早他做情感主播时就用yy,虽然后期转战其他平台,但时不常的还会回去看看。有些老粉丝会在私聊里给他留言,看到了便回一条。他点开对话框里最上面的一条语音信息,传出一段女声清唱,再下面一条,也是,继续点,全是。 边听语音消息,唐喆学边念叨着:挺好听的,唱功不错,感觉受过专业训练。 霍哥点头确认:她叫冉茹,本科就是学声乐的。 林冬同样觉得这女孩唱得挺不错,不过这一条条全是清唱的语音留言,再好听也多少透着丝诡异的气息。 这有什么问题么?他问。 霍哥指着自己发的消息说:我给她留言,问她在哪,过得怎么样,她没回我,还一直发这种清唱的语音,一个月了,我有点担心她。 林冬琢磨了两秒:说不定是被盗号了? 霍哥笃定道:我确定,这就是她的声音。 给我看下。 接过手机,林冬试图往上划着看看以前的对话,却发现上面的都被删除了,再联想刚才霍哥对袁丹的举动,稍作分析,试探着问:这是你前女友吧? 不不不不,我俩没事儿。霍哥忙否认,说完感觉林冬看自己的眼神儿不怎么信任,干笑一声:是没有什么实质的事儿,就是嗨,我那会也单身,这么一漂亮大姑娘天天跟长我直播间似的,权当个精神寄托。 恩,你违反了情感主播的职业操守。林冬不带任何情绪的评价道,不该和聊天对象产生任何情感瓜葛。 霍哥当即反驳:跟职业操守没关系,那会你要是一天不上线,我也得担心你出事不是? 快别说了,林冬回手扣住眼眶,越描越黑旁边唐喆学看他俩那眼神儿都带刺儿了。 tbc 第094章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综合看下来, 冉茹给霍哥发清唱语音消息的行为确实诡异,唐喆学也能体谅霍哥的担心是不是冉茹遇到了什么事情,在向他发布求救信息?可如果人在国外的话, 他们能使的劲儿不大, 最多找林阳帮忙扫听一下。霍哥说冉茹留学是去了英国,林阳现在貌似就在利物浦,想来以对方的能力, 找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只能等上班查查冉茹的个人信息后再做分析。唐喆学看林冬困得直眯眼,尽快结束了话题, 起身告辞。果然林冬在车上就睡着了,到家门口停好车, 唐喆学没舍得把人叫醒, 从副驾上抱下来,一路抱回了家中。最近这段时间连轴转给林冬累够呛,好在是周日,白天可以补觉。不过唐喆学还得六点起来遛狗喂猫, 设闹钟时他都有点后悔昨天接崽子们回家了。 后半夜下了场雨, 温度骤降。早晨唐喆学带吉吉出去遛弯,原本睡意浓重的大脑一出楼门就被冻清醒了,赶紧催着狗子跑起来暖和身体。比起一如既往精力过剩的吉吉, 冬冬最近有点冬眠的倾向,刚看唐喆学起了, 从狗窝爬出来,晃晃悠悠挪到床上, 往林冬怀里一窝,眨眼间又睡了过去。许是离开他们的日子有点长, 贪恋主人的体温,唐喆学看它把一只爪爪伸到了林冬睡衣领口里,脑瓜顶蹭着下巴,做出像人类那样相拥而眠的姿势。 遛完吉吉回来,唐喆学发现林冬已经起了,在厨房里做早餐。肩上扛着猫,手底下弄着火。他过去把冬冬抱下来,一上手感觉分量变沉了,嘟囔了一声:你奶奶给你喂什么好吃的了?胖这么多。 一天两顿,不是鸡就是牛,能不胖么。 林冬无奈接话。并非埋怨林静雯,问题在于,除了正餐之外,零食管够,别说冬冬,吉吉的项圈按原来的位置扣都发紧。不过相对的,俩孩子的毛色都比他们送过去之前油光水滑了几许,黑的亮,黄的金,所以说,没有蛋白质的不是。 嗨,我妈现在感情无处寄托,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俩小东西。唐喆学说着轻抽了下鼻子,煮的什么粥?这么香。 林冬擓起一勺子粥,展示内容物:昨儿你打包回来的清蒸石斑,我煮粥里了,加了点瘦肉,吃的时候小心刺。 唐喆学低头吧唧了一口,夸道:你真会过日子。 会过的是你吧?我可没想着打包。 第167章 我看鱼没人动,扔了怪可惜的。 那是别人都喝大了,要不哪轮得着你勤俭持家。 你也没少喝,在车上睡得那叫一个沉,我都没舍得叫你。 说着唐喆学感觉怀里的冬冬动了动,低头一看,毛孩子被鱼肉香吸引,正探着身子试图舔一口勺子里的粥。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宠溺道:别着急,一会给你盛一大碗。 似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冬冬愉悦的喵了一声。那娇萌可爱的模样看得唐喆学一个没忍住,脸埋猫肚子,使劲蹭了顿毛惯孩子谁不会啊?就看有没有功夫惯了。冬冬十分享受被吸的惬意,咪咪喵喵个不停,尾巴甩啊甩的。 别在这闹!眼看猫毛乱飞,林冬忙抓起盖子盖住粥锅,毛掉粥里了! 唐喆学无所谓道:嗨,自打养了它俩,我都得一个月吐一次毛了,哪次喝水杯子搁那不得掉两根毛进去?你刚不也抱着冬冬做饭么,要掉毛,早掉进锅里去了。 去洗澡,洗完吃饭! 林冬抬脚把人和猫一起踹出了厨房。地方是太小了,多一个人都转不开身,每到这种时候他就忍不住感慨。老房子的厨卫规划大多是能用就行,卫生间淋浴房基本只能容纳一个人,有时候在里面干点啥少儿不宜的活动,不是磕这就是碰那。其他空间同样局促,这眼瞅着吉吉又被林静雯喂大了一圈,现在往那一趴,半客厅的狗。 吃饭时又聊起换房的事情,唐喆学沉默了一会,拿出手机给大伯发消息,问什么时候有空去办理下公证,好把奶奶留下的那套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其实他不怎么愿意因为这事和对方联系,总感觉追着撵着问人家要钱一样,再说大伯大伯母那边一直认为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已经有一套四居了还想着要那间一居室。然而留给林静雯的那套四居室,当初为了让老太太住得舒服,林静雯把开发商安置用的两居换成了四居,超额面积还得补钱,用了一部分他爸的抚恤金。真要亲兄弟明算账,那是不是也得把他老爹的命给算进去? 不出意外,大伯没回消息,大伯母的电话打了过来。先客套了一顿,客套完了说唐勋最近高血压犯了,一直住院,公证的事得等等。毕竟一家子都在上海,过来一趟车马劳顿的,老人家七十岁了,怕身体受不了。唐喆学一听这话茬就是不乐意去,却不好当面点破,只能含糊着那让大伯好好休息,等好了再说。 等他挂上电话,林冬说:别等他们了,我先把那五百万定存解了,你拿去买房。 唐喆学并不赞成:别啊,那得损失多少利息?再说你不还准备给托尼娅和约书亚分一半么。 我哥不要。林冬也是无奈。当初为这五百万差点累他一包庇罪,还好林阳把钱退回来了,不然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他不要是他的事,你给孩子的,他管不着。唐喆学夹起条小鱼干逗冬冬,结果猫不理,只能扔自己嘴里,我这还有点存款,等这套房子卖出去,多付点首付,后面那套卖了我再提前还贷不得了。 林冬只觉着这小子有点乐观过了头:这是福利房,房龄太大,而且过户手续还麻烦,最多卖三百,你那点存款加上去,也就勉强够付妈那小区一套房首付的,多付?你贪污还是受贿了? 一句话逗得唐喆学差点一口粥从鼻子里呛出去,咳了几声,咽下满嘴的食物后笑问:贪污受贿?你说,家里家外的,我有一分钱实权么?再说就我这级别,谁拉拢腐蚀我啊? 递他张面巾纸,林冬眼神微佻:万一有那不开眼的呢? 那一定是看上了我的美貌,诶 桌子底下挨了一脚,唐喆学挺直了背,故作严肃状:别动手动脚啊,孩子们看着呢,不教好。 林冬回过头,却看吉吉和冬冬都别着个小脑瓜,假装事不关己地看窗外。这俩孩子简直成精了,通人性到极致。刚他睡醒发现冬冬窝在怀里、搂着抱着自己的样子,也是一个没忍住,埋脸吸了好一通的猫。 吃完饭,林冬收拾屋子,唐喆学刷狗刷猫。冬天到了,动物们毛厚,吉吉体格子又大,刷下来的毛能把他埋进去。中午饭就不吃了,可以晚上早点吃,唐喆学住院那几天被林静雯用汤汤水水养的,也跟崽子们似的圆润了几许,好容易出院了赶紧甩水分。忙活了一上午,林冬收拾完进书房,翻阅游轮爆炸案的卷宗。这案子得续上了,老方同志一天催一遍。好在秦骁那边摸到了大狗的真实身份,多少算有点进展。 大狗本名杜谢,岩海市梅林县石关村人,殁年二十六岁。梅林县曾是有名的盗贼村,据说解放前就是个土匪寨。八九十年代从那地方出来到外面挣钱的,十个有九个靠小偷小摸的营生过活,甚至纠结成团,流窜作案。九十年代中期,一伙来自梅林县的盗窃团伙屡屡犯案,足迹遍布全国各大省市,影响极其恶劣,后被专项清除行动打散。 杜谢的父亲杜缆曾是团伙中的一员,彼时的外号也叫大狗,团伙被打击时,杜缆侥幸逃脱警方的抓捕。由于没有其他赚钱的手艺,当老乡周建生找到他后,两人一拍即合,开始合伙抢劫出租车司机。周建生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带着杜缆一起犯下数起抢劫杀人的恶性案件,最终二人被当时罗明哲领导的重案大队缉捕归案,又在被捕的一年后执行了死刑枪决。 第168章 得知杜缆的案子是赵平生陈飞他们办的,他去找前辈们了解了一下案件细节。赵平生说,记得杜缆有两个儿子,老大杜谢,老二杜存。俩孩子不是一个妈生的,但都是大老婆给养着,小老婆生完孩子拿了笔钱就跑了。他们当时去户口所在地确认杜缆身份时,只看到了小儿子杜存,才五六岁的样子,怯生生的跟在养母身后,鼻涕拖得老长。 陈飞是一脸的感慨:这杜谢也算是子承父业了,老子抢劫儿销赃,真他妈的,狗窝里爬不出狼崽子。 赵平生闻言斜楞了他一眼,心说这不是方岳坤刚骂你和罗家楠使的么? 至于这俩为啥挨骂,林冬还真知道内情。王路发的前案负责人员到了之后,着急把人提走,罗家楠却跟那磨洋工,拖着不办手续,要不就拿王路发腿上的枪伤说事儿,不让大夫签转院单。主要那孙子死鸭子嘴硬,一直不肯说自己到底回来干嘛的,还有打伤唐喆学那外籍小子的身份背景,王路发也不肯说。 前前后后盯了小一礼拜,罗家楠统共就收获了王路发一句你别问了,行有行规,反正我到这地步也是挨枪子儿的命,说什么法院也得判我死刑,算我倒霉。实话实说,碰上这种心灰意冷到极致的,实难从对方嘴里撬出东西来,除非上点手段。于是罗家楠出了个冲锋差,到王路发老家把他妈请来了。母子相见那是热泪盈眶,老太太一声儿啊把王路发喊得痛哭流涕,拖着伤腿挣扎下了病床,噗通就给老妈跪下了。 后面罗家楠得偿所愿,获取了王路发的口供:王路发在境外时,通过暗网看到一份召集令,遂应征前来;雇人的到底是谁,他不清楚,为了何事也不知道,类似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靠打家劫舍混饭吃的主来说,稀松平常,通常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到地方先安顿下来,等到人齐了再商量行动计划。那个打伤唐喆学的小杂碎,他说是自己从外面带过来的徒弟,一老挝穷山沟里的孩子,跟着一起挣钱的。没教好,估计是看见二房东杨树根被摁地上,以为中国警察跟老家那些似的好吓唬,回去就拿枪跟警察干上了,死得多少有些活该。 至于假扮毒蜂的事,王路发的原话是:艹,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堂,我承认,虚荣心作祟,跟老杨那吹个牛逼。 这牛逼吹的,连罗-一天不吹牛逼能死-家楠都有点服气。话说回来,带王路发母亲过来见儿子,没有违规之处。问题在于,他拖着不给办手续,还买通医生编瞎话,人家前案的侦查员被耽误了功夫,得知实情后一状告到了方岳坤那,于是陈飞和罗家楠这俩拍板带执行的就都被拎去洗涤心灵了。罗家楠被领导骂急眼了,嗷嗷着我没故意拖时间,子弹数对不上,我能放他走么?要不您去问林冬,这事儿是他给我提的醒!。 被交代出去的林冬捎带手挨了顿骂,转头幡然醒悟以后再也不给罗家楠那孙子支招了,妈的,长得那都不是嘴,是特么漏勺! 至此王路发的案子明面上是结了,但雇佣他的人,罗家楠还想追下去,万一真有人动歪脑瓜子想搞起大案子,将其斩杀于萌芽之态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挨完骂跑来找林冬征询意见,看怎么跟上面说能让他把案子继续深挖下去。林冬是真·一点主意也不想再给他出了,可看到王路发提供的招聘启事,再看看坐在对面的唐喆学,默默推翻我再给罗家楠出主意二吉就是狗的誓言。 这事儿要搁他手里办,那就是:别说查王路发,就说查杨树根,不有人给杨树根发消息安置王路发和那个老挝枪手么?这条线总得追下去吧?窝藏包庇他都认了。 是这样,林队,给杨树根发消息那人,已经交给网安的去查了,目前还没结果,方局的意思是,如果能再找着一个王路发这样应招而来的,那就成立个专案组,追查到底。 能想的招儿,罗家楠想了,不能想的,赖也耍了,问题领导有领导的考量。类似的案子以前出过,有个人在网上招聘杀手,然后有俩夯货应招而来,结果到地方雇主说是开玩笑的,于是这俩人就去报警说遭遇了诈骗。网络上的虚实难以判断,方岳坤不是不想查,而是担心仅凭手头现有的证据,到时候钱没少花人没少出,最后却落个猴子捞月。 鼻观眼眼观心地对了几秒,林冬站起身,把人叫进安全通道。这回罗家楠算有眼力价了,没等着对方掏烟,而是主动摸出烟来分给林冬一支,还弹开火机帮着点上。一系列的殷勤之举让林冬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缓缓释出口烟雾,冷言道:你是想找我哥帮扫听消息? 那倒没有,罗家楠抠着俩大眼珠子装无辜,又端出一副后知后觉的语气:不过您这么一说,我倒觉着这也是个办法。 瞅他那算计人还装天真的德行,林冬着实想骂人:罗家楠。 啊? ¥%%¥%#¥ 骂了句出生以来说过的最脏的话,林冬在罗家楠愕然的瞪视下翩然一笑:这事儿我帮你办,算还祈铭花钱帮我做测试的人情。 罗家楠缓了几秒才从那句照着祖坟突突的冬言冬语中回过神: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里外里可能五千?林冬只能说自己知道的部分。 第169章 嘿这败家媳妇儿,给别人花钱花这么敞亮,给我一个月才 不行,不能说,丢人。罗家楠及时止住话头,话锋一转:那就照您说的办,内什么您先歇着,我下去跟陈队他们开个会。 后来林冬把这事儿转述给唐喆学,唐喆学冷眼吐槽 全单位谁不知道祈老师一个月就给他发两千块钱零花钱?抠儿的老贾都能替他树碑立传了。 tbc 第095章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泡一杯热腾腾的清茶, 与初冬午后的日光一起慵懒。一手翻着卷宗,林冬一手端起茶杯,喝着喝着发现水已见底, 正要起身去续, 却听书房门咚咚叩响。 唐喆学探进脑瓜:妈刚给我打电话,问咱俩晚上过不过去吃饭。 有客人? 基于林冬对婆婆的了解,家里要没客人去的话, 一般不招呼他俩过去吃饭,除非他们主动打招呼。尤其是男客人,比如史玉光吕文兵之流。寡妇门前是非多, 林静雯的思想虽然比同龄人前卫,但在某些方面还比较注意影响。也知道他们忙, 轻易不占用他们过二人世界的时间, 即便是来他们家也一定会打电话通知,绝不搞突然袭击。 唐喆学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乐意的:说是之前寄疼人儿葡萄那人来了,我妈觉着去外面吃不如跟家里方便,诶组长你说, 这该不会是准备给我介绍个后爹吧? 那是你妈, 你问我? 林冬暗暗腹诽。能理解唐二吉同学的不爽,自打唐奎没了,想给他当后爹的中老年男性一个巴掌数不过来, 问题他看哪个都不顺眼。至于寄疼人儿葡萄那个,据说是林阳的大师兄桑杰。林阳曾亲口承认, 桑杰无论身手和头脑都在自己之上,一辈子干保镖, 杀过的人都是合法的,且数量远高于自己。后面桑杰改行种葡萄、开红酒厂, 和林阳现在养奶牛开奶粉厂有异曲同工之处,这让林冬觉着,莫不是这堆杀人越货的主,商量好了退休之后归隐田园当农民? 去吧,既然你妈开口了,那必然是不想和他单独相处。起身合上卷宗,林冬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三点,可以帮婆婆大人买点菜带过去。 唐喆学转身进了卧室,叮叮咣咣翻箱倒柜了一阵。等他换完衣服出来,林冬看衬衫扣子几乎被胸肌撑崩,刚续上的茶差点没一口喷出去:你干嘛穿我的衬衣? 显身材。唐·我得好好表现表现·喆学一脸大义凛然的,林阳不说桑杰很强么?那不得让他看看我妈有个多壮实的儿子,别以为我妈没娘家人。 林冬简直无语到极致显身材有个蛋用?有种你徒手开个椰子给人家瞧瞧。 到底他没让唐喆学穿成那样出门,理由是我怕你给我衣服崩开了线。真不是便宜货,就是之前化妆侦查地下拳场那次买的,小两千块钱,弹性极佳的面料,也是唐喆学唯一一件能穿上的他的衣服。既然这件不让穿,唐喆学又回卧室踅摸半天,最后决定穿夏季作训服,把胸肌二头肌绷得杠杠的,外面套件拉链衫,三百六十度展示体格,毫不意外地被林冬甩了记白眼今天八度,晚上还有雨,穿这样出门冻不死你个二百五。 没事儿我火气壮。不管林冬如何吐槽,唐喆学打定主意要在桑杰面前秀一把肌肉。也没别的好秀了,总不能现场打一架。 出门之前林冬给林静雯发消息,问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随后收到了一张购物清单。仔细一看,没两千块钱下不来。行吧,这是真不拿他当外人了。出门先奔超市,一顿大采购,结账时唐喆学的表情随着计价器累积的数字逐渐阴沉。龙虾鲍鱼东星斑,鹅肝海胆大火腿,以前招待史玉光他们那些个老光棍,林静雯可从来没让儿子这么花过钱,看来那疼人儿葡萄吃的挺顺嘴哈? 听他怨天怨地,林冬边开车还得边叮嘱他:你到家之后别拉着张驴脸,你妈一个人这么多年不容易,真有合心意的,你别让她为难。 唐喆学别着个脸看向车窗外,没好气的:桑杰可是你哥的师兄,什么人啊就往家里招?万一是个坑蒙拐骗的主呢? 我哥师兄为什么会是坑蒙拐骗的主?林冬不乐意听,但也没出言反驳,知道是唐喆学心里堵得慌无处发散,跟自己这甩片儿汤话。挺好的一个周末就这么被桑杰毁了,他多少也有点不爽。当然人家无心打扰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奔着林静雯来的。 哦,希望是奔着林静雯来的,不然以桑杰的身份背景,冷不丁出现未必有好事。最好不要像林阳一样,神出鬼没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哪回来不得掀起点波浪? 上楼之前先打个电话,确认桑杰还没到,林冬眼瞅着唐喆学那张死人脸又活了过来。到家进屋,看只有老妈一个人在,唐喆学问:徐姐今天没上工? 今天家里人聚会,我给徐姐放半天假。林静雯边接东西边冲林冬笑笑看到对方换拖鞋时露出那双自己给买的亮黄驼绒袜子,倍感欣慰。明明很舒服的袜子,吸汗又柔软,再说齁老贵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家儿子较什么劲,死活不穿。 一听家里人仨字,唐喆学脸上有点绷不住了,说那话都有点横着出来:谁啊就家里人,那姓桑的是咱家人么? 第170章 听着语气不对,林静雯冲儿子瞪起眼:你大姨她们一家也来,不然让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当初我跟你大姨去阿根廷的时候,人家桑杰招待了我们一个礼拜,礼尚往来,你哪来那么多说道? 妈,东西放哪?厨房? 眼瞅着母子俩说话就要呛呛,林冬赶紧出言缓和气氛。白在路上叮嘱了,二百五,还他妈进门就撂脸子,挨打挨少了是不是?别看林静雯平时待人温和笑脸相迎,真犯起脾气来,仨唐喆学也不够她练的。想当初唐奎好歹也是威震八方、喘口气能让犯罪分子抖三抖的活阎王,更是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的硬汉队长,那都被媳妇用网球拍子打出家门过。 搁门口就行,一会我收拾。当着林冬的面,林静雯不好跟儿子吵架,压着脾气朝唐喆学一努嘴,吉吉,你跟我进屋。 目送唐喆学不情不愿地跟着林静雯进了卧室,林冬弯腰拎起地上的购物袋,进厨房开始干活。不管林静雯作何选择,他都支持,坚定相信对方的成熟与睿智。不是说史玉光或者吕文兵他们那些老光棍不好,但像林静雯这样有主见、懂浪漫同时又很现实的女人,确实值得一个更懂她的男人。关于桑杰的为人,他已经向林阳打听过了,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是个坏人,也绝不是个好人,不过他爱上的女人,应该会很幸福。 母子俩谈了得有半个钟头,卧室的房门才再次打开。林静雯进厨房看林冬把海鲜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赶紧把人轰进客厅里休息。唐喆学戳阳台上抽烟,感觉旁边站了个人,回头冲林冬尴尬一笑:妈说,她没想跟桑杰发展什么,只是想还对方一个人情。 掐下他手中的烟,林冬靠窗深吸一口,凝思片刻轻飘而叹: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他俩的事,跟你真没多大关系,二吉,想想你妈当初是怎么包容咱俩的,别让她为了你的喜恶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这让唐喆学无言以对。是啊,当初自己一门心思追求林冬,老妈半个不字都没说,丝毫没给他们压力,更没让他为难过哪怕一分钟。现如今他过上有猫有狗有老婆的幸福小日子,可老妈呢,虽然白天可以出去跳舞打球,或者跟小时工阿姨做个伴,入夜后只有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真遇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身旁也没个喘气的知冷知热。 可那毕竟是林阳的大师兄,这特么哪天真吵架了,欺负他妈,他指定打不过那家伙啊! 正纠结着,大姨他们一家到了。林静雅带着儿子儿媳还有龙凤胎孙子孙女一起,多了五口人,屋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小家伙们以为吉吉和冬冬也在,四个房间串着找,没找到,委屈巴巴地央求唐喆学带他们去接,不去就闹。林冬见状从柜子里翻出套益智游戏棋陪孩子玩,还得装着不怎么会的样子,一把接一把输。可不敢带吉吉冬冬给这些熊孩子薅了,好家伙,之前聚会带过去一次,一帮兔崽子你一把我一把的,差点没把毛薅秃了。 满眼都是林冬那副耐心有加的模样,林静雅现场教育儿子儿媳:看看人家冬子是怎么带孩子的,再看看你俩,就知道玩手机,有那工夫不知道陪孩子下会棋啊? 大表哥忙着上分,听闻老妈的训斥,哧溜一下躲客房卧室里去了。大表嫂背身翻了个白眼,转头去厨房帮林静雯做饭。林静雅无人可数落,又拉着唐喆学絮叨,三句不离桑杰,主题就一个字,夸!女高音轰得唐喆学脑瓜子嗡嗡的。如果按林静雅的说法,桑杰简直是无人能及的绝世好男人。可问题林阳不是这么说的啊,他说桑杰风流成性,曾是个处处留情的浪子。也不知道跟外面有没有私生子,别回头真跟他妈在一起了,再惹一堆肤色各异的继兄弟姐妹过来分财产! 听他委婉地提了一句自己的担忧,林静雅立马想到他继承老太太房子的事儿,语气一沉:不是我说你大伯母,她以前在我们单位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爱算计,谁跟她要颗糖,她转脸能问人讨回一亩甘蔗! 哎呦,一旁陪孩子下棋的林冬忽觉膝盖有点疼。 tbc 第096章 第 96 章 第九十六章 七点整, 门铃准时响起。唐喆学去开的门,和桑杰打上照面,更坐实了自己的担忧。桑杰和林阳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林阳更内敛, 更容易泯然众人,而桑杰,打眼看过去就不是个普通人, 周身散发出的锐利与攻击性,让唐喆学感觉就像在面对一个老奸巨猾的犯罪分子。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向林静雯递上手中的礼品袋, 桑杰将视线转向表情略显紧绷的唐喆学,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 我叫桑杰, 你是林女士的儿子吧? 啊,我叫唐喆学。虚握了下对方的手,唐喆学忍住趋于皱起的眉头这手可真够糙的,又像铁一样硬, 估计劈一箱椰子没问题。 多年的保镖生涯让桑杰十分善于察言观色, 他看的出来,自己不受这位年轻人的欢迎。但,无所谓, 他本就不是冲着对方来的。进屋之后和林静雅及其家人寒暄了一通,他转向站在唐喆学身侧的林冬, 伸手笑问:你是林冬吧?我听林阳提起过你。 你好,桑杰先生。林冬和对方握了下手, 感触和唐喆学基本一致,不好意思, 我有点好奇,我哥怎么说我的? 第171章 就当闲聊了,桑杰轻巧道:他说如果我想追求林女士的话,最好拉拢你做战略同盟。 嘿这孙子!上来就想离间我和组长是怎么着?唐喆学愈感不爽,横插到两人之间,朝沙发一指:坐下聊吧,喝什么,我给你拿。 咖啡或者茶,都可以,谢谢。 结果桑杰得到了一杯白开水,冰的。唐喆学还振振有词:听说你们老外都不喜欢喝热水,我妈特意大冬天的冻了冰块。 桑杰一本正经的:说真的,我嫉妒你能得到她全部的爱。 ????????? 这么直接么?一句话让唐喆学心跳血压一齐飙升。对天发誓,要不是念在椰子的份上,绝把这不要脸的老东西轰出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聊不下去,他转头陪孩子们下棋,反正有林静雅在,绝不会冷场。有一说一,他都觉着大姨是不是瞧上桑杰了,要不怎么一家子都来了唯独没带大姨夫?明明和林静雯一样的杏核大眼,可打从看见桑杰起,笑得都快瞧不见眼珠子了。 这棋子被吃掉了,是我的!不给不给!哎呀你松手! 孩子们玩急眼了,小侄子突然推了小侄女一把。女孩朝旁边一歪,幸得唐喆学眼疾手快抄住背带裙带子,避免摔下沙发甚至磕到茶几上的危险。一场虚惊,林静雅搂着孙女训斥孙子:给姐姐道歉!你怎么能推人呐? 她耍赖啊!男孩固执地不肯认错,林叔叔说规则就是这样,棋子被吃掉了就不是自己的了!最后谁棋子最多谁就赢了! 小伙子小伙子。桑杰招呼男孩,拉过他的手和女孩的手放在一起对比,看,这是姐姐的手,这是你的手,看出区别了么? 男孩左右挪动视线,看起来很费劲地思考了一番,说:我的手指更粗。 桑杰赞同点头:对,基因决定男人比女人强壮,所以,在其他方面,男人注定要对女人做出让步,再说她是你的姐姐,是你除了父母之外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也是你长大之后,唯一可能不求回报爱你的人,如果你连她都不能迁就,小伙子,你将来很可能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旁边唐喆学一脸黑线这什么教育?五岁的孩子你跟他说女朋友? 没想到男孩居然认真听进去了,扭头看向委屈得要哭出来的姐姐,扭捏着上前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并诚恳道歉:姐姐对不起。 goodboy!桑杰夸了他一声,随后从裤兜里摸出串钥匙,解下挂在钥匙扣上的金属手枪挂扣,递向男孩:这是我从印第安人手中得到的护身符,今天送给你了,心胸宽广者应该得到奖赏。 心胸宽广者?唐喆学转头看向林冬,用眼神询问对方这是说给我听呢?,林冬眯眼笑笑,转头默默吐槽不爽你跟他干啊。 人都到齐了,菜也陆续上桌。席间桑杰话并不多,光听林静雅在那说阿根廷之旅了。而且似乎为了照顾唐喆学的感受,他没挨着林静雯坐,而是坐到了林冬的旁边,和林静雯之间隔着俩人。 he oído que lin yang está enfermo. 正被林静雅的女高音轰炸听觉神经,林冬忽听身侧冒出句西班牙语,条件反射道:no te he oído. 桑杰又重复了一遍,刻意放慢语速。这回林冬听明白了,是问林阳生病的事情。他犹豫片刻,给了对方否定的回答。不清楚桑杰和林阳之间到底有没有利害关系,总之哥哥生病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估计不是林阳说给对方听的,毕竟林阳回了一趟老家,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桑杰获取信息的途径指定不比林阳少。 旁边唐喆学有点坐不住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怎么好端端的飚上西班牙语了? 桑杰识趣一笑,没继续追问。他端起装着冰镇白开水的杯子,向在座的女士们展现情商:多年前我第一次来中国,就知道我一生的归宿终将在此,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女性,善良,美丽,温柔,贤惠,独立且有主见,更重要的是,善解人意,我去过很多国家,我可以很负责地说,这里的男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这嘴,抹了蜜蜂屎了吧? 此时此刻唐喆学无比庆幸大姨夫不在场,不然回家大姨两口子指定吵架。毕竟林静雅在阿根廷待了小半个月呢,其中有一礼拜的时间都跟桑杰朝夕相处,就大姨夫那点子心眼儿,唐喆学知道没比自己的宽多少。身为姐妹,林静雅年轻时也和林静雯一样的貌美如花,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盯着。听老妈说,有段时间大姨夫一直疑心老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还闹到过要离婚的地步。 另外值得庆幸的是,桑杰没现场表演徒手开椰子,也没有说一句让林静雯尴尬的话语,吃完饭九点刚过便礼貌告辞,丝毫没表现出纠缠的意思。唐喆学着急回家遛狗,没帮着老妈收拾就拖着林冬跑了。路上怎么琢磨怎么不是滋味,忍不住逼逼:你说他会不会趁人都走了,再偷偷溜回来? 不放心你就回去。林冬懒得跟他吵,说一万遍了,包容,包容!听不进人话是怎么着? 你跟我一起? 我才不去呢。 那我也不回去了。 呦,怂啦?林冬赤果果地挑衅,我看你刚在饭桌上可乖了,大气儿都不敢出。 第172章 一句话刺激得唐喆学脑瓜顶冒火,趁着红灯拉过林冬强吻了一记,并撂下狠话:今儿晚上你别睡了! 没羞没臊的一夜过后,又是令人绝望的周一。唐喆学进办公室时和秦骁擦身而过,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好,遂关心了一句。秦骁说自己血压有点高,这两天都没睡好,至于血压为什么会高,那就得问罗家楠和祈铭了。前天夜里搭那两口子的车到局里,一口酒没沾的老秦同志在卫生间里吐得翻江倒海。 对此,秦骁的态度是:我服了祈老师了,真的,开个车还计算三角函数,我打从高中毕业就没摸过数学书了。 恩,他没给你上力学知识算对得起你。 唐喆学默默吐槽。祈铭开车那是全局闻名,搁谁看他起步停车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更甭提上路了,用罗家楠的话来说,就是想见识见识黄泉路长啥样,可以坐坐我们祈老师开的车。法医室和重案的差不多都被祈铭嚯嚯过了,其他部门的暂时还能独身其身,偶有像秦骁这样的外来人口不知深浅上了祈铭开的车,下车后无一例外只剩半条命。 安抚了老哥一番,唐喆学把从霍哥那拿到的资料交给岳林,让查查冉茹的个人信息。很快岳林就把人从系统里筛了出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稍显错愕,探头朝唐喆学招招手,示意领导过来看结果。唐喆学起身走到岳林旁边,弓身看向电脑屏幕,一行行捋下去,眼神随之凝固冉茹一年前回的国,而在半年前,她因毒品检测呈阳性被派出所处理过。 冉茹吸毒? 恩,记录显示冰/毒呈阳性。 等林冬从法医办回到办公室,唐喆学把人拉去安全通道里私下里沟通。原本林冬还想拜托林阳帮忙查查对方的行踪,连着罗家楠需要的线索一起,现在查到冉茹回来了,倒是可以少麻烦林阳一部分。然而对方吸毒的情况令那些清唱的语音留言就更显诡异了,是嗑药之后的精神恍惚所致,还是 出于责任心,林冬提议:这样,你通知辖区派出所,就说冉茹是咱案子的关联人,让派出所叫她过去抽检,如果确认她还在吸毒,先扣下。 那怎么跟霍哥那说? 等出结果再看。 好。 唐喆学前脚出去,秦骁后脚进来,进来就给林冬递烟。意识到对方私下里有事找自己,林冬上下左右看看,确认临近楼层没人后才接下秦骁递来的烟。倚窗呼出口烟,秦骁小声说:我昨儿晚上在休息室睡觉的时候,听俩技术室的聊天,像是我师兄邦哥的案子,林队,这案子,是不是你负责? 林冬如实告知:目前还没有新发现的证据证明判决有问题,所以,暂时没确定是我负责,就先让杜海威那边给翻一下物证。 视线微凝,秦骁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片刻后默叹了口气:我说实话,来悬案,就是冲邦哥这案子来的。 结合那天听到的、秦骁和贾迎春之间的争执,林冬做出判断:邦臣对你有恩? 啊,张本铁那案子,我和邦哥都是内应,邦哥被出卖了,张本铁拿枪指着他脑袋交代同伙,就在我眼前。阖目深吸了口烟,秦骁睁开眼,斩钉截铁的:直到救援突入,他一个字也没说,他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是真不相信他会为了块金表就背叛警徽。 人是会变的。话到嘴边,林冬最终选择咽了下去。大道理谁都懂,再说以秦骁的脾气,既然能跟他说这种话,自然不想听到反驳的意见。没必要触对方的逆鳞,孰是孰非,让证据说话。 tbc 第097章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溜溜开了一整天的会, 过了下班点林冬才回到办公室。唐喆学带何兰文英杰去了看守所提审前案在押嫌疑人,岳林跟秦骁出去跑线索了,屋里就剩秧客麟在, 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人。桌上有几张留言便签, 林冬逐一翻过,没看到冉茹居住地辖区派出所打来的,遂追了个电话过去问了问, 得到的回复是联系不上本人。 这让林冬稍感疑惑,难不成被拉去强制戒毒了?那系统里应该能查到相关信息才对。按理说,有过吸毒史并被派出所处理过的, 都该列入重点监督对象,抽查须随传随到, 如居住地或联系方式有变更应主动上报。当然没几个人遵守规定, 大部分二次处理被要求强制戒毒的,都是在娱乐场所或者其他情况下临检时被发现的。 冉茹的手机号确实已处于停机状态,林冬打不通,稍作考量, 他要求道:秧子, 加个班,跟我出去走访一趟。 秧客麟强忍住不情愿的表情,心说我还是跑慢了。他就不爱出外勤, 尤其是走访事项,一想到要和陌生人面对面、想方设法挖掘线索, 本能排斥。不过今天用不着他说话,走访嘛, 单人不成行,林冬也就是拿他当个搭子, 连去找什么人办什么事都没跟他多说。 霸天虎被唐喆学开走了,林冬带秧客麟出门打了辆车,直奔冉茹父亲家。系统信息显示冉茹的父母是离异状态,父亲在本地工作生活,母亲则已离开了本市。冉茹的父亲冉郡是一位民乐艺术家,现任教于音乐学院,曾多次出任国家级音乐大赛的评委,亦是本市民乐协会的法人代表。林冬推测,这样一位在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不能当着旁人面承认女儿吸毒的事实,也许是刻意安排女儿避世。 第173章 到地方正赶上冉郡在吃饭,见警察上门,他热情招呼。林冬表示规矩不允许,自己和秧客麟找个地方等就行。他自称出入境管理处的,说和冉茹同航班入境的外籍人员涉案,需要找冉茹了解情况,但现在联系不上,希望家里人能支持警方工作。 冉郡安排他们去书房等候,并差保姆送上茶水。冉家是一栋有三十年历史的别墅,独门独院,三层高,带地下车库和电梯,上下共六个房间。冉郡不是一个人住,还有保姆和新婚太太,以及自己年迈的老母亲。林冬看那饭桌旁那位女主人撑死了三十,比冉茹大不了两岁。 秧客麟明显是饿了,进书房落座后一个劲儿的喝保姆端来的茶水。林冬见状从外套兜里摸出袋梳打饼干,暗搓搓递给他,并叮嘱道:别当走访对象面吃。 秧客麟斜眼看了下屋角的摄头,一边纳闷为什么会在房间里装摄头一边小声问:那我去哪吃? 去卫生间。 秧客麟心说那我还是别吃了,忍着吧。 约莫过了一刻钟,冉郡进了书房,坐到单人沙发上,与林冬客套了一番。他是那种举手投足都很显气度的男人,长相的话,年轻时也是相当英俊的那挂。根据系统内的记录,他今年已年满六十,但看上去也就四十过半的模样,保养得相当好,满脸的胶原蛋白。 我有段日子没茹茹的消息了,那丫头提及女儿,冉郡的脸上挂起丝淡淡的忧伤,语气也流露出悔意:我就不该送她出去,在外面是一点儿好不学啊林警官,既然能找上门,我估计她的情况您都知道了吧? 林冬垂眼默认,又问:她是在国外染上的毒瘾? 是啊,她在那边交了个男朋友,骗她吃药,结果?冉郡表情微愠,她妈妈去看她,发现她沾上那破玩意了,我就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强迫她回国,送去疗养院戒断,没想到出来又唉!这丫头,太不让我省心了!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可你们看看,她是怎么回报我的!?嗓子都抽毁了! 林冬抬手示意他冷静: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像她那种情况,还是放在身边监督为好,您不和她联系,不知道她在外面如何生活,您不担心么? 担心有什么用?她认我这个爸爸么!冉郡激动道,从小我就教她唱歌,给她找最好的老师,花钱办音乐会,送她出国去留学,她呢!脑子里就想着谈恋爱!林警官,我也不怕家丑外扬了,这丫头念大学时追求她们导员,可人家已经有未婚妻了,她寻死觅活,我也是没办法才给她送出去,本以为换个环境能好点,可谁知道她更不知收敛,谈一个老黑不说又谈一个老黑,发朋友圈那照片我看着都快愁死了! 朋友圈照片?林冬试探着:还有么?我看一下? 我翻翻。 冉郡拿出手机,又探身从桌上够过眼镜戴上。真生气啊,林冬看他手直抖。以前觉着国内没种族歧视,到涉外警务处工作后才发现,原来黄种人看黑人也有一部分戴有色眼镜。和舆论导向有关,一提黑人就是脏乱差,要不就是艾滋病。不过他在工作中接触过的一些有色人种还是挺靠谱的,基本受过高等教育的都不会太差。反而有些看上去体体面面的白人,是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才跑中国来找饭碗,什么强/奸猥亵盗窃,抢劫贩毒杀人,一点儿坏事不少干。 翻出冉茹以前发的朋友圈,冉郡把手机递给林冬,摘下眼镜扔到茶几上,看上去完全不愿多看一眼女儿的照片。林冬缓缓地划着屏幕,满眼都是女孩精致的妆容和光彩照人的笑容。确实有几个黑人出镜,但未必是像冉郡说的那样,这些都是冉茹的男友。大概是基因赋予他们对音乐的感悟能力,他以前留学的时候,年终参加学校举办的音乐会,乐团里有一半的黑人。 翻着翻着,他视线一定,点开照片扩到最大,仔细看了一会,问:冉茹留学是在哪所学校? 靠进沙发里,冉郡皱眉扶额,看似很抵触提及女儿过去的状态:伯明翰皇家音乐学院。 果然。林冬把照片拿给秧客麟看,指着被当成背景的一个人,示意对方辨认。秧客麟看了好一会,终于想起这张脸的主人郭昊轩,曾经来悬案组体验生活过一段时间,还给高仁写过歌,把高仁都感动哭了。 冉茹回来之后,和身边的朋友还有联系么?将手机递还给冉郡,林冬问。可以去问问郭昊轩,如果从冉郡这实在挖不出信息的话。 冉郡摇摇头:她回来之后我就把她送进了疗养院,疗养院不让用手机,断绝再次买药的可能性,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又弄到药的。 那她离开家之前,也没透露自己去哪? 她被派出所处理之后,我俩大吵一架,她就摔门走了,再没跟我联系过。 是不联系,还是不好联系?林冬想起进屋时,桌上吃饭的女主人看自己和秧客麟的眼神,充满警觉。后妈不好当,与继子女的关系相处也不容易,特别是冉茹这种麻烦缠身的。又想起唐喆学那位可能的准后爹,听林阳说,桑杰讨厌世上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男人,可昨天唐喆学那脸子都快撂天花板上去了,对方还能保持微笑,不得不说,忍耐力真强。 第174章 沉默了许久,冉郡弓身向前,手肘撑住膝盖,听似力竭般的长叹:林警官,你可能觉着我是不负责任的父亲,但我真的已经尽我所能的给予她经济和精神上的支持了,我离婚之后单身了十年才再娶,我没有对不起她们母女半点的地方。 明白,谢谢您的招待,等我们找到她,会让她跟您联系的。 问不出东西,林冬不打算继续耗时间了,看给秧客麟饿的,盯着茶几上的橙子眼睛刷刷放光,一会高低得带孩子吃顿饱饭。 从冉家出来,林冬就近找了间小炒店吃饭。点了两菜一汤,边等餐边给郭昊轩发消息,问冉茹回来之后是否和对方联系过,却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被对方删除了微信好友。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加上之后一直没用微信联系过,被清理软件清理掉了。又给唐喆学打电话,让对方帮忙联系。唐喆学和郭昊轩一直有联系,经常收到郭昊轩发来的新歌试听版。好像没有再为高仁写的了,至少没听吕袁桥发过飙。 很快郭昊轩把电话打到了林冬手机上,上来先道歉:不好意思林队,我助理那天帮我清理微信联系人,可能不留神把您清理掉了,实在抱歉。 没关系,我找你是想问问,冉茹,你认识么?林冬不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反正彼此间也没什么交情。 认识啊,她是我大学时的助教。郭昊轩的声音一顿,谨慎地问:她出事了? 没有,是我有点事要找她问问,联系不上她,也去过她家里了,她爸爸不知道。 这样啊,那您等一会,我帮您问问其他同学,她可能跟他们有联系。 好,谢谢。 不客气,很高兴能帮上您的忙。 就着说话声,林冬听到背景音里有个女人叫昊轩,声音很耳熟,但冷不丁想不起是谁。挂了电话,他陷入深思,反复在脑子里挖那个女人的声音到底在哪听过。秧客麟忙着扒饭,菜都吃一半了发现领导还没动筷子,局促了一瞬,提醒道:林队,您不吃啊? 恩?吃。 林冬抄起筷子,刚吃了两口,大脑得到能量补充飞速转起,瞬间想到声音的主人是鉴证科的曹媛。 恩,郭昊轩是她男朋友。 听老大跟自己念叨八卦,秧客麟丝毫不显意外,听何兰念叨过,只不过有点记不住人脸。说悬案组是八卦集中营一点不夸张,当然什么事情到他们这就算到站了,绝不外传。他本人对八卦没什么兴趣,唯一的要求就是自己不成为八卦。 曹媛和郭昊轩?对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八卦,林冬有种没赶上进度的感觉。罗家楠知道这事儿么?应该不知道吧,不然早炸了。还有,林阳也不知道吧,还以为托尼娅和郭昊轩藕断丝连是不是?要不怎么难得回来一趟,还得抽时间跑去跟踪女儿的前男友。 呵,老父亲的心啊。 tbc 第098章 第 98 章 第九十八章 上午十点,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入市局大院,像是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消息不胫而走,不多时, 大楼窗户上贴满年龄按正态分布的警花脸 明星诶明星诶! 这是不是那谁就那谁 郭昊轩啊!我昨天刚下了他的新歌! 走走走, 找他要个签名去! 陈飞扒窗户看了眼从停车场往办公大楼走的年轻小伙子,再探身看看其他扒窗户的警花们,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遇见过, 可能是做梦?遂转头问赵平生:你不看看热闹?来了个明星。 看他干嘛?你有空多看看我。赵平生低头看文件帮陈飞写的检讨,查查有没有错别字,标点符号用没用对, 该空格该断行的有没有毛病,都没有就可以交给局长了。替陈飞写了一辈子检讨, 自纠错误认识问题比正主深刻一万倍, 搞得他感觉那些处分跟特么背自己身上一样。 陈飞不屑冷嗤:你那老脸我都特么看四十年了。 视线从镜框上缘飘出,黏在陈飞脸侧,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咋?看烦了?想换换风景? 别废话,要换早换我艹!你那爪子干嘛呢! 陈飞一嗓子吼得林冬在局长办公室都听见了, 不由和方岳坤沉默对视, 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无奈贾迎春骂的对,赵·老不要脸·平生。眼瞅着师父表情一沉正欲发作,他忙拿起刚签好字的文件, 说了声我先下去干活了溜之大吉。正好约的人到了,他没必要留在这听领导吐槽。 到了办公室门口, 他发现自己下来早了,还不如留在上头听方岳坤吐槽那俩老不要脸的。屋里人山人海, 拍照的合影的要签名的,都是奔郭昊轩来的, 一时间挤得进不去人。不光警花,还有年轻小伙子们,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喜欢郭昊轩还是为了讨好女友。 隔着十几个人头,被挤到窗边的唐喆学冲林冬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上次郭昊轩来时还没这出,经过回国这一年多的发展,搭乘短视频的风口,迅速积累了千万量级的粉丝,现如今已然是身价不菲的网红歌手。昨儿听林冬说,郭昊轩正在和曹媛交往,他震惊之余又觉不看好这段恋情。不考虑双方家世背景之类的外部因素,就说曹媛那性格,文文静静,踏实稳重,不争不抢的。可郭昊轩天天面对的是什么?狂热的粉丝,高频的曝光度,更需要激情来搞创作,和曹媛的生活、心理状态完全不同步。 第175章 但人总要经历过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唐喆学衷心希望,在这段感情中曹媛不要受到任何伤害。再者要是曹媛受了委屈,罗家楠肯定得炸。那哥们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一大堆,哪个交男朋友恨不能都得他点头,没那当哥的命,还非得上赶着受当哥的累。 最终在悬案组办公室里扎堆的年轻人被贾迎春出面轰走。太闹腾了,一个个的,老贾同志在办公室里听那动静以为六楼开菜市场了!没点子稳重劲儿! 等人都出去了,岳林跟贾迎春逗贫:贾处,您看年轻人追星不顺眼,那要是林青霞张曼玉钟楚红邱淑贞关之琳她们来了,您不激动? 激动也不会像赶鸭子似的嘎嘎。 任选一个都是曾经的女神,贾迎春无法拒绝,但说完感觉有什么不对,反应了几秒,皱眉抬手点了点岳林:你小子,套我话呢? 岳林得意道:嘿嘿,领导要求,随时随地锻炼问询技巧。 甩给林冬一不教好的眼神,贾迎春又看看背冲自己而坐、连声招呼都不打的秦骁,闷了口气,背手出屋。为了秦骁和他之间的事情,吕文兵还想当说客来着,特地跑过来约俩人一起聚聚,没想到秦骁不给面子,说死不去!气得他当场发飙大爷的,老子还求着你喊我师父啊! 最后就俩老头儿跑余平烧烤喝了顿闷酒。喝到掏心掏肺的程度,吕文兵替秦骁把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是,秦骁埋怨你不替邦臣他们使劲儿,可他心里一直念着你是领他进门的师父呢,不过他当年受伤住那么久的院,你一次脸儿都没露,他能不寒心么? 贾迎春无言以对,仰头闷下口辛辣的高粱酒,抹了把嘴,苦笑着摇摇头。如果说全局谁能感同身受林冬当初那种众叛亲离之感,那非他莫属。邦臣他们出事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不看笑话的也是各种埋怨。彼时的秦骁年轻气盛,一听师兄们被抓了,冲办公室大吵大闹了一番,把刚被纪检督查扒了层皮的贾迎春气到七窍生烟,脑子一抽,抄起印有劳动最光荣的茶缸子照脸砸了过去!一猛子把秦骁砸懵了,反应过味来哐的一脚踹翻把椅子,顶着满头满脸的茶叶摔门而去。 自此,师徒情分恩断义绝。后面贾迎春领导的团队原地解散,内退的内退调走的调走,拼死拼活奋斗出的成绩一夜归零。所以不光是秦骁埋怨他,以前跟着他的老同事老战友还有其他徒子徒孙们,在他告老还乡之后几乎都断绝了联系。 如今缸子还是那个缸子,其他的却已物是人非。回到办公室,贾迎春坐进转椅,端起劳动最光荣,盯着砸秦骁时砸呲了一块搪瓷的缸底,幽幽释出那口闷于胸腔的浊气臭小子,头真特么硬。 哈啾! 秦骁冷不丁打了个气吞山河的喷嚏,给旁边正和林冬说话的郭昊轩吓一机灵。犹豫片刻,他摸出纸巾递过去:叔,给您这个。 林冬眼瞅着秦骁那脸呱嗒就拉了下来,纸也没接,捂着鼻子出了屋。郭昊轩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尴尬收手,满脸疑惑地看向林冬。林冬眯眼一笑,示意他不用介意,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按你说的,冉茹在英国时并没有交男友,那她又是怎么染上毒瘾的? 左右看看,郭昊轩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我昨天问了几个同学和老师,听说是她有一次外出演出的时候被下药了,后面就慢慢染上了药瘾我跟她还算有点私交,说真的,我相信她不会主动沾那些东西,她虽然被家里保护的很好,有点大小姐的做派,但是非观很明确,而且她一直很保护嗓子,不喝酒不吸烟。 点点头,林冬继续问:回国之后她没和你联系? 我都不知道她回国了,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读博了。郭昊轩说着,点开手机给林冬看自己和冉茹的微信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是在两年前,那时他刚刚回国。 这时秧客麟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头:林队。 林冬应声起身,立于秧客麟身后看向电脑屏幕一条联通宽带安装信息,在冉茹名下,地址是新港区下里街道悦城公寓。这让他稍感释然,还好,人活着,宽带安装信息是上个月的。 找着她了? 郭昊轩作势要起身,却被林冬抬手的动作制止。对哦,不能乱看,之前来这边体验生活的时候被唐喆学教育过。今天他特意过来和林冬面谈,主要也是因为担心冉茹。如果说天赋决定下限、努力决定上限,那么冉茹就是个下限不高但上限无止境的艺术家。尽管出身于音乐世家,但她并没有继承父亲引以为傲的天赋,反倒是得通过付出比旁人多数倍的努力,才能勉强摸到受人敬仰的边沿。 他很敬佩对方为了音乐而付出的努力,除了精进唱法,冉茹还同时进修了音乐史、古典音乐原理和三种乐器的专业课,弦乐管乐键盘无不精通。同时她并非理论派,亦不局限于只在高雅殿堂上的演出,她说艺术本就该属于大众。据说染上药瘾那次,就是参加一场小型聚会演出所发生的事。冉茹跟着一个爵士乐团以特邀歌手身份出席,被送回来时已是人事不省。看她一直睡不醒,室友叫救护车送她去了医院急诊,后被诊断出体内含有致幻药物,并疑似遭遇了性侵。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举主办方很有背景,受害者不止冉茹一个女孩子,但,没人为此负责。 第176章 安装宽带时运营商通常会给一个手机号,林冬按号码打过去,无法接通。只能上门去确认一下了,如果冉茹真的戒断了药物,也好跟霍哥那有个交代。如果没有,那必须得说服对方接受治疗。 辛苦你,跟我去一趟吧。林冬要求郭昊轩,你是她认识的人,有些话,比我们好说。 没问题,我今天的行程已经全部延期安排了。 不过在此之前郭昊轩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去找趟曹媛。说好不公开恋情,也没法公开,不然他经纪人要跳楼了。到现在为止,他俩之间的事情曹媛也只说给了何兰一个人而已,当然悬案组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只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外传。 事实上与其说是见女友,不如说是郭昊轩刻意制造一个让曹媛令众人羡慕的机会。他拿了一沓签名照片,到五楼把曹媛从众目睽睽之下叫到走廊上,亲手递交给对方自己的签名照,说:这是你之前问我要的,签了十张,再多经纪人不让我签了,说不能烂大街,你看跟谁关系好就给谁分分吧,决定权在你。 虽然是姐弟恋,但就是这么宠。 隔着一层楼板,林冬都能听见五楼炸窝似的喊声抢签名照呗。估计曹媛得有喝不完的下午茶了,平时关系不远不近的,这时候一股脑跑来刷存在感。以及杜海威那恨铁不成钢的训斥 这上班呢还是开粉丝见面会呢!一张签名照瞧把你们给烧的!做笔迹鉴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tbc 第099章 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郭昊轩不但出人还给出了车, 载林冬和秧客麟一起去联通宽带安装的地址走访。奔驰商务车隔音极佳,行驶中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鸣响。秧客麟上车就睡觉,主要是晕车, 如果不坐副驾, 能闭眼最好不睁着。 车上除了他们三个,还有郭昊轩的助理阿梅和司机老吴。阿梅是个伶牙俐齿的女孩子,剃着寸头, 一身嘻哈风造型,说话办事风风火火的。她很热情也很坦率,大大方方给林冬看自己女友的照片, 是个coser,美艳动人, 照片造型cos的是林冬不知道的某个游戏人物。 老吴相对比较沉默寡言, 打完招呼后一直全神贯注地开车。郭昊轩介绍说他当过兵,目前给自己做司机兼保镖。以前郭昊轩出门不带保镖,总觉得那样显得矫情,走大街上本来没几个人认识, 弄俩保镖护着反而惹人注意。后来发现不带不行了, 出席活动时总有狂热的粉丝上前拉扯,虽然他很感激粉丝们的热情和支持,但人多的时候挤来挤去确实危险。再说他手受过伤, 签名超过五个就会手抖,为免出现分配不均的情况招黑, 他干脆在外面一个名都不签。 给媛媛那十张照片,我签了两个晚上。郭昊轩靠在座椅靠背上, 仰脸望着掌心,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喝水还得她帮我拧瓶盖。 你连瓶盖都拧不开?林冬好奇打量着对方掌心的疤痕贯穿整个手掌,虽然颜色很淡了,但仔细看仍然能看得出来。 郭昊轩点点头:多年前祈老师帮我测过,握力大概和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 这不就是罗家楠最腻味的,那种长得好看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鲜肉么。 尽管如此,但林冬依然觉着:你的才华和名气能弥补一切缺陷。 能红多久谁也不知道,现在的偶像明星迭代极快,我早晚会过气的。郭昊轩自嘲一笑,都说成名要趁早,我以前并不认同,后来发现事实即是如此,那些四五十岁才红的,都是幸存者偏差,更多的人则是一生默默无闻。 林冬认同点头,同时提出自己的建议:即便如此也要踏实创作,多积累有口碑的作品,少立人设,用实力证明自己。 阿梅笑着接话:他还能立什么人设啊,出道即塌房,负面新闻满天飞,危机公关做得一个公司的人跟着吐血,我老大让我给他做助理的时候,我不答应,以死相逼来着。 恩,承蒙梅姐不弃。郭昊轩故作委屈状,狗狗眼眨啊眨。 别来这套啊,美男计对姐不管用。阿梅傲娇一笑,又转向林冬:林队,您有没有兴趣做个人账号,我们公司可以为您量身打造,多平台矩阵化运营。 我?林冬皱眉而笑,以什么身份?警察还是群众? 都行啊,您这外形条件,不说大红大紫吧,起码能混个腰部,诶对,您除了侦破案件,还有什么特长? 特长?林冬想想了,迟疑道:我可以教热动力学。 阿梅表情一尬,干巴巴地笑笑:有没有艺术类的? 没有,我和艺术不沾边。林冬谦虚道,又想起什么,拿出手机,如果你们真的愿意打造素人账号的话,我给你推荐个人,我们单位的法医,祈老师,他有三个博士头衔,专业能力属于业内天花板级的存在,吉他弹的也不错,重点是,长得比我好看。 说着林冬把手机递向阿梅,给对方看祈铭的照片。这是之前他和杜海威还有祈铭一起吃饭时拍的,在明烁一同学开的餐厅里。餐厅的装修风格堪称暗黑,店内装饰个个诡异,但莫名搭祈铭的气质,随手一拍还挺出片儿。 第177章 看到祈铭俊美的侧颜,阿梅双眼放光,立刻:快快,给我祈老师的联系方式。 林冬示意她别激动:我得先征询一下他的意见,不过我想他很乐意跟机构合作,毕竟他自己的视频账号做两年了还没起色。 郭昊轩哼哼唧唧的:你移情别恋了,梅姐。 去,别打扰我拓展资源。阿梅随手往后一划,眉头倏地皱起,受惊似的把手机扔还给林冬:我的妈呀,这什么啊?怎么上来就是一碗蛆呀! 林冬低头看看:呃这是祈老师自己发视屏用的封面,他那天发我问构图如何,我随手存到相册里了,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眼中的火化骤然熄灭,阿梅纠结片刻,试探着问:祈老师自己也拍视频?那如果我们给他剧本的话,他会不会不按剧本来? 一定会的,林冬无比笃定。要说祈铭自己没本事写出好剧本就算了,还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人家那个八十万粉丝的养猪专业户都亲自下场给祈铭写剧本了,拍出来的还他妈传一个屏蔽一个。又跟罗家楠那抱怨,说林冬怂恿自己真人出镜才有可能获得流量,质问对方我是靠脸吃饭的人么?。 罗家楠能说什么啊,自己连蛆都比不过,说话有个屁的分量。 后面阿梅再没提这茬,更没着急要祈铭的联系方式,估计是被那碗征求构图意见的蛆恶心得够呛。到地方下了车,郭昊轩小声告诉林冬:我其实早就问过祈老师了,愿不愿意签机构,他问我多少钱,我以为他问给他多少钱,就说这得看流量再谈,结果他是问我把公司买下来得花多少钱。 可别让他嚯嚯其他人了。 林冬都有点后悔推荐祈铭了,留着嚯嚯罗家楠就挺好,省得那孙子没事过来找唐喆学的茬。 到地方摁响门铃,等了约莫十来分钟才有人来开门。里面一直有拖鞋的趿拉声,不然林冬不会一直等。开门的是个洋妞,白金发色,肤色也很白,领口处能看到片雀斑,眼睛蓝中带绿,净身高近一米八,比林冬还高一点。 她操着一口音调古怪的汉语问:你们找谁? 请问冉茹住在这么?林冬问。 洋妞皱了下眉头,回头朝屋里喊了两句,不是英语,像是东欧那一片的语言,林冬听不懂。过了一会又出来个洋妞,红发,身高也比林冬高。俩姑娘对着叽里咕噜了一通,末了告知林冬,不知道他要找的这个人。 林冬向她们出示证件,与此同时他看到红发妞眼里闪过丝慌乱,当下警觉了些许,要求进屋。姑娘们不让他进,抵在门口叽里呱啦地嚷着母语。正在这时一股穿堂风飘过,林冬的视线骤然犀利,一抬手抵住屋门,态度强硬地闯进屋内。 见状秧客麟伸手拦住郭昊轩,自己则跟着林冬进了客厅。一进屋他就知道林冬为何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大/麻味道。没二话,通知派出所的来做尿检。卧室里还有另外两个姑娘,都是外籍,都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身材一水儿的高挑纤瘦,看起来像是几个外籍模特合租在此。 派出所的来了之后,姑娘们均不配合做尿检,只能带回去处理。事实已经很明确了,林冬在其中一间卧室的地板上看到了抽大/麻之后剩下的那种纸捻烟头,屋内的化妆台上甚至还有散落的大/麻叶。 去派出所就不用郭昊轩跟着了,林冬让他先走,然后带秧客麟找物业要房东的联系方式。房东说,租约是跟冉茹签的,但他只见过冉茹的身份证,没见着本人。实际来签约的是个男人,约莫三十多岁,本地人。房东签约可以不见本人,但装宽带得本人去验证,于是林冬又和秧客麟走访了附近的几个联通营业厅,终于在距离目标地点六公里的一间营业厅里找到了冉茹的签约手续。通过调取营业厅的监控,确认是一个男人带冉茹来办的手续。发给房东辨认,房东说,就是这个男的和自己签的租房合约。 所以说,找到这个男人就找到冉茹了。秧客麟自告奋勇负责追查该男子的身份信息,并保证明天上班之前给林冬结果。事实上林冬有点担心,刚看那几个洋妞,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虽然外籍模特抽大/麻是常事,之前也在johnny带队的那群模特里见识过,但那几个姑娘淡淡的黑眼圈显示,她们应该是过惯夜生活的主,刚搜查房间时其中一个还在呼呼大睡。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拨出个号码:陆俊?我,林冬,麻烦你,问点事。 跟我客气什么?您说。陆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那一次的生死劫难,多亏林冬及时反应通知上级调派警力,否则他得死在加油站。 深蓝之海有没有招过外籍演员?东欧那边的。 夜场表演有外籍但不是我们招的,是和经纪公司签的约。 我发你几张照片,你辨认一下,这几个姑娘有没有在深蓝之海演出过。 说着林冬把刚那几个洋妞的照片发给陆俊,耐心等待结果。过了一会,陆俊说:这几个我瞧着眼生,这样,我发给跟我们签约的那个经纪公司问问,等会给您回电话。 好,谢谢。 挂上电话,林冬默默呼出口气,转头看向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希望不是预想的那样吧 第178章 tbc 第100章 第 100 章 第一百章 林冬回单位后向唐喆学转述了走访情况, 唐喆学听完也感觉有些不对劲。陆俊那边给消息了,和深蓝之海签约的那家公司的负责人说,没见过照片里的几位姑娘。这就得考虑她们到底是来干嘛的了, 毕竟提供外籍模特演员的公司就那么几家, 圈子也就那么大点,信息资源共享是常态,如果姑娘们是来演出走秀的, 该公司负责人不该一个都没印象。 而且涉毒了,不单单是大/麻,派出所测完发现其中一个冰/毒还呈阳性。根据护照信息显示, 这四名外籍女子,三名来自罗马尼亚, 一名来自保加利亚。东欧女性多年来一直是全球色情产业链中的被剥削群体, 而皮条客控制她们的手段之一便是提供毒品。现在林冬怀疑,这四名外籍女子是来卖/淫的。 看完派出所发来的消息,林冬决定去找趟庄羽。先不急着接触冉茹了,不知道她在这个事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协助皮条客提供身份信息安置外籍人员, 并且对整件事毫不知情, 那么不至于承担刑事责任。可如果她知道呢?甚至于参与了提供毒品或者其他违法犯罪行为,找她一定会打草惊蛇。 叩响庄羽的办公室大门,听到进来后林冬垂手压下门把手。进屋就看庄羽蹲地上捡散落的文件, 遂蹲下身帮他一起捡,并调侃道:怎么着, 我刚听罗家楠骂街来着,又上你这散德行来了? 实木办公桌掀不动, 天女散花文件可还行?小孩打架么不是。 庄羽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和对方两只手捏到同一张纸上, 于是收回手站起身,把捡起的文件啪的往桌上一摔,面无表情的:有事说,我等下还有个会。 你笑起来比较可爱,别跟罗家楠置气了,待会我去帮你找祈铭告状,让祈铭治他。 林冬撑膝起身,递过手中的纸张。庄羽闻言冲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语气稍有缓和:最多给你十五分钟,我等下真的有会。 林冬三分钟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末了看着庄羽,等对方给出自己期待的答复。这案子得挖下去,他还得掌握第一手资料,但他不能主动出面去要,管辖权限就不在他手里。找庄羽是最好的捷径,之前帮谭晓光翻案,这哥们欠了他一个巨大的人情,别说甘蔗地了,就是搞俩制糖厂都不在话下。 他的心思,庄羽靠闻味儿就能闻出来,对视片刻,态度稍显强硬的:我不能毫无理由地去抢分局管辖的案子。 你抢的案子还少啊?罗家楠为什么来你这散德行,你心里没点b数么? 林冬默默吐槽。不过既然来了,当然得准备好理由:这案子涉外了,分局那边怎么着也得往你这报。 那我建议你去找涉外警务处比较符合规定。 我人缘没你想的那么好。 给了他一记你还知道啊?的眼神,庄羽回身走到办公桌前,敲了几下键盘,叫他过去看屏幕:这是截止到上个月的,各分局上报的有关涉外人员的七十一起涉毒案件信息,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剩下的,你掂量下你那点可怜的人缘怎么分配吧。 林冬端出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别这么刻薄,养猪专业户还说要请我吃饭呢。 庄羽事不关己的:对,欠你人情的是谭晓光,不是我。 装,接着装。林冬并不当面戳穿,只是挂起意味深长的笑意,直逼得庄羽的眼神游移不定了起来。关于庄羽和谭晓光之间那点不可告人的秘密,别人不清楚他可太清楚了。当大家都在猜测庄羽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和哪家大小姐是一对儿的时候,他已经在谭晓光手上见过同款了。 我去开会了,庄羽低头看表掩饰尴尬,大概四十五分钟,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消失。 比了个ok的手势,林冬大大方方坐到办公桌前,从头开始浏览庄羽电脑里的报告。实际上这是庄羽给他提供找抢案子理由的素材,既然求人家办事,自己得先把脑子动起来。如果能找到一起案件和本案有关联,而且管辖权还跨区了,那庄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抢案子。这哥们一天到晚把规章制度当主食供奉,明面上比谁都守规矩,其实呢,方岳坤对庄羽的评价是比起罗家楠,我可能会被庄羽先送进火葬场。 平心而论,林冬从心底里欣赏庄羽,为人果决有魄力,不轻易承担风险但绝不怕承担风险,更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干缉毒的没怂人,别看罗家楠动不动过来甩脸子,那是庄羽不跟他计较,真要干起来,罗家楠未必能干的过庄羽。瞅瞅人家那满墙的奖状和柜子里的奖杯奖章,能文能武。庄羽也是博士学历,虽然博士在局里不是稀缺物种,但能徒手一打五的博士可是凤毛麟角。 以前庄羽干组长的时候,次次抓捕现场都跟着,受伤乃是家常便饭,后勤处撞废的车,有他一半功劳。现如今升副处了,依然冲在一线。前几天还听贾迎春跟方岳坤那抱怨,说庄羽截停毒贩的车,一猛子给怼绿化带里去了,导致警用车整个冷却系统都得换。那都是钱啊,都是预算额度啊,要不是看在收缴了上百万毒资的份上,老贾高低得学学罗家楠,来庄羽办公室天女散花。 这两年局里有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庄处一脚油,贾处两行泪。 第179章 看着看着,林冬发现了什么,拿出手机,对比了一下派出所发来的外籍女子护照信息,笑意挂上嘴角。四名外籍女子中,有个叫艾琳娜的曾因卖/淫被行政处理过,就是后面被叫出来的那个红发女孩。当时派出所也做了毒品检测,艾琳娜大/麻阳性,且管辖地并非新港分局。编辑好消息发给庄羽,林冬悠然释出口气,起身离开了办公室。特意把门从里面别上,避免有人误闯。 大约一小时后,庄羽敲门进悬案组办公室,质问林冬:你给我办公室门撞上的? 林冬微微一笑:不客气。 我钥匙搁抽屉里了! 屋内的空气瞬间尴尬到凝固。唐喆学见状赶忙起身,顺手抄起饭卡:庄副处,您别着急,我去给您捅开。 你捅一试试?我踹都踹不开!庄羽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的,摊上林冬准没好事,我们缉毒所有办公室的锁都是贾处新给换的,三重锁芯,开锁枪都打不开,除非拆门! 呦,老贾可真舍得给缉毒花钱呐。被谴责的同时林冬还有心情弯酸贾老抠。不过人家缉毒去年收缴了上亿的毒资,贾迎春额外给点花红也是应当应分。毕竟缉毒案件的保密等级高,办公室门锁结实点理所应当。可能是没考虑丢钥匙之类的情况,结实归结实,总不能让庄羽爬三楼窗户进去。 当然,要有这景,他肯定去围观。 环顾一圈,见都不发表意见,岳林只能往馊了出主意:不然上冲击桩?我帮您给特警那边打个电话。 别捣乱。唐喆学瞪了他一眼,转头冲庄羽堆起笑脸:那要不这样,庄副处,我从四楼窗户下去,进您办公室,从里面开开? 自己老婆闯的祸,只能他擦屁股。 话音未落,被林冬往后拽了一把,又听对方说:别折腾了,我去找贾处要备用钥匙。 他那没有。庄羽没好气的,我之前丢过一把,抽屉里那把已经是备用的了。 丢钥匙?这可太不庄羽了。林冬疑惑相视,看庄羽眼神又四下游移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洞悉了什么。是丢了还是给某人了?不过给谭晓光办公室钥匙有什么用?又进不来市局大院。因某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讲的问题,谭晓光到现在还是个死人,甚至于连翻案都不能公开宣判。 问题太多,却不能当着一屋人问。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林冬不得已把唐喆学往前拽了一把:去,找特警要根安全绳,帮庄副处开门。 说来说去不还得我折腾? 唐喆学无奈认命。于是市局一干人等度过了无比愉快、原本难熬的临下班时段观摩唐喆学从四楼窗户翻出来进三楼办公室。好在他个子高胳膊长腿长,翻出来之后基本一步到位。幸运的是,庄羽那屋窗户开了条缝,不然还得把窗玻璃砸了,然后这笔账老贾一定会记在他们悬案组头上。 罗家楠从一楼窗户那探头出来起哄:呦!二吉!耍猴呐!悠着点嘿!别特么踩空了!你那块儿摔下来哥可接不住你! 我真摔下去一定拉你当垫背! 磨磨后槽牙,唐喆学提了口气,松手猛地往下一坠,准确无误扒住三楼窗户的边沿,再抬脚一推窗户,轻松落地。上面拽绳子的岳林和秧客麟等绳子松了赶紧探头往下瞅,确认自家二老板没拍罗家楠身上后都松了口气。 进屋后庄羽立刻叫来三组组长吴天,按照林冬翻出来的资料,让他去走移交四名外籍女子涉毒案的流程。好不容易快下班了却要临时加班,吴天的不爽连看猴戏都平复不了。完事后林冬客气了一句,说请庄羽吃晚饭。本以为按对方的性格会拒绝,没想到人老人家居然一口答应。 唐喆学正在解安全绳,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埋怨地看向林冬咱家什么条件?敢请庄羽吃饭!这可是被自助餐厅拉黑的主啊! tbc 第101章 第 101 章 第一百零一章 请庄羽吃饭, 自助餐最划算,难点在于找一家没拉黑庄羽的自助餐。不过总有没被庄羽嚯嚯过的自助餐厅,踅摸一圈, 唐喆学敲定了一家新开的自助餐厅, 主营海鲜。在美团上买了打折券,算下来仨人五百块钱能打住。没想到的是,庄羽一个电话叫来了家属。谭晓光露面后一个劲儿埋怨他俩, 说这顿本该自己请。其实庄羽也是这么打算的,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借着请客吃饭让谭晓光还一部分林冬的人情, 不然不会厚着脸皮来吃请,哪知道唐喆学买券的时候就结完账了。 唐喆学暗搓搓想去开发/票找谭晓光报销, 被林冬制止了。倒是不在乎那点钱, 只在乎一会吃饭的时候,庄羽那饕餮级的胃口别上抖音。之前省厅组织各市局处级干部一起进修,结业晚餐也是自助,林冬跟庄羽不是一桌, 吃着吃着听左右两侧的人纷纷抽吸, 一回头,妈呀,庄羽跟前那虾头都堆成山了。 奇怪, 居然有人吃虾不吐皮。 今儿庄羽倒是没把虾头堆成山,不过谭晓光让服务员添了两次锅里的炒饭。说是庄羽中午太忙没吃午饭, 晚饭一起补上。真的,吃自助能靠吃主食回本的, 也算是让唐喆学开了回眼。 对于庄羽进餐厅特意选把角拐弯、前头挡根承重柱、恨不能服务员都找不到位置的桌子,谭晓光哼哼唧唧抱怨着:我有日子没来公开场合吃过饭了, 庄羽不让我出来。 第180章 嘴上不满,可他看庄羽吃东西时的眼神挺腻歪。不得不说,滤镜厚的可以,搁唐喆学看庄羽扒饭那速度,自己都觉着有点吃不下去。 你要不怕被人认出来,可以随便出来溜达。两锅炒米饭干下去,庄羽算垫上底儿了,进餐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也挪出嘴来说话了。 谭晓光满不在乎的:认出来能怎么着?还能一枪毙了我? 那谁知道,通缉令上挂着的那几个,哪个瞅见你都不会让你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诶,庄副处,这可就是你们缉毒处的问题了,你说金山都死了多少年了,那些个漏网之鱼还没抓干净。 有本事你自己抓去。 但凡能批我身衣服,我明儿就给你拎回俩来。 说完立马收获了庄羽一记白眼,谭晓光转而将视线投向假装认真吃饭、实则支棱着耳朵听他俩打嘴炮的林冬:林队,我听说,骁哥进悬案了?不走了? 走,跟完手头的案子就走。林冬稍一琢磨,你跟秦骁很熟? 以前在同一个专案组待过,黄赌毒一条线嘛,他们抓赌,我们扫毒。 提起往日的辉煌,谭晓光的眼中奕奕发光:不过他可能不记得我了,那会我还是个新人,刚从重案出来进缉毒。 唐喆学鼓着腮帮插话道:不会,骁哥那记性,你就是化成灰儿他也认得。 也是,他那脑子,记东西贼快。 谭晓光认同点头,转脸看庄羽面前的盘子几乎空了,眼神瞬间宠溺,柔声问:还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 庄羽起身离开座位。过了十分钟才回来,手上四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冒尖。林冬看着都觉得堵得慌刚那两锅炒饭都顺下水道里去了?这也太特么能造了! 注意到林冬异样的视线,谭晓光轻嗤一声:这也就是庄瑞没来,他要来了,今儿后厨剩不下东西,林队我跟你说,当年我请他们哥俩吃饭,吃烧烤,好家伙差点没给我当店里,我钱不够,只能押学警证给老板,第二天问同学借了四百块钱才给赎回来。 噗 唐喆学一个没憋住,笑喷了口青瓜汁。还好及时转头,不然得喷谭晓光一脸。庄羽被说得脸有点黑,暗搓搓踩了谭晓光一脚,示意他别到处散自己那点黑历史。说到底怪谭晓光打肿脸充胖子,兜里就那俩镚子儿,还非得在庄瑞面前楞装阔气,说什么点!随便点!我刚拿了比赛奖金。其实一共二百块钱伙食补助,就算那会羊腰子三块,羊肉串八毛,玉米一块五,可点足了二百块钱也不够他们哥俩塞牙缝的。 不过,念书的时候没钱,吃什么都香,现在吃的起了,食物却没了记忆中的味道。时光荏苒,二十年的光阴飞速而过,记忆中那个愣头愣脑闯进生命的少年,如今虽已步入中年,眉眼依然还是当年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时光不负等待,经历无数的坎坷与羁绊,终得平淡相守。 这样想着,庄羽悄悄垂下手,于桌下轻轻握住谭晓光的手。此时此刻,如果世俗的目光允许,他真想靠上对方的肩头,于烟火喧嚣中静享爱人的体温。感觉手被攥住了,谭晓光的视线温和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往庄羽那边靠了靠。有时候他也纳闷,为什么家里家外两个庄羽,外面倒能柔情似水,跟家却是踹门拔网线。 莫名感觉桌对面的气氛黏糊了起来,林冬借着找餐巾纸的动作往桌下瞄了一眼,不觉默笑不让谭晓光回归原岗位,大概是庄副处最后的矜持了吧? 自助餐俩半小时,庄羽那嘴几乎就没停过,四个人吃出八个人的量,老板还得咬牙忍着赔笑送客。别的客人走时老板都说欢迎下次光临,他们走,老板却是慢走,不送了啊。不用问,肯定得上黑名单,唐喆学出来之后跟林冬念叨下次还是去谭晓光二姨那吃吧,搁外头真丢不起这人。 一夜安眠,转天早起到单位,林冬果然收到了秧客麟鏖战一夜的成果查到带冉茹去办宽带那男人的身份信息了。鲍志刚,男,本地人,初中学历,现年三十四岁,有过组织卖/淫和容留他人吸毒的前科。紧跟着又接到了陆俊的电话,他说,那四个外籍女子不是跑夜场的,而是某家连锁台球厅的陪练。 为了扫听线索,陆俊也忙活了一晚上:是这样,林队,现在有很多台球厅提供陪练服务,就是找一些年轻漂亮的、在夜场干过的女孩子,培训三个月,然后陪着客人一起打台球,一个钟收费几十到几百不等,看陪练的技术。 出台么?林冬问。 出,但出去干嘛,公司不管,只按钟收钱,如果出现涉嫌违法犯罪的勾当,公司也不担责。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陆俊比林冬更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现在这行卷的厉害,夜场的小姐不够使了,就有人招洋妞,我问了一干这行的哥们,他说,按您给的那几张照片看,出台行情得五六百,您想,五六百,光吃饭逛街,那些老板也得乐意不是? 所以她们还是来卖/淫的。 嗨,换个方式,大差不差。 明白了,多谢,有需要再跟你联系。 挂断通讯,林冬用手机轻敲着下巴,凝神思考。那四个外籍女子被查出涉毒后,嘴巴跟贴了封条一样,问什么都是听不懂听不懂,怼翻译器也不行。现在庄羽正在和涉外警务处及领事馆协调,看能不能找一个懂罗马尼亚语的人过来做翻译。听到家乡话她们可能就愿意说了。 第181章 返回头来看这个带冉茹去申领宽带的鲍志刚,跟着他应该就能找到冉茹的下落。但眼下庄羽不让林冬动鲍志刚,以免打草惊蛇。四个女孩都被警方带走了,雇主联系不上她们,肯定得到处找。昨天那个红发女孩的手机上有十七个未接来电,派出所当时不清楚情况,怕她万一用罗马尼亚语给那边通风报信、这边听不懂怎么回事就没让她接。 既然明着不让碰,那就只能走暗线,唐喆学提议道:不然去台球厅转转吧,既然他负责管理姑娘们的住宿,很可能在台球厅里出没。 林冬也是这么想的,转头问办公室里的人:谁会打台球? 几个人互相看看,最后只有秧客麟迟疑着举起了手。这倒是令唐喆学稍感意外:你会打台球? 秧客麟点点头:恩,计算碰撞角度和力度,就能预测出球的走向,这是我唯一擅长的运动。 哦,对,这小子是学计算机的,数学一门灵唐·高考数学六十的文科生·喆学心酸默念。 由于林冬白天还有会,去台球厅找鲍志刚的工作便交给唐喆学和秧客麟执行。按照陆俊给的地址,两人驱车前往。唐喆学倒是打过台球,念书的时候,十来年没怎么碰了,估计到现场还得找找手感。记得以前同寝有个哥们,外号抽杆儿王,打花式九球,一杆能把桌面上的球抽干净了,搞得大家都不怎么爱跟他一起打台球。一杆儿一根烟,这哥们一上场,全寝的烟都能被他抽光。 开着从老贾那申领来的八手破车,秧客麟轻巧道:我不打九球,我打斯诺克。 比起花式九球,斯诺克球袋口更小,规则更多。唐喆学闻言佩服道:看来你还是个高手。 我以前在台球厅当陪练混零花钱。 这么牛逼?那一会给你选个高级陪练师。 话是撂出去了,但一进台球厅唐喆学有点傻眼。高级陪练288一小时,外籍488,这要是玩四五个小时还碰不上鲍志刚,他这个月零花钱没了。揣着滴血的心,他点了一位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外籍女孩陪秧客麟打球。那裙子短的,往台子上一趴,裤衩子都能看见,腿恨不能比他命还长。 女孩自称来自澳大利亚,不过那口音一听就是东欧那边的,中文说的还行,打球时挺有专业架势。一个球厅里四十张台子,大白天的也有一半开了台。三两个客人搭一个陪练女孩,乒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眼前所见让唐喆学未免诧异都这么有钱有闲么?不用上班?总不能跟我似的,都是来暗访的吧? 老板,收肘,出杆要直。 唐喆学一上手就获得了陪练的悉心指导。显然对方不在乎男女有别,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了背上帮他调整握杆姿势,所触之处,柔软且富有弹性。估计没几个男的能抗住这个,唐喆学默念,这年头擦边球都打到台球厅里来了。又想起当年罗家楠吹的牛逼,说自己在公海赌船上的见闻,什么一水儿的东欧妞,胸底下就是腿,当真所言不虚。 不过实话实说的结果就是小祈飞刀biubiubiu。 周围几张台子看上去都是常客,水平不低,唐喆学有心表现,奈何太久没摸杆儿了,抬手一抽啪!呲杆儿了,再啪!白球进洞。一旁的秧客麟见状好险喷出口奶茶,别过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二老板不给力,只能靠他撑门面了,提杆儿上阵,啪啪啪,红黑相间连抽进洞,台面上眼瞅着只剩不到九十分。斯诺克台面一百四十七分,他再不失误,陪练女孩输定了。如此一来激起了女孩的胜负欲,在秧客麟一个看似不应该的失误之后,她以媲美专业选手的技术将将追平了比分。 高手间的比拼将其他台子的顾客都吸引了过来,热情围观,甚至有人现场开盘赌他俩的输赢。正是酣战之时,唐喆学余光瞄到个人影,转头看去,正是要找的鲍志刚。看到这边围着一大群人,鲍志刚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到跟前观摩了一会,轻拍陪练女孩的肩膀,耳语了一番。 女孩立马放下台球杆,大大方方的:我认输,等下换个人陪你玩。 这时旁边开盘口的不干了,嚷嚷着让他俩把剩下的打完。鲍志刚笑着安抚,承诺一桌送半打啤酒,这才让众人散去。不一会又过来个黑人女孩,一样的高挑性感,胳膊腿更长,看向秧客麟的眼神充满挑衅。她把秧客麟和唐喆学带进一个包间,这包间里只有一张台子,秧客麟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才是标准的斯诺克球台,刚外面那张是打中八规格的。 一起进来的还有鲍志刚,进屋就给唐喆学和秧客麟递烟。因着台球厅是开在商场五楼,外面大厅是禁烟的,但包间里随意。借口不会抽烟婉拒,唐喆学冲黑人妞抬抬下巴,问:怎么着哥们?这一小时得多少钱? 免费。鲍志刚神神秘秘的,你这兄弟打的好,我们集团马上要举行全国联赛了,一家门店出一位选手,最高奖金三百万,可以免费提供场地训练,得奖了,咱们一边一半。 你是这的老板?唐喆学若打量着对方,个儿不高,也就到他肩膀,但眼里闪烁的精明堪比林冬。 我是白班经理。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唐喆学听似随意的:这些洋妞都是你找来的? 第182章 鲍志刚皱眉嗤笑:我哪有那本事啊,都是集团招的,按业绩分配,我这业绩不行,一共就给了三个,今天还有一个翘班的,妈的,这帮洋妞不好管,说多了又听不懂,吱哇乱叫。 唐喆学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能带走么? 能啊,但带走得按钟给钱,这我可给你省不了。 488? 鲍志刚朝正在挑杆儿的秧客麟一偏头,色眯眯地笑笑:这位兄弟要同意替我们参赛,我给你打八折,不过可得说好了,一对一哈,不能你俩一起,就算洋妞人高马大也不能可劲儿造。 你哪只眼睛看我有三人行的爱好? 唐喆学强忍白眼。再看秧客麟,背身弓肩,耳根子都红透了。 tbc 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就在唐喆学与秧客麟忙着与鲍志刚打成一片之时, 林冬正在为几位省厅级领导干部做工作汇报。视野所及之处都是白衬衫,于是秦骁身上的蓝衬衣在一片代表权威的白中显得格外暗淡。他不爱当着领导面说话,整理好的材料都汇整给林冬, 由对方代为表述。以前的他并不低调, 也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而当遭遇了巨大的人生变故后,突然对一切都看开了, 感觉争来争去一点意思没有,别回头有命争没命享。 根据秦警官摸排到的情况,我们确定了当年与贺报喜交易游轮贼赃的人名叫杜谢, 本省岩海市梅林县石关村人,殁年二十六岁, 其父杜缆曾因抢劫杀人罪于1999年12月7日执行枪决, 原本计划走访杜谢生前工作的污水处理厂及其生母,继续摸排其社会关系,可该厂已于2012年关停,杜谢的母亲也在2007年因病去世, 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杜存, 系统内暂未查询到工作社保记录,身份证使用轨迹无,其他省份亦无流动人口登记。 林冬做汇报时从不把功劳揽自己身上, 言语间丝滑顺畅地向领导们明确说明这是秦骁的工作成果。其实这案子查到现在,有点陷入僵局了, 凡与杜谢有关系的人,死的死, 失联的失联。由于他离家较早,村里人也不清楚他出去干嘛了, 污水处理厂的工作经历还是通过杜海威追查其遗物中的一把钥匙所得。这一条不用他说,等下杜海威自己会报告,不过现在人还没下来纵观全局,也就只有老杜同志和祈铭俩人敢晃点白衬衫们。 踩着林冬汇报结束的点儿,杜海威敲门进屋,一起来的还有黄智伟。黄智伟明显是混脸熟来的,进屋就坐到了秦骁旁边,端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听自家老大做报告。秦骁瞄了眼他跟前摊开的本子,这家伙,哪是记东西用的,一堆涂鸦。 杜海威的ppt一如既往简单明了,铺个软件自带的底图算给领导增加点可观赏度。他介绍说,当时对比了死者遗物中所有的钥匙,只有一把十字型的追到了生产商和销售渠道,确认钥匙和锁当时是污水处理厂订购的。中间还有个小插曲黄智伟给厂商打电话时,那厂子都快倒闭了,有人联系全当客户对待,不管三七二十一,寄来一堆样品,其中一把钥匙和锁正好出现在重案手头的一个案子里过,于是顺藤摸瓜,给嫌疑人摸出来了。搜查时于嫌疑人家中搜出了毒品,且查实该嫌疑人有吸贩毒经历,后面人被庄羽给劫走了,于是就有了罗家楠昨天去庄羽办公室散德行那出。 汇报都听完了,大领导们交头接耳了一番,以林白河为代表提出侦破思路:我刚看杜科展示的照片里,死者的钥匙扣上有个□□企鹅,这不太像是男人会挂的饰物,所以我考虑,杜谢当时可能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这挂件可能是女朋友送他的,林队,这方向值得蹚一蹚吧? 林冬点头确认。别说领导都是靠关系上去的,真有能人。倒是想过杜谢会有女朋友,但不是从□□企鹅作为切入点,而是考虑他的年龄。二十五六岁,正是性需求旺盛的时段,而且杜谢是捞偏门的主,根据犯罪心理学的研究,男人的胆色通常和性/欲成正比,就算他没固定交往的女友,大概率也会在某个洗头房有相好的。 于是他有了个新想法推进调查:可以找找当时因卖/淫被处理过的失足女辨认下他的照片。 林白河冲左右笑笑:我说什么来着,林队这人,给他个线头,他能扯出张渔网。 别夸我,夸我也不会要你儿子。 心里吐槽,林冬面上依然挂着谦虚的笑。刚进会议室看见林白河也来了,他就知道人老人家今天指定不光是为了听调查报告,散会后肯定不是找他就是找杜海威单聊。目前看来,找他单聊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杜海威做完报告后对方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说是以后把林宸放重案,问题林白河就是重案出来的,那土匪窝子啥b样,心里没数么?再者还要给罗家楠带,可算球吧,那是在厅里挂号的刺儿头,但凡是亲爹都不可能直眉瞪眼把儿子往火坑里送。 一如所料,散会后林白河点名让林冬陪自己去楼下走走。杜海威闻言给林冬递了一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带着黄智伟溜得比风还快。他不是不接少爷兵,而是不接没有专业基础的少爷兵,移液枪都不会使,要来干嘛?瞅着下饭啊。 事实上林冬已经想好拒绝的措辞了,只要林白河敢开口,他就敢怼。没办法,林宸那孩子一心想干出点成绩,要是摊上那种混日子的,他带也就带了,可这样的,他是真怕孩子在自己手底下的时候进火葬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就说那天跟文英杰出去走访,林宸又扒车又砸车窗的,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林白河当年的莽劲儿。 第183章 出电梯迎面碰上陈飞进办公大楼,林白河笑着打招呼:师兄,好久没见,你还这么硬朗。 那是,在一线摸爬滚打,不硬朗点哪滚的动?不是我说,白河,你这腰可见粗啊。 全局上下也就陈飞敢直呼总队名号了,连方岳坤见面都得叫声林总队。就有这底气,当年林白河警校毕业进重案实习,是陈飞一手带起来的,若非年龄相近,叫他声师父也不为过。后面林白河进了省厅总队,也想提拔昔日的师兄来着,奈何陈飞实在是不争气,处分比某些罪犯的案底摞得还高,老林同志是一点儿劲儿也使不上。 看到跟在林白河身侧的林冬,陈飞问:你这是来视察工作还是听汇报? 林白河点点头:听汇报,刚散会,跟林队单独聊几句。 哦,那你们聊,我这还有个简报得听,内什么,中午一起吃饭? 行,待会食堂等你。 食堂?陈飞不悦瞪眼:我艹你特么难得来一回,还不请我去步行街吃点好的? 林白河无奈摊手:我穿成这样出去吃不合适啊。 一会让老赵给你借身衣服,把你那白衬衫换下来,不爱瞧。 撂下话,陈飞背手溜达进重案办公室,进屋先吼罗家楠兔崽子你他妈又去人缉毒那瞎jb折腾!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去滚蛋!今儿别他妈让我再瞧见你!。 吼声绕梁三尺,脏话震耳欲聋。林白河偏头了眼林冬,示意对方跟自己往出走,边走边念叨:听见了吧,就重案这工作氛围,你说宸宸要是进去了,能学出好来么? 跟着我也未必能学出好来。 林冬预感今儿的吐槽比一礼拜攒的都多。不过领导把话递到嘴边了,不接不合适:重案虽然风气不太好,但总归是没有原则问题,而且现案容易出成绩,我觉得等林宸从许副局那出师后去重案是最优选择。 话虽如此,但我觉着他性格可能不太合适。 做领导的不能把话说太明白,林白河不可能直截了当地提出让宸宸去悬案吧之类的话。另外他深知林冬嘴上功夫厉害,且思维极其敏捷,彼此间少不得一番较量。 合适不合适,得他自己感觉,我记得您之前开会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林冬迈下最后一级台阶,脚步和言语同时稍作停顿,没有干不了的岗位,干警察,就得多学多看,把全部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老百姓的身家财产和生命安全就指着我们呢,谁消极怠工,谁就给老子滚回家养老! 自己说过的话,林白河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能被林冬用来怼自己。怪不得于欣烈当年红了心的提拔这小子他暗搓搓地想着是他妈有点道行。不过他不会就此放弃,做父亲的,总归是想给儿子最好的:林队,宸宸跟我说,前段时间跟着你办案的时候,学了很多东西,也对这份职业有了全新的认识,希望未来能跟着你继续学习。 林冬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让他先踏实跟着许副局干,我相信,未来一定有机会再合作。 这话听的林白河都有点运气你小子翅膀硬了哈,不是当年跟着我屁股后面林哥林哥的时候了?那会多可人疼一孩子,现在怎么这么能噎人? 看表情,感觉对方可能堵着肺管子了,林冬适时给了个台阶下:林总队,刚陈队不是说要您去找赵政委?用不用我打个电话通知他? 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林白河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怎么痛快:不用,老赵是自己人,我跟他见面用不着通传。 自己人?林冬听出对方话里有话,笑道:是啊,重案是您的老东家,过去的交情也都还在,所以其实林宸如果进重案的话,陈队一定会特殊照顾。 我可谢谢他了,别照顾,再给我们孩子照顾到墙上去!林白河嫌弃皱眉,你瞅瞅那罗家楠,让他带成什么样了?那可是师父的亲孙子,他楞能让孩子去攥手雷?你说他心有多大! 那是罗家楠自己要求的。 我知道,可他要教点好,罗家楠能那么虎么? 我听说您原来还徒手攥过冲锋枪来着?林冬眨巴着求知欲旺盛的眼,轻轻松松把话题朝着偏离正路的方向带,要不您给我讲讲当时是怎么回事吧? 嗨,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当时也是被逼到那份儿上了 说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但事实证明,从重案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但凡给个吹牛逼的机会,绝不放过。于是原本该为林宸前途谋划的一场谈话,变成了林白河的个人秀,溜达了半小时,牛逼吹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听着跟特么动作片儿似的。直到赵平生的电话追下来,问他现在穿多大码的衣服,说是陈飞让给准备的。 挂上电话,林白河掂着手机遗憾而叹:这赵平生啊,算是毁我师兄手里了,你说,堂堂的局政委,一天到晚跟个使唤丫头似的。 他乐意被陈飞使唤,你使唤一试试,使唤的动么? 林冬又忍不住吐了个槽。 tbc 第103章 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 你真直接怼林总队啦? 通电话时闻听林冬的壮举, 唐喆学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咋说也是高好几级的领导,生怼,这事儿估计也就林冬干的出来。 第184章 林冬轻巧道:至少我没陈队说话那么难听。 哦对, 那还有个陈飞, 忘了忘了,三字经照脸拍,不带脏字不张嘴。此时此刻唐喆学无比庆幸当年干爹给自己送的是悬案而非重案, 不然现在准保是座山雕麾下的一员猛将。哦不,可能已经上去陪老爹斗地主了也说不一定。 说正事,鲍志刚那边, 接触的怎么样了? 被忽悠晕了,我刚出来接电话的时候, 秧子正给他讲冲量和比动能呢。 唐喆学也是服气。一直以为秧客麟社恐十级, 原来只局限于普通的人际社交方面,讲到自己感兴趣且擅长的领域,那嘴,捂都捂不住。鲍志刚听得一愣一愣的, 也是, 初中没毕业的听高中物理,那不就跟他听秧客麟讲离散一个道理?学无止境是没错,问题大脑皮层发育的区域不一样, 让他背法条,行, 学数理化哎呀今天天气真好。包括他写论文需要用到统计学部分的时候,那就只能求着林冬上了。 别误会, 就是字面意思的上。 听筒里传来声淡笑:行吧,继续忽悠, 直到确认冉茹的行踪,庄羽那边如果找茬,我负责挡。 权衡片刻,唐喆学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组长,你不觉着这事儿太兴师动众了?我知道咱欠霍哥人情,但 二吉,林冬的声音很轻,却足以打断对方的抱怨,这不是欠不欠人情的问题,你想想,鲍志刚有容留他人吸毒且组织卖/淫的前科,像冉茹这样有过药物接触史的女孩子落在他手里,会是什么境遇?还有,他们去申请安装宽带的监控你也看了,你看到冉茹脸上有一丝朝气了么?她就像具行尸走肉一般被鲍志刚摆布,言听计从,你说,这样下去,她就算现在还活着,那离死还有多远? 唐喆学无可反驳。从警的这些年来,毒品是如何让人沉沦且身陷泥沼,最终走向死亡的惨剧,所见无数。虽然吸毒者只占总人口极小的一部分,但摊到任何一个家庭上都是一场灾难。毒贩子无孔不入,甚至曾经还有毒贩免费向中学生提供毒品,引诱他们吸食上瘾,直至有人过量死亡案发。如果不是国家高压且坚决的禁毒政策,祖国的花朵早就被那些丧尽天良的毒贩子染成黑色罂粟了。 等不到回应,林冬语气坚定了几许:别有情绪,这是工作,不是还人情。 明白了,组长,我接着干活去了。 无需多言,唐喆学挂断电话,冲着商场五楼空旷的环形走廊幽幽顺出口长气。正是人流稀疏的时候,一到四层同样空旷,偶有一两个工作人员路过,几乎没有客人。以前他挺不理解这些商家的,明明店员比顾客都多,还一家接一家的开店是因为什么,钱多了烧的? 后得吕袁桥给他从生意人的角度解释了一番:店面即是招牌,是打广告用的,顾客的惯性思维是你有个店在这,你人就跑不了,而且店面装修的越豪华,所处商圈越高档,在目标客群中所形成的心理定位也就越高。就像做房地产的,样板间一定要装漂亮,营造梦幻般的生活场景,给购房者以期待,真弄个毛坯房搁那,你看谁有掏钱的冲动。 都是生意经,唐喆学承认自己这辈子没经商的天赋,跟大舅哥那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听二伯唐华说,林阳只是外表看起来不像个生意人,然而真接触起来才发现,对方无论是产品质量、营销方案都把控得非常好,合同一个字一个字的抠,一开始签约的时候,光改合同就改了十几个来回。大概和对方做杀手的经历有关,他觉着,细节决定成败,一丝一毫的疏忽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刚要回身进台球厅,旁边的电梯门开了,里面呼啦啦走出来一群人。从停车场直接上来的,刚他没看见一楼大厅里有这么多人经过。领头的像是个毛子,高鼻梁深眼窝,棕发蓝眼薄嘴唇方下巴,说话叽里咕噜的,嗓门还大。个头得有一米九,戴个大金表,看着挺壕。只是二十度的天儿穿特么一身貂,也不怕捂出白毛汗来。后面跟着一群男男女女,也不知道听得懂听不懂这人说话,反正人均挂着张笑脸。前前后后得有十来口子,和他擦身而过,奔着台球厅而去。 正观察领头的毛子,他忽觉有股视线钉在了脸上,下意识地转过头,恰好和桑杰打一对眼。裹在一群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壮汉之间,桑杰并不显眼,但只要注意到他,就觉人群之中插了把开刃的刀一般。 这特么唐喆学看对方冲自己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反应了半秒立刻低头拐进洗手间的通道,并打电话给秧客麟,让找个借口先出来,别跟鲍志刚那耗着了,有人认出自己是警察了。电话刚挂上,又觉背上被拍了一记,当即警觉回头。是桑杰,悄无声地出现在他背后,居然丝毫没被察觉。 查案?桑杰坦率而笑。 办私事。 这会唐喆学必须打马虎眼了,不清楚刚那毛子的来头,万一所查之事涉嫌对方的违法犯罪之举,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言语间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桑杰。不同于那天去他家吃饭时的休闲打扮,此时的桑杰上着黑衬衫黑西装,领带都是黑色的,下身则是一条看起来像西裤但实际上面料弹性极佳的作战裤,避免危急情况下动作幅度过大扯坏□□。这种战术裤他有好几条,都是当年在机场派出所工作留下的存项,有重要宾客登机或抵达,执行机场安保任务时需部分人手以便装混入人群。 第185章 桑杰善意一笑,虽然讨厌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男人,但眼前这个是林静雯的儿子,他好歹得有点耐心:你无需对我设防,我受雇确保雇主的生命安全,但合同里不包括他违法犯罪后被警方逮捕执行死刑。 那也别指望我跟你实话实说,你谁啊你?算特么哪根葱! 以上是唐喆学内心的呐喊,面上还算客套:真是办私事,我看你是来工作的吧,就别在我这耽误时间了。 看唐喆学就差把你离我远点写脸上了,桑杰识趣点头:好,各忙各的,回见。 说完转身走人,和迎面而来的秧客麟擦身而过。秧客麟看看桑杰的背影,再看看自家二老板那一脸的阴晴圆缺,纳闷道:这人您认识。 啊,我妈的朋友。 唐喆学不情不愿的。实在是不想承认桑杰和林静雯有瓜葛,可林冬说的也在理,包容,包容,只要桑杰别当他面向他妈求婚,他俩就没事! 缓缓被桑杰冲击的视网膜,他问:聊得怎么样,问出有用的东西了没? 秧客麟迟疑片刻,不怎么有底气的:内个还没聊到冉茹的事情,光聊台球来着。 你少给他讲两分钟课不什么都聊出来了! 尽管知道自己有点迁怒于人怒气何来,明摆着唐喆学还是忍不住发飙:要都像你这么干侦查员,破一案子少说得一年半载!回去练!对着镜子练!从你好吃了么开始练! 莫名被批了一顿,秧客麟顿觉委屈,又不好替自己争辩,只能默默递上手机:我黑进他手机了,唐副队您看,这是他手机的所有内存信息。 唐喆学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着这么利索么?一边讲课还能一边黑人家手机?我去,这届新人真特么不好骂啊。 接过手机翻了翻,满眼的视频和照片让他尴尬了好一会,末了坦诚认错:对不住了啊,秧子,刚不该冲你发火,我内个心情有点不好。 恩 面对领导主动道歉,秧客麟社恐原地发作,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说没关系吧,好像承认领导真错了一样,说您不用介意吧,好像把自己位置摆太高,那 行了,别在这戳着了,走我请你吃点东西去。 说着唐喆学轻推了下秧客麟的后背,以肢体接触来化解彼此间的尴尬气氛。都怪桑杰他郁闷地想着要不是看见那孙子,我至于失态么! tbc 第104章 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看完唐喆学和秧客麟带回的资料, 林冬一秒钟没耽误,再次敲开庄羽的办公室大门 别问我这些东西是从哪得来的,你先看。 搞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庄羽点开pad视频, 视线随着视频播放进度渐渐阴沉美女才艺展示,在线溜冰。这种视频他以前看过不下数千个,都是服务器架设在境外、需要通过特殊端口才能登陆的直播app或者网站。近些年缉毒和网安合作打掉了十几家, 抓捕了数千涉案人员,但新团伙依旧层出不穷。太赚钱了,总会有人为此铤而走险。让人感到不适的, 不止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们在线展示才艺,这种直播间里往往还有不露脸的男人, 设置不同的打赏额度, 根据观众的要求,对吸食毒品后神志不清的女孩实施猥亵甚至强/奸。只要限制级画面一出,满屏打赏,如火山爆发般铺天盖地。 这个女孩就是冉茹。林冬抬手轻点pad, 让画面定格在冉茹吞云吐雾的瞬间, 她被控制了,所以才会发那些求救信号似的清唱歌曲给外面的人,庄羽, 我可以等你确认嫌疑人固定证据后再动手,但这个姑娘, 你觉得她还能等多久? 庄羽抬眼看向林冬,视线与镜片后的同样坚定。对视片刻, 他回手拎起挂在座椅靠背上的警服外套,毅然决然的:走, 去找方局。 仅仅半小时后,在办公室待命的唐喆学接到林冬的电话:去把鲍志刚那个混球给我拎回来。 就等这句呢!唐喆学立刻带上岳林和秧客麟出发,然而鲍志刚已经不在台球厅里了,又去暂住地找,空无一人。现场有点乱,像是有人很仓促的收拾东西离开。唐喆学立刻打电话通知林冬,要求在交通运输点增派人手协查。 唐副队,这应该有台笔记本电脑。 随着话音,秧客麟举起根电源线,看起来鲍志刚走得十分仓促,拿电脑时却忘了连电源线一起带走。有什么事情需要火烧屁股地躲避呢?唐喆学不由想起桑杰。难道是桑杰通知了自己的雇主,雇主又告诉店里,他们被警察盯上了? 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和桑杰没关系。但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恰好又在摸排对象工作的地方出现,然后摸排对象还跑了,跑得无比仓促,事到如今任谁都不得不往桑杰身上联想。还有那个穿貂的毛子,什么来头?和店里工作的那些东欧女孩有没有关系?能有钱到雇佣桑杰做保镖的,起码得有个上亿的身家。 有关毛子的身份信息,林冬通过涉外警务处提供的红通信息确认:他叫亚历山大·比列伊托维奇,原籍格鲁吉亚,五年前入籍汤加,是个臭名昭著的人口贩子。 所以,那些东欧女孩都是他牵线搭桥给送过来的?唐喆学边在物业调监控边跟林冬通话,庄副处那边有消息没?那四个外籍女孩是被迫的么? 第186章 她们都是自愿入境的,说在这边挣钱比其他地方轻松,中国男人没那么变态,至少,变态没那么多。 这算夸奖么?唐喆学不觉哑然。但眼下不是感慨女孩们证词的时候,刚有个摄头拍到鲍志刚从小区后门出去了,还得继续追道路监控。后面根据调取的道路监控显示,鲍志刚出小区后上了辆网约车,联系该网约车司机询问,说是送到临市的长途客运站去了。真特么会躲,唐喆学脑门子直充血,赶紧联系临市的兄弟单位,随后带岳林秧客麟驱车往过赶。 结果到了那调监控发现鲍志刚根本就没进站,而是上了一辆路边拉活儿的黑车。这通脚遛的,唐喆学无比想骂街,可又不得不继续追赶。霸天虎警笛长鸣,时速逼近二百,狂飙应急车道,终于在离主城区八十公里的高速休息区堪堪截住了那辆黑车。 下来! 把鲍志刚从车里拖出来的时候,唐喆学恨不能踹他两脚。不过借着休息区的灯光,他发现有人比自己先动过手鲍志刚嘴角眼角都挂着淤青,看样子被拾掇的挺惨。 你们是警察?和唐喆学秧客麟打上照面,鲍志刚愕然惊呼,手里还死死抱着个黑色双肩背包,我没犯事啊警官同志! 犯没犯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岳林一把抢过他的背包,拉开拉锁,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清空电脑、手机、充电器、一身衣服、两万多不到三万的现金,以及一小包冰糖样的物品。他一把摁住鲍志刚的后脖颈子,压着对方辨认:说!这什么! 鲍志刚进过两次局子,油滑得很,当场耍起赖:我不知道啊警官,这包是我室友的!我借来背一下! 你有狗屁的室友!我们就从你家过来的!那连个鬼影都没!岳·搁悬案也学不出好来·林暴吼出声,再问你一次,这什么!? 鲍志刚嘴唇紧抿,坚决不肯认账。唐喆学一偏头,岳林不再废话,薅着鲍志刚的后脖领子站起身,朝霸天虎押解过去。秧客麟正在和黑车司机解释情况,见状赶忙过来帮忙。大部分时候押人的活儿都是他和岳林干,可着组里看,只有他俩算壮劳力,其他的不是病号就是女士,再不然就是领导。 人抓着了,唐喆学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另外看刚才鲍志刚的反应,明显不知道他们是警察,所以,误会桑杰了。想想也是,以林静雯的阅人之能,该不至于看上个好坏不分、是非不明的垃圾。 不,我妈没看上桑杰,绝对没有。 得知他们已经把人摁了,林冬同样松下口气,叮嘱一番慢点开车注意安全,不要疲劳驾驶后挂断电话,又转头问庄羽:人押回来,你审我审? 台灯光芒拢于侧脸,使得庄羽那白日里看着偏深的肤色呈现出铜质的光泽,有种雕塑般的立体感。他凝神思索了片刻,将视线从电脑屏幕挪到林冬脸上:他身上有毒品是吧?那你说,按规定,该谁审? 香蕉你个芭乐,就知道捡现成的,花我们悬案组的油钱给你缉毒拎嫌疑人回来,老贾把报销制度纹你身上了是么? 心里好一通吐槽,林冬虚情假意地笑笑:我这不心疼你加班累么? 你们的证据来源上不得台面,就导致我必须得受这份累。庄·得了便宜还卖乖·羽丝毫没被对方的笑容打动,语气依旧刻板:林冬,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个优秀的领导者,现在看来,结论不能下太早,人还是得处。 我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你慢慢品,但,不要爱上我。林冬故意秀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同时眼睛盯着庄羽的左手,咱有主了。 我吃饱了撑的。 发现林冬的视线钉在自己的戒指上,庄羽下意识地将左手挪到桌下。自打戴上这枚戒指,感觉到哪都跟被公开处刑一样。可想想谭晓光把戒指带身上带了十年,只为找个合适的机会亲手为他戴上,又觉自己这脸皮不能太薄。 你有吃饱的时候么?林冬真诚发问。 当然,昨天自助就吃的挺饱。庄羽疑惑皱眉,我只是饭量大,不是无底洞。 哦。 哦? 没什么,你忙,我去眯一会,等二吉他们回来了给你打电话。 林冬说着站起身,看庄羽打哈欠,自己也倦意上头,抬胳膊抻了个懒腰。衣服往上一提,露腰了,庄羽见状随手拿笔一戳,惊得林冬忽悠往后退开三尺:你多大人了还玩这个? 不好意思,没忍住。 庄羽埋头憋笑。被谭晓光带坏了,那孙子老趁他抻懒腰时戳他肚子,美其名曰看吃下去的东西都藏在哪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哥哥那么能吃,父母乃至祖辈都没这基因,重点是吃完还不吸收,也不会撑大消化道,五斤食物下肚,依旧一片平坦,十分的不科学。 难道真如谭晓光所言,胃里有个冻干器?可做胃镜的时候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胃粘膜健康得一塌糊涂。 出了办公室,林冬给唐喆学发消息称自己被庄羽调戏了,很快那边就回了一长串【??????】过来。解释了一番,又收到对方释然吐气的表情。以前不知道庄羽也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主要那家伙平时看起来跟特么冰雕似的,除了饭,软硬不吃。 第187章 不过被庄羽这么一刺激,他倒是不困了,回办公室打开电脑,浏览涉外警务处那边发来的资料:亚历山大·比列伊托维奇,现年四十二岁,从二十岁开始服兵役,二十八岁退役,退役后从事国际贸易工作,在不同的国家结过十多次婚。说他是人口贩子,主要是因为他曾因涉嫌贩卖二十名东欧国家女性去北美从事性/交/易工作。但事实上就林冬所知,从八十年代开始,就有不少女性从东欧各国偷渡去欧洲北美等发达地区从事性工作,像亚历山大这种人,与其说是人口贩子不如说是蛇头更准确。他的律师也曾向发出红通的国家提供过一份抗辩意见书,说亚历山大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介绍女性去高收入国家工作不该被视为犯罪。 当然不管亚历山大干的是什么买卖,他只要不在中国犯罪,这边的警方就无权抓捕他。盯着亚历山大的照片,林冬忽然想起什么,算了下时差,调出手机里那个像素风的沟通软件,呼叫其中唯一的联系人。 那边一如既往的秒接:有事? 你在哪呢? 利物浦。 我转视频,想约书亚了,看看他。 听对方陷入沉默,林冬终归是没忍住白眼:你是不是跟着桑杰一起过来了? 我没跟着他,我俩不是一路人。 你到底要干嘛? 工作。 你那种工作方式在这边叫非法拘禁。 放心,我懂法。林阳柔声安抚,这不马上年底了,今年chris的kpi没达标,哭哭啼啼求我,我只是帮他掌握一下目标人物的行踪而已,抓人的事他自己处理。 chris会哭着求你?林冬是一个字都不信。据johnny说,那条一米九三的鳗鱼就没长泪腺。 重重运了口气,他尽可能平心静气的:你耳朵怎么样? 好多了,看来医生开的药有点效果。 你不会要跟桑杰硬刚吧?他之前去二吉妈妈家吃饭时,问我打听你的情况来着。 不会,我俩现在住一起。 ??????????????????????????? 林冬直觉自己被震惊到能熬个大通宵不说不是一路人么,这怎么还住一起了? tbc 第105章 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章 直到进了审讯室, 鲍志刚还是一脸无辜状,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庄羽很少在局里审人,基本落他手里的, 还没进局子就招了, 后面去看守所再次提讯通常也是交给其他人处理,所以非缉毒处同僚大部分没见过他审人什么样。 林冬见识过,就俩字, 霸气。 鲍志刚坐椅子上等了半天,见庄羽还在低头看资料,忍不住主动发言:领导, 我真不知道那包东西哪来的,要不你们看看袋上有没有我的指 我问你话了?庄羽说话的同时, 视线锐利切割, 坐好了!让你来这度假的!? 一声厉吼,刚还死蛇烂鳝般歪椅子上的鲍志刚瞬间坐得笔直。他坐过牢,对于执法人员的命令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庄羽正是利用对方这个被迫养成的习惯来打击其心理防线。泥鳅再滑, 碰上仙人掌也得被剐得体无完肤。 在庄羽压制性的瞪视下, 鲍志刚笔直地坐了十分钟,渐渐有点维持不住了,额头上浅浅冒出层细密的汗珠。他试图挪下屁股, 找个没那么板正较劲的姿势,然而身形刚一晃动, 又听庄羽嗙地拍了把桌子:我看你动一试试!? 鲍志刚哆嗦了一瞬,苦哈哈的:不是, 领导,你们这椅子忒硬, 硌屁股。 监狱里有的是比这硬的,你现在抵抗审讯的每一分钟,都是你判决书上累加的刑期。 听到监视器外放出庄羽的话,林冬琢磨了一下,忽然转头抿嘴憋笑。一旁唐喆学见状小声问:组长你笑什么呢? 恩?没什么。 秧客麟和岳林也旁听审讯,当着后辈的面,林冬不好说庄副处刚刚开了黄腔。威胁,妥妥的威胁。所以那些说庄羽守规矩的,都是没见识过对方真实的一面。比如罗家楠,一天到晚抱怨庄羽搂着规章制度睡觉,殊不知人家打规章制度擦边球的时候,自己还特么系红领巾呢。 不过很显然,鲍志刚不是轻易能被忽悠的主,反驳道:就算你们认定了那东西是我的,按重量算也就拘我几天吧?也至于兴师动众把我拎市局来? 为那点东西,你还不配让我加班。 说着,庄羽抄起对方被扣押的手机,展示里面的视频和照片:我要听的是这些怎么来的。 鲍志刚探身看看,随意一笑:不是,我下点小黄片,又没传播,这不犯法吧? 庄羽点头确认:对,不犯法,但如果你不说实话,只要羁押时限一满,我立马开警车把你送回你那狗窝。 这下鲍志刚真有点慌了,被铐在板子上的手缓缓攥握成拳。刚被吼两嗓子最多是冷不丁吓一跳,而听到庄羽要用警车送自己回去,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恐惧。林冬很清楚他在恐惧什么那个,或者那几个把他打成五眼青的家伙。这孙子身上一定还背着其他秘密,不然不至于被打一顿之后连夜出逃。 第188章 庄羽就是要诈出他的秘密,如果同伙知道他被警察完好无损的送回家,必然会疑心他和警方达成了某种协议。告密者最为人不齿,而有些秘密,需要以生命为代价来保守。部分毒贩被抓后死不张嘴,不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被判刑,而是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即便坐牢也坐不到活着出去的那一天。 等了一会见鲍志刚还在权衡利弊,庄羽摆出副耐心耗尽的态度,起身合上卷宗,冲身旁负责记录的周小山说:给他搁留置室里,时间到了,通知我。 言罢径直朝门口走去,期间鲍志刚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呼吸渐渐急促。就在庄羽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周小山起身过来解铐的瞬间,他突然喊道:领导!领导你回来,我内什么,我想起点东西! 我不爱听被逼着编出来的故事。 声音随着脚步远去。欲擒故纵,极限拉扯,这让林冬又忍不住偏头憋笑有点同情谭晓光。从为数不多的接触来看,谭晓光的性子比较直来直去,而庄羽的则是山路十八弯,冲这,俩人谈恋爱的时候指定是谭晓光吃亏。 真不是他八卦,问题在于,知道了总会忍不住联想。唐喆学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又不好当着后辈的面问,毕竟能让林冬笑出来的脑回路,通常没那么上台面。 我不编故事!真的!领导你回来!鲍志刚真急了,扯着脖子朝门外喊,那东西真是其他人落我包里的,我不玩那个!不信你验尿!验我头发! 这回干脆没回应了,听动静,庄羽貌似已经离开了五楼。周小山等了一会不见领导回心转意,冲快要急哭的鲍志刚扯扯嘴角:别嚎了,起来,送你去留置室! 已经被解开一只手了,鲍志刚死死把着铁椅子不撒手:我不去!谁也别想把我从这屋赶出去!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于是林冬就在单向镜里看到了恐怕终身难忘的一幕明面上已经远离审讯室的庄羽突然瞬移一般出现在桌边,抓起鲍志刚的手机怼到对方脸前:知道怎么说话么? 鲍志刚忙不迭点头。这算庄羽长项,抓毒贩时常常会接到上下家的电话,此时他必须支棱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着已被羁押的嫌疑人通话,一声通风报信的暗语都不能有。周小山则立刻回身关紧审讯室的门,防止外面的声音被通话方听到。 接通通讯点开外放,传出个男人的声音:你小子在哪呢? 我出来出来吃个饭 听鲍志刚的语气稍显紧绷,庄羽给他比了个照常说话的口型。 对方又问:吃饭?几点了吃饭?你今儿怎么没去仓库?老大找你一晚上了! 鲍志刚抻脖子咽了口唾沫,故意压哑一点嗓音:我感冒发烧了难受,下楼喝点粥。 下楼?我就在你家附近,哪家店,我接你去。 别别别,医生说是支原体,传染的厉害。 艹,什么支原体,你小子得衣原体还差不多。 你帮我跟老大请个假吧,今天真熬不动了。 你熬不动就我得替班,八百,钱到一切好说。 我这就就转你,这就转。 得到保证,那边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随后挂断电话。鲍志刚松心似的呼出口气,刚瘫下一瞬,又被庄羽掐后脖颈子提溜起来。这举动看似扶正被讯问人员坐姿,实则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处境,就算同步录像也没人能挑出毛病。 林冬是觉着,这场审讯最该旁听的是罗家楠,学学人家庄羽,违规违得毫无痕迹。 这人谁?干嘛的? 拍,拍片的,我这一天打两份工,白天台球厅,晚上去仓库。 脖子攥人手里,鲍志刚老老实实的:内个你先帮我转他八百块钱吧,不然他一会又得打电话。 调出微信界面,庄羽确认信息后帮他给刚才打电话那人转账八百。对方几乎秒收,收完还发来一段视频,从头到尾满屏都得打码那种。庄羽皱眉扫了一眼,把手机交给周小山,弓身向下一压,近距离施压:什么仓库? 就拍你刚看那视频的地方,我们平时都叫仓库。事到如今鲍志刚不得不如实交代,感觉掐脖子上的手跟铁钳一样,仿佛一个字说不对就能被捏碎颈椎,领导,我就是一打工的,视频里那些姑娘都是自愿拍摄的,她们本来就吸毒,你也知道,这人一沾毒,他就不是个人了。 庄羽视线一沉:我用你教? 鲍志刚一梗,忙解释道:不是,我内个我就是说,我没干什么非法拘禁啊之类的事情,也没贩毒,那包冰,估计是送哪个姑娘过去,帮她装东西的时候落我包里的,真的,我一不贩二不吸,我就挣点跑龙套的钱。 那你脸上的伤,是被姑娘打的? 说! 是被台球厅老板打的!他发现我往仓库送店里的姑娘,说我挖他墙角来着!鲍志刚皱眉别脸,整个人紧贴椅背,看那样生怕庄羽咬自己一口似的,他让我赔他五十万弥补损失,我哪有那么多钱啊,这不就想着跑路了么!然后稀里糊涂被你们给摁了!我真冤枉啊! 盯着那张活不起的死人脸看了一会,庄羽确认他没忽悠自己,至少不全是忽悠,遂放开手,向后退了半步,义正词严的: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我的审讯室里,没一个被冤枉的! 第189章 这话让唐喆学听了,眉头不禁皱起啥意思啊,你的审讯室里没有被冤枉的,我们就有?骂人不带脏字么不是? 不等他腹诽几句,又听庄羽问:你送一个姑娘过去,提多少钱? 生怕违法所得算多了加重刑期,鲍志刚吭吭哧哧的:五五百 恩? 一一千 再编? 内个三千,真的,就三千,那老板抠门着呢! 再挤一句牙膏,我让你用牙刷吃饭。庄羽抽手指向他的鼻尖,从哪找的姑娘? 我对象的在疗养院工作,她有姑娘们的联系方式鲍志刚颓丧而叹,不过最近送进去的姑娘们被家里看的严,不好找了,就就从公司里拉人来着可这事儿真不怪我啊,一打比赛老板就组织我们赌,不赌还不行,可十赌九输,我工资一分不挣还倒欠庄家钱!利滚利,越欠越多!他根本不是靠台球厅挣钱,是靠做外围盘口! 看吧,林冬心说,挣钱的买卖都特么在《刑法》上写着呢。 忽听岳林暗搓搓问:庄副处怎么只问姑娘的事,不问谁是组织者啊? 唐喆学告知对方经验之谈:像鲍志刚这样的,只是最底层的执行人,他大概率不清楚上面的架构,而且做这种网站的幕后金主基本都在境外,境内只有代理人,再有一个,现在审的是鲍志刚,问知道的,他才会说实话,问不知道的,他为了争取良好表现很有可能会胡编乱造,到时候影响侦查方向,当然后面该问的都会问,但首先得保证他现在说的都是实话。 受教了岳林翻开心里的小本本记下一笔以后审人的时候用得上。 tbc 第106章 第 106 章 第一百零六章 审讯鲍志刚的同时, 技侦对其携带的电脑进行了清查,翻出了数以t记的小电影和色/情图片。通过登录器对非法直播间登录后,发现光首页上就有近百个不堪入目的直播画面。因着庄羽还在进行审讯, 那边通知林冬过去观摩调查所得。林冬带了秧客麟过去, 毕竟这小子就是从网安总队挖过来的,有什么听不懂的,可以现场翻译。 侯处指着大屏幕上那些令人不悦的画面说:这是到目前为止, 我们接触过的用户访问量最大的非法直播平台,林队,你们可是挖到大宝藏了。 用户信息来源?侯处的肯定, 林冬听一耳朵便罢。挖到有什么用,案子最后不还得归网安和缉毒? 全球。 国内代理数量能确定么? 侯处闻言将视线挪到林冬脸上, 表情似笑非笑的:给我们俩小时剥十吨洋葱, 还问我们几点开饭?林队,你要知道,这种网站通常都装在蜜罐里,只要我试图渗入, 对方的技术人员就能立刻发现。 林冬转头看向秧客麟, 秧客麟反应了一下,翻译道:侯处说的是蜜罐技术,就是让网站看起来很容易被攻击, 事实上这层罐子也确实会被轻易击破,但它本身的作用不是保护服务器的安全性, 而是检测攻击者方式,一旦侯处他们的渗入路径被蜜罐日志记录下来, 负责维护服务器的技术人员就会立刻建立防御系统,想真正渗入获取服务器信息几乎不可能了。 言简意赅的解释, 林冬了然点头。如果秧客麟能把技术性的思维模式运用到人际交往上,大概率存在感比现在强得多。其实秧客麟的人事关系一直都还挂在省厅,严格意义上讲,来悬案算借调,他随时可以回去。不过看起来这孩子在悬案待得挺安逸,良好的办公室氛围功不可没。 所以现在不能动它,只能任由它继续在网上扩张?林冬考虑的是女孩子们的承受力。在那么多在线吸毒的,保不齐哪个哪天就吸毒过量了,但类似的案子,以他的经验来看,没三五个月的调查收不了网。 侯处不屑挑眉:我可以爆了它。 好歹在网安待过段时间,这个林冬听懂了,不需要秧客麟翻译。爆破攻击也就是ddos攻击,耗尽目标全部带宽使其无法向用户提供服务,简单粗暴且有效。不过采取此类手段是不得已的选择,有点强拆的意思,一旦对目标服务器进行爆破,后续的侦查取证更会加艰难。 说点有用的,侯处,论技术,您是咱单位的这个。林冬朝对方竖起大拇指,论捧杀之能,他在单位也是这个。 那我还是去剥洋葱吧。侯处说着朝秧客麟一抬下巴,诶,秧子,困吗?不困过来帮忙干会活儿。 林冬的墙角,那简直是个人都想挖:重案惦记文英杰,法制惦记何兰,网安惦记秧客麟,治安惦记岳林,追逃那边点名要唐喆学,只有他无人问津。 也是,谁特么吃饱了撑的给自己家门口埋地雷啊? 看了眼林冬的表情,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秧客麟屁颠颠地跟着侯处干活去了。不困,根本不困,畅游在代码的海洋里,他可以废寝忘食。人际关系有什么好钻研的?审讯也没多大兴趣跟。电脑多可爱,代码多香,人机对话有趣到无与伦比。 归根结底林冬担心的是冉茹以及其他女孩的安全,技术这边暂时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去找庄羽想办法。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把被代理人控制着的女孩们都解救出来。鲍志刚说女孩们都是自愿的,扯淡,他一个字都不信。也许一开始女孩是自愿的,但那绝对是在花言巧语的诱骗之下,等真的干上了,想脱身却脱不掉了。 第190章 审讯室里,鲍志刚正在交代仓库的情况。林冬在隔壁监听室听到仓库在龙山那片,不禁感慨这代理人真他妈会选位置。龙山是墓园区,周围有五个商业墓园,再往西即是烈士陵园。平日里人烟稀少,毕竟家里不出殡的话,谁也不会闲的没事往墓园里钻。 鲍志刚说的仓库原来确实是林场的木材仓库,后面龙山地区大兴土木建设墓园,周围村子的宅基地都被占了,村民纷纷住上了楼房,为保护环境也不允许伐木了,林场随之关闭,那片区域就此闲置了下来。而利用木材仓库进行非法直播的,是原木材厂厂长的儿子孙兴茂。孙兴茂现年四十四岁,多年来一直在东南亚那边发展,前年回的国。他以极低的价格从村委会租下了林场原来的仓库和宿舍区域,明面上说是要建个生态农家乐,实际上悄无声息地干起了非法勾当。伪装做得倒还说的过去,被铁丝网围起来的区域里,满地跑的都是鸡鸭鹅。 从经验出发,孙兴茂也只是境外金主的代理人,这样的代理人在国内可能还有十数个之多,要想将其一网打尽需多地警方协同合作。所以暂时不能动孙兴茂,否则其他代理人一定会望风而逃。都不用跑太远,换个域名换个服务器换个直播地点,只要手里有人,他们随时都能卷土重来。 问了个底儿掉,庄羽安排人给鲍志刚办羁押手续,前脚出审讯室后脚就被林冬拉进了安全通道。得知对方的诉求,他疑惑道:冉茹对你来说,有特殊意义? 镜头里的每个女孩对我来说都有意义。 林冬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为了私人关系才想方设法解救冉茹,毕竟庄羽是拿规章制度当主食供奉的人,任何干扰全盘规划的意外都不允许出现。只是庄羽不好忽悠,一听他说这种姿态过高的话,直接抬手示意他闭嘴:我会安排人盯着那片的,确保女孩们的人身安全。 你怎么确保?真死一个搁林子里挖坑埋了,看得见么? 林冬,类似的案子我办过,没有任何人员伤亡情况出现。 你确定? 面对林冬的灵魂拷问,庄羽不悦皱眉。不过人家问的没错,此类案件人员流动性极大,真有悄无声息失踪的,他们也无处追查。况且林冬的担忧同样是他的担忧,视频里的女孩们用药量都很危险,真赶上纯度高的抽死过去一个,那些男人是绝对不会送她去医院的。 群体利益和个体利益的取舍向来艰难,他并不想做这个决策。经过近十分钟的权衡后,他妥协道:早晨问下方局的意见再定。 我已经发消息给他了。林冬竖起手机,我准备早晨去找一趟龙山派出所的所长,先了解一下仓库周边以及人员进出的具体情况。 你不睡觉也得拉着领导熬夜是么? 面对固执的同僚,庄羽无奈摇头:林冬,这案子就算你执意要掺和一脚,也别指望我给你批一分钱经费。 我都没找你报油钱,还能指望你给我批经费?林冬是觉着自己修养真好,没当着庄羽面翻白眼,咱单位要论抠门,你,罗家楠,老贾,并列第一。 你们悬案是部里特批的经费,当然不用算计着过, 庄羽是那种,你说他能吃,他认,但说他抠门,那就得好好唠唠的人,你去企业拉过赞助么?没有吧,我和邓处就得去。 林冬故作惊讶状:难怪你们缉毒处的车说撞就撞,诶,谁是你们最大的赞助商啊? 庄羽忽然静音,末了丢林冬一句你别跟这八卦了,有时间睡会去转头走人。好奇心被勾起,林冬哪睡得着?脑袋上支棱起八卦接收器,跑去找周小山探口风。一开始周小山嘴还挺严,后来林冬叫的外卖到了,跟悬案办公室里一起吃宵夜时,他秉承着吃人家嘴短的原则,悄默默泄密:去年祈老师给了我们处一百二十万的专项基金,说是支持研究新型毒品,再之前给了八十万也不七十万,每年都涨,反正自从他来了局里,我们年年都有专项基金拿。 这下林冬终于把逻辑捋清了:怪不得罗家楠每次去掀庄羽办公桌,庄羽都一忍再忍,不是不跟对方一般见识,而是因为祈铭的钞能力!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tbc 第107章 第 107 章 第一百零七章 早晨回家伺候好猫狗, 唐喆学返回单位接林冬去龙山派出所,一起去的还有缉毒处三组组长吴天。这案子庄羽交给吴天主抓,先摸清楚仓库附近的情况, 都摸明白了好安排人手盯梢。 以往领导们吓唬下属说不好好干就抹去墓区派出所, 指的便是龙山派出所。因着辖区里全是墓地,能喘气的除了出殡的就是上坟的,一天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烂事, 所以龙山派出所的警员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唐喆学假期实习的时候来待过三个星期,当时的所长人很好,没让他值过夜班, 说他年纪太轻阳气太盛,长得又太帅, 半夜容易把游荡的女鬼招来。唐喆学本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后来有一次半夜醒了去尿尿,搁走廊窗户看见教导员蹲后院烧纸、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想起所长说过的话,三伏天里愣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总的来说, 龙山派出所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钱多事儿少离家近至少占两条。有八卦称,陈飞以前当众说过要给赵平生守坟,那肯定是要来龙山派出所派出所对面便是烈士陵园。好在老赵同志吉人天相, 没成烈士,不然陈飞真来这地界, 死人都能让他嚯嚯起来。 第191章 提到守坟,吴天感慨道:龙山派出所的现任所长关所还真就是来守坟的, 我们缉毒的跟这埋了好几个,他说, 离着近,方便时常看看老战友们。 唐喆学认识的那位所长不姓关,遂好奇道:关所以前是缉毒处的? 他以前是我们副处长。吴天反应了一下,哦对,关栎下来时你还没进局里,林队知道他哈。 恩,见过。 林冬忙着低头回消息,听到吴天点名自己,随口应了一句。印象中关栎是因为决策失误下来的,虽然造成的后果不是很严重,但也和当年的他一样,背处分、降级换岗。话说回来,当时要不是方岳坤力保他,他最终的去处也将是龙山派出所。说犯了错抹到墓区派出所并非玩笑话,在这里工作的同僚们,无一例外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所以他经常和后辈们讲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干的是一份不能犯错的职业,只要犯了错,轻则背处分降级换岗,重则脱警服回家甚至锒铛入狱。 到地方和关栎打上照面,唐喆学感觉对方说话有点冲,上来就是:庄羽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们确定犯罪团伙就在我们这? 所以要和您了解一下情况,不能只听嫌疑人的一面之词。 面对质疑,林冬平和以待。他理解关栎的态度,犯错被处罚过的人会格外敏感,不管辖区内出什么大事小情,第一反应便是自己需不需要担责。刚进市局那会他和关栎打过几次照面,虽无深交但直觉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相反,比起庄羽那样让其他部门恨得牙痒痒的二把手,关栎当副处长时还挺得人心的,和重案的都能一桌喝酒。 见气氛有点僵,吴天掏出烟分给关栎一支,笑呵呵的:老关,没其他意思,那地方山林茂密,无人机都拍不清楚,甭管出多大的案子也跟你没关系。 关栎犹豫了两秒,接过吴天递来的烟,顺着对方给的台阶道:大吴,你从窗户往外看看,就这地方,龙山连着千华山,走一圈下来得三天,我们不可能知道每一块石头下面埋着什么。 是,所以得摸过去近距离看看。吴天回手又给林冬和唐喆学递烟,看林冬自己掏出烟来便收回手。 悬案的家教真好,这要搁罗家楠,绝对的不蹭白不蹭。 又听关栎问:具体位置? 以前红星林场的仓库和宿舍区。 关栎顿住搓打火机的手,稍稍皱了下眉:那一片儿是红星村委会在管理,之前倒是有提交个备案,说搞什么生态农家乐,可我看一年多了也没什么大动静。 吴天给了他一个不可置否的表情。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林子深了很有可能藏着无人知晓的秘密。刚开车过来的时候绕了一趟木材厂那边的位置,只能说,不愧是伐木的好地段,林深树密,绕一圈都没找到条能上去的路。根据鲍志刚交代,像他这样打工的马仔,到地方之后需要给上面的人打电话,然后上面会有人骑摩托车下来接,穿过墓园才能到达目的地。仓库外有三道门禁,每进一道都需要通过身份识别。 孙兴茂这人,您接触过么?林冬问。 关栎摇摇头,随后又想起什么,起身到档案柜前翻找,抽出一蓝色的文件夹,翻了几页,递给林冬:人我没接触过,但名字我记得,他销户了,说是入了外籍。 对,他是持泰国护照入的境。 林冬点头确认,同时暗暗佩服了一下对方的记忆力。 干缉毒出身的,最听不得金三角那片的国家。关栎的眉头倏地拧紧:这孙子在我地界上贩毒? 唐喆学补充道:准确地说,是搞吸毒加色情直播。 话音未落,就看关栎的眼中燃起斗志,但也只是两三秒的工夫,那团昂然的火焰又暗淡了下去。也许是想到伤心之事了,他觉着,缉毒警的本能还在,只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能干到缉毒处二把手的,绝非平庸之辈,关栎也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只能在这里陪死人唠嗑,想必心中埋着诸多的不甘与委屈。 这让他不禁想起过去的林冬,也是如此。苦难并不能成就任何人,而是不得不经历,只有没被命运完全打倒的人,才能立着走到最后。 房间里沉寂了半支烟的工夫,关栎说:我在这片儿脸儿熟,不适合带你们上去,这样,我给你们找一个烈士陵园的清洁工,老潘,他年轻的时候是护林员,对龙山很熟悉,让他带你们上去摸摸情况。 行,那就现在出发吧。 林冬立刻站起身。办案子,就得分秒必争。关栎见状也不耽搁,抄起座机听筒打去陵园办公室,点名让老潘过来协助工作。老潘不光干过护林员,还当过民兵,有一定的侦查经验,比起所里的老胳膊老腿们,更适合带他们去摸排目标情况。 按照关栎的指示,老潘从陵园出来上了林冬的霸天虎。初见老潘,唐喆学都有点怀疑这老爷子能不能爬得动山路。快七十了,弓着个背,瘦得一攥一把骨头。可等下了车开始爬山,他又发现自己实在是浅薄进山之后的老潘灵活得像只猴子,攀爬起来那叫一个溜索,有的地方得他和林冬吴天互相拽着才能上去,人家老潘扒着石头一窜就不见了人影。 路上听老潘说自己为了护林一辈子没结过婚,唐喆学不免心虚了一瞬。昨儿半夜林冬也不听见什么八卦了,莫名兴奋,拽着他摸黑钻了把审讯室。热情过了头,搞得他早晨回去遛吉吉的时候得被狗拖着走,现在爬个山腿都有点抖。 第192章 要么皇帝大都死的早呢,灯枯油竭呗。 摩托车开十分钟的距离,四个人爬山爬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到。主要不能走大路,只能绕小路,在唐喆学看来老潘带的那都不叫路,撑死了是条兽道。走着走着老潘突然一伸手拦住了他们,说听见野猪的动静了,让大家等会再走,避免和野猪撞个正着。 没想到,一听有野猪,吴天出溜一下窜树上去了,那反应比唐喆学看见蜘蛛还快。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野猪,丝毫不感觉有任何威胁,直到去年去云南办案,在山上与野猪狭路相逢,近五百斤的体格子和轮胎大的脑袋着实令他震撼。据他形容,当时野猪就拦在路中间,挡着他们的车,死活轰不走。因担心追丢前面跟梢的毒贩,车上的人一着急,鸣枪恫吓。这下算捅了马蜂窝了,野猪耳朵一立,背鬃乍起,嘶吼着碾压而来,活似一辆坦克。吓得司机赶紧落锁,拼命喊其他人升车窗系安全带。 吴天在副驾,眼瞅着野猪哐的撞保险杠上,车猛地一晃,车前盖瞬间翘起。撞一下还不解气,野猪又绕到旁边撞车门,反复撞击,似乎是打定主意他们连人带车撞下盘山公路。后面野猪可能撞累了,终于走了。等野猪消失在山林中他们才敢下车检查,发现车体变形、后窗破碎、保险杠被撞凹进去一块、獠牙在车门上捅了六个大窟窿。整个过程也就持续一分钟不到,却是比抓捕亡命毒贩更惊心动魄,给车上几个豹肝虎胆的缉毒警吓出人均一身冷汗这玩意,真特么惹不起。 听了吴天的悲惨经历,老潘现场教学:一猪二熊三老虎,这是野外排名前三的威胁,野猪是最可怕的,另外两个你开枪还有可能吓走,野猪是你越招它,它越跟你玩命,而且这玩意皮糙肉厚,颅骨厚实,小手枪根本打不穿,只要你一枪干不死它,死的准是你,跑没用,野猪腿脚比人快多了,爬树也没多大用,野猪连拱带撞,能将树连根拔起,诶,吴警官,你下来吧,野猪已经走了。 搭把手接吴天从树上跳下来,唐喆学憋着笑问:那在野外遇见野猪,赤手空拳的情况下,如何保命? 老潘想了想,笃定道:拜神。 行吧,唐喆学心说,进了墓区这片风水宝地,封建迷信不搞都不行了。 tbc 第108章 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 经过近两小时的磕磕绊绊, 还得躲着神出鬼没的野猪,一行四人终于摸到林场仓库外的一处石崖边。离着十多米远,过不去了, 再往前就暴露了, 只能借着山势做掩护向下俯瞰。然而多年无人采伐的林木异常茂盛,树冠几乎接连成片,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覆于半空。有路的地方还算空旷一些, 只是看不到有人在外面活动,鸡鸭鹅倒是不少。另外鲍志刚所言不虚,整个区域被金属瓦楞板包裹严密, 每一块板子都由带刺的铁丝束于木围栏之上,两米多的高度让外面的人实难一窥究竟。入口有三道岗, 每一道都有钢锁, 看门上的设备,需要人脸识别才能开启。 正观察着,林冬听唐喆学在耳边小声说:组长,你看那。 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看去, 林冬仔细辨认了一番, 从茂盛的枝叶中分辨出一个监控探头,镜头方向正对着入口的那条路。唐喆学的眼神是真好,林冬必须承认, 那探头要他看都找不着。不过他摘了眼镜至少还能开车,不像祈铭, 眼镜一摘,十米开外人畜不分。那天他去法医办公室, 碰上祈铭冲着一瓶蓝色的也不什么溶液喊美丽,又听见嗡嗡声, 转头一看,对方的眼镜正搁超声波机里清洗。 那边还有,那也是。 唐喆学又指了两个方位,都有监控探头,彼此间的距离不超过十米。由此可见,探头肯定不止这三个,里面估计就没监控死角,全方位防范外人进出。里面进不去,外面也不好监视,上山就一条路,外人刚进山里面人就知道。而且深山老林的地方,蚂蟥蚊虫横行,野外蹲守必然异常艰苦。刚吴天从树上下来之后一直觉着后脖颈子那疼,让唐喆学扒开后脖领子给看看。唐喆学扒开一瞧,好家伙,蚂蟥都快钻肉里去了,赶紧点了支烟用烟头给烫下去。 对于进出两难的情况,吴天提议用常规化妆侦查的手段进去摸排一番。常规手段就是断水断电断网,这样一来里面的人必须报修,那么侦查员就好化妆成维修员进去。可细听里面有发电机的轰鸣声,也就是说仓库自供电,外人断不了。水的话,老潘说林场宿舍区有蓄水池,就算断掉自来水供应,也够用十天半个月的。而网络,这地方百分百接不上宽带,附近连个手机信号塔都看不见,他们的手机信号一直在e和只有一格信号间来回跳转,如此里面还能开直播,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装有网络卫星接收器。 蹲守了个把钟头,未见有人出入,目标区域内也没有人出现。似乎一切都隐藏在树冠之下的那间仓库了,可仓库表面的窗户都采用了防窥贴膜,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正发着愁,林冬感觉身边空了一块,转头看去,发现老潘已钻回了树林里。 老潘?老潘? 他低声呼唤,很快林子里传来老潘的回应:我找点东西,马上回去。 剩下的三个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直到一刻钟后,见老潘抱着满怀的野木瓜回来,吴天不禁纳闷道:老潘,这咱午饭? 第193章 不是给你吃的,是给猪吃的。 说着老潘从地上捡起块石头,一下子将青中带黄的木瓜砸开个裂口,果香霎时飘散。本来吴天不觉着饿,被香味一勾搭,口腔顿时盈满津液。 不是你还是给我来一块吧。 吴天越闻越饿,腆着脸讨来一块大快朵颐。今年入冬之后迟迟不降温,就冷了那么两三天,现在中午还能到二十度,野木瓜的果实仍能缓慢生长。说不上很甜,但比市场上买的种植货香得多,很有他小时候的味道。 当然,他小时候这玩意就是喂猪使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成了高档水果,超市里卖得齁贵。 将摘来的野木瓜逐一砸裂,老潘掰成十多块,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使得野木瓜正好撞到金属瓦楞板上停住。扔完木瓜他又把砸木瓜的石头也扔了下去,拽了把草搓搓手,也一并丢下,让散发香甜气味的物体尽可能远离人所处的位置。 处理好一切,老潘直起身,抬手判断了下风向,说:野猪的嗅觉极其灵敏,一个小时之内,准保有野猪循着味道过来,几位,咱得找地方躲野猪了。 原来是要利用野猪把里面的人惊出来。唐喆学不禁暗暗佩服对方的老道,又看吴天嘴角沾上了木瓜籽,抬手指了指,同时故作担忧状:吴组,要不你回去吧,不然一会野猪来了该奔着你去了。 我躲下风口,没事儿。在唐喆学的提醒下,吴天抹了把嘴。话虽如此,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敲起鼓早知道就不贪嘴了,万一真被野猪拱了、上了墙介绍怎么殉职的,写被猪拱死的也不好看呐。 好在老潘经验丰富,带他们找了个地势更高的位置躲藏,静待野猪出现。一如他所料,约莫半个钟头后,林中出现了一阵窸窣声。半人高的灌木被踏进泥土,一头浑身乌黑的母野猪带着五只条纹毛色的小猪仔现身。母猪没有凶狠的獠牙,体格也略小,表面上看危险性稍稍低于公猪,但这一只带着幼崽,如果受到威胁,很有可能爆发出比公猪更猛烈的攻击性。所以打从野猪一家出现,四个人连呼吸几乎都静止,生怕发出一点点动静惊到它们。 等野猪朝着背离人所处的位置走去,老潘低声告诉他们,这些幼崽们是秋天生的,条纹样的毛色表明它们还不足四个月大。野猪白天一般不出现,中午时分大多躲起来睡觉,之前他们上山时听见的动静,大概是因为吵着某只猪睡觉了。不过木瓜的香气难以抵挡,母猪哼哧着嗅地面,带孩子们一路走到坡边,又四下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明显的威胁后朝着扔木瓜的位置向下而去。 这时林冬感觉余光有什么在动,视线微移,发现有只长腿蜘蛛不知何时落到了唐喆学背上、正快速朝着对方的脖颈爬去,当即暗叫声不好。唐喆学看见蜘蛛会条件反射躲避,并且无法控制的发出惨叫,真闹出点动静把野猪引过来,可能就不止吴天的上墙事迹介绍沦为笑柄了。 眼瞅着蜘蛛的细脚就要碰到唐喆学颈部的皮肤,电光石火间林冬偏头猛吹了口气,那身段妖娆的蜘蛛唰的不见了踪影。唐喆学一惊,转头看向林冬,用眼神询问对方你在干嘛?。林冬耸了下肩,表示没什么,别出声。 即便是如此细微的动静也被母猪捕捉到了,它猛地止住下滑的动作,仰头观察。后面的小猪仔们没刹住车,纷纷滚落下山坡,撞在金属瓦楞板上接连发出哐哐的响动。母猪见状发出声嘶鸣,像是在嘲笑自家的几个傻孩子。然而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就在它刚才钻出灌木的位置,又冒出只体格更壮硕、獠牙骇人生长的公猪! 不在交/配/期的公猪和母猪和仇人差不多,而且美食当前,彼此绝不会分享。闻得公猪的粗喘声随风飘过,唐喆学立刻条件反射地攥住林冬的手,真要不得已跟野猪拼命,他至少得确保林冬安全无虞。 不等人类做出任何反应,公猪嘶吼一声,冲着挡在自己和小猪间的母猪埋头冲了过去。此时的小猪身上裹满木瓜香气,眼中只有食物的公猪会毫不留情的连它们一起嚼碎!显然母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对体格强壮的对手丝毫没表现出任何畏惧,调转方向窜上山坡,哐的!和公猪狠狠撞在一起。许是母亲的天性赋予了它超越对手的力量,体格、作战位置明显占优势的公猪居然被撞翻一跟头,嘶吼着摔倒在地。母猪紧跟着又上前狠咬了一口,巨大的咬合力在公猪前腿位置留下两个血窟窿。公猪发出瘆人的嘶鸣,扭头便咬,却是咬了个空,母猪已经闪到了它的攻击范围之外。 第一回合就吃了大亏,公猪暴怒爬起,背鬃如钢针般直立,头部低垂,接连不断地撞向母猪。一场恶战,尘土飞扬,猪叫声不绝于耳。公猪毕竟体格占优势,三两下母猪就被它撞下了山坡,咕噜噜滚下去,也和刚才自己的几个孩子那样撞到了金属瓦楞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动。公猪乘胜追击,冲下山坡再次撞向母猪。母猪频频闪避,小猪仔们嗷嗷乱叫,金属瓦楞板被撞得哐哐作响,眼瞅着有歪倒的趋势。 如此一来里面的人被惊动了,刚还渺无人烟的院子里霎时多了几个男人,仿佛突然从地里长出来一样。有的看上去是从床上刚爬起来的,浑身上下只穿了条三角裤衩。唐喆学见状立刻举起手机拍照,镜头拉到最大,尽可能清晰地拍下每一个人的面部特征。 第194章 野猪!野猪又来了!快,拿枪! 听到里面的人喊出枪的字眼,林冬不禁皱起眉头有枪,收网时的危险系数陡增。不过好在最终拿出来的是把电/击枪,可能是专门为防御野猪准备的,他看其中一个人非常利索的爬上木梯,趴在金属瓦楞板边沿,冲撕咬在一起的野猪啪的放了一枪。野猪们同时触电倒地,震动的山林瞬间归于平静,但里面的人也不敢出来鬼知道这玩意能被电晕多久。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公猪晃晃悠悠爬起,也不抢食物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匿进山林。母猪还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小猪们凑过来拱妈妈,用稚嫩且尖锐的声音呼唤,那场面看着还挺让人心酸。 又过了十几分钟,母猪动了一下。见状唐喆学差点没振臂欢呼。虽然在野外遇到野猪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看它刚才为了保护孩子勇敢与公猪对抗,还是多少有些佩服这些大自然整的生灵。最终母猪也爬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头重脚轻,磕磕绊绊地走进林中,身后跟着一串小猪仔。 等猪走了,人散了,林冬缓出口气,问唐喆学:都拍下来了么? 恩,五个人,都拍到脸了。 唐喆学点开手机相册给林冬过目。今天的任务算圆满完成,还看了集动物世界,回去有跟罗家楠吹牛逼的素材了。后面不管是化妆侦查还是外围蹲守,那都是吴天他们的事情,带好电/击/枪,万一再碰上野猪也好保命。 诶,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刚组长吹我那一下,是因为啥? tbc 第109章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拍下的照片经由系统内查询, 出现在木材厂仓库中的男性身份被逐一确认。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吸毒、顺手牵羊、猥亵、嫖/娼等行政处罚记录,可谓大罪不犯小错不断,以前的人生被他们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现如今却在非法直播间里展现男性雄风。 就在唐喆学林冬他们围观野猪打架的时候, 庄羽也没闲着坐享其成,而是把鲍志刚的女友焦花传唤到了局里问话。说是女友,焦花不认, 说和鲍志刚撑死了算炮友,亦不承认自己给对方介绍过姑娘。庄羽查了下她的背景信息,发现她大学期间因为给某酒吧当酒托被抓、因大/麻检测呈阳性受到过行政处理, 果断拉去验尿,不出所料, 大/麻阳性。 可笑不是?戒毒疗养院的护士还吸毒。现在庄羽怀疑那家疗养院也不干净, 至少管理上漏洞极大,甚至有可能暗地里为患者提供毒品,有必要进行一次彻查。这种地方的从业人员必须身家清白,不然让吸毒的管吸毒的, 那不等于把狐狸搁进了鸡窝? 当检验结果拍到面前, 焦花原本有些强硬的态度瞬间软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有多么不容易。她说爸妈把所有的爱和资源都给了弟弟,自己读护专的时候没钱交学费, 不得已才去酒吧当酒托,在那个龙蛇混杂环境中染上了恶习。后面好不容易混到毕业了, 可没路子进大医院,只能去戒毒疗养院工作。那里头全是瘾君子, 她与他们朝夕相处,天天听的看的都是跟毒有关的东西, 压力巨大又没有发泄的途径,便愈发离不开那该死的玩意儿。 是么?你没钱交学费,却有钱买两三万的中古包?她说的话,庄羽一个字都不信,直接展示给她之前被行政处罚时的物品收缴记录,并语气严肃地警告对方:我审过的瘾君子有上千个,他们喘口气我都知道下一句话是真是假,焦花,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和警方好好合作,问你什么回答什么,别给我东扯西扯那些没用的东西,我告诉你一句话悲惨的人生际遇不是博同情的资本,而是当功成名就之时,用来写鸡汤的素材。 焦花表情一怔,随后低头掩饰哭花的妆容。瘾君子在庄羽眼中没有男女之分,说话也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女性而温柔几许,因为哪怕动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也可能导致无可挽回的后果发生,就像当年关栎所犯的错误。曾经关栎有个女线人,多次因吸毒被处理,后面关栎要送她去戒毒所,她哭着跪求关栎,说孩子还小,不能离开妈妈,爸爸已经坐牢了,送去亲戚家一定会被虐待。毕竟是自己带过的线人,关栎一时心软,没强制送她去戒毒,结果转头这女的就为了一小包冰给拆家通风报信,导致关栎追了近两年的线索无功而疾,并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处分。 鲍志刚有一句话说得对,那就是沾了毒,人就不是个人了。多年工作所见让庄羽无法对瘾君子产生任何信任,这些人满嘴跑舌头,说谎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愧疚感和廉耻心早已消失于被毒品麻痹的大脑之中,能与之一争高下的唯有赌徒。 毒与赌,一个从生理层面摧毁人,一个从心理层面控制人,但凡沾上一个,都是万劫不复。而黄是这两个黑洞的引路者,有许多人是从风月场所开始接触这两个黑洞的。所以说黄赌毒一条线,扫黄不单单是为了打击其行为本身,更重要的是,它是万恶之源。 哭哭啼啼得不到同情与善待,焦花看庄羽的态度,清楚自己不说实话没好果子吃,索性不扛了,竹筒倒豆子般的交代了一切。她和鲍志刚是在一款交友软件上认识的,一开始鲍志刚看她有几分姿色,想招她进台球厅做陪练,没想到她实在是不具备运动天赋,练了俩月还动不动呲杆儿,只得放弃。后又游说她去干非法直播,她不想被那些歪瓜裂枣的男人占便宜,可又想赚这笔钱,于是就把心思动到了疗养院的患者身上。 第195章 该说不说,进疗养院的姑娘,多数家境优越、受过良好的教育且年轻漂亮。她们沾毒,要么是交友不慎,要么是仗着家里有点背景纯纯的目无法纪。但她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年少轻狂会导致何种后果。有的家长把孩子往疗养院一扔,两三个月不来看一眼,甚至催缴费用都不露面,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己的孩子。焦花的目标就是这些被家庭放弃的女孩过去众星捧月,如今无人问津。 关于人头费的部分,鲍志刚也没说实话。介绍一个女孩去干非法直播,只要对方能干满一个月焦花就可以分到八千块,那么鲍志刚只会拿更多。于是庄羽决定去看守所再次提审鲍志刚时,给他带把牙刷吃饭用什么勺子啊? 一年多的时间里,她陆续介绍了七名女孩,这其中就有让林冬心心念念的冉茹。她说,冉茹因为后妈的缘故,和父亲的关系闹得有点僵,父亲几乎不去疗养院看她,费用回回都得催缴。有一天焦花去催费用的时候,冉茹突然爆发出了前所未见的怨气,撕枕套砸椅子,肆意发泄。可毁坏的物品得照价赔偿,她没钱赔,于是疗养院负责人扬言再不让家里交齐费用就把她赶出去。她无处可去,一个人站在庭院里被瓢泼的暴雨冲刷,哭得撕心裂肺。 透过病房窗户看着她那无依无靠的背影,焦花心想时候到了,于是撑了把伞出去为她遮挡风雨,还把她接到自己的家中供她暂时落脚。后面又给她介绍了鲍志刚,一开始鲍志刚倒是没跟冉茹提直播这茬,只说因为自己有前科,不好留身份信息在公共系统里,需要借她的身份证签个出租屋拉条宽带之类的,并承诺给她一点报酬。而这份报酬,就是曾经将冉茹拖入深渊的冰/毒。她所有的努力都在看到那一小袋冰糖样的粉末时前功尽弃,吞云吐雾之间,她也彻底放弃了自己身为人的尊严。再后来她就跟鲍志刚去了仓库,而打那之后,焦花没和她再联系过,亦不知她过得如何。 她喜欢唱歌,唱得很好听,在疗养院的时候就经常唱。提及冉茹的艺术特长,焦花的语气不无羡慕,她说嗓子抽坏了,可坏了还那么好听,要没坏的时候不得是天籁之音了? 冉茹嗓子坏之前唱歌是不是天籁之音,庄羽无从确认,只是听林冬放给自己的那几段清唱,确实好听。至少比他强多了,用谭晓光的话说,他唱歌跟念经一样,明明每个字都在调上,连起来却听得人头皮发麻,令闻者无不尴尬。所以不管局里有啥文艺汇演他都不参加真·丢不起那人。 等林冬他们回来,庄羽及时将所得信息同步。算上鲍志刚交代的姑娘,已知仓库内能确认身份的女主播有十五人。但野猪打架的时候,林冬他们没见一个女孩子出来,预估也不止这十五个,所以后续的蹲守工作还得由吴天他们还得继续。 到此,林冬终于能给霍哥一个明确的答复,可拿起电话又犹豫了。说现在冉茹又吸毒又做色情直播,这话让霍哥听了必炸无疑。虽然对方不承认,但他隐约觉着,当年的霍哥和冉茹之间必然有过暗生情愫的阶段,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没能牵手。所以,话得说的委婉点,而且最好是当面说。 去霍哥那?那谁照顾吉吉和冬冬? 临下班前听林冬说要去趟霍哥家,唐喆学不免担心起崽子们。林静雯这两天跟闺蜜短途旅游去了,不在家,没法拜托老妈照顾。史玉光那更别想,昨儿东湖区有家食杂店烟道起火,烧了半栋楼,区分局所有能调动的警力都在忙活这件事,他干爹忙得已经在朋友圈留过遗言了。再不然就是发岳林过去,吉吉和冬冬都挺认可岳林,之前让秧客麟去帮忙遛狗,结果根本拖不出家门。可刚听岳林打电话答应去接女朋友下班了,他不好开这个口,万一给孩子对象搅和黄了,跑他家门口打地铺可怎么整? 哼,都特么是跟罗家楠学的缺德带冒烟的招数。 我跟我哥说一声,他在。 林冬一句话给唐喆学脑子干短路了,眼前飘起满是椰树的海岛风景画。神出鬼没的大舅哥,动不动蹦过来一趟,不是有那闲工夫陪陪老婆孩子,治治病不行么? 缓了缓神,他探过身小声问:你哥?他怎么又来了? 林冬回头看了眼窝在电脑屏幕后面补觉的秧客麟,同样压低嗓音:你那天在台球厅看见那毛子,不是在红通上么,我哥就奔他来的。 那毛子的保镖可是桑杰。一听林阳和桑杰对上了,唐喆学莫名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愉悦感,满脑子的椰岛风情霎时被台风刮得无影无踪,强忍趋于上勾的嘴角:咋着他想和他大师兄硬刚? 林冬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没想好事,遂甩了个白眼:他不动手,只盯人,他保证过,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 唐喆学略显失望的:哦,那还好,诶,桑杰知道这事么? 肯定知道,我哥说,他俩现在住一起。 ????????????????? 椰岛风情又回来了,唐喆学错愕到表情僵硬住住一起?这是合起伙来商量怎么对付我么? tbc 第110章 第 110 章 第一百一十章 路上看唐喆学忧心忡忡、连车都懒得开的丧气德行, 林冬不得不在注意那些二把刀新手抢车道的同时,还要出言安慰 第196章 你见过桑杰本人了,他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的个性, 更不是个恋爱脑, 不会说为了追求你妈而让我哥施压难为你,退一万步讲,即便如此, 我哥也不可能按他的意愿行事。 呵,人心隔肚皮。事关老妈,唐喆学根本顾不上考虑自己的语气, 话说得没轻没重:人俩人是师兄弟,我跟林阳算什么关系?我知道, 他一直瞧不上我, 要不是因为你,他会在人群中多看我一眼? 嘿,还耍上脾气了!林冬默默运了口气。要不是看在昨晚唐喆学的出色表现上,绝得撂一句有本事跟我哥那甩片汤话去, 当我面逞什么威风, 但最终还是骂了句前车的傻b技术舒缓心情。是人都有脾气,都会有失去耐性的瞬间。平时他俩偶尔也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倒是不至于像罗家楠祈铭那样, 把该放在家中厨房的架搁单位吵、给所有人的三餐和宵夜加点下饭材料。实在憋不住必须在单位吵,那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互相嗷嗷。 俩人正默默消化各自的情绪, 唐喆学看见前面那辆刚被林冬骂过的车忽然打起双闪。该车过红灯后靠路边停下,紧跟着驾驶座的门开了, 司机下车摔上车门,奔上人行道负气疾行。 只看背影他就认出了对方, 不由诧异道:我去,那不是祈老师么? 是啊他怎么开上路虎了? 林冬同感纳闷。就说刚才看那辆路虎甩尾挤直行道的姿势莫名眼熟,原来是祈铭开的车。估摸着是祈铭刚才极限并线的操作又给罗家楠吓梗了,没控制住嗷嗷了两句,祈铭不乐意听,连人带车一起扔了。倒是记得遵守交通规则,过路口打双闪提醒后车注意前车缓行,到停车位上才下来。 早知道是他开的就不骂那么狠了,诶不对,他认识我车,那还别我?该骂。 就在林冬反思和祈铭之间塑料味的友情时,又看罗家楠从副驾上下来拐上驾驶座,沿路边磨磨唧唧地跟着祈铭。该说不说,好好一辆霸气的路虎,愣是让罗家楠开出了低三下四之感。 这么会功夫唐喆学也想起了路虎的由来:对了,楠哥之前提过一嘴,说车送去保养得开两天他爸的车,好像是祈老师给买的,顶配揽胜。 不愧是祈老师,财大气粗。 顶配的路虎揽胜得三百多万吧?林冬惊讶之余又觉豁然。之前还酸人家庄羽一年能拿百十来万的赞助,现在看来,祈铭大把砸钱的目的十分明确替罗家楠邀买人心。包括但不限于同事及亲爹,难怪最近几个月罗卫东瞅儿子的眼神儿都比以前温柔多了,爱屋及乌呗。其实赵平生压根不用操心罗家楠当重案一把手后,是否有人能跟在屁股后面收拾残局,祈铭是没多少情商,问题人家有钱啊,砸都砸到你闭嘴! 霸总小说诚不欺人,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有瓜在前,做猹无比快乐。那俩一闹腾,他俩之间的气氛倒是缓和了。唐喆学忽然歉意道:组长,我刚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林冬勾了下嘴角: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哥的。 我不是怕你打小报告,我是真不希望我妈和桑杰那种人扯上一丁点关系。 理解,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那是她的生活,你无权干涉。 我是她儿子,亲儿子。 做过dna? 抬杠可没意思了啊。 那就打住,在这件事上,咱俩立场不同,观念不同,掰扯下去永远没结果。 聪明人永远知道何时闭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思维模式必然有差别,同时因各自的局限性,观念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林冬一向不会坚持吵出个谁对谁错。那种非要压对方一头证明自己是对的,看,那辆开得低三下四的路虎就是最好的例子。 道理唐喆学都懂,问题事情落自己身上了,很难忍住不去七想八想。他对桑杰知之甚少,有限的情报都来源于林阳,而在林阳嘴里,那大叔真不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说好听点叫玩世不恭,说难听点就是反社会初期阶段,即便现在浪子回头,保不齐哪天又想追求自由了,到最后受伤的不还是林静雯? 原本计划着化悲愤为食欲,到霍哥家痛快干一顿袁丹包的饺子,结果到地方发现袁丹不在。霍哥说袁丹有个行业晚会要出席,今儿家里不开饭了,带他们出去吃。在包间里等菜时,唐喆学出于好奇扫听了一嘴两人的过去,得知袁丹以前是做网红经纪人的,是她亲手发掘并捧红了自己的老公。第一次见面唐喆学就感觉袁丹身上有股子不寻常的气质,原是女强人的自信,将本身那份天生丽质的美衬托得格外动人。 提起家里的贤内助,霍哥感慨道:要不是阿丹,我现在可能还在做半死不活的情感主播,不怕你们笑话,我最难的时候,连二百块钱房租都交不起,白天出去躲着房东,晚上回家开深夜直播。 可你当时说话那感觉,真不像交不起二百块钱房租的人,恰恰相反,你的声音非常有力量,赋予听众坚持下去的信念。 说着,林冬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当初霍哥会和冉茹只停留在暧昧的阶段,大概率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为对方提供美好的生活。这是个既残酷又现实的问题,冉茹家庭富裕,双亲也都是圈内的知名人士,即便是女孩子愿意跟着他吃苦,也过不去父母那关。有情饮水饱不过是美好的幻想,有担当的男人是不太会让女人跟着自己吃苦的,可当功成名就之时,那些不计回报的感情却往往擦肩而过,注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第197章 白月光也好朱砂痣也罢,至少,他可以让冉茹的美好继续留存在霍哥心中,而非变成墙上的蚊子血或者衣服上的饭粒,就当回报对方当年给与自己的精神支持。思虑至此,他抛弃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换成善意的谎言:冉茹的情况,我们已经核实过了,她在外面压力太大,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家里把她送去疗养院了,她吃药之后会产生一些反常的行为,所以才会给你发那些清唱留言。 霍哥没接茬,只是默默地看着林冬。作为曾经的情感主播,他完全听得出违心之语,即便林冬目光平稳、拿出在审讯室里忽悠嫌疑人的本事来和自己交谈。这是有什么事情不愿让他知道,因为旁边唐喆学听完林冬的话后,侧头看了对方一眼,神情很明显的诧异了一瞬。 最终他还是接受了这份善意,没有刨根问底下去。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她的没?出钱出力,都可以。 案件进入到警方视野后,冉茹的安全自然有人能保证。尽管她必将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最起码能活得像个人了。而且打嘴炮归打嘴炮,林冬始终相信庄羽的办案能力,遂笃定道:有人会帮她的,别担心。 得了应承,霍哥释出口气,转头看向唐喆学:小唐,吃什么自己扫码点,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进门的时候看见有刚到的雪诶! 话没说完就在桌子底下挨了林冬一脚,唐喆学不觉委屈开句玩笑嘛,干嘛那么认真,真以为我跟罗家楠似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雪蟹?没问题,点。霍哥壕气抬手,来这就是为了吃好的,你俩谁敢点素菜我跟谁急啊。 素菜也不便宜啊,唐喆学心说。刚扫码看菜单,一蚝油菜心标价188,这是祖传二百年的蚝油炒的菜心么?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无法感同身受。之前罗家楠说请吃烧鹅,结果请特么两年了也没兑现承诺,最后是林阳请的。本来他还想在大舅哥面前硬气一把,借口上厕所提前把账结了,可到收银台一问金额,立马决定乖乖去上个厕所。 这种时候就要借罗家楠一句名言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六卷·完】 tbc 第111章 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场冬雨将气温拉到了十度以下, 出门在外都感觉有些冻手。和冬雨一起降临的还有好运气,岳林申请了五年的两限房终于获得了摇号资格,上午请了半天事假去现场摇号, 临近中午才进办公室。 进屋里只有秧客麟在, 他问:诶,秧子,其他人都干嘛去了? 秧客麟日常目不斜视道:林队跟杜科面试新人去了, 唐副队和骁哥出去走访了,兰兰和文英杰去看守所提审方明月,开晨会时林队催他们抓紧走卷来着。 岳林打趣道:合辙就你一闲人。 中午才进办公室的人没资格说我闲。 秧客麟直言以怼。再说他也没闲着, 一上午都帮着技术那边搜集电子证据来着。上面的意思是,悬案要集中精力搞旧案, 现案还是得权责分明。虽然非法直播案没落到悬案手里, 但林冬并不甘心游离于案件之外,正好侯处那边要用秧客麟,于是林冬故作不情愿的把人借了出去。反正都是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我是去办人生大事, 不然老大不能批我假。纵使被怼, 岳林依旧得意洋洋,房一下来我立马领证,到时候都去喝喜酒哈。 秧客麟都不好意思打击他, 嘚瑟什么啊?只是摇号资格下来了而已,这还没中签呢。就算中了签, 以目前两限房的建设速度来看,五年之内能拿钥匙就算祖坟冒烟。他也有申请资格, 可看哪个楼盘都觉着离单位太远,这到时候通勤起来, 时间费用肯定不少花,不如以同样的总价在单位附近买个老破小。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岳林是准备买婚房的,离着远归远,但面积足够大,将来还得生小孩,对居住空间需求比较大。 其实他也想过等荣森出狱之后,彼此间还保持原来的生活状态。那间卧室他继续租,只要对方不赶他出去。可偶尔又有些胆怯,他俩的关系几乎是他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荣森到现在也没给过半点承诺。那天去监狱提审,他还真看见荣森了,远远望着,只觉对方的身形比记忆中的更单薄了几许,不禁有些心疼。不知这份守候最终能否得到回应,如果荣森实在不愿意跟他交往,他也不会死皮赖脸纠缠不休。荣森本就不是能被他人左右的女人,可越是这样,他越希望自己能成为对方生命中特别的那个存在,正是所谓的情难自禁。 见秧客麟不给自己撒狗粮的机会,岳林稍稍尴尬了一瞬,岔开话题:诶对了,楚夐民的户籍信息核对完了没,我这边再提审一次也要准备走卷了。 秧客麟冷漠道:林队没给我安排这活。 嘿,我上礼拜就跟你打过招呼了啊。 我说,林队没给我安排。 岳林不爽了一瞬,心说你有点什么事,我哪次不帮你分担,到我这分那么清楚!不过秧客麟一直这样,除了林冬唐喆学安排的工作,别人的一点不管。性格使然,对人际关系的维护没那么上心,尤其是工作方面,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即可,帮别人忙,万一办错了算谁的? 第198章 于是俩人默默赌起了气,到吃饭点儿岳林也没喊他,而是跑去重案找欧健彭宁他们一起。好在秧客麟独来独往惯了,不叫就不叫,自己吃还图个清静。结果进食堂发现今天居然大排长龙,听前后排队的同事说,今儿贾迎春大发善心,说降温了,给大家添个人参鸡汤,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等终于排到秧客麟,他看着到手的人参鸡汤,默默叹了口气鸡翅根大小的鸡腿加条淘宝上一块钱一根的小人参,这玩意说出去都寒碜。真是太抠了,老贾同志。大家都说花单位预算跟花他家存款一样,堂堂市局食堂,搞得和省监一个标准。当然也有人无所谓伙食好坏,像庄羽是主食管够即可,罗家楠是有肉就行,明烁是早中晚随机一顿烧麦。 刚放下餐盘,就看林冬和杜海威一起进了食堂,有说有笑的,旁边还跟着个年轻的女警。这就是终面确定的人了?他好奇打量:跟何兰差不多的个头,体格看上去挺不错的,身姿挺拔,长得嘛有点素。说素也不准确,得说没何兰那种女人味儿,鬓侧剃得很短的,不施粉黛,很像反黑的翟姐刚从部队转业到单位时那种男人婆的造型。 感觉到远处的视线,林冬转头与秧客麟隔空相识,后者立马犯错似的低下头。于是林冬抬手示意了杜海威一下,然后带着年轻的女警径直朝秧客麟的位置走来。躲是躲不开了,秧-社恐十级-客麟局促立于桌边,听林冬给自己引荐新同事:秧子,这是洪也,认识一下,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 你好。 洪也大大方方伸出手。秧客麟反映了两秒,抬手虚握了下对方的手。看他紧张到几乎不敢正眼看自己,洪也不觉好笑:虽然我是学法医的,但跟我做同事绝对没有危险。 性格真好,秧客麟默默称赞。能想象,被林冬和杜海威一齐选中的人,除了专业过硬,情商必然也高。林冬选拔组员有条硬性规定,那就是情商起码得及格,不然不利于部门团结。他则是个例外,因为专业水平足够弥补情商不足的缺陷。 诶,今天有人参鸡汤?林冬看了眼桌上的汤碗,故作惊讶状:洪也,你可真是有运气,平时我们一年都赶不上一回贾处发善心。 洪也顺畅接话:我回头打张照片给您贴电脑上,保佑您福星高照。 就这么定了,林冬满意点头,行,秧子你先吃,我去排队打饭,按照老贾的习性,单位有一半人抢不到。 许是受到洪也的感染,秧客麟居然能接上话了:没有的话,我这碗给您。 难得见对方冒出点情商,林冬故意逗他:傻小子,女士优先,你没看洪也还站这呢。 一句话给秧客麟大脑干宕机了。 洪也出言替他解围:没事,我可以抢岳林的,他不给我,我就跟谭篎去打小报告。 这让林冬略感意外:你还认识岳林? 恩,谭篎是我以前同事,那会我在120,她在急诊,悬案内部招聘还是谭篎给我的消息,她知道我一直想上一线。 洪也说着,朝正在跟欧健抢鸡腿的岳林抬手打招呼。只见岳林动作一定,眨巴了几下眼,扔下鸡腿朝他们这边走来,到跟前惊讶瞪眼:洪也?你怎么来了? 洪也眯眼一笑:以后咱俩就是同事了。 她是悬案组招的新人?岳林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瞬,转头看看林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硬挤出丝笑,表示热烈欢迎对方的到来。等林冬带洪也去排队打饭,他再次回到饭桌前坐下。趁着他离开的工夫,欧健已经把鸡腿啃光了,见对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以为是没抢到鸡腿的缘故,安慰道:一会彭宁来了,你可以抢他的,我帮你。 此时此刻岳林的心思完全不在鸡腿上。他拿出手机,想着给谭篎发个消息告诉对方洪也来了,可琢磨了一阵,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别说了,人家洪也肯定第一时间告诉谭篎自己被录用的好消息,这俩人关系本来就不一般。 是的,通过日常的接触,他发现洪也对谭篎有那么点超越友情的意思,虽然谭篎说他想太多,但侦查员的直觉真不是一般的准呐。 tbc 第112章 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组里有新人来报道的事情, 唐喆学已事先知晓,并且在此之前还参与过一面,与洪也打过照面。挺不错一姑娘, 他觉着, 既有专业知识又有临床工作经验。洪也现年二十八岁,学历是临床医学八年本硕博连读,在医院工作过一段时间, 后考入省厅司法鉴定中心,师从法医泰斗邹筱筱。 因为这次面试新人林冬没找祈铭而是找了杜海威,导致对方闹了点小别扭, 感觉自己被否定专业性了。不过祈铭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林冬哄两句, 杜海威再煽风点火一下,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看完洪也发表过的论文后祈铭评价很高,于是乎现在连法医办也有挖林冬墙角的蠢蠢欲动之心。 自家孩子到处被人惦记的事实却令林冬引以为傲:说明我眼光好。 林冬眼光确实好,洪也报道后并不干等着领导分配工作,而是端了保温杯, 带上笔记本电脑, 一头扎进地下一层的档案室,翻看查阅尘封已久的卷宗。目前手头的案子基本进入收尾阶段,其他案子暂无新线索上来, 游轮案还在排查大狗生前的社会关系,如果能从旧案卷宗中找到有关法医物证相关的疑点, 即可重启调查。 第199章 所以唐喆学回来后得知洪也跑去档案室了,不由赞道:真有干劲儿啊。 林冬认同点头:人家洪也目标明确, 来悬案就是建功立业的。 这是褒奖。目标好确立,但往往折在行动力上, 而洪也则是目标明确行动力也强。一面时林冬问洪也为什么要从事法医工作,洪也说,因为在120随车的过程中见识了许多非正常死亡案例,引发她探寻事件背后真相的好奇心,于是改变了从医救死扶伤的初衷,转而投身法医工作。又谈及为何要来悬案组,她表示,司法鉴定中心的工作虽然具有挑战性,但自己生性活泼,更希望能投身一线,参与到真正的案件调查侦破过程中。 很好,有企图心兼具优秀的能力以及行动力,正是林冬要找的人。实际上进入终面的有三个人,另外两个在学术方面都比洪也略高一筹这是杜海威的评价。不过比起扫描仪一般的超强大脑,林冬更看重的是面试者对刑侦工作的热情,毕竟悬案不是科研部门。 诶,不说组里来新人给我带么?人呢? 秦骁进屋就满世界踅摸,但没看见陌生面孔。刚回来的路上听唐喆学说,有个年轻姑娘要进组,准备交给他帮忙带一带。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么些年带过的徒弟都特么是秃小子,冷不丁来一姑娘,嘿,稍微有点小兴奋。 何兰站起身:她在档案室,我去叫她上来。 不一会,俩姑娘回来了。秦骁在办公室里就听见走廊上传来的笑声,等打上照面、看到洪也那份利落到有点男孩子气的模样,心下十分满意行,不是朵娇滴滴的花,好带。 互相介绍了一圈,洪也转头去饮水机那打了杯温水,端到秦骁面前,语气半开玩笑又半正式的:从今天起您就是我师父了,来,我以水代茶,行个拜师礼。 这一出整得秦骁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杯子,嘴都笑得合不拢:我这人没那么多说法,也不用喊师父,叫老秦、骁哥都行,看你怎么喊顺嘴。 呦呦呦,这不怕被喊老啦? 岳林闻言强忍白眼,转头闷出口气。没用,他十分想告诉秦骁,就算对洪也摆再多好脸也没多大用,人家就不喜欢男的。回想第一次见到洪也,谭篎正挎着对方的胳膊逛街,当时他还以为自己女朋友挎了别的男人,差点原地爆炸。主要是洪也那身打扮,西裤马甲报童帽,跟《浴血□□》里的造型似的,远看雌雄莫辨。时代是不一样了,不光和男人抢女人,还得和女人抢女人! 哄美了师父,洪也转头对林冬说:林队,我刚看到一份车祸肇事逃逸卷宗,死者头部有挫裂创,法医的结论是外伤性蛛网膜出血致死,但仔细看过尸检照片后,我认为是死者本身就患有蛛网膜下腔血管畸形,虽然尸检结果不影响案件定性,但描述有误,已经交给祈老师去复审了,他说晚点跟您沟通。 好,我知道了。 一瞬间林冬彻底理解了祈铭想挖自己墙角的心。有临床经验的人,尸检时的思路更宽,涉及疾病相关的判断力也更准确。祈铭就有这份能力,但他没时间扎悬案组的档案室里一份份翻看卷宗,只能是林冬他们办案过程中遇到法医尸检问题去求证。 不一会,祈铭的电话打到了林冬的办公桌座机上,叫他去趟法医办公室。 根据对卷宗内尸检照片的复审,祈铭肯定了洪也的发现他同样患有脑血管畸形,对相关病症了解深刻并提出新的疑点:死者背部的车轮印和尸斑混淆了,也就是说,死者被撞击后又遭到了二次碾压,这案子一开始可能是个意外,但碾压被撞人员,就涉及到故意杀人了。 哪是车轮印? 林冬对光看了半天照片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二次碾压,通常是司机怕被撞者没死透再补一下子,以免案发后承担无穷无尽的医疗费用。以前跑长途货运客运为生的司机都知道这个,撞死了人因交通意外结案也就是赔一笔钱,再不然坐两年牢,可人要是活着,那钱赔起来可就没谱了,活十年就得养十年。意外难以避免,但一念之差造成的结果却天差地别。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刚也和杜老师确认过了。祈铭给他指了几个点,只有照片是不够清晰,现场看能更明确,不过已经是三十年前的案子了,尸体早烧了吧? 嗯。 林冬遗憾地点了下头。三十年前不像现在,不结案尸体不烧。一般来说,法医鉴定报告出具之后,尸体就可以由家属拉走入土为安了。主要是存储设备不足,还经常停电,夏天的时候停尸柜跟蒸笼一样。某些非正常死亡的尸体,等家属想起报案,从殡仪馆或者医院拉出来再尸检都高度腐烂了,对法医来说简直是灾难。 对了,你们组新来的洪也,你跟她说,法医办的所有仪器随便她使,有问题可以随时来讨论。 嚯,名字都记住了?这是有多喜欢? 听祈铭开始蠢蠢欲动挖自己墙角,林冬端出客套的笑意:好,我替她谢谢你了。 又听对方难得惆怅的: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招个女实习生了? 你可以问问罗家楠。 问他干嘛? 他护食。 祈铭忽觉有种被调戏但拿不出证据的无力感:他又不是狗。 第200章 林冬笑而不语自己养个什么玩意心里没点b数么? 正说着,高仁带着张金钏进屋。高仁是进屋就喊饿,直奔办公桌翻库存。看张金钏一脸菜色、走路都打晃的样子,林冬关心道:怎么了金钏?脸色那么差? 刚跟高老师出完一孤独死的现场张金钏气若游丝,看那样子,胆汁都得吐完了,以前在野外看见高腐尸体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屋里的那个褥子,床垫,全都被尸水浸 尸检做了么就下结论孤独死? 祈铭不悦打断。 呃,还没。张金钏梗了一下,平时用词一贯严谨,感觉今天是被现场过度冲击了,脑子有点乱,刚送高腐解剖室。 我去看一眼。 想起高腐解剖室的前身是悬案组办公室,祈铭顺道邀请林冬:一起? 免了,我还想吃晚饭呢。 林冬果断拒绝。跟祈铭做朋友的好处是,工作上遇到难题可以请教,坏处是能一起度过的闲暇时光过分挑战视觉、嗅觉以及消化系统。 回到办公室,林冬看唐喆学不在屋里,转头去安全通道找。果然躲去抽烟了,洪也也在,叼着根细细的女士烟,见着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林冬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顺手蹭了根人家的女士烟,薄荷味的,抽着凉嗓子。 听林冬念叨着在法医室的见闻,洪也说:我以前在120的时候,经常能碰上这样的现场,如果是夏天死了个把月的那种,现场简直无处下脚,说实话,我特佩服那些干特殊现场清理工作的人。 特殊现场清理?唐喆学忽然想起什么:组长,你说,游轮爆炸案发生后,现场清理工作总得有人干吧?这些人可以随意进出旅客房间,那么会不会趁机顺手牵羊?大狗就是这样拿到贼赃的? 有这个可能,但当时进出人员都排查过了,林冬确认没有杜谢的走访记录。不过没有杜谢不代表他没参与其中,他负责销赃,不必出现在现场。 追着查查吧,再重走访一下当时参与过现场清理工作的人。林冬说完看洪也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问:洪也,想什么呢? 啊?我洪也迟疑了一下,林队,咱们组,已经结案的案子可以翻出来再查么? 只要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之前的结论有误,就可以申请重新立案侦查。 哦 你手头有这样的案子? 不是我手头的案子,是在120工作时碰到过的一个事情。 稍稍整理了下措辞,洪也说:有个小女孩,四岁,死在家中,现场看是很可能饿死的,瘦得就剩一把骨头,我后来问过派出所的人,他们调查了监护人,但最后因为监护人不具备监护能力,没追究其责任。 不具备监护能力?林冬和唐喆学对视一眼:有什么问题? 说是精神分裂,没亲戚朋友能帮忙照顾孩子。洪也眉头微蹙,我是跟车出现场时听邻居说的,那男的之前也有个孩子死在家里,这个四岁的小女孩是他二婚生的孩子,好像是他犯病把老婆吓跑了,还把孩子扔给了他。 一家死俩孩子,都是疏于照顾致死,这概率有点高。林冬凝思片刻,问:还记得名字么?记得的话,让岳林帮你在系统里查查,看下尸检记录有没有异常,没有异常的话最好抽空回访一下,如果家里又有了新生儿,让社区关注一下。 好。 正好烟抽完了,洪也转头离开安全通道。看了眼合拢的大门,唐喆学故作酸溜溜的:我发现你好像特别惯着洪也,欲求欲与的。 林冬翻楞了他一眼:你也护食啊。 什么叫也?还谁护食? 唐喆学一顿不是,等会,护食?我又不是狗。 tbc 第113章 第 113 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谢谢, 帮忙查个案件信息。 洪也将信息抄在便签上,笑眯眯地递给岳林。演艺圈有带资进组,她属于带案进组, 原本计划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提出,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早。这件事她一直挂在心上。直观上女孩死于饥饿或者脱水,但其实体表还有一些类似淤青的痕迹,疑似遭遇家暴。只是她当时还没成为法医, 分辨起死前伤和尸斑不是很有底气。另一个让她起疑的点是死者的父亲,吴某,说是精神分裂, 但面对面沟通时,完全看不出精神状况能恍惚到饿死亲生女儿。事后她不止一次的询问派出所那边案件相关进展, 历经长达数月的调查, 最终的处理意见却是不追究监护人任何刑事责任,主要依据就是吴某的精神分裂症医学证明。 也许吴某真病的很厉害,她作为医生不能只凭一面之缘来判断对方的病症,但精神类疾病不该成为不负责任的父母的免罪金牌。况且之前已经死过一个孩子了, 这又死一个, 他要是再结婚再生孩子,岂不是悲剧还要发生? 扫了眼便签,岳林问:你不是有权限么?自己查呗。 听出对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洪也默默咂摸了一番,推断出某种可能性, 不觉好笑。她稍稍弓下身,低声道:你不用对我充满敌意, 谭篎只是我闺蜜,自信点, 帅哥。 没想到小心思居然已被对方看穿,岳林顿生自己才是小丑的感觉。危机感是不是过头了?他稍微反思了一下。可说实在的,他从来没见过谭篎单独在自己面前笑到前仰后合,但如果是洪也在场的时候,谭篎经常被对方一句话逗得笑出鹅叫,毫无形象可言。这也许是女孩子们之间特有的相处方式?反正要换个男的,他肯定当场甩脸。 第201章 可洪也他暗搓搓打量了一番对方:清爽,英气,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再配上深谙女性心理的语言攻势,这要是真想对哪个姑娘下手,岂不是手到擒来? 看够了没?看够了赶紧帮我查,我刚来,系统用的不熟练。洪也的语气忽然强硬了几许,别琢磨我,你琢磨不出花儿来,你压根就不懂女人。 刚放下去的警惕心再次提起,岳林质疑道:谭篎跟你说的? 洪也嘴角一勾:我听过很多女孩这么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好好把握吧,这年头能容忍你那一身直男病的女孩不多了。 莫名其妙被指责了一番,岳林顿感不满:你这态度,到底想不想让我帮你查资料? 洪也斜睨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文英杰:英杰,帮查个资料? 好。文英杰爽快答应。 洪也抽走便签,放到文英杰的桌上,俏皮地冲对方挤了下眼:多谢,下班请你吃饭。 不必,我胃不太好,吃的很少,一杯奶茶我可以喝一天。文英杰接过便签,扫了眼信息后打开内部系统查询。 那明天早晨我去步行街的costa给你带杯热咖啡,美式还是摩卡?无视了岳林略显幽怨的眼神,洪也抱臂倚到文英杰的办公桌边,大大方方吐槽起隔壁后勤办公室领导:我听祈老师说,喝过咱食堂的咖啡就知道炉灰水什么味道了,放心我不会给你买食堂咖啡喝的。 文英杰被她的爽朗逗笑:热巧,双份奶,谢谢。 哇哦,热巧还加奶?这很不男人。说着洪也朝存在感几乎为零的秧客麟一抬下巴,你看秧子,要么不喝水,喝就喝美式,从不加糖加奶。 冷不丁被点到名,秧客麟手下一顿,机械键盘声戛然而止。如果不是洪也提起,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有这么个习惯。低头看看杯子里,确实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永远都是美式,不会出现白开水或者茶、饮料之类的液体。记得之前唐喆学也说过他一句,说你是不是血管里流的都是黑咖啡啊?。 这才认识不到一天而已,观察力好强啊。 正当秧客麟默默腹诽之时,文英杰笑着接话:我其实现在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行为和生活习惯是否足够男人,你看我这体格,想凸显男子气概也凸显不出来。 洪也挑了下眉,不怎么赞同的:但你绝对是组里最受警花欢迎的男性。 诶,洪也,说这话可太得罪人了啊。秦骁故作不悦,其实就是和新徒弟逗逗贫,怎么着,就许小鲜肉上榜,我这老腊肉没资格参评? 洪也话接得极快:骁哥,您要参评得另外划分一个组别,不然对小鲜肉们属于降维打击了。 嚯,这嘴皮子,比组长还会捧人。 唐喆学正好进屋,听洪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吹捧秦骁,虽然一听就是玩笑话但同样令人身心舒畅,当即对这姑娘刮目相看。现在他终于明白林冬为什么会选定洪也了,一类人,而且大有后浪高过前浪之势。 刚在安全通道里,林冬等洪也出去后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悬案组,那么最好的接替人选应当是洪也。 现在下结论会不会太早了?唐喆学是觉着,毕竟才认识没多久,而且还没一起共事过,不清楚深浅就下这么高评价的定论,有点不太林冬。 面对质疑,林冬自信而笑:她刚才说那案子,听着像是临时起意,但实际上呢,她早就想查,只是等一个机会提出,同时她向咱们隐藏了许多已知的细节,二吉,你不要因为她是个女的就对她不设防,我告诉你,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只遇到过一位和洪也的行为语言模式类似的女性,你也见过,猜猜是谁,往高了猜。 往高了猜?唐喆学皱眉凝思,琢磨了半天,试探着报出个人名。这是他唯一面对面见过、官阶高到此生无法企及的女性,也是外界盛传的,给与悬案组最大支持的大腿爸爸,亦是林冬读博时的导师。 对,就是她。林冬点头确认,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能这么早下结论了吧?当然,人得品,得处,另外还需要一些时运的加成,洪也将来未必能有那么高的成就,但只要她不犯大错,后面的路不会太难走。 我去唐喆学感觉烟都有点抽不动了怎么个意思?按照组长的说法,组里进的是个未来的副x级干部?这也太让人心惊肉跳了吧? tbc 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眼瞅着该下班了洪也还坐在文英杰的办公桌前翻看案件资料, 林冬感觉这丫头很有自己当年那份执着的劲头。虽然老话讲是金子到哪都发光,但有能量的人不会默默无闻等待发掘。这类人会不自觉地往前走,影响并带动旁人的步调。 洪也的目标明确, 并且具备实现目标的能力和耐心, 前者不可多得,后者更是凤毛麟角。有些成功学讲师动辄宣扬做人要有目标、要会将大目标拆分成小目标逐一实现,乍听很有道理, 然而细品总觉得缺点什么他们只教理论却不教拆解目标的方式。事实上以林冬的求学、职场经验来看,任何成功都是无法复制的,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岔路口, 选择不同际遇不同,造成的结果也不同。唯一的捷径就是脚踏实地, 遇到岔路时遵从底线、不忘初心。 第202章 离开办公室前, 林冬将秦骁叫到楼道上,悉心叮嘱:洪也以前是技术岗,刚来咱这对规章制度还不熟悉,麻烦你多教教她, 留神别让她违规。 言外之意, 教点好。 秦骁轻巧道:林队,你是怕我把你这刚淘来的宝贝疙瘩带跑偏是吧? 林冬真诚相视:我要担心就不会交给你带了。 恩,说的跟真的似的。之所以把人交给自己带, 是因为悬案组除了林冬唐喆学能带人,其他人暂时都还当不了师父, 这一点,秦骁心里跟明镜似的。况且洪也不像林宸, 带一个案子就走,林冬身上的担子重, 不可能一直分神带徒弟。至于唐喆学那,傻子才给他女徒弟带,是吧? 末了他还是给了林冬一个保证:行,你觉着我成,我就带着,不过咱话得说前头,我是借调悬案,办完案子就走了,你提前想好谁接手。 那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明天见。 关于秦骁走后是否需要人接手带洪也,林冬无需提前做准备。首先他预感游轮爆炸失窃这案子短时间内解决不了,所以秦骁一时半会的走不了,其次洪也是个悟性极强的人,要是两三个月的工夫还出不了师,算他看走眼。话说回来,不安排其他人带洪也,主要是因为洪也的气场有点强,即便是唐喆学都未必压得住。别看祈铭锄头挥的勤,真把洪也挖去法医办,呵,三天就得打出脑浆子来。 洪也的简历上有邹筱筱的推荐语:专业素养强,才华横溢,个性独特,不轻易服输。 很委婉了,要知道邹筱筱从来没给哪个学生写过不轻易服输之类的评价,这是告诉下家骂之前,三思。 出办公大楼看唐喆学扒着重案组窗户边跟罗家楠说话,林冬喊了一声:二吉,走了。 听得召唤,唐喆学匆匆摆了下手,小跑着追上林冬,听对方问:又跟罗家楠那嘀咕什么呢? 唐喆学含糊道:没什么,这不等你么,瞎聊两句。 恩?林冬连标点符号都不信瞎话随口就来,不学好。 意识到谎言被识破,唐喆学下意识地抓抓后脑勺:就王路发那案子,一直没进展,他说你答应让林阳扫听扫听,一直没给他消息,我说你最近忙,可能忘了。 答应别人的事,林冬从来不会食言:我问过我哥了,他说信息太多需要时间分辨,因为他不能再用毒蜂的名号行事,以前的渠道都废了。 哦,那他还没走么?一想起和大舅哥同在一片天空下、呼吸同样的空气,唐喆学就莫名焦躁。现在又多个桑杰,简直要谢谢他们那位师父了,教出来的是什么黑白无常啊! 没问,他的行踪从来不跟我报备。 开锁上车,林冬坐上驾驶座。唐喆学开车和秦骁在外面跑了一天,眼下高峰时段车多路堵,让唐喆学去副驾歇歇脑神经。之前开会时提出从失足女入手查大狗杜谢生前的社会关系,方向是对的,只是时隔多年,还记得他的人实在是难找。唐喆学把案发前被处理过的失足女,能联系的都联系上了,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对大狗有点印象,可也仅限于器大活儿好这类没什么鸟用的特征。今天唐喆学又提出特殊现场处理人员的思路,如果失足女这条线完全走不通,那就得换个调查方向了。 出门拐弯遇上红灯,堵了半条路,林冬嵌下辅助刹车,说:明天开始你带岳林跑吧,骁哥得带洪也。 唐喆学低头回着消息,应道:恩,你呢? 林冬无奈而叹:我从明天开始有四场会,厅里的,司法局的,市委的,检察院的。 这么多会?唐喆学听着都头疼。 你请病假得了。 那就得你去了。 听旁边静音了,林冬轻笑:怂啦?我告诉你,等你穿上白衬衫,天天的文山会海。 唐喆学故作惊悚状:那我还是不穿了。 没出息。 出息都用你身上了,美色误人呐。 心里受用,但林冬嘴上却是:合辙是我耽误你前程了?行,回家就分手,吉吉和冬冬你挑一个。 唐喆学慷慨道:不挑了,房、车、孩子、存款都归你,顺便你走的时候,记得把我也装行李箱里。 咱家哪有那么大的行李箱装你?要装得先切开。 句式莫名耳熟。唐喆学想了想,记起是很早之前在悬案组地下二层办公的时候,听通风管道里传来隔壁祈铭和罗家楠的对话咱家没那么大的锅炖你,要炖得先切开。 唉,我家组长被祈老师带坏了。 正逗着贫,林冬的电话响起,点开外放,传出洪也的声音:林队,我看完尸检记录了,脱水死亡没问题,同时法医还记录了死者身上的几处皮下淤血,疑似死前遭受过暴力打击,我想明天跟骁哥去走访一下监护人。 林冬爽快道:跟你师父说就行,先看他的工作安排。 知道了,明天见,林队。 明天见。 等林冬挂断电话,唐喆学问:洪也怀疑那个女孩生前遭受过虐待? 恩,监护人有精神分裂症,那么发作的时候很有可能产生暴力行为。 第203章 可怜的孩子。 希望那个爸爸没再生新的孩子吧。 先前愉快的氛围忽而消散,林冬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心情随着夜幕的降临一齐沉了下去。 tbc 第115章 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隔天一早, 洪也果真兑现承诺,给文英杰带了杯双倍奶的热可可。何兰告诉她,不出意外的话, 这杯可可文英杰能喝一天。这让洪也稍感好奇体格子这么差, 怎么当上的警察?体测根本过不去啊。她常年保持健身习惯,区区八百米,体测时比某些参加选拔的男同胞跑得还快。 知道她好奇心旺盛, 何兰直接给答案:英杰得过白血病,去年做的骨髓移植。 原来如此,真是既幸运又坚强的人, 洪也心下默叹。尽管在医院也见过不少病例,但因为彼此相对陌生, 感受并不是那么深刻, 如今身边有个活生生的案例了,难免生出人生不易,且活且珍惜的感慨。 开完晨会,各组分头行动。今天林冬唐喆学都要用车, 其他人没车用了, 于是秦骁安排洪也去后勤处领辆车出来。他反正不会去找老贾,拉不下那脸求人。洪也初来乍到,不清楚二人之间冰层之下的关系, 自然没那么多顾忌,敲门进屋往贾迎春桌前一立, 做完自我介绍,笑眯眯递上申领单。 贾迎春左手端着劳动最光荣, 右手拿着申领单过目,慢慢悠悠地问:你们悬案不是有辆雪佛兰么? 那车今天林队得用。 洪也如实告知。出去开会, 林冬一向开破车,主要开霸天虎容易遭人眼色。知道的他是卖了房子买的车,不知道的得以为他贪污受贿多少钱呢。之前被多事儿的举报过,招来纪委的调查,好在卖房买车的手续齐全交易记录留存完整,调查也就是走个过场。在系统内工作,真是有钱也不敢开豪车,毕竟有的是眼热的,虽说身正不怕影斜,可架不住见天有人举报。就算罗家楠那种不怕风言风语的主,也只敢偶尔开开老爹的路虎,还得留神祈铭的车瘾原地发作。 点点头,贾迎春慢条斯理地打开电脑:我看看有没有民用车牌的能给你领哦,还有辆捷达。 捷达?那都哪年的车型了。想起路过停车场时看见的一辆接近报废的银灰色捷达车,洪也眉峰忽悠一挑不是那辆吧?车轮轮毂都锈掉渣了。等贾迎春报出车牌号,她的心情忽悠一下沉到谷底,还真就是那辆。记车牌这事儿,昨天刚认下师父时秦骁就教过她了,让她出门在外的时候没事多练练,车牌号品牌车型颜色都得配套记,导致她现在走哪都盯着车屁股,不到二十四小时,脑子里装了一百多个车牌号。 手动挡的会开么?贾迎春一脸关切状。现在有些新人不会开手动挡的车,他发车之前还得多问一嘴。 洪也光惦记车况了,反应了一下才回答:会,我考的c本。 老贾同志满意起身:行,我给你拿钥匙。 内个,贾处,咱没别的车了么?洪也感觉自己要领那么一辆破车回去,跟秦骁之间的师徒情份大概率到此为止了,我其实手动挡开的不太好。 贾迎春顿住转身的动作:自动挡的警车有啊,可你这申领单上写的是要民用车牌,小洪啊,我跟你说,咱单位一共就那么几辆民用车牌的车,每天早晨一帮人来抢车,都想挑车况好的,你下回要领得早一点来。 知道了,谢谢贾处。 前辈语重心长,洪也也只能识趣点头。等拿到车钥匙,她看着裂得跟被分过尸一般、缠满胶条的塑料钥匙头,试探着问:这个,还有电么? 早没了。贾迎春无所谓地笑笑,其实那车都不用电子遥控,使劲儿大点,车门一拽就开。 这也太勤俭持家了吧? 洪也顿感哭笑不得。回办公室跟师父交代完实情,她看秦骁那脸咵哒一下就拉了下来,忙安抚道:可能因为我是新来的,贾处不知道我开车技术好不好,怕给好车蹭了,所以才给了辆破车。 他怕蹭车?你问问他,以前撞停嫌疑人的车时,他眨过一下眼么?分明就是针对我! 秦骁满肚子的怨气,也不怕说话声大了被隔壁听去。实际上不用多大声,局里的破墙比纸薄,贾迎春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遂晃悠到楼道上,故意从悬案组办公室门口经过。还咳了一声,意在提醒对方说自己坏话时小点声。 果然,秦骁瞬间静音。等贾迎春的脚步声消失不见,不情不愿地抓起车钥匙,招呼徒弟:走,出门了。 虽然察觉到这俩人之间有隔阂,洪也却不好直白扫听,上车后暗搓搓给何兰发消息问情况。另说外观虽破,车况倒也没那么糟糕,1.6排量的发动机还算给力,起步并线不至于太肉。秦骁负责开车,那天坐祈铭开的车给他坐怕了,出门能自己开车尽量自己开,方向盘在手、油门刹车都在脚底下,心里踏实。 上午先走游轮失窃案的线索。爆炸导致船舱内部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当年警方的排爆、取证工作结束后,船务公司委托了第三方公司进行清理。后面邦臣他们刑讯逼供的事情被于瑞福揪出来,办案人员在邦臣的个人物品中发现了金表,而此时正好有旅客报案,说上船领取个人物品时发现有贵重物品被盗,两边一对,确定那块金表就是失窃物品之一。警方询问了所有进出过现场的人员,却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而金表上唯一能对上的指纹只有邦臣的,他又咬死不认,最终被重判。 第204章 宣判那天秦骁去现场旁听来着,只是几个月的工夫,被告席上的邦臣却像是老了十岁,人也瘦得他几乎认不出来了。没在旁听席上看到贾迎春的身影,他倍感气愤,想着徒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做师父的居然不来给点精神支持。到后面自己遇刺受伤,也不见贾迎春露个面,更是心灰意冷,再不对对方抱任何幻想。 吕文兵劝过他,说老贾也不容易,可谁又容易呢?之前林冬问吕文兵借人,吕文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什么休年假?在追逃处就没年假可休。他本不想来掺和这事,因为借调悬案组后需要经常和贾迎春打照面,不过想想邦臣在被告席上的背影,他又觉着,是时候了解这块心病了。 查吧,在有生之年给悬在心头的疑问一个交代,否则不就成贾迎春了?遇事只会逃避。 tbc 第116章 第 116 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听秦骁讲述完案情始末, 洪也问:所以您认为,邦臣前辈不可能是盗窃犯? 秦骁不想让徒弟感觉自己掺杂了个人情绪,这是办案最忌讳的事情, 所以话尽量说得中肯:至少我认识的邦臣不是, 不过我没办法,当时整个团队都被解散了,我想帮忙可一点劲儿使不上。 算算时间, 洪也感慨道:这案子在您心头都压了快二十年了。 那可不,几乎贯穿我整个职业生涯。 秦骁是真喜欢听新徒弟说话,句句都能说到心坎上。以他所见, 绝大部分人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交谈时能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并说出对方的心声, 说明这孩子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有这本事傍身, 将来审人的时候绝对一审一个准。就像贾迎春,虽然现在叽叽歪歪婆婆妈妈,甚至大多数时候不近人情,但大家似乎都忘记了, 人家最早是干预审的, 凭着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过人本事,从县公安局一路高歌猛进到省厅刑侦总队。 那个劳动最光荣的大茶缸子是贾迎春第一次受到嘉奖时的奖品,宝贝得如同自己的命根子, 这么多年了,还一直端在手中。秦骁犹记当年自己刚进部门时, 被邦臣他们几个师兄指使恶作剧,用油性笔在师父的大茶缸子上画小人, 后东窗事发,贾迎春罚他们扛了整整一周全办公楼的桶装水。只可惜时移世易, 往日的荣光业已消逝,大概鲜少有人还记得当年那个身高不足一米七,却能站在领奖台上傲视众人的一等功臣。曾经他以自己能跟随这样的人而感到骄傲,以为师父无所不能,可现实却将滤镜击得粉碎。他确实恨过贾迎春,恨对方只顾明哲保身,恨对方的薄情寡义。可刚看贾迎春路过悬案组办公室时那微弓的身影,忽然又有些感慨老了,真的老了,风采不复当年,肩头已无力担起千钧重压。 自己也老了,从后视镜里瞥见花白的发,秦骁忽觉一丝酸楚。不过这行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下去,总有后浪跟进。转头看了眼徒弟年轻、朝气蓬勃的侧脸,他问:洪也,刚过红绿灯时候停咱右边那辆车,你注意了没? 随堂考,大亏洪也这眼睛就没闲着,即刻答道:黑色奔驰suv,车牌号d90127。 第一关过了,秦骁点点头,又问:车上有几个人? 难度升级,洪也迟疑了片刻:三个? 司机男的女的? 男的。 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色。 他戴的眼镜是有框的还是无框的? 呃 完蛋,答不上来了。洪也抿嘴噤声。昨天听文英杰念叨了一句,说秦骁瞬时记忆极强,眼睛堪比照相机。 他没戴眼镜。秦骁微微一笑,你看,诈住你了吧?你不是想不起来,而是我一问,你就恍惚了,甚至有可能在记忆中往目标人物的脸上添加各种款式的眼镜,有时候人的记忆会被外界影响,尤其是当问题过于具体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自己没看仔细,而不是他戴没戴眼镜,所以向证人提问时,不要给选择题,尽量让对方自己描述,不然很容易就带着对方跑偏了。 确实,被秦骁那么一问,洪也脑子里的目标人物已然戴上了眼镜,不禁恍然道:受教了。 这样,上午呢,你听我问,下午咱们不是要去走访你想查的那个案子么,到时候你来问,我听着。 骁哥你这样我感觉很有压力诶。 没压力就没动力。 你平时和师母也这么说话? 我离婚好多年了。 也没女朋友? 有合适的可以给介绍一个。 你要是不怕母夜叉的话,我可以介绍我小姨给你。 正赶上前车急刹,秦骁紧跟着踩死刹车,人忽悠往前冲了一下,心脏也跟着嘭嘭:管你小姨叫母夜叉?有你这么当外甥女的么? 不是我叫的啊,是我妈这么叫。洪也一脸无辜的,我小姨可漂亮了,她以前是空姐,后来转机场海关缉私了,跟咱算同行。 后面的话秦骁没怎么注意,光听见前头可漂亮那仨字了,立刻无视了母夜叉不母夜叉的评价,暗搓搓问:有照片么? 洪也抬手朝前一指:变灯了,先开车,等会到地方给你看。 莫名有种被徒弟拿捏的感觉,秦骁皱了下眉,重新挂挡起步。到地方下了车,等电梯时洪也给他看了照片不虚所言,确实漂亮,那气质那身条,跟吕文兵心心念念的林静雯有一拼。洪也说小姨也是离异单身状态,比秦骁大三岁,还有个刚上大学的儿子,能接受的话,可以找机会约一起吃个饭,互相认识认识。 第205章 虽然看一眼就有点拔不出来了,但秦骁这岁数的人总归不至于被色相糊了眼,只是淡淡的说了声不用刻意安排,随缘,随缘。主要是这么漂亮的女人,就算脾气不好,追她的男人也不会少,他不想自己跟吕文兵似的,一天到晚除了忙工作还得和一帮老光棍争宠。做人总得现实点,够不到的别轻易伸手,回头再把老腰给抻了。 今日走访单位是当年的游轮租赁公司,现如今已并入港务集团。坐落于港口区的办公大楼豪华气派,全玻璃外墙,随便走到哪层楼都可以俯瞰大海。在会客室里等了半个小时,他们才见到负责人张经理及其助理。张经理四十出头的年纪,对游轮爆炸案只是有所耳闻,未曾亲历,而且是集团空降下来的,对本单位以前的合同及人员管理不是很熟悉,无法提供有效的帮助。 倒是他助理提供了一条线索:我们现在也是把清洁工作外包给第三方,你们不如去那些清洁公司问问,他们干这行的,有一些是从长辈手中继承的公司。 然后给了三家公司名称,说都是他们合作过的。秦骁又带洪也挨个上门去问,结果没一家参与过当年的游轮爆炸案清理工作。不过其中一个负责人说,记得听某位同行提起过这事,可以帮他联系联系,有消息立刻通知他。 算不得白跑一趟,却让洪也见识到了查悬案的不易。时隔多年,物证人证难觅,全凭一双腿到处跑、一张嘴到处问。同样的,下午的走访亦令人失望原房主吴某已经把房卖了。 本来都想转头走人了,可秦骁忽感内急,歉意道:内什么,借个卫生间用用行么? 现房主是个好说话的老大爷,立刻指了卫生间的方向给他,还把洪也让进屋内,说要给她泡茶喝。洪也委婉地表示拒绝,进屋四下观察了一番,发现和自己几年前出120时的格局稍有改变,问:您这房子是刚装修的? 不是我装的,是前房主装的,我买过来看装修还挺新的,没动过。老大爷笑呵呵地打量洪也,姑娘,你干几年警察了? 刚干没多久。 哦,结婚了没? 呃,还没洪也心说这怎么查上我户口本了? 大爷眼睛一亮:有对象么? 有。 哦。 大爷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彼此正尴尬着,秦骁从卫生间里出来,说:大爷,您这卫生间里返味儿啊,得找物业来通通下水。 大爷顿时一脸愁容:找了,找了好几回了,不知道哪家的味儿,我现在只能在卫生间里点香。 哦,不行撒点消毒粉什么的。 说着秦骁用眼神示意洪也进卫生间里一趟。洪也一开始没搞懂,刚开始搭档,没那么默契,后面看师父一直往卫生间那边斜眼神,忙道:内个,我也上趟厕所。 进去之后她并没一下子闻到秦骁说的味道,而是满鼻子的熏香。等关上门捂了一会,发现腐臭味儿渐渐浓郁起来。靠近下水口,味道却消失了,又站起身四下闻了闻,最终确定味道浓郁之处在包水管的瓷砖附近。像是尸臭,但不能完全确定。她没出过高腐尸体的现场,经验不足,可这个位置散发出这种味道就不对劲。 假装冲了下抽水马桶,她出来后问又开始查秦骁户口本的老大爷:大爷,您这房子买多久了? 大爷估摸了一下:有个小半年吧。 卫生间一直返味儿么? 那倒没有,大概是搬进来之后一个多月开始? 洪也闻言悄悄给了秦骁一个有问题的眼神。被包裹的尸体,如不能完全隔绝空气,依然会出现腐败,只是进程会比正常情况延缓,而且不是一点味道散不出来,除非包裹尸体的材料足够厚实,而包裹下水管道的往往只是一层红砖。亦不能排除是有老鼠死在里面了,那些到处打洞的小生灵特别喜欢钻阴暗潮湿的地方,钻进去出不来烂在里面的老鼠不算少见。 总而言之,不能因为有一点点疑似尸臭的味道就去凿人家的卫生间。 出来后师徒俩站楼道里头对头商量了一阵,最终秦骁决定敲开隔壁的房门扫听消息。隔壁是位退休的大妈,见警察上门,眼神警惕了一番,当得知他们是来问隔壁前邻居的事时,立刻开启了抱怨模式:还好他搬走了,他就是个精神病,天天跟家打老婆,警察都来了好几次了。 洪也心头一跳:他又结婚了?有孩子没? 大妈惋惜道:有啊,生了个儿子,唉,可惜那漂亮孩子了,投胎到这么个家庭,你们说,民政局也不管管,一精神病怎么还能结婚生孩子?之前那小女孩也是,死家里了,造孽哦,我跟你们说,他前妻就是被他打跑的,后面这个又被打跑了,那孩子跟着他,指不定得受多大的罪。 一番话让洪也的血压心跳一齐飙升,呼吸也明显急促了起来。秦骁见状立刻用鞋尖碰了下徒弟的鞋,示意对方保持冷静,随后继续问:他妻子有没有回来找过孩子? 没有,从来没见过。大妈笃定道,躲还躲不及呢,我估计是跑回越南老家了。 越南? 恩,是个越南人,一句中国话不会说,他俩打架还是我报的警,警察来了那女的也只会叽里呱啦。 第206章 秦骁与洪也诧异对视外籍妻子,不知所踪,结合厕所瓷砖下传出的尸臭味,这 tbc 第117章 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没错, 是尸臭味。 祈铭被请来做技术支持,闻过卫生间下水管外包瓷砖处散发出的味道后,他确认了秦骁和洪也的判断。等黄智伟用便携x光设备探测到疑似人体骨架的影像、进一步明确众人的判断后, 他立刻对房主要求道:老先生, 你家卫生间里有个死人,我们得凿开下水管的外包瓷砖,把遗骸移出来。 眼瞅着大爷那脸色唰的惨白、下一秒就要梗过去的架势, 秦骁条件反射的抬起胳膊手慢了,没捂住祈铭的嘴。这家伙,出现场比特么开车还吓人, 上来就你家卫生间里有个死人,也不看看房主多大岁数了, 禁不禁得起如此恐吓。听说是特聘的法医, 就这沟通水平?老方同志一个月给开多少钱啊? 我我我我给我儿子给我儿子先打打个电话 老爷子摸手机的手直哆嗦,摁了半天也没摁出要找的号码。正当秦骁默默盘算着要不要打120以备不时之需,突见对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捶胸顿足的:我不该贪便宜啊!这么好的位置, 又是学区房, 怎么可能说降价五十万就降价五十万! 大爷,大爷您别着急,深呼吸, 深呼吸。 秦骁赶忙安抚屋主,又见洪也木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卫生间下水管的位置、一副被打击到不知所措的模样, 皱眉低吼了一声:洪也!去倒杯水来! 洪也猛然回神,匆匆跑进厨房。看见灶台上摆着几个玻璃杯, 她拿起一个习惯性用自来水冲了冲,然后从电热水壶里往出倒水。却不想水是刚开的, 而玻璃杯刚用自来水冲过温度偏低,热胀冷缩过于剧烈,水刚倒进去没两秒,啪!的,杯底炸裂。所幸杯子拿起来的瞬间炸的,水没泼她身上,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变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黄智伟闻声跑进厨房,看着一地的狼藉和洪也茫然无措的表情,忙道:呦,没烫着吧? 此时的洪也就算被烫到也没多大反应,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之前隐约预感到还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门牌号,曾经无数次路过,在楼下驻足,想着上来看看情况却没有一次付诸实际行动。只因为自己当时还不是警察,没有资格去调查,更不懂该如何取证。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哪怕敲开一次这个房门,也有可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小洪?小洪?别拿着碎玻璃了,留神扎手。 谨慎地将杯子碎片从她手中抽走,黄智伟犹豫片刻,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稍作安抚。以他所见,很多第一次出现场的新人都会原地石化,再聪明的脑瓜子也架不住死亡的冲击。他自己倒还好,老妈是自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放暑假时跟老妈去单位,最大的休闲活动就是去六楼看泡在福尔马林的尸体。后来上大学学法医相关课程时,他百无禁忌,工作出现场适应得也相当迅速。 不多时,唐喆学带着岳林赶到,跟祈铭确认过情况后立刻发消息给林冬。林冬还在开会,一时半会走不开,只能先通报一声。很快林冬就把电话回了过来,要求他立刻通知辖区派出所调派人手封锁现场,再通知何兰走立案取证流程、和杜海威协调技术支持,务必今天就把尸体刨出来。这一次,案子他扣下了,不会让给重案。是洪也的坚持才追到的现场,他作为领导,有责任让对方跟到底。该说不说,悬案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柯南体质,不过很少遇到死身边的也是事实,能被他们撞上的,基本上都是死了有段日子的。 收到指使,唐喆学逐一照办,随后联系了屋主的儿子说明情况。对方在电话里就嗷嗷上了,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唐喆学表示理解,毕竟新买的房子,之前死过人就算了,这又发现了尸体,搁谁身上都难以承受。经秦骁了解,这房子是老大爷为即将出生的孙辈买的学区房,买房时得知房子里以前死过人,猛砍了五十万,还绕过中介,悄悄以全款买下。按理说这地段这面积,没个四百万买不下来,可他当时只付了三百五十万,并省掉了中介费,还曾沾沾自喜以为占到了多大的便宜。 这下好了,砸手里了,自己住肯定住不下去,卖的话,估计短时间内也卖不上价。 杜海威接到消息立刻带人赶了过来,封尸案,鲜少遇见,为免出现破坏骸骨、物证的情况,他决定亲自上手拆墙。测量好位置,砰的,一扳手下去,瓷砖碎裂,腐臭味霎时飘散开来。令众人稍感意外的是,瓷砖下面并非常见包裹水管的红砖而是隔音棉。杜海威判断,这些隔音棉不光可以阻隔楼上冲水的动静,还能吸收尸体腐烂后的液体。扒开一块,发现上面长满了霉菌,恶臭扑鼻,用手电顺着扒出的缺口照下去,确认骨架散落在管道下部。未见明显嗜尸性昆虫活动的痕迹,顺着电筒光上下扫了扫,发现管道口外部密封得很好,封层刮抹平整,明显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等包裹下水管的瓷砖、钢架和隔音棉被彻底清除后,散落的骸骨暴露了出来。无衣物和物品残留,还不能肯定瓷砖里的骸骨就是前房主的越南老婆,但从遗骸的特征判断,是一名身高一米五五上下、年龄约二十五左右的女性,且有过生育史这和邻居大妈给出的描述基本吻合。 第207章 祈铭弓身托起死者的头骨,观察了一番,喊道:洪也,你过来看一下。 一旁负责记录的周禾听祈铭叫了洪也没叫自己,忍不住玻璃心了一瞬喜新厌旧了啊祈老师,之前出现场都是大米大米不离嘴,现在?哼! 整个一个记吃不记打,他就不想想自己答不上随堂考被骂成狗有多丧。 洪也屈膝半蹲,借着祈铭的托举观察片刻,说:是女性骸骨,左颞部有骨折痕迹,骨折处血液浸染显示为死前伤。 说的没错,但声音里夹着丝颤抖。祈铭听出异样,侧头看向她,柔声问:害怕? 不是,后悔,这案子本不该发生。洪也垂头释出口闷气,情绪明显低落,我在120的时候来过这里,我知道前屋主有病,我该盯紧他一点。 祈铭不会安慰人,也无意安慰,只就事论事: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不能妄断凶手。 话虽如此,但洪也依旧笃定:他是室内设计师,这管子他自己就能包。 原本周禾还在酸自家师父对别人家孩子的温声细语,结果下一秒就听祈铭严厉道:我说,在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之前,不能妄断凶手! 洪也不甘示弱:前屋主的女儿因虐待和疏于照顾死在这间屋子里!他还有家暴史!邻居报过好几次警! 眼瞅着祈铭眉头皱起,杜海威担心这俩人呛呛起来,正欲出言和稀泥却还是晚了半拍祈铭居然下了驱逐令:我不喜欢过分主观的判断,现在,请你离我的尸体远点! 洪也完全不了解祈铭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脾气,被吼得神情微顿,随即忽悠一下站起身,扯下手套扔给周禾,转头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空间。望着对方负气离去的背影,唐喆学深感林冬的预感又一次应验祈铭挖墙角的技术有待提升,看见没,一锄头下去,凿地雷上了。 tbc 第118章 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出楼门外已经不见了洪也的身影, 唐喆学环顾一圈街道,果断转入楼后背阴之处。果然,洪也正立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 泄愤似的擦火机。看那原本素白的脸被染上激动的红色, 唐喆学淡然默笑,上前几步,嚓的翻开火机盖, 绅士地为其点燃细支香烟。 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洪也反应过来赶紧垂手护住随风摇曳的火苗,低声道谢。燃烧点随着呼吸闪烁了一瞬, 她缓缓释出口带着不甘的烟雾,看着唐喆学似笑非笑的眼, 问:副队, 你也觉着我错了? 参与案件侦查的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而在追查到事实真相之前,没有真正的对错。 就着话音,唐喆学甩盖灭火, 动作潇洒得像在拍电影。火机是桑杰送的, 据说是从一位印第安银器艺术家手中淘来的宝贝,浮雕狼头的金属外壳,充满力量与攻击性, 全球限量两个,另外一个创作者不卖。在单位里从不敢拿出来用, 太扎眼了,以罗家楠为首的那群好事之徒一定会打听来历。不能说是网上买的, 这款式、这造型,几乎是个抽烟的人都喜欢, 保不齐人家还要买同款,那他上哪提供链接去? 打死也不会承认是老妈的追求者送的。 盯了两秒唐喆学的打火机,洪也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坦诚道:我刚只是表达一下情绪,我也是学法医的,我很清楚证据比合理推断更重要,祈老师没必要那么咬文嚼字,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难堪。 我知道,但是唐喆学无奈咋舌,不得不权衡了一番措辞,对祈铭低人一等的沟通能力进行技术性说明:祈老师这人,不喜欢有人在案发现场、尸检台边上或者物证检验室里表达个人情绪,尤其是技术人员,你没看他骂大米呢,说真的,我觉着孩子能坚持到今天,全靠心大。 大米?洪也纳闷挑眉。 哦,就是周禾。唐喆学笑着摆摆手,我的错,忘了跟你说了,祈老师不记人名,全靠外号认人,他叫了我两年二吉才记住我本名,连组长都被他喊了半年的冬瓜。 啥玩意?管林队叫冬瓜?人家不矮也不锉啊。 洪也疑惑地眨了眨眼:可他记住我的名字了。 那说明他重视、认可你,你知道么,在咱单位,能让祈老师记住名字,比让局长记住名字还光荣。 洪也不言声了,低头默默抽着烟,待到香烟燃至一半,低声问:我让祈老师失望了? 关于这一点,唐喆学倒是能替祈铭打包票:不至于,祈老师只是不太会照顾他人的情绪,至于咬文嚼字,他对谁都那样,厅长的错别字也照挑不误,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况且他不清楚你对这个案子的了解程度,仅仅是就事论事,换个角度想,他的话也不算苛刻,不管你对前屋主有多深的了解,总归得靠证据下定论。 声音飘散在冬日的寒风中,洪也眼睫微垂,默默地咀嚼着对方的话语。如果作为一个完全的旁观者,或者刚刚接触案件的侦查员,她确实不会对案件产生过于个人化的情绪。但这个地方已经成为压在她心上的一块石头了,发现骸骨存在的一瞬间,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到当年驻足于楼下的自己身边、拉着自己走进这间屋子。然而结果已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还那具可怜的骸骨一份真相。 第208章 燃烧点几近熄灭,思绪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洪也将烟头摁熄在粗糙的红砖之上,扬起头:我去跟祈老师道个歉。 唐喆学果断支招:没必要,待会撤的时候,你只要让他开车,他能念你一年的好。 洪也一秒警觉:不,刚路上骁哥说过,局里有三大恐怖事件林队的微笑,方局的保温杯,还有祈老师开的车。 其他两个唐喆学认可,但林冬的微笑有那么恐怖?能和祈铭开车相提并论? 紧赶慢赶,林冬在收尾工作结束前赶到了现场。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群众了,警戒带都不得不拉到了单元楼门口。这是一片都是七十年代落成的红砖楼,原住户却很少,几乎都是为了让孩子上学买学区房的,邻居彼此都不认识,基本没什么交往。好在事发房屋隔壁那户为警方提供线索的大妈在这住了大半辈子,多少了解一点前屋主的情况。她说前屋主名叫吴灿宇,现年三十八岁,曾就职于一家在业内很有名气的室内装修设计公司,一共结过三次婚,前俩都离了,后面那个越南媳妇好像也被他打跑了。 然而秧客麟那边在系统内没查到吴灿宇有第三段婚姻的信息,所以死者的身份暂不能确定。等林冬进现场转悠了一圈,听完目前掌握的信息后要求道:告诉英杰,尽快做颅骨复原,然后拿给邻居大妈辨认,对上了就在出入境系统里查。 已经跟他说了。唐喆学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关注他们所在的位置,低声道:刚祈老师和洪也差点干一仗。 为什么? 林冬侧目而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知道这俩肯定得闹矛盾,只是没想到能闹这么早。祈铭虽然情商感人,但起码对待女性还是足够尊重的。女孩子,就算是专业上犯点小错,祈铭也不至于像骂周禾张金钏高仁罗家楠那么不留情面。这一点他以前跟着痕检法医们一起出现场的时候就确认过了。 原原本本复述了事发经过,唐喆学看林冬端出强忍白眼的表情,琢磨着对方的心理活动和自己之前应该一致。正常人听到有人说这案子一定是xxx干的的时候,多少得问一句为什么,而祈铭上来就怼,只能说太不拿洪也当外人了。问题洪也不是祈铭的实习生啊,说句不应该但很贴切的比喻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事实上林冬并不介意祈铭骂自家孩子,哪有新人不挨骂的?另说虽然心里想的和唐喆学差不多,但还有另外一层考量:二吉,这案子,洪也投射了太多的自身情感,你盯着点她,别出问题。 知道,刚也跟骁哥说了,让他提点着点,新人嘛,难免情绪化。 林冬没接话,心说好意思说人家,你之前查那几个兔崽子的案子时候,情绪化成什么德行了? 这时罗家楠的电话追到了唐喆学的手机上,点开就是阴阳怪气:怎么着,二吉,我听说在一户民居里发现遗骸了?然后你们悬案都走完立案流程了?真速度哈,这效率,碾压全局啊。 你这划拉小道消息的效率也够碾压全局的。 唐喆学心里腹诽,嘴上含含糊糊的:啊,内什么,追旧案追出来的。 呸!甭跟我说那个,方局就是偏心眼!罗家楠无意抢案子,而是得表明一下态度,别以为他是软柿子,随便就能捏一把,诶,祈老师是不是过去了?你们组不是有自己的法医了么? 别提了,祈老师差点和我们组新来的法医干一仗。唐喆学转移话题的本事已然练到炉火纯青,添油加醋丝滑顺畅:给我们小姑娘都骂哭了。 一听祈铭和女的干仗,罗家楠立马被带跑偏了,完全忘了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咋的你们小姑娘把证据污染了? 遥记某次出现场的时候彭宁吐警戒带里了,被祈铭狠狠骂了一顿,以至于连着好几天看见师母都绕着走。 唐喆学表示:没,就发表了一下对嫌疑人的看法。 那不至于啊罗家楠把自己在现场挨祈铭骂的理由捋了一遍,想不出一小姑娘能有什么好被祈铭数落的,遂话锋一转:诶,别说,祈铭最近是挺爱闹脾气的,没事儿没事儿,你安慰安慰你们那小姑娘,我回头说说祈铭,让他给人家姑娘道个歉。 不用了,他俩现在没事了。 然而唐喆学真正想说的是就你还说说祈老师?不让祈老师连你劈头盖脸骂一顿都新鲜。 因着手机通话全程外放,罗家楠说的每一个字林冬都听得清清楚楚。等唐喆学挂断通讯,余光瞄到林冬勾起的嘴角,忽然想起洪也说的三大恐怖事件,再对比一下林冬现在的表情,莫名有点不寒而栗。 tbc 第119章 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通过邻居大妈对文英杰所做颅骨复原素描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就是吴灿宇的越南老婆。出入境系统里也查到了,根据护照信息,死者是一位叫琳的越南籍女子, 入境签为旅游, 然而早已过期。两个人没领结婚证,但有了孩子,可能是因此导致孩子上不了户口。这并不少见, 有些东南亚女性被以结婚之名带入境内,但并没有真正的领取过结婚证,如果一方反悔, 至少不会产生财产纠纷。 按照邻居大妈的描述,吴灿宇和琳的孩子也就一岁多点, 许是语言不通的缘故, 平时很少见琳带孩子出门,她与琳之间有限的几次接触,吴灿宇都在旁边看着,根本说不上话。 第209章 认颅骨复原图时, 大妈说:小吴一开始不承认这是他老婆, 只说是雇来的外籍保姆,教孩子说英语的,可现在谁不知道能从东南亚买媳妇啊, 可怜的丫头,还这么年轻。 然后唐喆学又和岳林走访了接警家暴的派出所, 那边说,没大妈说的那么夸张, 就出了一次警,事主不承认家暴, 只说夫妻吵架,摔了点东西。当时他们看女子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又确认了孩子的情况,最后调解了事。 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死者生前头部遭受过钝器打击,左侧颞部骨折,属闭合性颅脑损伤。根据颅内残留痕迹,推断死者头部受到打击后出血形成脑疝,未能及时抢救导致多系统器官衰竭而死亡,死亡时间约半年。另外能确认的是,封入瓷砖时,琳已死亡。遗骸的上臂、指、踝等有骨折痕迹,为尸僵产生后便于放入那狭小空间而施加外力所导致。以上种种,很像是家暴打晕老婆,等再查看时发现人已经死了、藏尸躲避刑罚的行为。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吴灿宇的嫌疑最大,这和洪也之前的判断相符。经查,吴灿宇大学期间出国留学,回来后没多久确诊了精神分裂症。二十八岁结婚,三十岁离婚,与第一任妻子育有一子,儿子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死因为奶液呛入窒息。三十一岁再婚,三十三岁又离了。第二次婚姻生了个女儿,就是洪也出120现场那个。 出事后吴灿宇给的解释是,因为自己工作太忙太累导致旧病复发精神恍惚,一整个礼拜都睡在单位,忘记通知保姆来接孩子了。如果他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最次也得判个遗弃罪,可他有,最后检察院做出了不予起诉的决定。目前他还带着个一岁多的幼童,即便暂时不能确认死者死于他之手,也得确保孩子的安全。 然而吴灿宇就像消失了一样,查身份证使用轨迹,最近一次还是半年前过户房子的时候,手机号银行卡没动静,名下无备案车辆。卖房的三百五十万早就被他取出来了,现在他名下所有能查到的账户都空空如也。其父已于多年前病故,母亲在他念高中时就已离异,早早嫁去外地,和父子俩多年不曾有过往来。 唐喆学电话联系吴灿宇母亲的时候,倒是问出点东西:吴父有家暴史,吴母当初就是忍受不了才选择离婚远走他乡,而自己这个儿子,老实说,她怕他。 以前他爸打我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从不会帮我。吴母的抽噎声在电话里格外清晰,触及内心的伤痛,她无法不悲伤,警官,你知道么,我挨完打,他还骂我活该他什么都信他爸的,他爸说我外面有人,他就认定了我外面有人,我再婚后给他打电话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他对我说早就知道你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了,我才不会跟着你这样的贱女人一起生活 开案情讨论会时,听完唐喆学转述的通话内容,林冬皱眉道:看来吴灿宇从他父亲身上学到的,和女人相处的方式只有暴力控制和言语侮辱,二吉,你尽快带岳林走访下他的前妻们。 林队,还是我带洪也去吧,询问女证人,有女警在,方便说话。 秦骁主动请缨。这两天洪也加班加点追查吴灿宇的背景信息,他都看在眼里,深知徒弟的执着。那天在现场听洪也跟祈铭呛呛,他事后也按照唐喆学的交代提点过洪也了,不过事实证明洪也考虑的方向没错。站在他的角度来说,洪也在现场发表主观性意见万不至于被批评,惯性思维,妻子死了,第一个怀疑丈夫,反之亦然。当然从另一角度讲,像祈铭那样开车都得算个三角函数的主,碰到专业问题说话有多不近人情倒也能理解。 诶对了,罗家楠是不是欠祈铭钱啊?就那吓死人不偿命的技术,还说给车开就给车开? 好,那就骁哥带洪也,二吉,你带岳林去走访吴灿宇的前同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落脚地,兰兰,你跟我去精神病院调吴灿宇的病历。 说完林冬又想起什么,看了眼表,抬脸冲文英杰眯眼一笑:英杰,司法局那个会,你帮我去开? 文英杰当即抗议:林队,我身体不好,您还是让我出去跑外勤吧,坐会议室里憋着,我怕我缺氧窒息。 这理由,但凡智商过七十都能听笑了。结果自然是文英杰抗议无效,被林冬拖上车送去司法局替领导出席会议。送完文英杰,林冬调转车头奔精神病院。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查向日葵案之时,和记忆中变化不大,只是门口的绿化带不见了,被拓宽成了车道。外面是熙熙攘攘的正常人的世界,而这里的缓慢悠闲,却像是一处避世的港湾。 停好车往住院部大楼走时,他在一众晒太阳的病号服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王雪冰,荣森的母亲。老太太还是那么的单薄,不过面色还算红润,花白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她捧着本厚厚的书,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静心阅读。 上一次见面正赶上王雪冰发病,将林冬错认成了自己的丈夫,还抓伤了他。目前看着不处于发病期,否则医生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外面待着。王雪冰得的是青春型精神分裂症,也就是俗称的花痴病,发病时会产生幻觉,妄想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有可能脱光了裸/奔。荣森入狱之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见见母亲,后来是唐喆学带她来的,没让她进病房,只透过门上的窗玻璃看了看。 第210章 那天从医院回看守所的路上,荣森告诉唐喆学,打从父亲自杀后母亲就病了,一开始只是认错同事和街坊邻里中的男性,后来发展到跑大街上去拉扯陌生男人。遇上正人君子还好说,人家会帮忙报警送回家中,可遇上那种有便宜不占的王八蛋,简直是灾难。王雪冰容貌姣好,彼时的她也才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即便疯了也尚有几分风韵。还在念初中的时候,荣森就经历过不止一次把陌生男人从赤条条的母亲身上拖下来的情况,更挨过那些男人的打骂,什么老婊/子小婊/子的,被打断好事、便宜没占够的男人恼羞成怒,言语极尽侮辱之能。 她曾跪下哭着求妈妈别再往外跑了,可王雪冰不犯病的时候还知道抱着女儿一起哭,等犯起病来却依然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花痴行径。可怜荣森小小年纪,便得带着母亲去医院打不知道从哪个男人那怀上的孩子,甚至治不知道被谁传染的x病。可她尚未成年,妈妈做手术医生要求监护人签字,她就只能去求妈妈原单位的领导出面,受尽白眼和讥讽,甚至有人说,如今她们母女的下场都是因为她父亲造孽所带来的报应。 也就是从那时起,荣森彻底对自己的女性身份产生了厌恶感,下定决心成年后去除所有女性特征。她在接受了乳x切除和子宫摘除手术之后,又接受了声带手术,让嗓音尽可能听起来低沉一些,还改掉了原本具有女性特色的名字,使自己从里到外变成他。可生理上的改变并不能让心理也彻底改变,归根结底她还是个女孩子,遇到喜欢的男孩子依然会心动。而她唯一能为自己这份注定无果的爱情付出的,唯有捐献骨髓,救文英杰一命。 怀揣着对这对母女的一丝同情,林冬带着何兰走到王雪冰身边,轻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们是您女儿的同事,她最近来不了,今天我们正好路过,她拜托我们来看看您。 王雪冰扬起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俊男靓女。显然她已经不记得林冬了,慈祥而笑:麻烦你们了,谢谢,诶对了,那个姓秧的小伙子呢?好久没见过他了。 林冬早就知道秧客麟一直在照顾王雪冰,并不意外:他最近也忙,过几天忙完就会来了。 那麻烦你转告他,不用带饭了,这的伙食还不错。说着,老太太的语气突然俏皮起来:其实是他做的饭有点难吃,我不好意思说,你们可千万别告诉他啊。 林冬抿嘴而笑,继而承诺对方绝不外传。嘘寒问暖了一番,他礼貌告辞,等进了住院部大楼,听何兰在身后小声嘀咕:没想到秧子还会做饭呐,我看他一天三顿都在食堂解决。 伺候未来的丈母娘,有什么不会的,不会就学呗。林冬默默吐槽。看看唐喆学,以前会什么啊,顶天做出盘黄瓜炒火腿肠。现在?林阳来家里吃饭,大金毛都能整出个四菜一汤来。 tbc 第120章 第 120 章 第一百二十章 调取完吴灿宇的病历, 林冬先迅速过了一遍。后面再想找当时负责吴灿宇的陈医生做进一步询问,却被院方告知,陈医生已于年初调去外省支援当地新建的医院。好在给了联系方式, 打通电话后那边说正在看诊, 约好午休时间再联系。 等回到停车场,林冬发现车开不出来了被一横停的奔驰suv堵了车头。这地方停车老大难,到高峰期车位是一位难求, 如果是有点什么急事,临时停一下倒也无可厚非。然而林冬转遍了整辆suv都没瞧见车主留个挪车号码,等了一刻钟也不见有人来开车, 原本平和的神情稍显不耐,回手给秧客麟发去车牌号, 查出了车主的联系方式。 打电话给车主, 对方说今天车借朋友了,不是自己开的,然后给了林冬司机的手机号。鉴于车主好声好气的配合度,林冬只得压着脾气拨通司机的号码, 谁知那边拖拖拉拉不肯下来, 说是来看病号的,让他等会。到目前为止,林冬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语气也随之严厉了几许,要求对方立刻下来挪车, 否则就喊交警来拖车了。 没想到那边极其不讲理,还嚣张道:拖车?你知道那车多钱一辆么?原厂漆!刮了碰了, 你赔的起么!? 你违章停车,交警来了就是扣三分罚二百!别说这号借车抖威风的主, 就是千万级豪车的车主,林冬也不惯着,给你五分钟,不出现,我立马报警! 扣分罚款还是有震慑力的,五分钟不到,司机现身。三十来岁一男的,个头比林冬高点,横着得比唐喆学宽。穿得挺人模狗样,夹着个gucci的手包,腕上戴块劳力士不知真假。 他一看林冬被堵的那辆八手雪佛兰,原本紧绷的神情顿时盈满鄙夷。虽然看出那嫌贫爱富的态度,但林冬没跟他计较,只催促对方尽快挪车。开雪佛兰是因为要送文英杰去司法局开会,不然带何兰出门一般都开霸天虎。有的人即是如此,看人开好车,点头哈腰,看人开破车,鼻孔朝天。尽管老祖宗说过,不要以貌取人,但总有那不开眼的往枪口上撞。 等奔驰车不情不愿地挪开位置,林冬坐回驾驶座,发动汽车缓缓驶出停车位。没想到刚开了半个车身的位置,右侧静止状态的奔驰突然猛地向后一倒又及时刹住,分秒间的惊变吓得副驾上的何兰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嗓子林队小心!。 第211章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林冬的火气被陡然搓起,一把拉紧手刹,甩何兰一句拿手机录像后推门下车。他摔车门的动静听得何兰心脏又忽悠了一瞬,边开手机录像模式边嘀咕林队您悠着点,贾处给的破车可经不起您这么撒气啊! 那边奔驰司机阴谋得逞,正得意着,却听车窗玻璃被哐哐擂响。降下车窗,他满脸不耐烦的:干嘛啊你?我都给你让开了,还不滚蛋? 林冬厉喝:下来! 男人磨磨蹭蹭推门下车,一脸你能拿我怎么着?的不忿,没成想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居然唰的甩出了警官证 你刚才突然倒车急刹故意制造危险,妨碍其他司机正常行驶,按照《交通安全法》规定属于违反交通信号行为,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则涉嫌寻衅滋事,我现在要依法对你进行处理! ???????? 没想到撞上个硬茬子。男人愕然瞪眼,反应了两秒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但转念一想,警察怎么可能开那么破一雪佛兰?当即脖子一梗,冲林冬犯起了浑:你说你是警察我就得信啊?你警号多少!?诈骗都诈到精神病院来了!刚从病区里放出来的是不是? 林冬眉头一压,继而欺身上前,刻意缩短彼此间的距离:你再说一遍? 你丫神经病吧!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男人压根不惧对方制造的压迫感,并在安全半径被侵犯时本能抬手推拒,我告诉你,今儿哎哎哎哎 林冬一别胳膊就给这孙子压跪下了,同时嘴角一勾:袭警是吧?那就拘留所里待几天醒醒脑子去! 一旁举着手机拍视频证据的何兰都看愣了以前听别人说别惹林冬,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她还觉着人家妖魔化自家老大,现在?死不死的暂且不论,不要钱的白菜豆腐真能管够。 接到报警,辖区派出所同僚迅速赶往现场,到跟前一听来龙去脉,表情明显阴晴圆缺了一阵,末了也只能暗叹开奔驰这孙子惹错了人林冬可是在系统内赫赫有名的人精,自己人都得绕着走那号,惹他?祖坟被雷劈了吧。 去派出所做笔录、提交视频证据,让何兰意外的是,林冬没揪着袭警这茬追究奔驰司机的责任,只要求辖区同僚对其之前的种种行为进行批评教育。他无意送对方去蹲号子,吓唬一顿得了,说到底这种人就是缺练,早晚得吃回教训。在停车场里突然倒车吓人还勉强能批评教育一番,真搁马路上突然急刹引发后车连环追尾,那就不是批评教育了事了。想必经过今天这一出,那孙子总归能长点记性,以后出门在外也能学会低头做人。 处理完突发事件,林冬一看快到午饭点了,想着和陈医生的约定,决定回局里吃食堂,方便进行电话询问。上了车,何兰看自家老大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小声嘀咕着:您就是好说话,这要搁罗副队,高低得送他进去吃几天白菜豆腐。 伴着发动机哮喘般的动静,林冬无所谓道:他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只不过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人罢了,教训一顿即可。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我可不是怕得罪他。 那是,您哪有怕的?何兰抿嘴一笑,对了,您刚那招,呃,叠手别肩?好快啊,我都没看清您的动作他就跪那了,可平时也不见您怎么练。 让你看清动作,跪下怕不是我了林冬默默吐槽,面上云淡风轻的:事实上我在家没事就拿你唐副队练手玩。 真的假的?何兰诧异瞪眼两口子跟家练擒拿格斗?这是情趣? tbc 第121章 第 121 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为等陈医生的电话, 林冬让秧客麟去食堂吃完饭给自己带一份回来,搁办公室吃。以前他一个人在地下二层办公的时候,几乎不怎么在食堂吃饭, 有时候甚至一天一天的不吃饭, 即便是吃也得打完窝办公室里吃。他对旁人的视线异常敏感,那时身上压着太多东西,走哪都会引来窃窃私语, 在公共场合总能感觉到被人盯着看,像是衣服被扒光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后面唐喆学来了, 他的身前便多了道保护障,高大的身躯替他阻隔了许多带刺的视线, 厚实的肩膀成为坚实的依靠。说实话, 并不容易,跟在他身边,唐喆学同样会遭人非议,出去办案更要忍受同僚的冷嘲热讽甚至白眼。一天两天, 行, 一直坚持,换个人可能早就忍受不了告辞走人了。可唐喆学不但坚持了下来还对他投以百分百的信任,无论前路如何崎岖坎坷, 依旧不离不弃。 突然有点想念对方,趁办公室里没人的空当, 林冬发消息给唐喆学,公事公办的口吻【上午走访的成果如何?】 那边立刻把电话回了过来, 听动静是在吃东西:组长,你吃饭了没? 还没, 等秧子从食堂给我带。 你回办公室了? 恩,上午只拿到了病历,主治医生去外地了,我在等他电话。 周围人头攒动,唐喆学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聊案情,顺势道:那等我下午回去再跟你汇报,不占你线路了。 诶,等一下,林冬促声打断对方挂电话的意图,你吃什么呢? 第212章 这一听就是想腻味会儿的节奏,唐喆学咽下满嘴的东西,笑道:就设计公司楼下的快餐店套餐,刚岳林想让我请他吃泰式料理,被我削了一顿。 替我也削一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收到。 等唐喆学执行完领导指示,电话那头传来岳林的哀嚎我干嘛了我一天挨两顿削?。伴着那夸张的动静,唐喆学轻声叮嘱:一会饭来了赶紧吃,别光顾着工作,你本来就有胆结石,回头发作起来又疼得要死要活。 恩,知道呃,陈医生打电话过来了,先挂了。 腻歪几句的工夫都不给,林冬无奈切线。过去那些年的长期空腹状态和不规律饮食导致他患上了胆结石,之前体检的时候就查出来了。然而不痛不痒他就没管,反正单位里有胆结石的一抓一大把,也没看有几个把胆切了。直到某天吃完晚饭突发背部剧烈疼痛,疼到不能动,连呼吸都很困难。一开始以为是心脏出了问题,给唐喆学吓的,扛起他就奔了医院,到医院一查,确诊是胆结石发作引起的心区反射痛。 b超显示结石有七毫米,很尴尬的数值。大了掉不出来,小了有可能自己排出,而这个大小一旦卡胆管就堵死了。医生建议尽早摘了,微创手术就行,可听说至少得住院一周,林冬立马决定就让结石踏实搁那待着吧,再养养,养大了不就不卡了么。遇到这种事就不得不承认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了,年轻时怎么造都行,然而造来造去,承担后果的还得是自己。 不熬夜,按点吃饭,戒烟戒酒,多喝白开水,适当的运动,但凡能遵守以上超过两点,哪怕延迟退休,活到领退休金的年龄应该不成问题。 虽然时隔多年,但陈医生对吴灿宇依旧记忆深刻,因着对方有着很高的智商。他曾亲眼见识过,吴灿宇在几秒内计算出诊疗室墙面所贴的马赛克瓷砖数量,对比装修记录完全正确。迄今为止,尚未发现高智商与精神类疾病发病率之间存在明确的线性关系,但数据显示高智商人群患精神分裂症的比例高于普通智商人群,考虑与脑细胞的活跃度有关。俗话说的傻人有傻福确有一定的道理,想越多越容易让自己陷入精神困境。 根据病历上的记录,吴灿宇被确诊为偏执型精神分裂,入院时有明显的幻听、幻视以及被害妄想症状。陈医生说,是因为吴灿宇留学期间交往的女友劈腿,给他造成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导致。因是急性起病且治疗及时,吴灿宇恢复得还不错,只住了一个月就出院了,后面也按时复诊,并且没有过再次发病的情况出现。 听到陈医生说吴灿宇没有再次发病,林冬顿时对其女儿死时的情况产生了怀疑。当时吴灿宇是接受了法医精神病学鉴定的,不然检察院不会放过他。而当林冬问及吴灿宇是否能伪装发病骗过精神病学鉴定的时候,陈医生迟疑了一阵,说:以目前的诊断标准和技术来说,如果是完全没有精神障碍的人试图伪装蒙混过关,可能性几乎为零,但确诊过的患者,老实讲,我不敢打包票,因为他们太清楚诊断规则了,而且确诊患者的脑电波会有实质改变,也增加了确定他们到底是发病还是伪装的难度。 其实这才是林冬最关心的问题。以目前的技术手段来说,找到吴灿宇并不难,难的是他会不会再一次因为精神病学鉴定而逃脱刑罚。家暴妻子、遗弃年幼的女儿致其死亡,他均没受到任何惩罚,这一次若再让他逃脱,日后还有可能再出悲剧。 当然在此之前还要找到能钉死吴灿宇的铁证,光怀疑还不够,物证也得跟上。所幸刚挂了陈医生的电话,林冬饭盒盖还没打开就收到了来自杜海威的好消息在某块瓷砖背面发现了一个沾有水泥的指纹印,经对比,和吴灿宇更换二代身份证时录入系统内的指纹一致。 重点在于,水泥指纹只能是封瓷砖时沾上去的,这下算坐实了吴灿宇的嫌疑人身份。 诶,你还没吃午饭啊? 用pad展示完最新发现的证据,杜海威才注意到林冬桌上的乐扣饭盒,关切道:你赶紧吃饭。 然而刚才光顾着打电话,眼下菜都凉了,秧客麟给打的红烧排骨上结起泛白的油脂,看得林冬胃口全无。杜海威好心说拿上去用微波炉给打一下,被林冬果断拒绝鬼知道你们办公室那微波炉都打过什么玩意。 除了微波炉以外,像什么烤箱啊,搅拌机啊,冰箱啊,锅碗瓢勺刀叉子筷子之类的餐具,但凡进过法医室和鉴定科的,都不能用! tbc 第122章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唐喆学和岳林走访一上午, 虽然没问出吴灿宇可能得落脚点,但收获了一条能进一步钉死他的线索。和他同组一个负责管施工的同事说,大约半年前, 也就是吴灿宇辞职前夕, 某天突然打电话给他,让他找个包工头帮忙送一些水泥、瓷砖还有隔音棉去家里,说是卫生间下水管漏了, 得敲开瓷砖重新修补。当时他问了一嘴,用不用派俩人帮忙去弄,吴灿宇说不用, 只需要把东西送到家里就行。看过现场的拍摄照片,他确认, 藏匿死者遗骸的管道外贴瓷砖就是自己派人送过去的那批, 并提供了吴灿宇微信转转账材料费和搬运费证据。 他对吴灿宇的评价是:吴工这人吧,特别聪明,算材料算的贼准,说是他爸爸就是干这行的, 他算子承父业, 手还巧,什么活儿看过一遍就能上手,听说他精神方面有点问题, 我是一点看不出来,他为人特别和善, 人品更没得说,从不拿材料商的回扣, 老板挺倚重他的,他要辞职, 老板就承诺给他股份,可他不要,说老婆要离婚孩子没人管,他得回家照顾孩子,绝不能让之前的悲剧再次发生了。 第213章 之前的悲剧指的便是吴灿宇那个死在家里的女儿。这事儿搁外人听,就是个离异独自带娃的单亲爸爸,在感情、家庭、工作多重压力下精神疾病复发,导致女儿疏于照顾死亡的悲惨故事。大家都很同情他,没人怀疑他是故意遗弃。然而以唐喆学的经验来看,这只是家暴男在外面给自己立的人设而已,当离婚失去了家暴对象之后,多数家暴男会将怒气转而发泄到孩子身上,尸体上的伤痕便有可能因此产生。只是幼童磕碰摔倒乃是常事,在没有明确的殴打证据前提下,法医也不能确定孩子身上的伤痕到底是被打的还是生前顽皮所致。 临近下班点,秦骁和洪也回来了,带回的消息是,吴灿宇那俩前妻离婚后均没有联系过他,甚至不愿提起这个男人。第一任妻子是因孩子呛奶死亡后被他狠揍了一顿,果断离婚。第二任妻子是怀孕的时候就挨过打,生完孩子哺乳期一过,也逃离了这个外表儒雅内里凶狠的丈夫。谈及死去的女儿,她控诉道:那混蛋不让我看孩子,还说,我敢接近他的女儿,就连我们母女俩一起打死!他根本就不是娶老婆,只是找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然而秦骁却另有看法:我问她,结婚时吴灿宇给了她多少钱,她就不说话了,后来吞吞吐吐地说,给了三十万,我问她以前在哪工作,她说在夜/总/会干收银,其实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坐过台的小姐,不过没当面挑破,包括吴灿宇第一个老婆也是,她们跟吴灿宇之间,说白了是受法律保护的钱色交易。 林冬相信秦骁的判断,这老哥眼够毒。这也从侧面证实了琳是吴灿宇买来的老婆。多年前二三十万还能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现如今这价码已经不太拿得出手了,但去东南亚的某些穷地方依然可以挑挑拣拣。买来的老婆里,真心过日子的,有,拿了钱就跑的,不在少数。看起来琳应该是愿意跟吴灿宇过日子的,可她不知道的是,这男人下手能有多狠。前两任妻子都说,吴灿宇打人的招数非常阴毒,一般是用毛巾裹上肥皂或者其他硬物,抡圆了抽,搁外人看就像是不留神磕碰出来的痕迹。 目前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提讯吴灿宇了,剩下的就是找到他。因着近半年内吴灿宇没有乘坐交通工具的记录,所以林冬预设他还留在本地,并且带着名一岁多的男童。找大人不好找,那就找小孩子。一岁多的孩子,三天两头生病乃是常事,而且吴灿宇的儿子连户口都没上,那防疫针肯定也没打,更容易感染各种传染性疾病,去医院找肯定能找着。不过那么多家医院他们这几个人跑不过来,还得发协查给各辖区派出所帮忙。 等了两天消息,新港分局田桥派出所报上来条线索辖区内新开的一家儿童医院有过名为吴灿宇之子的男童就诊记录,病因为幼儿手足口,时间就在上个月。然而信息留的都是假的,电话打不通地址也查不到,缴费记录也都是现金。林冬和唐喆学上午都安排了考试,于是派秦骁和洪也过去调监控,岳林也跟着一起。 到医院保卫科调取完监控,有意外发现跟吴灿宇一起带孩子来看病的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米六左右的个头,体型偏瘦,上穿黑色羽绒服,下穿白色休闲裤,背着个双肩背,她陆续从里面掏出来过奶瓶尿不湿毛巾等物。一开始以为是保姆,不过细看两人之间的肢体动作,又过分亲昵了一些。 新女友?岳林疑惑发言。 有可能,也许他卖房后一直住在这女的家里。 洪也表示认同,转头看向凝神思考的秦骁:骁哥,您觉着呢? 秦骁的感觉和他俩差不多,看监控里二人的互动就像一对带孩子来看病的夫妻。又注意到这女的还一直比划着什么,他盯着看了一会,恍然道:这女的是个聋哑人,她在打手语,看,她比划的意思是你在这等,我去买水。 洪也闻言不禁头皮发涨,怒气值蹭蹭往上飙这孙子,开始向残疾人下手了? 岳林在意的则是:骁哥您还懂手语啊? 啊,之前追逃过一个聋哑人盗窃团伙的主犯,现审现学。秦骁云淡风轻地彰显才华,和林冬的日常低调有异曲同工之处,你们知道么,电视里看到的叫普通话手语,但真正在聋哑人人群中广泛使用的是自然手语,相当于各地有各地的口音,我审那个主犯的时候,问他问题,他打手语回答,结果厅里给配的手语翻译居然在旁边干瞪眼,看不懂,没辙,我只能去找聋哑学校的老师来请教,再自己一点点摸索,嗨,多学点没坏处,技不压身嘛。 哇,哥,你可真牛。岳林的马屁拍得发自内心难怪性格那么个色还能在省厅立足,果真是个人才,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爱上你了。 说完感觉旁边射来道死亡视线,他反应过味来立马噤声忘了忘了忘了,洪也是谭篎的闺蜜,这小报告一打,保不齐我又得恢复单身。 正当秦骁他们忙着追查吴灿宇的下落之时,唐喆学接到了林阳的电话,说桑杰拜托自己约他私下里见一面,请他吃饭。这是要来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话?唐喆学本就被全警考折磨得近乎积水的脑瓜子顿时又大了一圈。拒绝,不好撅大舅哥的面子,答应,自己的面子说不过去。 犹豫间又听林阳说:不愿意就不勉强,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中间人,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第214章 不是大哥您话都撂这了,我要还就坡下驴,我是不是傻? 唐喆学默默吐槽。就算不考虑林阳的感受,他也不能让桑杰轻看了自己谁怕谁啊?不就是吃顿饭么,还能当我面开一箱子椰子全让我喝了是怎么着?遂清了清嗓子,故作无所谓状:我这几天忙,时间不太好确定,要不这样,等我手头的案子结了,我给他打电话约。 他明天就走了。 真哒?那太好了,他走你也得走,对吧?唐喆学内心欢呼雀跃了一瞬,面上还得假装为难:可我刚收着消息,追到嫌疑人行踪了,得去排查走访。 那就不勉强了,我跟他说。 那边干脆地挂断,并不给唐喆学留再解释的机会。然而唐喆学感觉林阳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不怎么好,不禁心里敲起小鼓。正当他对着手机琢磨是不是给大舅哥把电话回过去、勉为其难答应下来时,却看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林冬探头进来:跑这躲着干嘛?谁的电话? 你哥,唐喆学肩膀微垮,跟我说桑杰要请我吃饭,我哪有功夫? 一听哥哥都介入了,林冬立刻以领导的身份表示:你去呗,吴灿宇那边有我跟骁哥他们盯。 看吧,人家哥俩才是一条心呢唐喆学一脸的无可奈何刀山火海在前,不说捞我一把还楞把我往前推。 林冬无意推唐喆学上刀山下火海,而是凭着多年与人勾心斗角的经验出发,考虑桑杰会请对方吃饭肯定是有一席推心置腹的话要讲。比较现实的一个情况是,虽然在林静雯那样高情商母亲的教导下,唐喆学性格开朗责任心强,但由于父亲去世较早,缺乏年长男性言传身教的生活经验与智慧,所以偶尔还是会有不成熟的想法和举动,以至于魄力不足。而桑杰是个有丰富人生经历兼大智慧的长辈,这样的人,无论是否能成为父亲的角色,听其一番话总归能有收获。 话说回来,有时候他真觉着自己不是在搞对象而是养了个儿子,倾力培养,软硬兼施,光自己教,不够,还得找课外辅导,一门心思奔着白衬衫栽培。他偶尔也会反省是不是太鸡娃了,可看看被祈铭惯得不成人样的罗家楠,又咬咬牙,默叹一声我没那上亿的家底替他平事儿,转头继续鸡。 tbc 第123章 第 123 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和桑杰约定的时间为七点, 唐喆学踩点赴约。其实怕堵车,他出来的挺早,到地方也才六点二十, 但不想让对方觉着自己太上赶着, 遂躲去隔壁的咖啡店里生生耗了四十分钟。以前他没这么多小心思,貌似是和林冬相处久了,揣摩、掌控人心的功夫突飞猛进, 回首看去,竟是活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嗨,成长的代价吧。 约的地方是间私人会所, 地处商业街却是闹中取静,占据中心商厦六层一半的位置, 没定位根本找不到。这让唐喆学不免好奇, 桑杰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在百度地图上搜不出来、甚至他一本地警察都不知道的地界。估计是林阳推荐的?这几年林阳没事就溜达回来一趟,不管目的为何,反正没见对方有闲着的时候,不是这窜就是那跑, 对城市道路名称比他都熟悉, 开车几乎不用导航。 进包间看只有桑杰一个人在,唐喆学八十度的焦虑感下降到了六十度。对方还是那天跟着毛子时的装束,看起来刚下班的样子。事实正是如此, 桑杰的工作时间是朝八晚六,守时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加班看心情,不乐意, 给再多钱也不加。他是站在包间里等唐喆学的,人到了才坐下, 显得很有礼数。 没等唐喆学撂稳屁股,桑杰听似随意的:这里的包间不是按时间收费,你以后约朋友来,早到了可以提前进。 我特么都躲咖啡店柜台后头那坐着去了,他怎么看见我的?唐喆学内心敲起小鼓。不过转念一想,这是林阳的大师兄,视线带拐弯不算灵异事件。实话实说,桑杰完全不需要像林阳那样,借徒手开椰子展现实力,他只是静静的坐着,那一身被刀枪子弹鲜血洗礼过的强大气场足以说明一切。 人生就像一本书,有的人寥寥几句,随便翻翻即见封底,可有的人却是从发行之日起的杂志合订本,内容丰富到眼花缭乱。桑杰的表情与动作都很随意,从容到唐喆学以为对方不是要和自己谈林静雯的事情。 他还真想对了,桑杰就没打算和他聊林静雯,而是聊自己。叫来服务员点了两份商务套餐,桑杰示意服务员把酒水单递给唐喆学:喝什么? 我开车来的。唐喆学婉拒。实际上他打车来的,车给林冬开走了,主要是不想被桑杰灌酒酒后容易失言。 那来两杯椰子水。 桑杰说完看唐喆学的眼神空洞了一瞬,问:你不喝椰子水?那是健身人士必备饮品,我看你这身材应该是经常健身。 唐喆学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喝腻了,戒了。 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桑杰交代服务员:那就上两杯矿泉水吧。 好,二位请稍等。服务员笑着收回酒水单,转身翻出个白眼来我们这消费连杯酒都不点,吃的起吃不起啊? 待到包间门合拢,桑杰将手边的一摞资料拿起递向唐喆学:这是我本人的履历,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我实话实说,十八岁以前的是假的,后面的都是真实经历,我生于战区,出生即被抛弃,不知父母是谁,一位支援战区的嬷嬷好心救了我还把我送进了孤儿院,十岁得了肺结核,孤儿院的人怕传染给其他孩子,又把我扔出来,师父捡到我,给我出钱打盘尼西林,教我如何成为真正的男人,但我没有受过良好的品德教育,我从小接触的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自私自利是我的生存之道,能活到今天,绝非好人有好报。 第215章 一番话坦诚得唐喆学无言以对,甚至连表情都不知道该如何配合,只能闷头翻资料。没见过这样的人,上来就承认自己自私自利,丝毫不在乎给交谈对象留下坏印象,比祈铭还能把天儿奔死了聊。 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得他震惊到头皮发紧。近四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桑杰的足迹遍布全球,光国家元首级的雇主都有不下百位,还有皇室成员和顶级富豪,以及各行各业的大佬,有些名字他只在网上见过。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军阀首脑和国际通缉犯,甚至于某些大毒枭,都曾在其雇主之列。 估摸着以唐喆学的警察身份看到某些人名后会出现不适感,桑杰平和道:我是职业保镖,挑雇主不看人品只看实力,如果你一定要用普世道德观来衡量我的职业素养,那么接下来我一句话都不会说,吃完就走。 唐喆学权衡了下措辞,合上资料,皱眉迎上桑杰的视线:我欣赏您的坦诚,但说实话,我不太能苟同您的行事原则,我是抓罪犯的,像您这样的人越多,给我们造成的危险以及困难也就越大。 桑杰居然笑了:这真是我听过的最贴心的褒奖。 我夸你呐?唐喆学自己先尬出一身鸡皮疙瘩。他现在无比想面对面问问林阳桑杰他们那个什么什么鬼师父,到底怎么教的徒弟,一个两个都特么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着?这都不是自信心爆棚所能形容的了,简直是自大狂! 我妈到底看上这家伙哪点了啊!? 正是内心抓狂之际,服务员敲门进屋,上菜。头菜是海胆黄凉拌甘蔗苗,分餐制,一人一小碗,也就一筷子的份量,尝完再想吃第二口都没有的节奏。桑杰吃东西基本不用筷子,通常是勺和叉,之前在家里吃饭时唐喆学就发现了这一点,一开始以为对方不会使,后来发现人家居然用左手拿筷子,左右手都足够灵活。 然后是热菜,除了份量小,搭配也奇奇怪怪。什么酱爆小青龙麻婆豆腐,酸笋烧汁银鳕鱼、腐皮帝王蟹腿、海参腊肠煲、和牛蛋挞主打一个拍照好看但吃起来怀疑人生、一顿饭吃完又感觉啥都没吃的节奏。 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桑杰的评价:这家味道真不错,没想到我师弟对吃还挺有品味。 林阳觉着这些东西好吃?唐喆学忽然有点失落。想想大舅哥去家里吃饭,也夸过他做的萝卜干摊鸡蛋、韭菜爆海肠、辣椒炒肉好吃来着,如果真觉着这些好吃,那夸他的都是违心之语? 不过提起大舅哥,他又想起林冬说的,这俩一个保护毛子一个要抓毛子的事情,按耐不住好奇心,稍事打探:林大哥说您明天就走了,他也和您一起? 恩,离开这里,他就好下手了。桑杰丝毫不在意表明立场,话说得斩钉截铁:只要他敢动手,我就干他。 所以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唐喆学深感不理解。有点心疼大舅哥,好歹人家帮你桑杰约追求对象的儿子一起吃饭了,那还说干人家就干人家,有没有点知恩图报的心啊! 桑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是空运的天山矿泉水,妈的一股子次/氯/酸/味不禁皱了下眉,又无所谓道:我俩一直这样打来打去的,互相拆台拆了几十年了。 那胜负如何?唐喆学本能发问,问完感觉对方表情一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问的太顺嘴了。 丢人的事儿他才不会跟别人说呢。桑杰答非所问,却又像给了答案,回头你让他给你讲讲,在扎菲那次,水牢的滋味好受不好受。 大舅哥的黑历史,唐喆学当然有兴趣知道,可椰子水都戒了,好意思问人家怎么失手的么? tbc 第124章 第 124 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唐喆学和准后爹的一顿饭吃得是否愉快, 林冬暂时无暇关心,眼下工作更重要。通过监控视频截图,秧客麟已查实和吴灿宇一起带孩子去医院看病的女子身份戚娟娟, 现年三十四岁, 听障人士,本市人,在某机关直属幼儿园当保育员。其父母也都是听障人士, 所以她的听力障碍大概率是遗传的。 戚娟娟住在单位提供的单身宿舍,经过对周边邻居的走访,确认了吴灿宇也居住在其中。只是现在两个人都不在家, 可能是带孩子一起出去遛弯或者吃饭了。林冬决定带洪也和岳林蹲守,计划在吴灿宇进门之前将其拘捕, 有孩子有女人, 同时吴灿宇又是挂了号的精神病患者,抓捕时一定要避免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 念及秦骁的身体状况,林冬本来不打算拖着他一起蹲守,可听岳林说秦骁懂手语, 默默咽下让人家先走那茬。知人善用嘛, 总比到时候几个人围着个听障人士瞎比划强。又让秦骁趁着蹲守的工夫教了大家几句手语,至少能比划出个我们是警察。警察干久了都得是杂家,什么都知道点, 不要求精,必要的时候能顶上就行。 扳直了手指头往后拉!你那样是骂人呢! 就为一句手语, 岳林被秦骁好一顿吼。区别对待嘛岳林窝霸天虎后座上委屈巴巴刚秦骁教林冬和洪也的时候温声细气,到他这成电视里的教导主任了!没辙, 谁让他一不是领导二不是女的,就一底层雄性, 人家凭哪点对他好声好气?该说不说,自打洪也来了,秦骁是笑模样多了话也多了,什么性格个色,根本就是见人下菜碟好不好。 第216章 后座上鸡飞狗跳,林冬的视线始终不离楼前那条街道,正观察着,听洪也在旁边问:林队,审人的时候,我能跟么? 可以。 我是说 你想跟着审是吧?嗯洪也,我不建议你这么早就上手审人,先跟着听,踏实学。 领导发话,洪也不好再坚持,只能讪讪地撇了下嘴角。其实林冬考虑的不是她经验不足,而是她在这个案子上投入了太多的个人情绪,审人的时候容易出状况,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等到约莫九点半的时候,林冬看到一辆出租减速打灯调头,稍稍倾身向前,确认里面坐的是吴灿宇和戚娟娟,立时命令道:来了!下车! 嘭嘭嘭嘭,四声门响,刚下车还没来得及转身的吴灿宇被林冬和岳林一前一后控制住,紧跟着洪也闪身切到出租车车门边,挡在他和戚娟娟之间。突如其来的惊变令吴灿宇神情一怔,正要说话,却看警官证怼脸展开 吴灿宇,我是市局悬案组林冬,有个案子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吴灿宇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不想背后撞上个人,转头一看,另一名警官也出示了证件。他稳了稳视线,问:什么案子? 到局里就知道了。 林冬偏头示意洪也和岳林带他上自己的车,而此时还在车里的戚娟娟不干了,冲下后座,一手拽住吴灿宇,一手冲林冬他们猛比划,嘴里还啊啊个不停。她比划的太快了,别说其他人,连秦骁都看不太懂,只能反复给她比划我们是警察,在办案的解释。戚娟娟神情激动,比划的急了,啪的打上秦骁的手,这一下还挺重,疼的老秦同志霎时皱眉甩手。 正是混乱之时,忽听洪也诧异道:孩子呢? 林冬闻声看向车内,完全没有孩子的踪影,立刻转向吴灿宇:你儿子呢? 没想到吴灿宇一脸冷漠,拒绝回答。 林冬火气窜起,命令道:骁哥!问戚娟娟孩子在哪! 秦骁忍着手疼比划了一通,戚娟娟张牙舞爪的动作忽然停顿,转头看了眼吴灿宇的表情,竟然也随之沉默。这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冬赶紧让秦骁和洪也带戚娟娟上楼去家里看看孩子在不在,结果自然是家里也没有。而且秦骁下来说,家里干干净净的,除了一张空荡荡的婴儿床,没有任何孩子的物品。吴灿宇就看着警察们在那上上下下的折腾,始终一言不发,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不等林冬发飙,洪也先炸了,一想到之前那个四岁女孩死在家中的惨状,她就恨不得抽吴灿宇一顿狠的:你孩子呢!那是你亲生儿子! 吴灿宇依然沉默,眼神阴鸷地盯着洪也的脸,极尽所能挑衅对方的忍耐力。 不出所料,此番态度令洪也耐性尽失,忍不住上手推了吴灿宇一把,同时暴吼出声:问你话呢!孩子呢! 她推吴灿宇,一旁的戚娟娟也跟着炸了,冲上去对着洪也又踢又打。秦骁见状赶紧上手拉人,却不想那女的劲儿还挺大,一挣崩脱了手,刀伤之处还挨了一肘,当场哎呦了一声。这下是真给洪也的理智激出了九霄云外,一手薅住歇斯底里的戚娟娟,一手抡圆了扬起 洪也! 林冬一嗓子给自家孩子吼定格了。然而戚娟娟听不见吼声,洪也不打她,她反倒扬手啪的抽了洪也一嘴巴。声音之清脆,引得围观的路人发出阵阵抽吸。林冬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阻止洪也的举动反而害对方挨打,正欲上前摁人,忽觉身边嗖的窜过道影子,然后就看岳林撅吧撅吧给戚娟娟摁地上了。 小也啊,没事儿吧? 眼瞅着徒弟挨打,秦骁这心比洪也的脸还火烧火燎,要不是周围那么多人围观,他也得跟岳林一起上手摁戚娟娟。吴灿宇就全程冷眼旁观,不管是歇斯底里的女友还是火冒三丈的警察们,在他眼里仿佛都不存在。 制服了戚娟娟,岳林仰脸看向洪也,逆光而视,只觉对方脸色格外阴沉。本想说点什么,又觉着说什么都矫情,于是转头吼围观的:不许拍照!把手机收起来! 围观群众哪有人听他的,不但拍照还开直播,见状秦骁不得不喊上洪也挨个去轰,暂时顾不上对方的委屈。没辙,谁让他们干的就是这份憋屈的活。抓个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洪也还挨了打,林冬的心情格外不美丽,下死劲儿钳住吴灿宇的胳膊,丝毫不在乎会不会留下印记。 一路连拉带拽拖回车上,撞上车门,他一把薅住吴灿宇的头发揪到跟前,脸压着脸问:孩子呢?你弄哪去了? 没执法记录仪怼脸拍,他很乐意让嫌疑人清楚清楚自己的处境! 吴灿宇吃痛皱眉,抽吸间居然挤出丝诡异的笑 有本事,自己找去。 tbc 第125章 第 125 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审讯室隔壁的监听室内, 方岳坤负手而立,望着吴灿宇下颌上的淤青,叹出口濒死般的气息 他脸上那伤, 怎么搞的? 磕的。 林冬轻巧作答, 随后胳膊上一紧,左手被力道强硬地举起。他转头看向眼里凝着死亡射线的师父,犹豫了半秒, 提起嘴角。就没忍住,吴灿宇这孙子太特么能搓火了,只给了一拳, 用的还是左手,算他保持理智。 第217章 这么巧磕你手上了?方岳坤强忍骂街的意图中指关节都破皮了, 可想而知这一拳打的有多重。 林冬继续保持微笑, 感激道:谢谢领导关心。 事关一名幼童的人身安全,方岳坤不准备替人渣拔创,但丑话得说在前头。甩下徒弟的手,他压着脾气道:如果他要告你, 别指望我能替你平事儿。 没视频音频证据和目击者, 谁能从我嘴里审出话来?他说我打他我就打了?那我还说他先动手呢。 再跟我耍混蛋就给我滚蛋! 收到! 听不孝徒弟回答得气定神闲,方岳坤咬牙闭了闭眼造孽呀!没他妈一个让老子省心的!艹! 为免师父的速效救心超量服用,林冬缓下语气:我准备先审戚娟娟, 把孩子的下落问出来,至于吴灿宇, 得晾一晾,他的抗压能力非常强, 您看如何? 方岳坤点点头:准备让谁审戚娟娟? 秦骁带洪也,再配一名手语翻译。 洪也行么? 总要走出第一步。 那行, 让他们开始吧,小郭,切一下四号审讯室的监控。 老方同志说着偏了下头,林冬心领神会,立刻拉过把转椅给领导坐。横竖自己打嫌疑人在前,该耍的混蛋也耍过了,姿态该低的时候必须得低。并不担心吴灿宇会告自己,那家伙挨完一拳还笑来着,简直是个变态。这家伙是有病,不单是精神分裂,还有反社会人格障碍。 监控画面切到四号审讯室,戚娟娟瘦瘦的身体被圈在审讯椅上,不安地东张西望。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了警察,袭警跑不掉,最次也得是治安拘留,这情况秦骁在车上就已经向她进行说明过了。手机被扣押,她不给密码,林冬直接让秧客麟暴力破解,拉出她和吴灿宇之间数千条的聊天记录。 戚娟娟原是吴灿宇公司的客户,装修单位分的房子时认识的。聊天记录显示,当吴灿宇得知她是听障人士后,再没发过一条语音信息,不管多长的业务说明都打字,实在说不明白的,上图,红字备注。慢慢的,业务沟通里加上了嘘寒问暖的日常,甚至还有鸡汤分享,暖心得无与伦比。再后来吴灿宇开始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从幼时被母亲遗弃、遭受父亲家暴,到女友的劈腿导致生病和不幸去世的孩子,各种博取戚娟娟的同情。又说自己目前的婚姻有多么不幸福,妻子和自己的学识差距太大,毫无共同语言每天只知道伸手要钱却丝毫不关心丈夫在外面工作压力大不大,等等等等。 在聊天记录里,戚娟娟发的最多的就是我懂我明白你的处境和我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告诉吴灿宇,自己也离过婚,因为男方出轨。她说,作为一名听障人士,天生就好像感觉低人一等似的,所以婚后她极尽所能的对男方好,哪怕对方夜不归宿,她也没主动挑破。直到丈夫的外遇对象大着肚子闹上门,她才明白自己的隐忍退让换不来任何妥协,遂心灰意冷,果断起诉离婚。 她对吴灿宇说,自己是基因型听力障碍,生孩子的话,有一半的可能性还会生个有基因缺陷的孩子,所以结婚之前就和男方说好了,不要孩子。一开始对方答应得好好的,没想到终归还是辜负了对她的承诺。她觉着是自己的缺陷导致丈夫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搞外遇、生孩子,又说父母也责怪她,非要找个正常人结婚,结局早已注定。而吴灿宇却对她说,这不是她的错,是那个男人本性恶劣道德败坏,她该庆幸自己脱离对方。他给她前所未有的、来自异性的肯定和尊重,光是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林冬都能想象得出,戚娟娟是如何一步步被吴灿宇忽悠得晕头转向、认定此人是自己值得托付一生的对象的。 但这怪不得她脆弱,她已经遭受了太多歧视与磨难,她只是需要一个安心停泊的港湾,却不知落入海盗的圈套。按聊天记录的时间来算,吴灿宇卖掉房子之后就搬进了戚娟娟的房子,理由是老婆抛夫弃子导致他又发病了,无力独自照顾幼儿,希望戚娟娟能帮忙。戚娟娟本就是幼儿园的保育员,擅长照顾孩子的同时也非常喜欢孩子,只是因为自己的基因缺陷导致她不敢生。吴灿宇的请求简直是瞌睡扔来个枕头心爱的男人加一个未来能喊她妈妈的孩子,她根本无法拒绝。 自从两人住到一起之后,吴灿宇的手机号就停用了,彼此间再无信息往来。这大概也是吴灿宇原本的计划:杀妻藏尸,卖掉房子后隐匿行踪,即便是尸体被发现,警察短时间内也找不到他。几乎天衣无缝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警方的摸排效率有多么惊人。 不多时,镜头里又多了三个人,秦骁,洪也,还有局里特聘的手语翻译崔老师。崔老师本身也是听障人士,教育学博士,从事特殊教育研究近三十年,现任聋哑学校常务副校长。如今她年过五十,胖胖的身材,和善的微笑,看上去就让人心生亲切。让人意外的是,她认得戚娟娟,因为二十年前她教过对方。进屋后她没有立刻配合警方的审讯,而是先打手语询问戚娟娟为何会被带到公安局来,边比划边翻译给负责记录的洪也听她会说话,只是说得不像正常人那么口齿清晰,并且语速相对缓慢。 因着要打手语,戚娟娟没被铐着,她激动地冲崔老师比划,无声诉说自己的委屈,边比划边哭。彼此间交谈了一番,崔老师了然点了点头,对秦骁说:秦警官,她说她很抱歉打了洪警官,希望你们不要因此处罚她,她是事业编,留案底会被单位开除,她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挺不容易的,你们看,能不能抬抬手? 第218章 秦骁多少看明白了一些戚娟娟的手语,但没发表意见,而是转头看向洪也。戚娟娟人虽瘦但手劲儿挺大,打他手那一下都打青了,现在洪也的脸上也隐隐能看到巴掌印。他不能替徒弟做主,今儿丫头委屈受大了,从挨打到现在,一共说了不到十个字。 感觉不管是审讯室里还是监控室里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洪也紧抿住嘴唇,一声不吭。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跟审讯,但她非常清楚基本策略,不追究戚娟娟袭警的行为能很好的建立信任度,迅速打开局面。可打就白挨了?本来家里就不乐意她干警察,甚至于干缉私的小姨听说她穿上警服都长吁短叹了一番。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才干几天啊,攒了一肚子委屈。刚从外面回来后别人都进办公楼,就她奔了食堂上面的健身房,徒手打了顿沙袋发泄。 此时此刻林冬确实在关注着洪也的决策。追究,他不会指摘对方,谁生下来也不是搁那让人啪啪抽嘴巴子的。不追究,那说明 监控画面里的洪也抬起头,与戚娟娟可怜巴巴的视线隔空相对,坚定道:告诉我孩子在哪,我保证什么都不追究。 好孩子,林冬欣慰地顺出口气,顾得了大局,没看走眼。 tbc 第126章 第 126 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得了洪也的保证, 戚娟娟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固执地维护吴灿宇。她是深爱着这个男人,但不至于恋爱脑到是非不分,尤其是当秦骁向她展示了琳的遗骸照片后, 她彻底认清了枕边人有多么的人面兽心。 她说, 吴灿宇暂时把孩子送走了,因为他的病受不了孩子生病发烧哭闹。 一边和戚娟娟来来回回比划,崔老师一边同步翻译给审讯室内外的警官们听。在场的除了秦骁都不懂手语, 不过林冬看多了之后慢慢摸出点门道,常用的一些手势能看懂了,边听边跟着比划, 自发自觉地学起新技能。 一旁方岳坤余光注意到他那比比划划,不禁皱眉轻笑。早在刚成为林冬师父的时候他就发现, 自己这个徒弟的归纳总结能力很强, 学习能力也非常强,而且有向上攀爬的野心,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然而后面他也慢慢地发现,林冬的目的性太强了, 虽不至于急功近利, 却总归是让人感觉不够踏实。他旁敲侧击的提点过,可对方的升迁速度太快,快到他的叮嘱跟不上节奏。 后面林冬出事, 他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发生的那么突然又那么惨烈。他惜才, 上面要求撤职查办林冬,是他顶住层层压力, 为对方争取到地下二层的方寸之地,将陨落的星辰安置在那无人侵扰的环境之中, 继续散发微弱的光芒。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以他对林冬的了解,不给对方喘口气的机会,最终的结局只会更加惨烈。 事实证明不孝爱徒没让他失望,虽然还是日常怼速效救心吧,起码破过的案子让他脸上有光,退休之前还有望拼一把正厅。 老方同志正暗自庆幸着,监控室门被推开,唐喆学进屋。和局长对上眼,唐喆学立马拔直身形打招呼:方局,这么晚还没睡? 方岳坤点了下头,示意他跟着一起听。站到林冬旁边,唐喆学听林冬小声问:不是让你不用过来了? 睡不着,过来看看。 唐喆学偏头耳语。吃完饭回家伺候完猫狗,他看林冬发消息说已经摁住吴灿宇了,本想着过来一起跟审讯,却被对方告知人手够,让他好好休息。然而躺床上根本睡不着,满脑子转的都是桑杰那张杀人不眨眼的脸。 桑杰足够坦诚,告诉他自己杀过的人不下三位数,都是合法的不合法的反正也没人知道。要么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呢,有桑杰在那立着,他才明白自家大舅哥有多么的低调。当然桑杰并不是拿自己的战绩来威胁他,更威胁不着谁敢动他林冬也不答应,而是希望他能对自己有一个全面的了解。 桑杰原话是:我这个人不善于伪装,更不擅长说谎,我和林阳是完全不同的个性,你不用觉着我们俩师出同门就一定蛇鼠一窝。 这家伙,成语用的还挺利索,中文跟谁学的?唐喆学当时的心情只能用不可名状来形容。眼下有一肚子的槽想跟自家组长吐,可办案过程中个人情绪还是得往后放。 戚娟娟表示,不知道孩子被吴灿宇送到哪去了。带孩子看完病没两天,有天晚上她下班回家,发现孩子不见了,家里只有吴灿宇一个人在。问吴灿宇,吴灿宇说送走了。相处了近半年的时间,她对孩子已是视如己出,冷不丁被送走,事先也没个商量,她接受不了,和对方爆发了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争执。 就在那天,吴灿宇动手打了她,打完又给她跪下道歉。她第一次对这个男人感到了一丝陌生乃至恐惧。以往的吴灿宇对待她总是绅士有加,不但花二十万帮她预约了耳蜗助听器的植入手术,日常生活中更是处处温柔体贴,家务活全包,又承诺放寒假带她出国去玩,简直是个梦幻般的对象。她以为自己遇到真命天子了,直到对方那一拳头下来,彻底砸懵了她。 吴灿宇的解释是,他打她,是因为自己的病,控制不好情绪,本意并非如此,所以她原谅了他,愿意继续和他生活在一起。 崔老师实时翻译的语气渐渐沉重。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孩了,先天残疾导致自信心不足,又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的爱情,即使遇到一个满身瑕疵的男人,也只是选择性忽视对方的不足。可委曲求全换来的是什么?是背叛,是暴力,甚至付出生命为代价。她十分庆幸警方的及时出手,否则以之前秦骁展示的照片来看,戚娟娟的下场很可能也和琳一样。 第219章 我知道他有病,可他不发病的时候,比我认识的其他男人都好,我劝他继续吃药,他说,吃药会让自己神志不清,没办法好好照顾我,甚至没办法照顾自己,他说如果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就去死,绝不拖累我。 这段话是林冬用现学的手语翻译给唐喆学和方岳坤听的,和崔老师翻译的出入不大,逻辑还更顺畅。对于林冬过人的智商和强大的学习能力,唐喆学早已怪不怪,之前跟着祈铭学法语,三天,去吃法餐能自己点菜了。所以林冬压着他学习的时候他从不反抗,差距已然存在,别越拉越大就好,比智商比不了,后天努力必须跟上。 你觉着他有可能把孩子送到哪去?秦骁问。 看完崔老师翻译的手语,戚娟娟比划着:【我一个他的朋友和亲戚都不认识,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他妈妈,可他说过,跟妈妈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而且他妈妈也不在这里生活】 吴灿宇他妈?林冬转头看向唐喆学。之前唐喆学和吴母联系过,听对方声泪俱下地控诉了一通老公和儿子,如果孩子在她手里,那她可真够能演的。唐喆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出屋上楼去找秧客麟,查询吴母的交通购票记录。一查,艹,还真特么来过,时间点正好在吴灿宇送走孩子前后! 收到消息,林冬视线微移,盯着屏幕上一号审讯室里等待被临幸的吴灿宇,沉默半晌轻嗤出声鼻音:把他养成这样的,不是那个家暴的爹,而是他那个满嘴谎话的妈,博同情的本事真是一脉相传二吉,你赶紧的,出个差,去确认一下,孩子是不是在奶奶手上。 看了下地址,开车的话,一天能打个来回。唐喆学点头应下,又问:孩子带回来么? 林冬皱眉:怎么带?人家是亲奶奶,有监护权。 儿子养成这样,那孙子不得加个更字?唐喆学忧心道,我倒觉着,还不如给戚娟娟收养的好,我听的出来,她是真心爱那孩子。 那就去找吴母的犯罪证据,能定她个包庇的话,孩子的监护权就放出来了。 行,这事儿我带岳林办。 说完就出门奔休息室薅岳林去了。可怜岳林两天一宿没怎么合眼了,好不容易说睡会,刚躺下就被二老板拽起来出差,出楼门被冷风一打,瞬间精神抖擞。前脚给值夜班的女友发了条消息抱怨领导,转头被唐喆学推上了驾驶座 你开,我眯会。 手里握着方向盘,岳林欲哭无泪。虽然他也喜欢摸霸天虎,可那是平时出去跑的时候,绝非熬大夜开长途。 发走了唐喆学和岳林,林冬决定正式会会吴灿宇了。吴灿宇打从进审讯室就开始傻笑,一副精神分裂发作的德行。对付这号人,林冬不怕对方装疯卖傻,这年头,谁特么没点心理问题? 你疯,我比你还疯! tbc 第127章 第 127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推门进审讯室, 林冬看吴灿宇冲自己傻乐,脸上的淤青明显比刚进来的时候颜色更深了一些,一股莫名的爽感从心口蔓延至周身。想想之前的自己, 也是墨守成规到和庄羽有一拼, 多少委屈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生怕在履历上留下污点耽误升迁。现在轻松多了,没了那些瞻前顾后的想法,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秧客麟举着手机跟在他后面,进屋先配合领导演出戏:林队, 唐副队他们已经出发去南安了。 听到南安二字,吴灿宇嘴角的笑意有了丝凝固, 原本涣散的视线随之聚焦到林冬的脸侧, 却见对方安然一笑,淡淡道:吴灿宇,别装了,我知道孩子在你妈手里, 刚派人去接了, 你现在没什么能要挟我的,问你问题,痛快的撂, 上了法庭还能争取一个好态度。 吴灿宇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林冬, 视线阴鸷到令秧客麟有些不适。他不喜欢跟审讯,主要没太大的兴趣分辨嫌疑人供词的真假, 一审好几个钟头,车轱辘话来回说, 无聊到想睡觉。可眼下只有他能给林冬搭伙,做好工具人是他的工作职责之一。 惦记着方岳坤再熬夜怕不是得过劳,林冬不准备和吴灿宇东拉西扯一堆有的没的,直接开门见山:知道把你带这来,为什么吧? 他没坐下,站在离吴灿宇不足半米的位置,垂眼蔑视。像吴灿宇这样的人,自尊心极强,在与人接触的过程中一定要占主导、控制地位,温文尔雅的外表只是层伪装,内里抗拒一切不按自己意愿发展的情况。他现在甚至怀疑吴灿宇的父亲是否真的家暴其母,如果一切真如吴母所言,那吴灿宇又怎么会把孩子交给一个婊/子?所以本质上吴灿宇是依赖母亲的,少时父母离异导致母爱缺失,成年后不停地在异性身上寻求安慰,从他那几段无缝衔接的感情经历就可见一斑。 吴灿宇没办法一个人生活,身边必须有一个全情关注的对象存在,不管是妻子还是孩子。为此,他可以用钱,用谎言,用尽浑身解数去达到目的。可当目的达到之后,他又会因为本性的自私而感到厌烦,如果对方尚能被掌控还好说,一旦出现他无法掌控的情况,那么暴力便成为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也许吴灿宇的病就源自这种极端扭曲的性格,然而林冬毕竟不是精神科大夫,无法给出科学的诊断依据,他只是看透了这个男人,并且不会给对方任何再伤害他人的机会。 第220章 不想面对?好,我给你看看我们都发现了什么。 说着,林冬将现勘照片置于审讯椅的横隔板上。看着照片里破碎的墙壁和无声控诉的遗骸,吴灿宇抬脸皱眉:这什么啊? 琳,你从越南带回来的女人。林冬到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全靠看对方脸上的淤青调整心态,她死亡并埋葬在被你卖掉的房子里,死前遭受了暴力殴打,现在,吴灿宇,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有病,会出现神志不清的状况,你确定,这是我干的?吴灿宇无辜反问。 确定。 随着话音,林冬又将指纹对比结果、装修材料转账记录以及他前妻的证词逐一展示:这样,我来帮你回忆回忆你打了琳,造成她颅内出血、昏迷并死亡,为掩盖犯罪事实,你要求同事给你送一些装修材料到家里,然后把琳僵硬弯曲的四肢掰断,封进了卫生间的下水管外包瓷砖里,处理完这些,你把房子挂牌出售,拿着卖房的钱,躲去了戚娟娟那声音一顿,林冬倾身向前,用听似商量实则压制的语气继续道:吴灿宇,如果我说的有一个字不对,指出来。 视线胶着半晌,吴灿宇气定神闲地给出自己的解释: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印象,我一直以为琳跑了,我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孩子,所以才搬去跟戚娟娟一起住,她喜欢小孩子,也喜欢我,你刚也看到了,她甚至可以为我了打警察。 呦,瞧把你给得意的。 林冬觉得此时不笑一下,有点辜负了对方的演技:是,她是能为了你打警察,可那是在她不清楚你是个什么玩意的前提下,虽然她听不见别人说话,但她分的清什么是人渣。 吴灿宇眉心微皱:林警官,你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林冬瞄了眼他脸上的淤青,笑问:之前你已经领教过了,不是么?不等吴灿宇接话,又说:给你普个法,精神分裂症不是免死金牌,就算你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或者案发时分裂成了另外一个人格,法庭也会根据案发时你的行为逻辑来判决是否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类似的判例有很多,你想看,我可以整理出来送去看守所帮你解闷,另外监狱里关着不少精神病患者,如果你认罪态度好,还有机会跟他们交流交流,但如果你认罪态度不好最后判了死刑,那就不用进监狱了,直接在看守所里等死。 你威胁我? 别说吴灿宇这么认为,连秧客麟打着打着字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好像是有那么点威胁的意味,但事实也是如此啊。 林冬淡笑:说实话,你这段位的,还犯不上让我威胁,犯罪事实清晰,证据确凿,零口供照样可以移交检察院,我今天晚上本可以不搭理你的,只不过我好奇一件事,就是你为什么要把孩子给你妈送过去,你不是很记恨对方么? 吴灿宇的眼神诧异了一瞬:我记恨她?她说的? 嗯,林冬毫不在意地挑拨人家母子间的关系,秧子,给他放电话录音。 秧客麟拿出手机,外放唐喆学和吴母的通话记录。 随着录音的播放,吴灿宇的表情从震惊转向茫然,继而眯眼皱眉,怒意渐浮。终于,当听到母亲控诉自己的不孝行径之时,他哐的一挣,吼道:我爸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就是个满嘴谎言的婊/子!亏我还那么信任她!她每次都是故意挑衅我爸,逼我爸动手,好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受害者,让所有人来指责我爸!那些婊子和她一样!是她们逼我的!逼我动手! 林冬高声打断:你女儿也逼你了!?她才四岁!你就狠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活活饿死! 吴灿宇的表情霎时狰狞:谁让她哭闹不听话!跟她那个妈一样!天生欠抽的贱货!女人都一样!只知道索取,哭闹,欺骗! 所以你就用毛巾裹上肥皂抽她们?除了肥皂你还用过什么? 啤酒瓶!一下她们就安静了! 所以琳是被你用啤酒瓶打死的? 言多必失,而当吴灿宇意识到这一点时,林冬已经退回到审讯桌后泰然落座,态度也随之平和了下来:吴灿宇,你女儿的案子,我会申请旧案重翻,连着琳的案子一起,看来你用不着出看守所了。 此时吴灿宇再说什么都是困兽之争,但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仍是不肯认输,语气阴沉的:林警官,你最好祈祷我出不来,不然我真就有免死金牌了。 言外之意是,杀了你也不用担刑责。类似的威胁林冬听的耳朵里都要起茧子了,败犬之吠而已,但今天心情好,他决定配合对方一下:你说的没错,如果这次你都能出来,我还真得小心点,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我家养了只大狗,超凶的。 话音未落,就听耳麦里传出方岳坤的咳嗽声,意在提醒他这特么不是你秀恩爱的地方! 上午十点,林冬接到唐喆学报平安的电话孩子确实在吴母手里,照顾的很好,白白胖胖的。除了孩子,同时被她带走的还有儿子卖房的三百万现金,作为小孙子的抚养基金。她是不会白白出力照顾孩子的,极致的利己主义者,当年离开吴灿宇的父亲也是为了另攀高枝。出于对母亲背叛自己的报复,吴灿宇交代了对方知情不报的事实,说打死琳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母亲,是母亲出谋划策让他做出藏尸、卖房、隐匿行踪等一系列的操作。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包庇的问题了,还涉嫌侮辱尸体,两罪并罚,实刑跑不了。 第221章 于是唐喆学他们就把吴母和孩子一起带了回来。孩子暂时先交给戚娟娟抚养,比起精神混乱的爹和道德感低下的奶奶,她显然比他们更能胜任监护人的职责。收养手续还需吴灿宇签字,估计是希望能给自己争取到一个不用常驻看守所的机会,他表示,警方的要求一定积极配合。 可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皆大欢喜,林冬通过涉外警务处联系上了琳在越南的家属,那边居然没人愿意过来接收琳的遗骸。琳的哥哥说,在他们那,这些嫁去国外的女孩子就不算家里人了,遗骸带回来也没有用,没必要浪费时间来回跑,让他们随意处理。逼得林冬现学了几句越南话,骂了那边一通然后摔了电话。 没人认领么?可怜的女孩。得知家属不愿认领遗骸,祈铭深表同情,没关系,火化之后,我出钱帮她海葬,那天听罗家楠说现在海葬便宜了,民政部门有组织集体出海撒骨灰,一次三千的样子。 三千就不是钱啦?你可真是财大气粗。林冬默默吐槽。不过散发着善良光芒的祈铭格外可口,让他又忍不住想逗逗对方:诶,你想过自己的身后事怎么处理没? 支持人类法医学事业。祈铭毫不犹豫,我本身有脑血管畸形,是非常有价值的神外研究大体,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抢。 林冬着实不能理解遗体被争抢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不过对方是祈铭,不光脑血管畸形,脑回路都和旁人长得不一样。 左右看看,确认屋里没旁人在,祈铭小声说:对了,你跟你哥说,以后别给我送花了,罗家楠早上看见花都炸了,我只能说是你送的,他要问你你可千万别穿帮。 哈?林冬顿感自己的脑回路有点不够用,我哥给你送花,为什么? 我过生日。 你生日不是二月么? 我在美国的时候为了参加童子军冬令营,改了,当时差一个月满十一岁,我估计林阳查的是我那边的档案。祈铭的语气听着有点小开心,没想到你居然记得我生日。 我记得很多人的生日,还有名字。林冬忍住白眼,不乐意道:你干嘛不说老杜送的?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祈铭如常耿直:说杜老师送的罗家楠更炸了,你对他没威胁。 那他可真是小瞧我了。 ? 看祈铭摆出张诧异脸,林冬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你要串供好歹得告诉我林阳送了什么花吧。 冲罗家楠的审讯习惯,他不光得知道送了什么,还得伪造个交易和物流记录。 我拍照片了,这就发给你。 随后祈铭就把照片给他发到了手机上。林冬摘下眼镜仔细看了看,一大捧白色的绣球花,看着挺素雅。祈铭喜不喜欢绣球他不知道,喜欢白色倒是真的,林阳也算投其所好。不是没事儿闲的送什么花啊,林冬不禁埋怨起亲哥,就罗家楠那小心眼子,光刻机都雕不出来的尺寸,触这霉头干嘛。 回去把事儿跟唐喆学一说,唐喆学大为惊讶:我去,没想到你哥还挺浪漫,居然送花。 林冬冷嗤:我想起龙先插死者身上的白玫瑰了,我估计他们这帮师兄弟都一个路数,送花不是浪漫,而是刷存在感的方式。 琢磨了两秒,唐喆学感慨道:看来桑杰送我妈葡萄,也算实用主义了。 对了,你俩聊的怎么样? 之前林冬忙的没顾上关心这茬,现在脑子终于闲下来了,可以填充点八卦进去。不过说完就看唐喆学表情微沉,忙改口道:不愿意提就不说。 唐喆学确实不怎么想提。为了和林静雯保持联系,桑杰特意注册了一个微信号,昨儿加他好友来着。那微信名起的,看着都特么来气big daddy。 【第七卷·完】 tbc 第128章 第 128 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对检察机关所诉被告人邓梅的两项罪名, 本院判决如下:1、被告邓梅杀死唐德忠之行为符合正当防卫原则,依据《刑法》第二十条之规定,不负刑事责任;2、被告邓梅杀死其与唐树强之子唐满, 犯罪事实清晰, 证据确凿,依据《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构成故意杀人罪, 鉴于被告当庭认罪悔过,且有专家证词证实被害人生存状态、期限均不佳的前提下,本庭采纳辩护人从轻处罚之意见, 判处被告邓梅有期徒刑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两年, 本判决为一审判决, 如被告人不服从本判决,可在判决生效之日起 正起立听判决呢,姜彬余光瞄到法庭大门被推开条缝,然后林冬一闪身进了法庭, 猫腰溜墙根, 做贼似的摸到最后一排坐下。两人的视线隔空相触,看姜彬一副都这会了你还来干嘛?的表情,林冬回给对方一个能赶上就不错的苦笑。 邓梅这案子来来回回已经拖了一年多了, 主要是两边扯皮,延期都延了不知道多少回, 今日终于尘埃落定。结果和预想的差不多,正当防卫加故意杀人最低刑期, 算是法律给了邓梅被拐卖的悲惨经历一个相对公平的判决。另外要感谢史上最贵法援律师雷智敏,不但无偿辩护, 还出人出钱出力挖证据找线索,倾尽全力为邓梅争取到一项无罪和一项轻判。 其实一开始姜彬看完卷宗分析完证据,也认为邓梅杀唐德忠属于正当防卫,准备对这项罪名不予起诉了,结果案发地那边的检察院知道后说,你要不诉,那就我们诉。那他能给么,好不容易争取到手的案子,然而他诉的话,能打赢他的法援律师寥寥无几。后面他找了雷智敏,把这案子硬塞给对方,告诉人家,你要打不赢我,这小老太太就得去蹲无期徒刑了。通常情况下,雷智敏对于姜彬的无理要求一概不予理会,但这一次,他看过卷宗,会见完邓梅,又听取了祈铭的专家意见后,果断披挂上阵。 第222章 不知情的都以为是雷智敏故意跟姜彬作对。本来嘛,知名大律师,按分钟收钱的主,一年就那么点公益时段,送人情还送不过来呢,怎么会吃饱了撑的给一素不相识的小老太太当法援?然而林冬很清楚,雷智敏是得送人情,只不过都送姜彬那去了。 散庭后林冬看姜彬和雷智敏当众公事公办地握了下手,不由强忍笑意。等姜彬端着检察官的架子扭嗤到跟前,他终于忍不住了,噗的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看我输了你高兴是吧?心眼子怎么那么脏啊。姜彬故作不悦,我告诉你老林,这才一审,我还准备提起抗诉呢。 林冬一秒敛起笑意,严肃道:抗,不怕过劳你就抗,退补侦查我奉陪到底。 姜彬锤了他一把:去,赶紧的,请我吃饭,饿死我了。 就是来请你吃饭的,说,想吃什么? 言语间林冬看到法警押送邓梅出庭,娇小的身材比记忆中的更加单薄。四目相对,他对这位饱受命运摧残的女士善意而笑。邓梅顿住脚步,冲他和姜彬微微低了下头。都听雷智敏说了,为了她的事情,林冬和姜彬跑了好几趟案发地,力争把羁押庭审服刑都留在本地,以方便她那年近七十的丈夫探视她。 他们为她做得够多了,她深表感激。 目送邓梅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姜彬兴冲冲的:我那天看明烁发朋友圈,推他同学开的一餐厅,网红店,特有氛围感,你请我去那吃,怎么样? 林冬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怎么认同的:你这说话是要当副检察长的人了,什么身份还去网红店凑热闹? 脱了工作服我也是老百姓啊,为什么不能去? 那是二十岁的年轻老百姓去的地方。 我心理年龄永远二十。 眼瞅着林冬摆出副你有病可惜我没带药的嫌弃脸,姜彬阴阳怪气的: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呦,当年是谁去检察院走卷,在我办公室一待待一下午? 肯定不是我,我去检察院走卷就没超过十分钟的时候。 林冬断然否认,转头示意姜彬边走边说话,别跟法院楼道里戳着散自己当年那点黑历史。遥想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出姜彬是同类。说没好感是假的,彼时的姜彬正是颗冉冉升起的检察新星,引人注目,但后面接触多了,发现对方的个性实在不是自己的菜,果断保持工作关系。说实话他真挺佩服雷智敏的,和姜彬彼此折磨互相蹉跎,分分合合二十多年,还能继续坚持,多少有点大禹治水那精神。 最终林冬没能拗过姜彬,去了明烁大学同学云乾东开的那家网红店。这家店堪称地狱氛围的装修风格格外吸引年轻人,在某书上种草的数以百万记,据明烁说,想给云乾东投资的恨不能拿麻袋拎钱砸他,可云乾东就是不要。主要他本身就是干投资的,不是为钱才开店,纯属个人兴趣爱好。 我去那玩意不会突然活过来捅我一刀吧? 等林冬点餐时,姜彬看斜对面立一面目狰狞的玩偶,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冲着自己,无底的黑暗仿佛盈满罪恶与恐惧,手里还举着把刀,让人感觉有点不寒而栗。刚才一进来他就有点后悔了,幽黄黯淡的照明,家具一水的哥特暗黑系,铁桌子铁椅子,坐上去跟特么坐老虎凳上似的,硌屁股。还有服务员,人均僵尸脸,半点笑模样没有,好像顾客欠他们钱一样。 你不招它就不会。林冬低头刷手机小程序点菜,当初他第一眼看那鲨鱼皮玩偶和姜彬同感,然后明烁就是这么解释的,除了不吃香菜没别的忌口了吧? 姜彬还在观察玩偶,闻言随口道:芹菜我也不吃,还有韭菜,对了,葱最好也别放。 放下手机,林冬抬眼看着他:你越来越难伺候了。 姜彬收回视线: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雷智敏了。 抬举我了,我可一小时挣不了五位数的出庭费。 哈,这话雷智敏最爱听,他就喜欢别人夸他值钱。 那大概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能让他在你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了吧? 此话一出,姜彬的眼神瞬间锐利。见状林冬立马抬手示意自己说错话了,将手机调转方向递向对方:吃什么自己点。 若有所思地划了划手机页面,姜彬忽然问:你也觉着我是个用金钱衡量成败的人? 没有,林冬坦诚以对,本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姜彬自己说了,那就配合一下,如果是的话,你就不会一直待在检察院了,以你的专业能力和案源储备,出去绝对比雷智敏挣得多。 姜彬皱眉不解道:那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以前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穷。 对你是没嫌弃过,但是 稍作权衡,林冬觉着,在这个光线幽暗氛围诡异的地方,说点人性暗处的大实话似乎还算合适:虽然你不是出于身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比起雷智敏那种得靠助学贷款念书的人来说,家境优渥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你的观念和习惯,以及对待很多事情的态度上,就难免给他一种居高临下之感,我问你,那天我和二吉跟你俩一起吃饭,就吃日料那次,你俩晚上回去吵架了是不是? 第223章 我艹,这家伙在我身上安摄头了?姜彬心里诧异至极,面上还故作无所谓的:啊,是掰扯了几句,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他不高兴了,可你没看出来。林冬压根不用安摄头,只要看姜彬发朋友圈的动态就知道这俩是又吵架了还是又复合了,那天他吃完蛋羹后用勺子刮杯子边,你看见了,说没吃够再叫一个,反正老林请客,然后他就把勺子放下了,后面上的菜一口没动,因为你伤他自尊心了。 哈?能在法庭上把辩方律师怼的哑口无言的检察官此时完全捋不清逻辑,不是我说那句话哪有问题? 对你来说,没问题,但对他来说,问题非常严重。林冬语重心长的,他自己说过一件事,你肯定还记得,他说,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妈妈为了紧着他上学,从牙缝里抠钱,有天早晨他出门发现忘记带红领巾了,回家拿,进屋就看见妈妈捧着他吃早饭的碗扒粘在上面的饭粒,打那之后,他每次都故意多剩一些饭在碗里,而离家出来上学之后,吃饭一粒米都不剩老姜,雷智敏是过过穷日子的人,他的生活习惯是从小养成的,你的一句无心之语,在他听来却是对那些习惯的嘲讽,你也可以说他过于敏感,但你既然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就得学会包容他的敏感,而不是一次次在人家的底线上蹦迪。 那他怎么不知道包容我啊?哦,他不高兴了冲我阴阳怪气,我还得接着,我欠他的?耳朵是听进去了,但姜彬依然嘴硬,长嘴干嘛使的?不就是沟通用的?又不是语言功能不全的婴幼儿,哪句话不乐意听,告诉我,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你这态度,人家怎么跟你沟通?林冬暗暗腹诽。别人说多少都没用,日子是人俩过的,而且冲雷智敏那张嘴,真吵吵起来话赶话不会比姜彬动听到哪去,像姜彬这么骄傲的人,自尊心一样受不了。 不窥全貌莫断是非,不劝了,能力有限。 好了好了,不说了,点单,吃饭,我下午回去还有事。 啊,我姜彬一顿,你有微信消息,小唐发的。 说着把手机递还给林冬。林冬点开微信,看到唐喆学说,秦骁之前走访过的关联人终于给消息了,找到一个确定和大狗生前相熟的人,准备下午去见见,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 林冬回道:【下午有会,你跟骁哥去吧,有情况及时汇报】 那边问:【你和姜彬去哪吃的饭?】 【云乾东开的那家店】 【嚯,这大中午的,去那地方,胃口真好】 【他非蹦跶着要来,行了,总比跟上次似的讹我一顿人均八百的自助强】 诶我说,你俩别聊起来没完啊,我还饿着肚子呢。 眼瞧着林冬只顾和唐喆学噼里啪啦发消息、一秒冷落自己的德行,姜彬一万个不满有对象了不起啊?我回去撒个娇服个软,你看我以后还有功夫陪你吃饭? tbc 第129章 第 129 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骁给蹚出来这人叫詹有福, 现年五十岁,有两次盗窃前科,前前后后在大狱里蹲了十多年。听保洁公司的老板讲, 早些年的詹有福是个白手起家勤恳敬业的人, 九十年代去日本打工,积攒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回国后经营起一家员工近百人的保洁公司, 承接了不少大厦的保洁工作,在行业内也算小有名气。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企业资金链断了, 到处借高利贷,还不上钱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 指使员工趁工作便利偷了雇主家的高档烟酒和名贵珠宝, 销赃时被抓一现行,锒铛入狱。再后面出来了还干保洁,边干边偷,这一次数额巨大加上累犯重判, 一下子干出去十年刑期, 前两年才出来。 至于詹有福和大狗杜谢之间的交集,则来源于一次催债事件。保洁公司老板清楚地记得,那会詹有福刚开始干保洁公司, 为了拓展客户渠道,对某些口碑不佳的客户也来者不拒。后期客户拖欠项目款, 詹有福就得雇人去催债,雇的人里便有杜谢。那时的保洁公司老板还只是詹有福公司里的一个小员工, 他见过杜谢一次,虽然看着很年轻, 但身上一股子江湖气,说话办事也很老练,重要的是,没有杜谢追不回来的债。 我记得他们那一伙有五个人,看着没一个善茬。保洁公司老板如是说,詹总给他们十个点的提成,年底光结提成就给他们结了三十多万,那可是二零零三年,够在黄金地段买套一百平的房子了。 早些年暴力催收比较普遍,并且少有人因此而担刑责,对于杜谢他们催债的手段,秦骁不用细问都知道。他的看法是,杜谢这个人,胆大且漠视法律,不管是销赃也好还是暴力催债也罢,只要是能来钱的买卖都干。然而他手脚不干净,吃里扒外,极易惹祸上身,被杀很可能是背着团伙成员私吞赃物所致。 去见詹有福的路上,洪也听师父讲述着早些年干治安时所经历的案子,好奇道:以前真有人敢纠集起来和警察对抗? 秦骁笑皱了眉眼:还以前?你问问唐副队,处没处理过群众闹事事件。 不好意思骁哥,折您面子了,我还真没碰上过群众闹事事件。唐喆学坦言相告,不过在机场派出所的时候,有过天气原因导致大面积航班延误,机场滞留旅客上千人,确实有个把闹事的,后面武警来维持秩序了,没起大规模冲突。 第224章 秦骁诧异道:不对啊,我听罗家楠说,你们之前有一次,去刨人家祖坟,不就赶上一群闹事的老头老太太。 哪来刨祖坟啊?唐喆学倍感无奈,就罗家楠那张嘴,骂起街来倒是能掀了人家祖坟。 不是祖坟,是一考古现场,我带人过去了,没闹起来。 啊?那他说他挨打了。 说是有个老头儿浑水摸鱼,趁乱吃曹媛豆腐,他推了对方一把,激化了矛盾。 那不算激化矛盾,要我我也得上手。秦骁端出认可的语气,并借机提点徒弟:小也,我跟你说,以后遇上的人多了,难免有那种下流之辈,真碰上了,揍丫的,师父给你撑腰。 谢谢师父。 洪也开开心心,唐喆学则在一旁暗暗腹诽:真敢开牙,您待一段时间走了,以后不管洪也犯了啥纪律,不还得我撑腰么?不过转念一想,按洪也的个性,该是不至于哐哐往他和林冬嘴里怼速效救心。之前挨戚娟娟那一巴掌,洪也为了顾全大局,委屈咕咚就给咽下去了,对此林冬甚感欣慰,当他面夸了洪也好几天。 令三人感到意外的是,詹有福住这地方还挺难找,开着开着居然没路了,然后导航还一个劲儿让往前走。放眼看去,围挡接连成片,地面坑坑洼洼,周围暴土扬尘的,全是重型机械。唐喆学看了下车载导航,发现地图上标注的此处应该是条国道。来之前和詹有福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确认过,按其登记的地址设置的目的地,可能是附近路段修高架的缘故,大拆大建的,导航都跟不上节奏了。 等唐喆学把车倒回到大路边停下,秦骁下车去问路。过了约莫一刻钟,拿着张手绘地图回来了,坐副驾上指挥唐喆学该怎么开。七拐八拐,终于拐进了一村子里。这会导航又支棱起来了,配合黄智伟的嗓音播报,听着格外有喜感。对,自打那次秧客麟输给上官云菲,黑了霸天虎的车载导航系统,就一直用黄智伟的声音了。一开始听着不习惯,总感觉尬得能用脚抠出三室一厅,听久了也还行,至少开高速跑长途的时候不犯困。 登记地址是村委会办公室,到地方下了车,唐喆学进去打听詹有福家的具体位置。接待他的是村委会主任,一听要找詹有福,顿时面露疑惑:你找他干嘛啊? 走访,麻烦您。唐喆学出示证件。 主任眯眼看看,忙道:哦,警察同志啊,内什么,坐。 不坐了,您告诉我他家怎么走就行。唐喆学不想耽误工夫,就那破路,回去还得绕一大圈,回头进城里的时候正赶上下班高峰。 我带你们去吧,他家那位置真不太好找。 主任说着,拉抽屉拿上钥匙,带唐喆学出屋后回身锁上了屋门。秦骁和洪也在外面等着,见他们出来了,一并跟上。这村子看上去挺富裕的,家家户户都起了四五层的小楼,有的门面装点得挺气派,鎏金门琉璃瓦的,就是不知道里面装修如何。据秦骁在县里干治安的经验来看,本地人外出打工或者做生意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回老家修房子,起的楼越高越能证明财力。也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外墙贴的光鲜,里面还是水泥墙水泥地,等孩子结婚了,住哪间再装修哪间。 一路走,唐喆学一路跟主任打听詹有福的身世背景。主任说,詹有福算自己隔房堂树家的孩子,论起亲属关系来还得管他叫声堂哥。他们小时候家家都穷,詹有福他爹就去北边下矿井挣钱了,结果出了矿难,闷死在了里面,当妈的抛下詹有福兄弟俩改嫁去了外省,后面音讯全无。詹有福和弟弟算吃百家饭长大的,学也没怎么上,混个初中毕业,刚年满十六就和村里人偷渡去了日本打工挣钱。当年和詹有福一起出去的有八个人,回来了三个,其中就包括詹有福。 主任背着手,边溜达边念叨:那会他带了有七八百万日元回来吧,按汇率折四五十万人民币,那可是九十年代末,我们都好奇他怎么挣那么多钱,后来听跟他一起回来的那俩说,他在日本干了好几年的背尸工。 背尸工?唐喆学头回听这职业,略感新鲜。 恩,就是把死在家里的人背出来,送殡仪馆或者警察局什么的,那边人好像很介意尸体,死人不让坐电梯,要是死在高层公寓里的必须靠人力背下来,二三十层的楼也得背。主任吸了下鼻子,表情略显厌恶的,据说背一次多的能挣十来万日元,可那活儿多丧气啊,没什么人愿意干,跟他一起出去的,有个人也干了一阵,有天正站街边吃冰激凌呢,突然被辆车冲过来撞得身首异处,老人儿都说,这是被缠上了,被死人拉去作伴儿了。 光天化日的,唐喆学胳膊上莫名起了层寒栗,不觉皱起眉头。回头看看洪也和秦骁,也是表情各异。虽然都是无神论者,可听到类似的事情心里还是难免膈应。 走了十来分钟,主任拐进条小路。这路可比村委会前面那条窄多了,车根本进不来,路边杂草丛生,两边的房子多呈破败之象。主任介绍说这是八十年代出国打/黑工那些人留下的房子,后面有的客死他乡,有的是把家人都接出去了,留下了一些老房子。如果拆迁能拆到这,估计还会有人回来争宅基地,然而目前基本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第225章 詹有福家就在路的尽头,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不过看上去和那些破败的房子有一拼,二楼的窗户几已破碎,墙面上贴的瓷砖已剥落了大半。院门锈迹斑斑,没锁,主任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进去之后唐喆学不由愣了一瞬这干嘛呢?窗户上贴满了黄符。 tbc 第130章 第 130 章 第一百三十章 主任见怪不怪, 指着那些补丁似的黄符说:我这堂哥打从出狱就变得神神叨叨的,老说有人要害他,都说他是被关出毛病了, 已经有两年多没人跟他有什么来往了, 街坊邻里的平时也不往这边来,怕他犯起劲儿来再伤着人,连他亲弟弟一家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所以你们刚才说找他,我才会觉得奇怪。 唐喆学边听边点头,同时也因这院子里诡异的气氛而有些生理不适。很压抑, 虽然晴空朗朗,温度适宜, 可周身仍是不时泛起寒栗。如果是半夜经过, 光看二楼那些破碎的窗户都有种鬼屋之感。 院子里一片杂草丛生之状,只有从院门口到屋门之间有条人踩出来的小路,围墙上爬满或黄或绿的杂藤,看主藤粗细, 最起码三年无人打理的样子。洪也四下看看, 问:那他平时的衣食问题怎么解决? 有低保,然后每个月去村委会领点菜米油,逢年过节的, 再发点点心和肉。 说着话,主任已经走到屋门口, 喊了两声,没人应, 正要扬手捶门忽觉臂上一紧,转头对上唐喆学警示的视线, 诧异道:咋了? 唐喆学示意他看脚下。主任低头一看,是只直挺挺的死老鼠,不觉皱了皱眉,一脚踢开,又骂了声丧气。 别动别动,门上连着电呢。 秦骁往前挪了半步,示意主任顺着自己手指的位置看。主任定睛一看,不由惊出身冷汗门边框的位置缠着圈铜丝裸露的电线。门是铁的,如果电线那头插在接线板上,刚一巴掌拍上去,怕不得跟那老鼠一样,死直挺的。 惊过之后是愤怒,主任扯着喉咙喊道:天杀的玩意儿,我跟你无冤无仇,弄这机关想要我命啊! 别喊了,他不在家。 趁前辈们拦着主任别摸电门的这点功夫,洪也已经贴窗户观察过屋内的情况了。屋里没光源,乌漆墨黑的,没看到人影。今天真是上了一课,观察需仔细,不管是出现场还是上门走访。没想到门上连着电线,她琢磨如果刚才自己走在最前面,肯定也跟主任一样,直接上手就拍了,那样八成得上祈老师的工作台。 恩能被祈老师解剖,也算是一种荣耀? 詹有福的手机打不通,眼下不知道他到底在防谁、怕什么,只是根据现场情况判断,事出反常必有妖。唐喆学和秦骁商量了一番,决定进去看看。有主任作为见证人在场,可以进屋搜查。交代洪也给何兰打电话走手续,唐喆学出院绕了一圈,找到电闸,拉下断电。 主任手里没钥匙,只能靠技术进屋,唐喆学决定把这露脸的机会让给秦骁,毕竟带着徒弟,让人家也显摆显摆:骁哥,你来? 你想让我试试还有电没电? 秦骁笑着吐槽,随手摸上铁门。突然他整个人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吓得洪也啊了一嗓子,下一秒却看师父止住抖动,笑到弯腰。主任也吓得够呛,一个劲儿地胡撸胸口。唐喆学压根没表情,就知道秦骁得玩一把,再说真触电可不这样,一瞬间的事儿而已。 然而老秦同志的搞笑手法并没有获得徒弟的认可,还被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顿:骁哥你有没有心啊!刚吓死我了!我差点照你老腰踹一脚知道么! 都说零零后整顿职场,看来这九五后也当仁不让,管你什么前辈师父的,该嗷嗷的时候一点不客气。秦骁被数落得满脸尴尬,唐喆学抿嘴憋笑,主任则发挥多年处理邻里纠纷的专业素养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洪警官,不气了哈,秦警官是觉得气氛太沉闷了,跟大家开个玩笑。 洪也瞪起微红的眼眶: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我可不想工作后解剖的第一具尸体是自己亲师父!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秦骁忙出言安抚。闹腾了一番,他开锁时小心翼翼的,看那架势生怕被徒弟挑刺一样。一物降一物吧,唐喆学觉着,把洪也交给秦骁带,不知道最后谁教化谁呢,晚上回去又有和林冬分享的八卦了。之前对洪也的认知是会说话,情商高,现在看来,这姑娘不是没脾气,只是分什么事儿,触碰到底线的绝不惯着。而且话虽然说的狠,但本质上还是中听的,尤其是搁秦骁耳朵里亲师父,多贴心,多亲切。 半分钟不到,门锁哒的弹开,铁门里面还有扇木门,没锁,也没连电线。秦骁推门的一瞬间,空气流通,一股子潮气扑面而来,且夹杂着一股子土腥味。按理说这个季节,没到回南天也没怎么下雨,屋里不该如此湿气浓重。 正对大门的位置贴墙摆了张木案,造型古香古色,漆面斑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案上供着坛香,坛内厚厚一层香灰,还有一堆烧得只剩支杆的残香。那根连着铁门的电线就是从香案底下的插座孔牵出来的,秦骁进屋先给它拔了。 左手边两间房,一间堆着很多杂物,废木料废瓷砖之类的装修物料,还有一大桶干涸的涂料,都落满厚厚的灰尘。另外一间是卧室,一张吱嘎作响的木架子床,一个镜子都碎没了的老式衣柜,像是别人不要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那种。床上堆着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卧具,屋顶吊着挂灰黄的蚊帐,满地的饮料瓶、烟头、一次性快餐盒和其他生活垃圾。 第226章 屋里没通电,唐喆学掏出手电摁亮,蹲下身往床底扫了扫,看到更多的垃圾。有的饮料瓶里还装着浑浊的液体,从追踪蹲守犯罪嫌疑人的经验出发,他认为,那里面装的都是尿。起身打开衣柜,一股子霉味儿,唐喆学皱眉扒拉了几下,除了几件该洗的脏衣服,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眼前所见可以说明詹有福的日子过得十分混乱,但门上连电线的行为又说明他谨慎得过分。这种分裂性的行为在精神失常的患者身上比较常见,然而能清醒到出门还给门上缠电线防人进屋的,他还真没见过。 副队!你来看这个! 听到洪也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唐喆学转身出屋。秦骁也从二楼下来了,和唐喆学一起进了一层右手边的房间。楼上一看就没人活动,秦骁上去转悠一圈,只有自己的脚印印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 洪也所在的房间,看格局是灶间,有两口该放置铁锅的灶眼。灶膛里没有灰烬,周围也没有被熏黑的痕迹,看上去压根就没用过。灶台上放着个电磁炉,炉上还有锅不知道煮什么剩的汤,汤色浑浊,散发出腥臭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个破门板躺在屋中间的位置,刷老式蓝漆的那种,洪也叫唐喆学过来就是让对方看这门板这地方搁个门板可有点奇怪。 让洪也拍完照,唐喆学弓身掀起门板。一瞬间潮气阵起,众人惊愕发现,门板下面居然有个黑漆漆的洞!原来屋内的潮气和土腥味就是因此而来,那詹有福跟自家灶间挖个洞,是因为什么? 答案肯定在洞底。唐喆学再次摁亮电筒,顺洞口向下照去。洞口直上直下,目测两米多深,洞壁凹凸不平,有一些被砍断的竹制地基支架,到底向左延伸出一个拐弯,洞壁上靠着把竹梯可供攀爬。 眼瞧着唐喆学外套一甩叼起手电,秦骁一把拽住对方:你要下去? 嘴里叼着东西,唐喆学不便说话,只点点头。 又看秦骁一脸忧虑的:这底下不知道有什么呢,万一是个盗洞,通古墓什么的,蹦出俩粽子给你扑了可咋整? 唐喆学忍住白眼忘了被数落一顿是吧?又开始不正经。 洪也正扒着洞边往下看,闻言抬起脸:骁哥你也看《鬼吹灯》啊? 啊,好看啊,我手机里存了全集,没事就翻出来看看。发现自己和徒弟有共同语言了,秦骁得意道:我还有作者亲笔签名的藏本,你要喜欢,送你。 谢谢骁哥,是我小姨喜欢,回头你可以送她。 送谁都行,总归是女的。秦骁心满意足。唐喆学抬抬手,示意他俩别跑偏,自己准备下去了。如果是在室外,两米多的距离他不用梯子,直接蹦下去就行,但这洞口也就一人来宽,搁他的胸围进去转个身都有点费劲,蹦下去容易磕着。沿着梯子下到底部,他艰难地转过身,弓下腰,手脚并用地顺着洞底的拐弯爬了进去。出乎意料,地洞还挺长,看朝向是奔着山的方向而挖,刚去后面拉闸的时候他看大概目测了一下,詹有福家这个院子离山脚约莫二十多米的距离。 唐喆学在地下探险,半天没什么动静,这让守在洞边的洪也不禁有些焦躁。从过往跟救护车的职业经验出发,她担心洞底缺氧或者有毒气体,比如沼气之类的,别回头再给唐喆学闷里头。还担心有什么毒蛇之类的危险生物,万一被咬了,按来时那纵横交错的交通线路,赶不及去医院就得嘎在车上。 副队!副队!她喊了两声,不见回应,也脱下外套撸起袖子准备下去。 不等秦骁伸手,主任一把薅住她的胳膊:洪警官,可不好逞能,这片儿有条地下暗河,别再给你掉进去。 我会游泳。洪也抽手挣开,对秦骁说:骁哥,我下去喊副队几声,可能洞穴太长,声音传不过去。 秦骁琢磨了两秒,点点头。年轻人,有胆子闯闯是好事。这种时候他就不逞能了,一把老骨头,进的去不定能出的来。 征得师父的同意,洪也果断下洞。她没带手电,只有手机电筒照明,洞口很窄,视野不佳,石块突兀,磕磕碰碰,手肘膝盖不时传来锐痛。越爬土层越湿,到后面蹭身上的已经不是土而是泥了,不由惋惜这身衣服算是毁了。逼仄的通道似乎隔绝了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若非有电筒照明,接近五感全失。进警队之前倒是知道得上天入地的,但一直以为是比喻,没想到是现场纪实。 爬了约莫十多米的距离,她又喊了一嗓子,这次得到了唐喆学的回应,内容让她大为震惊 别过来了!上去!给法医室和鉴证科打电话,这有具尸体! tbc 第131章 第 131 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盗洞的尽头是口废井, 尸体就泡在浑浊的井水中,涨得眼珠子都爆出来了。电筒光打到尸体脸上的一瞬间给唐喆学吓一激灵,不由自主一抬头, 咚的, 磕洞壁上了,撞得眼前直冒金星。等后面出来了,摸着起了个大包。 除了惊吓和头疼, 还得听罗家楠的魔音贯耳:二吉,你发这什么鬼定位!老子车都快开阴曹地府里去了! 又是一个被导航驴了的。之前鉴证的车也因为按导航走误闯了工地,还出了点小事故依维柯载重大, 掉头时压垮了挡板陷坑里了,杜海威不得已去工地上借了台挖掘机帮忙拖拽。左后侧刮得伤痕累累, 属实是老贾看了得心疼哭的节奏。然而塞翁失马, 凭借杜老师高超的沟通技巧,人家挖机司机一起跟了过来帮忙拖尸体,免费。 第227章 由于长时间泡水导致尸体呈现巨人观状,皮肤肌肉松软易破损, 拖拽时为防止磕碰造成物证进一步损失, 需要有人下去先将尸体用防水布包裹起来。罗家楠到的时候正赶上周禾和黄智伟在井里哭爹喊娘,于是揣着看热闹的心,扒着井沿朝下喊道:行不行啊你俩?不行让彭宁也下去。 正要进警戒带的彭宁闻言唰的撤回半条腿, 转头找辖区派出所同僚去了。苗红陈飞他们还在后面,先了解清楚情况, 领导来了好汇报。之前那个将越南新娘封厕所里的案子林冬没让,这回罗家楠知道祈铭要帮悬案的出现场, 不等上面发话薅上他就出来了。最终结果估计还是两边联合侦办,来重案的这些日子, 类似的情况还算比较常见。 所以其实唐喆学也纳闷压根没给罗家楠发定位,别说开阴曹地府,开哪去也不关他事才对。但转念一想,嗨,给祈铭发了那就等于给罗家楠发了,但凡罗家楠有点闲工夫基本都长在祈铭身上,信息共享只需扫一眼。据他所知,这俩人的手机id都是同一个,彼此间毫无隐私可言。 等待尸体拖上来的空当,唐喆学带着祈铭杜海威罗家楠他们向村主任打听情况。根据主任的说法,废井通着地下暗河,涨水期的水位比洞口高,井水会倒灌至洞内,这也是为什么那条洞越靠近废井的位置越潮湿。这井废了将近二十年,自从村子里接上自来水,再没人费劲提水了。之前有小孩子玩耍掉进去过,为防止再次发生意外,支书找了几个壮劳力,从山上抬下块三百多斤的石板盖住井口。 现在唐喆学知道为什么床上的卧具那么脏、衣柜里的衣服也脏兮兮的了,挖地道时沾的泥太多。他认为这条起点在詹有福家厨房的地洞,其目的终点就是那口废井。然而大费周章挖几十米的地道,难道就为抛尸?有这毅力,挖深点把尸体埋了,然后回填土壤不就天衣无缝了,至于留个这么大的洞口干等着别人来发现?总归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吧? 这井里泡着的,是詹有福么?罗家楠问。屋主失联,就得考虑已经死亡的可能性。 唐喆学白了他一眼:待会拖上来你仔细看,都没人模样了,我认得出来么? 罗家楠嫌弃撇嘴:上一个巨人观的还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呢,你让我省省眼睛。 让让!让让!上去了上去了! 听到井底传来黄智伟的喊声,几个人自觉退后,让出位置给挖机拖拽。底下齐腰深的水,潮湿阴冷,听动静给黄智伟冻够呛,喊得直出颤音。刚杜海威看唐喆学和洪也都裹得活似土俑,赶紧给他俩一人找了件现勘外套搭上,不然天色渐晚冷风吹起容易着凉感冒。很贴心的举动,旁边秦·离异多年没啥女人缘·骁看洪也搭着杜海威的现勘外套和对方有说有笑的,不由默默酸了一阵。 唉,这个看脸的世界。 有挖掘机的助力,尸体顺利拖拽出井口。之前搬走压井口石板的活是唐喆学和村里几个大叔一起干的,历经多年雨打风吹,石板上满是青苔,几乎被泥土粘井台边沿上了,四个大老爷们抬得青筋暴起,早知道有挖机过来,废那劲干嘛。 防水袋一打开,惊呼声阵起,紧跟着围观人群里响起了呕吐声。祈铭闻声拍了把罗家楠:去,把围观的轰远点,别吐警戒带里。 罗家楠一如既往转头支使徒弟:去,把人轰远点! 然后他扫了一眼尸体,自己也差点吐出来。虽然巨人观不少看,但这个,真特么恶心。不是因为蛆唐喆学说底下的体感温度接近零度,这温度苍蝇不繁殖是那副被泡发的尊荣,一边眼珠子吊在眼眶外,另外一边不知道是被什么玩意啃了还是掉水里了,另被不明粘液糊了半张脸。 死者为男性,年龄约五十到六十之间,肯定不是詹有福,和主任说的身高不符。尸表检查未发现明显外伤,需考虑溺死的可能性。周禾还在下面帮着黄智伟摸零件,于是祈铭对洪也提起了随堂考:确认溺死的主要方式是? 封闭器官硅藻检验。洪也熟练答道。 操作? 使用浓酸消解组织器官有机质,制作涂片进行镜下观察,如观察到硅藻的细胞壁,对比水域取样标本中的硅藻确认死亡地点。 你实操过? 恩。 祈铭心满意足,仰脸看向唐喆学:从今天开始,洪也归我了,直到这案子侦破。 明抢啊这是。唐喆学忍住吐槽的欲望,深思熟虑过后说:那得看洪也自己的意思。 我没问题,副队。 洪也说着又想起什么,起身跑到秦骁旁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回来对祈铭说:跟我师父说好了,这段时间我跟您。 实际上秦骁和唐喆学口径一致,让她自己拿主意,那她当然选祈铭了。这让秦骁不免又默默酸了几秒唉,这个看脸的世界。当然了,好苗子谁都喜欢,他不能一个人霸着,再说洪也本身就是法医,将来肯定还要回到专业领域,坚持实操,避免遗忘专业技巧。 不一会,陈飞他们到了,和罗家楠一样,一帮老刑侦都看尸体看得想吐。死亡时间初步判定在半个月左右,准确时间还要等尸检结果。通过衣物辨认,在场围观的没人知道死者身份,井下亦无证件或者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遗留。 第228章 周禾上来后脸冻得发青,说话牙关直打颤:水水水里有有有有蚂蚂蚂蚂蚂蟥! 看见了。 祈铭从物证箱里拿起个小瓶子,给他看从死者踝部取下的蚂蟥。蚂蟥取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而正常情况下,吸饱血的蚂蟥会自行掉落,死在死者身上,又得考虑死者中毒身亡的可能性。另外死者背部有褥疮样的痕迹,还需考虑因病死后被抛尸在此。 警戒带外,陈飞一边抽着从罗家楠那顺来的烟压恶心劲儿一边问情况:死者身份确认没? 没,涨成那样了,没人认得出来。罗家楠也趁机顺口气晚饭又特么省了,您去前院看了么?那家伙,贴一堆辟邪的符,跟特么鬼屋似的。 陈飞还没来得及去,下车就奔打捞现场了。途中同样被导航坑了一道,开进高架工地里了,然而其他人都是原路退回绕出来的,就他,坐苗红开的车跟坐过山车一样,咯噔咯噔咯噔噔,一路披荆斩棘,愣是横穿了工地。所以恶心劲儿不是看见尸体才有的,而是在车上就快巅吐了。 多少年没坐过苗红开的车了,要是回去跟赵平生吐槽,老家伙又得说他好了伤疤忘了疼。 tbc 第132章 第 132 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为免遗漏有用的物证, 杜海威决定,抽干井水后再下井勘验。主任给调来了一台抽水机,加满柴油, 轰鸣声顿时响彻夜幕。机器吃油, 人得吃饭。陈飞安排苗红负责现场十几口子人的补给,于是苗红转头去找了村主任,拜托对方按人头送批单价不超过二十元的盒饭过来。 主任忙前忙后, 不到半小时就送来了盒饭。陈飞打开饭盒一看,赶紧把苗红喊到一边,指着盒饭里色泽诱人的红焖猪脚和汁水饱满的炖牛肉问:这是按二十的标准? 反正他只收我二十一盒。苗红看看满到快要溢出来的肉块, 无所谓道,嗨, 警民一家亲呗, 人乐意给咱加菜,您踏实吃,回去报账有我呢,老贾不会叫唤。 陈飞不屑撇嘴:他要真敢跟你叫唤, 那我还得高看他一眼了。 您二位那是私人恩怨, 别说的好像我是个母夜叉一样。苗红说着,伸筷子从自己饭盒里夹出红焖猪脚放进陈飞的饭盒里,我不吃猪蹄, 您啃吧。 那多给你点牛肉,来, 再给你根儿菜。 除了颤巍巍的肉块,陈飞还夹了整条的烫油菜给苗红。遥想当初, 一起出现场、蹲守嫌疑人的时候,曹翰群总是在筷子还没进嘴之前, 把饭盒里的青菜夹给苗红。明面上说是自己不爱吃,实际上是看苗红爱吃青菜、可盒饭里给的只有一两根而已。后来曹翰群殉职了,再有一起在外面吃盒饭的机会时,陈飞就会学着对方的样子,把饭盒里的青菜夹给苗红。 赵平生曾质疑过他这一举动,他说,老曹不在了,我得替他照顾着苗儿。 爱吃菜的不止苗红,还有祈铭,他晚餐不吃肉,于是满满一大盒猪蹄牛肉都扒楞给了罗家楠。罗家楠看他饭盒里除了米饭就剩两颗寡淡的油菜,转头到处给媳妇抢菜,连林冬饭盒里的都没放过。 多说一句,林冬是最后到场的导航受害者。他打车过来的,司机一路照着导航开,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陷工地之前鉴证依维柯压出来的那个坑里了,不得已让乘客下车自己解决剩余路程。然而那附近根本打不到车,用叫车软件也没个接单的都找不着路,于是林冬只好徒步穿越道路崎岖的工地,走了五公里才碰上辆顺路的拖拉机。得知他是一路突突着过来的,祈铭还问他为什么不喊自己开车去接。 让你开车接我,林冬心说,我有几条命够你嚯嚯? 一边吃着饭,祈铭还不忘随堂考自家实习生,问周禾:你吃的这块,能分得出是猪前蹄还是后蹄么? 周禾好容易锻炼出的现场吃饭能力瞬间减半,嘴里塞着猪蹄,一脸震惊那我哪分的出来啊!我学的是人体解剖!不是猪蹄解剖! 一旁的洪·祈铭新欢·也夹起饭盒盖上的猪骨头,逐一说明:我这块是猪前蹄,祈老师你看,这是尺骨,这是桡骨。 你怎么分出来的?周禾大为震惊。 我在家做饭啊,洪也实事求是道,前蹄的尺骨桡骨是并排的,呈竖直状,后蹄的腓骨和胫骨交互缠绕有一定弧度,很好辨认。 周禾眨巴眨巴眼,诚恳道:也姐,你还缺男朋友么? 不缺,多谢关心。 洪也一句话就给他堵回去了。不管周禾是不是毛遂自荐,她都不准备给对方再继续的机会。这几年给她介绍相亲的不下三位数,烦不胜烦。有时候也想过,公开出柜算了,反正家里都知道。但小姨说,她要进系统的话,关于性取向问题还是要低调一点。然而看看罗家楠和祈铭,根本和低调不沾边啊,就差给对方栓裤腰带上了。都不说罗家楠到处给祈铭抢菜这事了,刚罗家楠就打了个喷嚏,祈铭追着撵着让对方去鉴证那边要件现勘外套披上,那真是,狗粮照脸呼。 而比起这俩,林冬和唐喆学则低调得多。自打知道大老板二老板住一起,洪也就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说呢,女性的直觉吧,又或者是接触的圈内人比较多,有些事一眼懂。像秦骁就看不出来,他觉着哥们关系好,住一起没毛病。甚至于祈铭和罗家楠,腻歪的就差当秦骁面亲一口了,秦·眼里只有女人·骁还一点儿不往那方面想。 第229章 不过这也让洪也觉着,自己没来错地方,既然有人敢公开,那说明同事领导都很开明,长久干下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有的地方的人就不行,躲他们这类人跟躲瘟疫一样。像她之前在司法鉴定中心实习的时候,其他科室有位师兄,因为公开出柜了,后面明显被同事排挤,甚至还被领导找借口踢出了课题组,不得已辞职去了民营的技术公司。 前些天一起在安全通道里抽烟的时候,林冬随口问她单身还是有对象,她说有对象,对方又开玩笑似的问了句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她考虑再三,坦然承认了事实。和预料的差不多,林冬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点点头,说有功夫可以带出来一起吃个饭,还要走了她对象的手机号。据说是单位的传统,因为一旦警员因公殉职,直属领导得负责通知家属。 那一刻她没有感到震惊,只感到了温暖和被接纳的善意。思虑至此,她转头看向不远处靠在霸天虎门边上吃饭的林冬,冲对方眯眼一笑。 林冬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头问唐喆学:二吉,我脸上有沾东西么? 唐喆学也看到洪也冲林冬笑了,同感摸不透这姑娘的心思,不过拍组长马屁总归没错:没,一如既往的帅。 林冬抿嘴轻笑表示认夸。这也就是出现场呢,不然抱上去就是啃,顺带还能爬个车后座啥的。该说不说,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累得跟死狗一样,好容易回趟家洗完涮完倒头就睡,算算日子,有几天没滚过洗面奶了。眼下又发现尸体了,未来可预见的忙,要不是牵扯自家案子的关联人,直接甩给重案绝没二话。 想起自家的案子,他问:对了,詹有福的行踪确定了么? 唐喆学无奈摇头:没,我之前给他弟弟打电话,那边说至少十年没联系过了,打从他第二次蹲大牢,他弟妹就不许他弟再和他有任何来往。 那总得有人帮他处理外面的事吧?找律师之类的,还有,他坐牢期间的生活费,谁给存的? 还没查,我跟秧子说了,估计最快也得明天给消息。 尽快确定,詹有福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和大狗有过交集的人。 我知道,刚跟楠哥陈队商量,詹有福还是咱们找,他们负责确认死者身份。 待会吃完饭你带我去看一眼詹有福家。 恩,诶,你不吃猪蹄啊? 见林冬饭盒里的猪蹄一口没动,唐喆学稍感诧异。平时林冬如果得闲在家,经常会买些猪蹄鸭货啥的,拉他一起喝口啤酒看个电影,啃完的骨头还能给吉吉磨磨牙。 林冬闻言朝前一抬下巴:你瞅瞅,大庭广众的,一个个举着猪蹄啃得千姿百态的,我可不丢这人,待会我回去,带给吉吉做宵夜。 哈? 唐喆学四下观察了一番,果然如林冬所说,吃相一个赛一个奇葩,顿感举在手里的猪蹄不香了。琢磨了几秒,把啃剩一半的猪蹄放回到饭盒里,也带回去给吉吉做宵夜。不怪有人说林冬装,是挺能装的,在家啃得不亦乐乎,到外面,为了保持形象,最爱的猪蹄都不啃了。 tbc 第133章 第 133 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吃完饭, 唐喆学带林冬回到詹有福的家中。一进屋林冬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哪怪,就是莫名感觉到浑身不舒服。外面明明风不大, 进屋之后反倒觉着风声呜呜得令人心烦, 且杂音阵阵,凝神细听却又听不出声源来自何处。 听林冬叨叨不舒服,唐喆学附和道:对我也有这感觉, 估计是刚才吃太油腻了,又喝了点风,胃不舒服有点烧心。 不是烧心, 更像是林冬晃晃脑袋,试图找一种具象的感觉来形容, 有点像喝得半醉不醉, 轻飘飘,头重脚轻之感。 这种感觉唐喆学称之为喝美了,但看林冬皱起的眉头、和美完全没关系的样子,抬起手, 贴心地帮他按压太阳穴放松神经:最近缺觉吧, 待会回去遛完吉吉早点睡,案子有我呢。 没事,我 哎我艹!什么玩意差点绊我一跟头!这院里没灯啊? 话还没说完, 林冬忽听罗家楠的烟嗓在外面响起,忙撤身躲开唐喆学的手。之前被罗家楠撞上一回他埋洗面奶, 那孙子拿这事儿杵怼了他俩好久,动不动哎呦呦, 长针眼了长针眼了,次数多了, 林冬忍无可忍,当面怼他你那针眼都进化成鸡眼了吧,这么久还没好。 院里是没灯,屋里的灯还是唐喆学进来之前现合的电闸才亮。一到晚上,屋里更显阴森,罗家楠进门明显打了个激灵,汗毛乍起,止不住地搓胳膊:我去,这屋怎么搞的,阴冷阴冷的,比特么外头还冷,诶头儿你冷不冷? 我不冷。 陈飞白了他一眼,同时皱起眉头,抬手往左耳位置敲了敲。 唐喆学见状问:怎么了陈队? 没事儿,就是突然耳鸣了。陈飞边说边张嘴打了个哈欠,尝试通过改变耳道内外压力来缓解耳鼓中不舒服的感觉。 我也耳鸣了。罗家楠说,突然一下,进屋之前还好我艹! 啪!的一声,房间右侧角落的窗玻璃毫无预兆地碎裂,惊得一屋子人愕然相视。破碎的窗玻璃茬口锋利,曾经贴于其上的黄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秘力量撕成碎片。与此同时通往二楼的楼梯处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持续了三四秒,脚步声消失了,然而楼梯口并未见有人现身,这让本就诡异的气氛上升到了恐怖。 第230章 罗·我怕鬼但是我不承认·家楠杵了下唐喆学的胳膊:二吉,去,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去啊?唐喆学撤了下身,心说就知道撺掇我,搁这拍恐怖片呐? 都老实待着,我去。 最见不得年轻人干工作挑三拣四,陈飞不耐挥手,抄出手电摁亮,奔着二楼台阶而去。林冬见状也跟了上去,然而上到二楼,电筒光亮所及之处,除了秦骁之前留下的脚印外只有一堆破碎的玻璃片和建筑垃圾,根本没有其他人新近走过的痕迹。两人正面面相觑,唐喆学和罗家楠也上来了,顺着亮光看了一圈,同感诧异。 没人呐,那刚才的脚步声是怎么来的? 人都去哪了? 突然传来杜海威的喊声,给楼上四个正脑补各种恐怖故事的人同时吓一激灵。虽然说陈飞活到这把年纪,已然堪称神鬼不惧了,但人吓人吓死人,这冷不丁一嗓子,让他那套老心脏着实蹦跶了一阵。罗家楠是下楼就冲人家嗷嗷了一通,搞得杜海威莫名其妙。后面听林冬形容完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对着破碎的玻璃窗仔细琢磨了一会,然后拿着手电上楼勘察情况。 等杜海威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罗家楠抬胳膊架住唐喆学的肩膀,小声问:诶,二吉,你说咱俩一会突然从后面拍他一巴掌,能不能给他吓坐地上? 多大了你,开这没水平的玩笑?唐喆学连槽都懒得吐他。他们害怕,是因为刚才又炸玻璃又凭空冒出脚步声,心理状态有个叠加递进,人家杜海威清清白白地进屋,又不信神不信鬼的,还能怕背后突然冒出个啥来? 不过这屋子确实有点邪性。肯定不是阴魂作祟,也许是和地理位置有关,再说厨房又开了条地道,底下还有暗河,极有可能是河水倒灌侵蚀土壤造成地基沉降房屋结构变形,导致窗玻璃受积压牵拉突然破碎。一切未解之谜都有科学的解释,至少林冬是这么认为的,就算是现在的科学不能解释,以智能化发展的速度来看,不久的未来也一定能找到解谜的钥匙。 未来来的出乎意料的早,没十分钟杜海威就把他们都喊了上去。打着手电,杜海威用光柱逐一扫过墙壁上的孔洞,说:看到这些孔没,安静,仔细听。 众人屏息凝神,等了一会,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正当罗家楠想问杜海威您拿我们当猴耍呢?的时候,忽听背后咚、咚、咚响起脚步声,当即头皮一乍,回手把站在身侧的唐喆学拽到背后。唐喆学也听见了,可回头看去,除了光秃秃的台阶,什么都没有。 是共振。林·学神·冬立刻给出了答案,风穿过不同孔洞时,在二楼空旷的空间内造成了空气共振,所以才会出现各种奇怪的声音,当风力较强时,共振更剧烈,会导致窗玻璃破碎。 杜·现勘大佬·海威认同点头:对,二楼的玻璃就是这么破的,而一楼的玻璃,我认为是由于遮盖地道孔和井口的障碍物被挪开,空气发生对流,导致一楼的空气共振强度也足够使玻璃破碎。 嘿,我就说,这世上哪特么有鬼,一切不科学的现象都有科学解释!这会儿罗家楠倒支棱起来了,可说完看其他四个人都用我听你逼逼的眼神看自己,不觉尴尬一笑。 一共几个洞?林冬问。 我发现了九个,杜海威又拿电筒扫了一遍,楼上没灯,可能还有其他没发现的,目前看不像自然风蚀形成,更像是人为的,看,孔洞直径一致,只是高低有错落。 九个?林冬默念了一遍,感觉这个数字和之前看过的什么有点关联,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等秦骁过来听他们讲述完之前发生的事情,忽的一拍巴掌:九个孔!那不是千门七十二地局里的九孔灭门阵嘛! 林冬: 唐喆学: 罗家楠: 陈飞: 杜海威:骁哥,那个是传说。 甭管是不是传说,那玩意的原理就是共振嘛。秦骁不以为意,你们是不是进屋就耳鸣了,是不是听见怪声了,玻璃是不是碎了? 确实是,但没等谁组织出像样的理由反驳,秦骁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千门七十二地局的种种门道。然而他讲的那些在唐喆学听来,几乎都是平时林冬玩剩下的手段,本来嘛,驭人之术从古至今几乎就没什么本质上的变化,说来说去不过是洞悉人性的弱点。林冬和杜海威不好驳秦骁面子,借口还得勘验现场脱身走人,陈飞和罗家楠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刚解决完闹鬼事件,井口那边又出事了尸体仅剩的一颗眼珠子突然爆浆,喷了洪也一身。现在大家都知道尸体脸上的不明液体是哪来的来,之前那颗眼珠子爆了。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眼珠不该说爆就爆,就算是从井底拖上来震荡了一番,好歹也在地上放了俩小时,要爆早爆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肯定赖不着共振。 被尸体污染是大事,祈铭立刻翻出生理盐水给洪也冲洗眼睛。喷没喷进去不知道,起码预防措施得先做到位。尸体不知道染过什么病,而黏膜易被感染。出现场最怕的不是尸臭,更不是奇形怪状的尸体,而是那些未知的病毒和细菌,防护不到位很有可能会被感染。 第231章 一边冲眼睛,洪也还一边安抚领导情绪:没事儿祈老师,我这也算有跟前同事们吹牛的资本了。 祈铭收起空瓶子,忧心忡忡地问:你没戴隐形吧? 洪也大大方方的:没,双眼2.0。 那就好。 祈铭松了口气,又转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周禾:大米,去,拿件新防护服给洪也换上,脏的别扔,带回去处理。 哦,好的。 周禾猛然缓过神,起身朝依维柯走去,边走边感慨洪也的处变不惊真牛逼,被爆一身都不带叫唤的,是女的么? 洪也当然是女的,可按这逻辑,周禾是不是男的就有待商榷了,刚眼珠子爆的一瞬间,数他叫的最大声。 tbc 第134章 第 134 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由于地道过于狭窄进出不便, 现场勘察持续到午夜仍未结束。在此之前悬案的人先撤了,回去追查詹有福的下落,重案和鉴证人员则留在现场, 摸排死者身份。和悬案组一起回去的还有法医和尸体, 当祈铭试探着问林冬能不能用霸天虎帮忙运尸体时,林冬差点脱口而出那还不如让你开车。幸亏及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上套,立马让唐喆学联系了殡仪馆, 派车过来帮忙运送尸体。 眼见计谋没得逞,祈铭转头埋怨了一番罗家楠,什么提一个大要求对方无法答应就不好意思拒绝小一点的要求了, 呸,屁用没有!搞得罗家楠这叫一个委屈我教你这玩意不是让你往林冬身上使啊, 搁他身上使心眼子, 属实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那就不是个能被套路的人! 黑灯瞎火的,不出意外,殡仪馆的车过工地时也掉坑里了。幸得杜海威再次出面, 人家挖车司机又帮了回忙给拖了上来, 免费。 我说什么来着,这案子就特么邪性!得知灵车都掉坑里了 ,罗家楠开始大肆宣扬封建迷信, 瞅瞅,来一个掉一个, 还有九九啊对,九孔灭门阵!头儿, 办案过程中我要是受了伤,您可得去庙里给我上柱香拜拜, 记得投香火钱,别抠门啊。 我特么给你个兔崽子插坛子里点喽! 陈飞暗骂一声,回手接过苗红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下半瓶。刚赵平生发消息问他晚上回不回家,他说回不去,那边就蹦跶着要过来,让他给撅回去了。是特么邪性,别回头赵平生也掉坑里,到时候工地都停工了,杜海威上哪找挖车拖老东西去?再说深更半夜的,摸黑走过来,万一被野狗叼了可咋整? 听完他的忧虑,苗红笑弯了腰:您想多了,赵政委那么大一大活人,还能被野狗叼走?狼还差不多。 你以为呢,有些个大狗比狼可凶。陈飞端出过来人的口吻,早些年流行养藏獒,哦,那会你还没进队呢,有只獒王,竞拍价三百多万,一台商拍的,说搁新买的别墅里镇宅,结果没镇两天居然丢了,上头把活派给重案了,罗队就让我和老赵去办这案子,到现场一看,确认是内部人员干的,完后我们就开始排查,排查到第三天,接一通报,说某县某村出了恶狗袭击人事件,等我们到那一看,好家伙,就剩条胳膊了。 苗红还没张嘴,就听过来凑热闹的罗家楠问:那獒王干的? 废话,不然你干的?陈飞斜楞了他一眼,后面调警犬来找它,结果警犬一闻关獒王的笼子都不动弹了,夹着尾巴跟那呜呜,老赵一看这不行啊,就问村长村里哪条狗是狗王,给牵过来试试,完后村长牵了只十六岁的老狗过来,那家伙,牙都快掉光了,瘦骨嶙峋的,我瞅着就剩一口气的样子,纳闷这德行怎么还能当狗王,完后村长说,家养的狗不像野外的狼,看谁弱就欺负谁,一般岁数小的狗都怕岁数大的,那獒王也就六七岁吧,见着这老狗得起码得喊声爷爷。 然后呢?一听狗打架,罗家楠兴致勃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完后它就把我们一路带到了后山,爬了半个钟的工夫吧,它不走了,抬腿撒了泡尿,咽气了。 这转折罗家楠属实没想到,看看苗红,一脸的惋惜,又听陈飞换上凝重的语气:它刚一咽气我就听见远远一声狗叫,老赵当时就把枪举起来了,跟着我们一起的武警也都端起了枪,虽然说上面的命令是见着就击毙,可不知道一枪打不打的死,也不知道那獒王会从哪冒出来,搞得我们个个神经紧绷。 说完他又喝了口水,转头望向夜幕下幽深的山林,重重叹出口气:谁能想,温文尔雅的老赵同志能被狗追得爬回树啊,裤子都扯撕了,最后还是我脱了上衣给他围着下的山。 噗哈哈哈哈 罗家楠实在是没憋住,爆笑出声。本以为是场惊心动魄的人狗大战,没想到却是赵老板的黑历史。苗红也笑出了眼泪,不过念在赵平生曾是自己师父的份上,没太嚣张:怎么它谁都不扑,就奔着赵政委去了? 老赵开的第一枪啊,问题那小破五二式,人都不见得能打死,打藏獒不白给么?那玩意长得跟头狮子一样。陈飞不屑撇嘴,当年的惊心动魄皆在谈笑间化作轻描淡写,他一看见獒王从林子里窜出来,一把先给我推开了,朝着獒王嗙的就是一枪,结果一枪没放倒,再开第二枪卡壳了,好家伙我还没反应过味来他都上树了。 第232章 这狗粮撒的,够不动声色的。苗红抹着眼角问:武警呢?没开枪? 开了,可那獒是扑下来的,速度贼快,根本来不及瞄准,第一轮子弹都打飞了。 最后被谁击毙的? 陈飞耸肩:不知道,瞅它蹦着撕老赵裤腿,我特么也懵了,一股脑把子弹喂丫身上了,枪都打脱栓了,武警那边也开了好多枪,后来卢老九他们去现场勘验的时候,从树干上抠下来十几枚弹头。 卢老九?罗家楠反应了一下,哦,对,是黄智伟的师父,前鉴证老大卢念玖。想起黄智伟,他立马走到洞口边沿,一拎裤腿蹲下身,朝下喊一嗓子:好没好啊?这一堆人等着你呢。 黄智伟的声音被地洞闷得活像在泳池里说话:就知道催我,你怎么不下来? 我不下去,我没你那么高的学历,干不来这份差事。罗家楠笑得跟土匪刚劫了一车金子似的,刚林队走之前叮嘱我,不管发现什么新情况都及时同步给他,你别让人家失望。 ¥%#@@%¥¥@¥¥# 可能爬太远了,黄智伟的话传出来根本听不明白什么意思,罗家楠正要继续叨叨两句,手机忽然震起,杜海威打来的,有发现 黄金? 接到罗家楠的电话时,林冬正牵着吉吉走在回家的路上。抽干井底的水后,杜海威在水位线之下又发现了一个被砖头垒起来的洞口,打开之后拖出个行李箱,里面有二十公斤的金条,按今日金价折算约一千万人民币。 对,金条,银行发行的那种,一百克一根儿的,整二百根儿。罗家楠那动静听着有点飘,不知道的得以为金条归他了,一打开箱子,黄澄澄的一片,那家伙,天儿都映亮了,照片发您了,您抽空看一眼。 我这就看。 保持着通话状态,林冬点开微信,翻看罗家楠刚发过来的照片。某大行发行的金条,如此大的购买量,去银行查销售记录应该能查到买主。将巨额金条藏在井底,说明金条不是正道来的,结合詹有福之前蹲大狱的罪名以及挖地道的行为,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其被捕之时未被查获的赃物。 可谁家事主丢了二十公斤的金条会不报警呢? 此时罗家楠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并且和林冬有差不多的脑洞:我估摸着啊,这特么是哪个贪官收受的贿赂,丢了也不敢报警,我记着二吉回去之前说过,詹有福当年接了不少别墅的清洁项目,一个小区一个小区的承包。 是,他有这个便利。林冬对这一思路表示认同,这样,你给二吉打个电话跟他说下情况,让他调一下詹有福之前盗窃过的事主名单,主要看住别墅区的,回头重新走访一遍。 这是你们悬案的活儿。 我知道,那死者身份你们确定了么? 这大半夜的。 你又不睡觉。 恩,您就惦记着哪天我过劳了,好让二吉继承我遗产是不是? 林冬笑出了声就冲祈铭一个月只给你两千零花钱,遗产还值得我们惦记? tbc 第135章 第 135 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收到罗家楠给的情报, 唐喆学调取了当年詹有福二进宫时的卷宗信息,摘出每一位受害者的信息,再让岳林挨个在系统内查询。还真让林冬说中了, 这些受害者非富即贵, 最少的都丢了个几万块的金链子,有一家是大量高档烟酒还有现金被盗,报警后自己都说不清楚被盗物品的具体数量。协助詹有福完成盗窃工作的主要是他手下的四名保洁员, 三女一男。女的主要偷小件,塞胸罩内裤里带出来,男的是做屋顶、室外阳台或者花园清洁的, 有运工具的车,可以搬走成箱的赃物。 当年的四个同伙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到七年, 目前皆已出狱, 其中一位女性三年前去世,另外还有两个都不在本省。只有那个男的,高瑾,本地人, 出狱后貌似没干过什么像样的工作, 系统内并无明确记录。看着高瑾的个人信息,唐喆学发现其现年五十九岁,身高也和那具泡井里的尸体差不多, 当即多了个心眼,打印出个人信息页拿着下楼去法医室找祈铭。 电梯门一开, 地下二层的阴风唰的吹过,令他冷不丁哆嗦了一瞬。每次来地下二层都感觉跟进了停尸间似的当然, 这有冷库。白天还好,活人气儿比较足, 可到了半夜,走在灯光清冷的空旷楼道里,他总感觉自己这一身正气有点不够用。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婴儿的哭声,猛地顿住脚步,屏息凝神细听。没了,再走两步,又冒出来了,诡异的哭声使得他头皮阵阵发麻不是这么邪性吧?怪声都传到局里来了?再仔细听听,好像是从法医办公室那边传出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奔着从门缝里透出光亮的地方而去。到门口做足心理建设,猛地一拉门,眼前所见却是让他哭笑不得周禾跟抱孩子似的抱着祈美丽,那哭声正是从祈美丽嘴里发出来的。 干嘛呢你俩?唐喆学问。别说,祈美丽学的还真像,跟他表姐家的孩子闹觉时哭的动静一模一样。 唉,唐副队,你来的正好,帮我抱会,我得去给祈老师打下手了。 不等唐喆学拒绝,周禾一把将祈美丽塞他怀里。平时祈美丽不怎么待见唐喆学,这会倒是挺顺从乖巧,刚靠上对方的胸口就不哭了,只是还瞪着俩眼。见孩子不闹了,周禾松了口气,正要出屋却被唐喆学一把拽住胳膊:把这资料给祈老师拿过去,让祈老师给认认,死者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实在认不出来,那就麻烦先提个指纹,按刑事记录采集信息对比一下。 第233章 虽然巨人观的尸体面目全非,但祈·依骨识人·铭有双堪比x光的眼,隔着皮肤肌肉,认骨架子一绝,日常爱好便是拿着死者骷髅头照片到处给人家认亲戚。据说在祈铭眼里,罗家楠的骨架子是全局最好看的,没有之一。 真是凡人难以理解的审美。 至于祈美丽为什么会学婴儿哭,周禾说,这事儿全赖黄智伟。上官云菲早产生了对儿双胞胎,俩男孩,据说黄智伟为此一夜愁白了三根头发俩兔崽子,将来娶媳妇不得要他老命?然而添丁进口总归是大喜的事情,媳妇刚出月子他就急吼吼的带娃到单位来秀。俩祖宗都是高需求型宝宝,大人不抱着就不肯睡,还哭,还闹。然后这场景被溜达到鉴证科的祈美丽看见了,打从那天起,睡觉必须得抱着哄着,不然就学小婴儿哭闹的声音。刚周禾哄了半天它还不肯睡,幸亏唐喆学来了,赶紧换手。 怀里抱着祈美丽,唐喆学和它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见孩子完全没有睡觉的意图,只好先抱回悬案组办公室。结果进了悬案组办公室,唐喆学晃悠半个钟头见它还不肯睡,果断抱去女警休息室,敲门喊出一女同僚给抱进去。以往祈美丽大多在女警休息室过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面的空气相较于其他地方更香甜。不出所料,俩人刚一换手,祈美丽就把脑袋埋翅膀底下去了,秒睡。 不愧是祈老师的鸟,智商绝对不低唐喆学觉着当初说它智商低的兽医八成没见过活的紫兰金刚鹦鹉。 送完鸟回到办公室,正接到洪也打上来的电话,说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确认死者为高瑾。眼瞅着自己把罗家楠的活儿干了,唐喆学琢磨好措辞,给对方打去电话:楠哥,睡了么? 睡井里啊?罗家楠哈欠连天的,不耐烦中透着点小兴奋,我数金子呢,核对无误后护送回去。 内个,死者身份确定了。 听那边陷入静音,唐喆学清清嗓子,将死者的身份信息告知对方。有时候干活儿得凭点巧劲儿,心稍微细那么一点点,可以省不少力气。林冬平时就要求他们遇事多动脑子,看案件关联人的信息时全方位琢磨琢磨,职业、年龄、学历、生活地域等等,线索甚至真相往往就隐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啊,那行,明儿我们不用跟这扫地皮了。罗家楠深感庆幸,这不算抢功劳,他要守着电脑他也能查出来,那这作案动机八成是为财了,那么大一箱金子,他俩以前还是同伙,现在重新搭伙挖个地道,把当年藏起来的赃物起出来,地道挖通后詹有福想独吞金子,于是把高瑾杀了。 说完他感觉似乎缺了点什么:不是,等等,他杀了高瑾,干嘛还要留在家里?直接拿着金子跑路不得了? 恩,这一点确实有问题。 如果高瑾是被杀的,那凶手大概率是詹有福,动机则是为财,唐喆学认同罗家楠前面的想法,至于后面提的疑点,他也没想明白。此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还是洪也打来的,说祈铭叫他下去一趟。想到要再次踏入那条阴森的走廊,唐喆学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挂上电话后抢了秧客麟半杯热咖啡,暖和透五脏六腑才下楼。 到地下二层敲开高腐解剖室的门,唐喆学离着解剖台远远站定味儿太大,别回头染一身不好洗。听到他进来,祈铭回过身,手里端着个不锈钢托盘,向他展示托盘上树杈子似的物品。 没见过的玩意,唐喆学问:这啥啊祈老师? 祈铭说:支气管树状血块。 此时唐喆学顾不上尸臭了,抄起件防护服套上,靠近仔细观察。已经凝固的血块颜色黝黑,宛如树枝一样伸展,完完全全呈现出了肺部支气管的走向。如果不考虑它本身的质地,精致程度堪称一件鬼斧神工的艺术品。 又听祈铭说明道:死者装有心脏起搏器,需要口服华法林进行抗凝治疗,这会使得死者身体的凝血功能下降,当肺部微小血管破裂后,血液渗入气管形成阻塞,现场初检时在其背部发现褥疮样的伤痕,现在看那并不是褥疮,而是瘀伤被水泡过后导致的皮肤溃烂,他背部受过冲击,并且力度足以致使肺部毛细血管破裂,渗入气管逐渐形成栓塞,最终死于气管栓塞导致的窒息。 唐喆学细琢磨了一会:那就确定是他杀? 也有可能是摔倒,背部磕上某些坚硬物体,具体情况我还要进一步尸检才能确定。祈铭回手将托盘交给洪也,不过不管是他杀还是意外,他身边的人都对他见死不救来着,支气管栓塞的形成需要一定时间,及时抢救的话,以目前的医疗水平不是难事,且通常预后良好。 唐喆学边点头边扒防护服:恩,我这就给楠哥打电话知会他一声。 他还没睡觉?祈铭疑惑皱眉,死者身份不都确定了么? 顿住扒防护服的手,唐喆学谨慎道:呃他说他点金子呢。 这点出息!祈铭重重运出口气:想数,回头买一箱让他数个够! 恩,别人要说这话,唐喆学也就听听,祈铭说,那是真敢买就有这实力。别看祈铭平时给罗家楠发零花钱发的抠抠索索,真想拿钱砸罗家楠,分分钟的事儿。要么罗家楠平时敢跟领导那炸毛呢,有金主爸爸做靠山。之前听林冬说,祈铭不但给局里捐钱,还给缉毒处发经费,但凡罗家楠得罪过的部门,都能收到来自祈老师慰问金。 第234章 于是他琢磨着,是不是哪天想辙跟罗家楠撕回脸,省得林冬做年度预算的时候精打细算。 tbc 第136章 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熬了一大通宵, 罗家楠照旧精神抖擞数金条数的满眼放光。开案情讨论会之前又去法医办公室灌了半壶黑咖啡,结果后面咖啡/因那劲儿一上来,整个人坐立不安的。方岳坤点评到各侦查员的思路到一半, 看某人坐那来回变换姿势, 就跟屁股底下长钉子似的,不由皱眉问:罗家楠,干嘛呢你?痔疮犯了? 对付糙人, 局长大人犯不上文明。就着周遭的闷笑声,罗家楠大大咧咧的:死者身份确定了,得赶紧摸排社会关系, 我这着急出去跑活儿呢。 方岳坤抬手朝门口一指:滚! 诶! 罗家楠抬屁股就走,顺手薅上爱徒。可怜彭宁正困得脑袋发蒙, 冷不丁被薅起来, 腿不听使唤,脚底下一拌蒜,咕咚,跪林冬跟前了。林冬一看这阵仗赶紧伸手扶人, 又掸了掸对方的裤子, 笑道:不好意思,这不年不节的,我也没准备红包。 哄笑声响彻会议室, 彭宁当场醒透了,脸色涨得活似关公, 要是屋里温度要再低点,头顶都能冒烟。罗家楠一脸嫌弃地拖着徒弟出门, 到走廊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削,横竖是丢他脸了。大笑一场, 犯困的不打哈欠了,点烟的点烟,喝水的喝水,一杯杯的黑咖啡接连见底,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根据汇整的调查思路和现场情况来,目前詹有福的嫌疑最大,但他失联了。家里已经派人守着,只要一冒头就能摁住。毕竟他出门之前给屋门连上了电线,至于防人还是防耗子暂时不得而知,而且金子还在,不像是准备跑路的样子。查亲属关系,父母皆已亡故,同时坐牢期间妻子就和他离了婚,弟弟弟媳多年不与他来往。好在他还有个女儿詹禾在本市工作,现在唐喆学带何兰去找对方了,看能不能问出詹有福的下落。 高瑾的老婆孩子都在外地,至于人际关系,通过调取其通话记录,看上去还挺复杂。开会之前罗家楠让彭宁和欧健打过一圈电话,基本都是找高瑾做维修保洁的客户,什么通下水道、卫生间补漏、修补屋顶防水层之类的事情。所以他还在干老本行,只是这一次长记性了,手脚干净,没有一个客户说他干完活后家里丢过东西。不过近几个月来的电话很少,估计是干不动了,祈铭在尸检过程中发现高瑾的心脏已肥大到正常人的两倍,如果不是有起搏器撑着,人早没了。 高瑾和詹有福之间只有一次通话记录,约莫半年前,大概就是其做心脏手术前后。后面俩人肯定还有联系,多半是用微信,现在好多人已经不习惯打电话了,全靠微信联系,不着急就发消息,着急就语音或者视频呼叫。这部分记录秧客麟正在查,希望能有所收获。现场没有找到高瑾的手机,八成是被丢哪了,詹有福坐过那么多年的牢,反侦察意识自然不会低。 人都撒出去了,散了会,林冬回办公室看了眼秧客麟的工作进度,让其将已经拿到的信息都打印出来,坐到办公桌前翻看。虽然提倡无纸化办公,但他眼睛不行,不能总盯着pad看,看时间长了眼泪哗哗流。时不常的就会感觉未老先衰,不是这出毛病就是那得修。昨儿晚上可能肉吃多了,油大,他这会胆区隐隐作痛,不得已拉开抽屉拿出胆宁片扔嘴里五片儿。医生说这药不能一直吃,疼的时候吃,不疼就停,也没告诉他是因为什么,只说有机会最好做了,拖久了怕结石长时间刺激胆囊内壁导致癌变。毕竟他有家族癌症史,基因是会遗传的。不过他琢磨来琢磨去,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没机会遗传到乳腺癌的基因。唐喆学倒是说不准,那胸围,比女的都扎眼。 开个玩笑,呸呸呸。 秦骁推门进屋,正看见林冬往嘴里塞药片,于是拿过他桌上的保温杯去饮水机那接了半杯温水,放下后语重心长的:有病别扛着,该治治,活儿我们都能替你干了。 就着水咽下药片,林冬感激而笑:谢谢骁哥,我没事,诶对了,您怎么没跟着岳林和英杰一起出去? 秦骁挂起丧气脸:我下午得补考。 哦,对,这老哥全警考没过。林冬抿嘴挑眉,想着找个什么茬儿把事儿岔过去。虽说秦骁瞬时记忆能力一流,可那是在办案过程中,至于考试嘛不得不说,和罗家楠真是对儿难兄难弟。对,罗家楠全警考也没过,刚火烧屁股似的窜出去,八成就是为了躲补考。说是志不在此,可问题在于,考不过影响职称评定和晋级,回头等陈飞退了,该他顶上去的时候,啥条件都不满足,那不擎等着上头空降一领导下来跟他打出脑浆子来?而且这事儿祈铭是一点忙帮不上罗家楠,一堆一堆的政策题,作为喝着资本主义牛奶长大的祈老师也看不懂啊。 不过考试考不过,并不影响秦骁在林冬眼里的专业性,有些老警察确实不善于考试,但办案能力不比谁差。像陈飞,要不是有赵平生拖着拽着,大专文凭估计都够呛,可看人家办过的案子,局里有几个博士能比得过?然而自己再烦考试,陈飞也深知文凭的重要性。以前能靠实力升职,现在学历就是道拦路虎,他恨不能天天催着撵着让罗家楠去读在职研究生,动不动拿唐喆学的积极上进戳对方肺管子,烦的罗家楠撂下狠话但凡能有一个礼拜没非正常死亡案件,我立马卷铺盖去念书。 第235章 可别说一礼拜了,消停三天试试? 秦骁举着手机默默刷题,眼睛不时瞄一下林冬的方向。余光注意到他在看自己,林冬说:骁哥,好好复习,考过了再跟案子也不迟。 啊,我一看题就犯困。 秦骁说着打了个哈欠。刚开会就没让洪也跟着,姑娘在高腐解剖室跟着祈铭忙活了一宿,高低得让人家睡会。不然有徒弟在身边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至于犯困。他挺喜欢这丫头的,有个性但不矫情,可惜啊,岁数差太多,惦记不着。说是给他介绍自己小姨,微信是加上了,可那边只是通过了而已,对他发的你好视而不见。 以前相亲加了微信好歹还能聊上几句,现在?只能说是行情一年不如一年啊。 林队,您来一下。 听秧客麟喊自己,林冬起身走到对方的办公桌旁,弓身看向屏幕。一段詹有福和好友的聊天记录,中间有提到黄货,这是销赃行当的黑话,指的就是金子。看看时间,上个月,对方说最近价格波动比较大,如果詹有福不介意赔钱的话,倒是可以随时过去。于是林冬又让秧客麟查了下国际金价,按这俩人对话的时间前后来看,那几天金价的确实起伏较大。 秦骁也凑过来看了看,看完了然道:怪不得詹有福一直耗着不走,敢情是为了把金子多卖点钱。 林冬的想法和他类似,随即决定去这家收金子的店铺盘盘道儿。然而眼下能搭档的除了秧客麟就剩秦骁了,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番,他冲秦骁眯眼一笑:骁哥,你下午的补考 不去了,爱过不过,反正也没人给我升职。秦骁大义凛然的正好名正言顺不去补考了,走,我陪你去蹚蹚这回收点。 在平均学历研究生的悬案组里冒出个不爱学习的学渣,也是林冬始料未及的事情。 tbc 第137章 第 137 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店铺不难找, 聊天记录里有个定位点。林冬特意开了霸天虎,当当正正地停在了店门口,让里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是开着豪车来的。进去之前和秦骁商量好了, 暗踩, 摸个底儿先。化妆侦查的活儿秦骁熟门熟路,无需林冬多叮嘱,摘了皮带往后座上一扔, 随后裹紧外套下车。 为啥摘皮带?因为皮带是单位发的,带警徽。细节决定成败,早些年干治安的时候, 他带一刚入队的新人去卖/淫窝点踩点儿,让那孩子换便装, 倒是换了便装, 可皮带随手系了单位发的,当时衣服盖着他也没发现,就这么去了。到店里头和老鸨子谈完价钱,进屋该开始演戏了, 孩子一脱外套, 被他眼尖瞧见警徽了,抬脚哐的给兔崽子踹出门外,转头拿衣服一裹, 薅起来就走。差点暴露,都到大街上了, 那傻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出了问题。 店铺门脸不大,约莫三米五的宽度, 正对着街面的一侧都是落地玻璃,正中间是门, 左右玻璃上贴着黄金回收和资金周转的字样。进门之后左手边是一长条的展示柜,里面摆满了各色黄金饰品,右手边是墙,墙上嵌一电子屏幕,滚动播放各种贵重金属、名表、车以及高档烟酒的回收价格。 柜台后面没人,秦骁屈指敲敲玻璃柜台面,朝里手的小房间喊道:来买卖了嘿,老板在不在。 稍等。 里面传出声应答,是个女的。不一会,里间的门帘从中缝挑开,走出来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身形高挑的老板娘。今天外面只有四度,这老板娘却不怕美丽冻人,穿着件身半袖旗袍,包裹出紧致的身材。黑长直披肩而下,长得说不上漂亮但周身散发着老江湖的气场,整个人透着股子精明劲儿,也没怎么化妆,脸上唯一的妆点便是那张烈焰红唇。 她隔着柜台站定,端出服务行业常见的微笑:二位,是买还是卖? 这表,给估个价。秦骁摘下腕上的表置于桌面行规,东西得放稳了才能换手,不然直接递人手里,万一摔了,说不明白是哪边的责任。 只见老板娘稍稍弯下腰,自柜台下拿出红绒托盘、观察镜以及白手套。此时林冬注意到她左手背上纹了只蝎子,看颜色,时间有些久远,然而锋利的蝎钩依然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随地能发出致命一击。 老板娘戴好白手套,拿起秦骁的表,先看外观,再用观察镜里里外外检验了好几遍细节。看了五六分钟的工夫,将表放到红绒托盘上,她礼貌而笑:先生,怎么称呼? 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骁直白道:叫骁哥就行。 老板娘又看向林冬:这位呢? 我姓林。林冬边说话边不动声色地看向里间,发现还有个人在地上有影子。 骁哥,林老板,我看你们开的车不错,可这表老板娘轻推了下红绒托盘,委婉道:现在不流行戴欧米茄了,收了不好出,要是有劳力士的话,我倒是可以 林冬从外套兜里摸出块表,放到红绒托盘上:这块你看值多少。 只一眼,老板娘眉梢微挑朗格zeitwerk,市价约六十万,限量款更贵,果然是开豪车的,真有点好货。 实际上这块表是林冬出门之前现从祈铭手腕上扒下来的,不然光靠秦骁那块十几岁的欧米茄,人家都不能跟他们聊超过五分钟。本来想找吕·房地产公司少爷·袁桥借块表撑门面,可自打吕袁桥被罗家楠骂过出门走访戴那么好的表,不怕脱离群众?后,上班再没戴过超一万块钱的表,回家现取又太耽误工夫。祈铭无所谓,不管戴几十还是几十万的表,纪检监督部门都没立场找人家的茬儿。不过出现场和尸检的时候不戴,怕溅脏,今儿是刚洗完涮完把表扣上,林冬就下来找外援了。没二话,借,反正弄丢了林冬也能找回来。 第236章 这块表老板娘看了足有一刻钟才放下,反问林冬:林老板打算多少钱出? 我不懂现在的行情。林冬尽量装出人傻好骗的语气,可惜他那张脸看着就比旁人精明,朋友送的,我自己平时不买表,要不是着急用钱,我不会动它。 老板娘欲拒还迎的:那您可以先去别家问问,这条街上有好几家回收店,您心里有个底,咱们再谈。 意识到彼此开始了暗中较量,林冬淡笑道:就不怕我出了这门,再也不回来了? 这种表,得真懂的才玩。老板娘轻松应对,我不开价是因为这表有价无市,收了,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当镇店之宝,其他店也许可以给您开到七位数,但不会给现钱,最多给点保证金,等找着下家了再付全款,现在生意不好做,您是大老板,您比我了解外面什么世道。 话多了,聊开了,目的达到。林冬继续笑问:老板娘怎么称呼? 叫我阿明。 明老板,给个实价,其实我刚已经去过好几家了,大概知道多少钱。 既然客户都这么说了,阿明倒也干脆:六十八,讨个吉利。 那真没法卖,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说着林冬准备拿东西走人,下一秒,秦骁影帝附体,急赤白脸的:刚那家才给六十六!这六十八你能卖还不赶紧卖了!我跟你说姓林的,你欠我的钱今儿再还不上,你那车我立马开走! 林冬的表情瞬间尴尬:车已经办理抵押了,你开走也没用! 我不管!车在我手里就是我的!秦骁蛮横甩手,一把扣住红绒托盘上的朗格表,冲阿明喊道:就你说的价了!来,现在就转账!转我! 那一巴掌扣得挺狠,林冬都担心他给祈铭表盘磕了,心脏稍稍忽悠了一下。 阿明左右看看,随即向后退了半步:不好意思,本店不收有纠纷的货品。 没纠纷!他欠我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狭小的空间却足够秦骁尽情发挥演技,扮讨债的,除了罗家楠能和他相提并论,也就剩陈飞了。这仨要吊着膀子并排走,妈耶,整个一土匪下山。而就在秦骁极尽表演之能时,林冬也一直用余光瞄着阿明的表情,丝毫没有紧张和慌乱,却是有着一丝丝不耐烦。许是见多了这种争执,又或者 吵什么吵? 僵持间里间传出男人的喊声,随后门帘被挑开,走出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到跟前一把拍上柜台玻璃,对二人怒目相视:要吵出去吵!别打扰我们做生意,不然老子报警! 报警?林冬闻言计上心头,接话道:报,他抢我表,赶紧报。 魁梧男表情一皱。 秦骁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哪抢你表了?明明就是你欠钱不还! 抬手一指墙角的监控摄头,林冬威胁道:你懂不懂法?我欠债你可以去法院起诉我,抢我东西你得坐牢!摄头可都拍下来了,呐,现在你还攥着我的表不撒手呢! 好了二位,和气生财,别吵了。阿明抬手按住秦骁的手腕,并将朗格表拿到自己手中,我收表需要购买凭证和外包装盒,东西齐,我可以付现金,要是没有,不好意思,不能收。 林冬上哪给她找购买凭证和外包装盒去?况且明显人家是在找借口,这买卖不做了。也好,反正祈铭这表打死不能卖,真卖了那就只能把唐喆学赔给祈铭了,估计还不够。再看秦骁的眼神,恩,可以撤了,于是林冬拿回朗格表并缓下语气:骁哥,你听到明老板的话了,不是我不还钱,是这表实在难卖,要不这样,你再容我三天功夫,三天之后我保证还钱。 你说的,三天,这三天你到哪我到哪,上厕所我都陪着你!说着秦骁拽起林冬的胳膊,并用指尖轻敲对方的手背,表示该拿的信息已经装脑子里了。 走出店铺上了车,秦骁呼出口气,转头告知林冬营业执照上的信息。瞬时记忆,考试不灵,用这地方没问题。林冬又发给秧客麟查询店铺所有人,随后问:骁哥,你对那个叫阿明的女的,有什么看法? 秦骁回手抓抓后脑勺:看法暂时没有,就是这女的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 奇了怪了,听到秦骁的说辞,林冬不由侧目。虽然不至于到母猪赛貂蝉的程度,但秦骁对女性的宽容度几乎可以用毫无底线来形容。可能是单身太久的缘故,再不然就是因为追逃处没女警,长期处于单性别环境过度压抑。自打来了局里,但凡跟女的说话,笑容始终常挂秦骁嘴角。 店铺里,魁梧男目送霸天虎驶离视野后,低声说:明姐,我看这俩人好像有点问题。 恩,他们是来盘道的,姓林的那个进来就找监控摄头、四处观察,自称骁哥那个,吵得那么厉害,情绪那么激动,却一秒钟都没背冲过我。 男人眼神一凝:条子盯上咱们了? 未必是盯上咱么了,你去联系下那几个人,看看他们是不是犯事被抓了还是怎么的。 知道了,明姐。 还有,阿明抬手将垂于腮侧的黑发拢到耳后,脖颈上赫然是一道锐器所留的伤疤,抓紧催一下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237章 tbc 第138章 第 138 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林冬刚回到单位就收到了一份不怎么好的消息井水水样中检出了棘阿米巴虫, 并确认死者爆浆的眼球已感染。祈铭要求现场凡是接触过井水的警员都要点眼药水预防棘阿米巴性角膜炎,尤其是洪也,被爆了一身, 感染的可能性最大, 需重点关注。问题那眼药水跟消毒液成分差不多,滴眼睛里火烧火燎的,还得一小时点一次, 连点二十四小时。可再难受她也得咬牙忍着,真感染了,严重的得进行角膜移植才能保住眼球。 啊啊啊啊!疼疼疼 点个眼药水堪称上刑, 洪也一叫唤,何兰腿都软了, 赶紧抓起一把抽纸呼对方脸上, 吸收溢出的眼药水。刚洪也自己点了一边眼睛就疼得下不去手了,不得已求助于他人。然而屋里的男人看她点个眼药水叫的跟杀猪的一样,都下不去手,只有何兰自告奋勇, 可听到洪也的惨叫, 自己也不免跟着心疼。 眼瞅着新来的组员快被折腾脱一层皮了,林冬同感心疼,却也只能感慨洪也运气不佳。别人轻易碰不上一回的事儿, 她没几天全赶上了,又是挨打又是职业暴露的, 再这样下去,林冬都担心留不住人家。 然而他多虑了, 洪也只是疼到极致叫唤两嗓子,缓过劲儿一声抱怨没有。不过顶着双被药水烧出血丝的眼, 她没办法看东西,只能阖目仰靠在椅背上,听着周围的同事讨论调查所得:唐喆学跟何兰去找了詹有福的女儿詹禾,但詹有福最近没和她联系过,她也不知道父亲的去向,答应警方一旦有消息立刻联系;岳林和文英杰又回了趟村里走访村民,同样的,由于久不与亲朋来往,詹有福的行踪无人知晓;秧客麟按秦骁林冬他们带回来的情报查询了店铺相关信息注册人并非阿明,但在出入境管理系统里查到她的入境信息,原来她是个柬埔寨人。 她那口音一听就不是外国人,而且冲那模样也绝对不是个善茬儿。秦骁信誓旦旦,追逃出身的他再清楚不过里面的门道,秧子,你再对比下追逃信息,看有没有长相相近的,有的人犯了事儿,偷渡出去花点钱换个国籍身份,就能大摇大摆的回来。 这话听的林冬膝盖一疼这不说我哥呢么,护照上的名字和国籍变来变去。 重案那边有什么消息?他问。 唐喆学点开手机看了看聊天记录,摇摇头:楠哥还没给我发消息。 点点头,林冬继续翻看唐喆学他们的走访记录,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又问:詹禾那派人守着了没? 毕竟是父女,而且詹有福就这么一个女儿,有那么多金子在手,保不齐许了闺女什么愿,所以詹禾很有可能窝藏自己的父亲。事实上唐喆学早已想他所想,随口应道:詹禾住的地方正好在东港码头那片,我得带兰兰回来,所以就让岳林找他前东家借人一起去蹲守了。 林冬这才注意到屋里少个人,怪不得一直没看见岳林,刚汇报走访情况时只有文英杰在。悬案组人手不足是常态,动不动到处借人,大亏自家大金毛人缘好,到哪都能刷个脸。好现象,未来的路想越走越宽,人脉必不可少。至于林冬自己,虽然大部分人表面上跟他和和气气,但实际上暗地里都防着一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有。 看完所有走访记录,林冬说:其他人留下,继续捋詹有福的社会关系,二吉,你先送洪也回家。 不不不,林队,我不回去,我就跟单位住两天。洪也忙出言拒绝,眼睛还闭得紧紧的,一小时点一回药,我自己没法弄,太疼了。 在单位休息不好,不然让你室友帮你?林冬没直说女朋友,有些事,自己知道即可。 她比我还忙,最近陪领导出差去了,不在家。 洪也摆摆手。实际上对象在家,她只是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惨样揪心,之前挨打那事都没说。进组没几天,别的还没怎么学会,报喜不报忧是一门灵。另外这眼药水可点可不点,点是为了预防那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可能性。她学医的出身,对职业暴露所引发的风险格外谨慎,祈铭让点就点了,再看黄智伟周禾那俩怂货,一听药水名字立马原地消失。 切,男人。 既然洪也坚持,林冬也不好多说什么,打发唐喆学回家伺候猫狗,自己则留下和其他人一起加班。目前看来,通过阿明找到詹有福的可能性最大,但那女人警惕性很高,该不会轻易上套。又不能只凭一句黄货就传唤人家,捉贼捉赃,没有真实明确的违法犯罪证据,这些收赃销赃的中间商绝不会束手就擒。别说中间商了,就算是给盗窃犯定罪,都必须有实打实的证据。指纹也好dna也罢,赃物上没有,凭什么说是人家偷的?疑罪从无是值得提倡,但相应的,为了对付那些刑辩律师的如簧巧舌,执法人员的工作量也呈几何级数增加。 琢磨了一会,他发消息给祈铭,让对方回家后找一块不那么喜欢、可以卖掉的表,连同购物记录以及外包装放一起拍个照片发给自己。他知道,平时祈铭给罗家楠买东西必剪标签,但自己买的东西,购物小票刷卡记录什么的都会习惯性留存。 没想到,祈·买东西从不看价·铭居然会讨价还价了,回了他一句【我借你表,你让我开会车呗】过来。这是跟罗家楠学坏了,林冬百分之百肯定。不过车已经让唐喆学开走了,所以他名正言顺地表示无法满足对方的条件。祈铭八成是不乐意了,半天没搭理他,过了约莫一个钟头才发来他要照片。 第238章 拿到照片,他让秧客麟用工作专用微信号添加阿明,申请信息为我姓林。又等了大约半个钟头,对方通过了好友申请,发来个笑脸。他直接把照片发给对方,问【这次可以收了么】。 那边说:【林老板,看来您是真着急用钱啊,不过我说实话,您这块表更不好卖,不然还是问问其他家吧】 林冬回她:【只要给现金,价钱我可以让点】 那边先发了一串捂嘴笑,随后表示:【明白人不说暗语,您车都抵押了,谁知道这表许了几家?】 【怕我骗你?】 【不瞒您说,我一个外乡人,在这无亲无故的,真被骗了,无人撑腰】 【明老板说笑了,就冲你店里那位先生的块头,谁敢骗你?】 【我是做正经生意的,从不用武力解决问题】 【是么?那怎么我在天眼查上查到的企业信息里,压根就没你的名字】 那边不回话了,可名字后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信息。林冬耐心等待,等了十来分钟,等来条语音消息【三十,现金,能卖现在过来,我在店里等你】 【好,我一小时后到】 【一会见】 扣下手机,阿明抱臂沉思片刻,起身拐进里间,命令正在清理地面血迹的魁梧男:阿敬,动作快点,等会那姓林的要过来。 阿敬顿住手,抬脸问:你知道他是条子为什么还要跟他继续接触? 我得看看他摸着什么了。 放心他什么也摸不着,我下午跟他们都联系过了,除了之前那俩傻逼,没人再出事儿。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小看中国警方的实力,不然那俩傻逼不会出事。 你怕了? 此话一出,阿明仰脸而笑,笑着笑着忽然身形一动,继而一把寒光毕现的蝴蝶/刀抵上壮汉的脖颈。她倾身向前,贴着阿敬的耳垂轻吐气息:别当我面提这个字,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侮辱我。 喉结上下抽了抽,阿敬垂眼致歉:我错了明姐。 乖,干活去吧。 随着话音,刀刃敛起锋芒,重回裙摆下的皮鞘之中。 tbc 第139章 第 139 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二次登门, 林冬带的是祈铭,毕竟表是人家的。再者祈铭一向热衷于化妆侦查,并信誓旦旦地向林冬保证, 自己跟着罗家楠一起暗踩过收赃点儿, 绝对不会说错话。其实林冬无所谓,反正从祈铭嘴里出来的都是大实话,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天真感, 更具有迷惑性。秦骁也跟着一起,在外面车上等着,如有变故迅速支援。 见面阿明一看林冬换搭档了, 面上有些诧异:林老板,这位也是您的债主?您到底欠了多少钱? 不等林冬言声, 祈铭说:他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林冬端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侧头贴耳道:你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 然而祈铭没理会这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阿明看,直看得阿明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类似的行为林冬曾经见祈铭出现过,直觉对方要犯职业病看骨像认亲戚赶紧拿出准备好的表和收据, 放到玻璃柜面上:明老板, 东西带来了,你检查一下。 阿明扫了祈铭一眼,弯腰拿出验货三件套。还是白天那套流程, 看着看着,她眉梢一跳, 将表原封不动地放回盒子里,扣上盖子, 礼貌推还:不好意思,这表, 收不了。 林冬不满道:你之前说要劳力士,现在给你拿劳力士来了,怎么又变卦了? 不是我变卦,主要是您这个表吧阿明声音一顿,嘴角眉梢挂起丝虚情假意的笑,又拿起商品信息卡,指着背面的机芯编号说:我打赌,机芯上的编号肯定跟这个对不上。 言外之意,你这块表,是假的。 这倒是令林冬深感意外,首先祈铭不可能拿块假表糊弄自己,其次人家买东西就不可能买假货。祈铭本来的关注点都在阿明脸上,闻听此言当即有种被侮辱人格的感觉,断言道:胡说!这是 这是我托人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六万美金,怎么可能是假的?林冬及时截断祈铭的话头,不然你打开后盖查机芯验真伪。 阿明淡定道:开盖费三百。 叮!话音未落,祈铭已经扫码付款了。林冬愕然侧目手真快。当然快了,事关自己的名誉,别说三百,三万祈铭也得花。见款已到账,阿明从柜子里掏出工具盒,当着二人的面,手法娴熟地拆下劳力士表的后盖,再将放大镜递给林冬,让他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果不其然,两串编码完全不一样。只看林冬的表情祈铭就知道表出问题了,面上顿时有点绷不住,又担心破坏林冬的计划,只能紧握着拳头一声不吭。 很可能是寄送过程中被人调包了,他怀疑,毕竟这表打从寄过来他就没戴过,一直搁摇表器上晃着,要不也不会拿过来给林冬当道具。不是很喜欢了,大学时拿到奖学金后奖励自己的,现在看看,那会的审美真是有点堪忧。另外还有两块表也得拿去专卖店检验真伪,都是让祈珍帮忙从纽约的老房子那边同批发过来的,也一直没戴过。 价值三十多万的表突然变成高仿货,林冬非常能体谅祈铭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从心底里感激对方没当场暴走。要说有钱人心理承受力是不一样,经受如此大的损失还能一脸淡定,换别人肯定就得炸了。 第239章 事到如今他唯有放低姿态:明老板,让你笑话了,我不是故意拿假表来糊弄你,我不知道被调包了。 阿明照旧端着笑,顺着他的话说:我相信林老板的为人,这种事吧,以前我也遇到过,恩,通常是内贼,您最好查查身边的人。 多谢提醒。 林冬故作沮丧状,然而真沮丧的是旁边的祈铭。倒不是心疼钱,主要是遇上这种事太窝心,还不能告诉罗家楠,那边肯定炸,又少不得被说教一通。所以说有的事情就是天意,如果不是林冬今天借表过来办案用,很可能几十年之后他才发现有问题。目前来看应该没超追诉时效,出门就去派出所报案,还有可能把调包的孙子抓着。唯一的问题是,到底是在那边被调包的还是过关之后的事情,如果是那边被调的包,还得麻烦祈珍在那边报警处理。 见客人情绪不佳,阿明出言缓和屋内尴尬的气氛:林老板,您看,您今天来两回,两回都没跟您做成买卖,看来咱俩八字犯冲呐。 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缝。林冬无奈摇头,转向祈铭:不好意思,看来今天还不了你钱了。 祈铭没说话,干戳那运气。 二位吃晚饭没?要不在我这凑活一口?阿明问。 吃过了,谢谢。 那就,不送? 我去趟卫生间。 祈铭说着朝里间走去需要洗把脸冷静一下。却不想阿明闪身堵住了通往里间的入口,歉意道:不好意思,卫生间下水管堵了,还没找人来通,街对面有公厕,打扫的可干净了。 祈铭皱眉:我就洗把脸我不上厕所。 里面都泡水了,别把您这手工鞋弄脏了。 眼真尖呐,祈铭微微一愣。从来没人看出他穿的是手工订制款的鞋,这老板娘有点东西。忽然抽吸间闻到了什么,仔细分辨,没错,是血的味道。尽管很细微,但逃不过法医的鼻子。 我不怕弄脏鞋,大不了扔了。 说着就要硬闯,逼得阿明连退两步,咚的,后背抵上结实的胸膛阿敬出来了,一手拎着刚开膛破肚的鱼,一手持刀,质问祈铭:干嘛啊你? 见着刀,林冬忙上前将祈铭拖到身后,替对方解释道:拿不到钱他心情不好,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原来是在杀鱼,祈铭见状没再坚持,撤回被林冬攥着的手转头离开。过于敏感了,他承认,主要是表的事儿闹的,现在看啥都不顺眼。待会林冬要是不让他开车,他就跟对方绝交! 眼瞅着祈铭坐进驾驶座又一把摔上车门,后座上秦骁的心脏忽悠提起怎么的怎么的?怎么好端端的换祈铭开车了? 上次被晃吐的经历仍记忆犹新。 不多时,林冬也出来了,到车前一看祈铭上了驾驶座,默默绕到副驾那侧,开门上车三十多万呢,就让他舒舒心吧。最失败的踩点经历,没有之一,谁能想到表是假的?这传出去不得让祈老师颜面扫地? 听完林冬讲述的事情经过,秦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啥?三十多万的表被调包了? 林冬点点头,抬手拍了把祈铭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看是导航到最近的派出所,还是找罗家楠来处理? 手里握着方向盘,祈铭的语气听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去派出所,这种小事犯不上让他操心,你们回去都别跟他说。 小事儿?林冬和秦骁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想法三十多万的小事儿?不愧是祈·我有信托基金·铭,够特么壕气。 震惊之余秦骁更担心自己这条老命,借口有事下了车,留林冬自己在车上体验祈老师的生死时速。刚关上车门就看车屁股往后错了一下,老哥儿立马身手敏捷地往旁边一蹦,同时抬手按住胸口,暗暗庆幸自己及时下车。车上,林冬一手攥着门框上的把手,一手抵在仪表盘上方,尽可能稳住身体。今天贾老抠难得大方一回,给了辆九成新的车,可要是知道祈铭开,估计十八手捷达都不给。 有惊无险地驶上主路,林冬缓过口气问:你刚干嘛硬要往里闯? 祈铭直视前方,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我闻见血腥味了,以为里面有什么问题,不过你也看见了,那男的在杀鱼。 原来是这个,林冬了然,同时不忘提醒对方:祈老师,以后再有机会出来化妆侦查,如果发现不寻常的情况,先和搭档商量好对策再行动,不然容易出问题。 那是因为咱俩没默契,我跟罗家楠一起出来的时候,我要干什么他都知道。 塞我狗粮啊? 陈述事实。 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林冬默笑,松开只手指向右前方:并线,前面那口该出去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车身唰的一飘,几乎瞬移进了旁边的车道上。还好现在过了晚高峰了,车没那么多,不然后车司机绝得骂骂咧咧。心跳尚未平复,手机响了,罗家楠打来的。之前唐喆学干了重案的活儿,现在是罗家楠把他们悬案的活儿干了摸着詹有福的行踪了。 看了眼表,林冬回道:行,你们先盯着,我晚点到,去办点事。 啥事这么着急?基于罗家楠对林冬的了解,天大地大也大不过工作,除了唐喆学生命垂危,大概没有比抓捕犯罪嫌疑人优先级别更高的事情。 第240章 祈铭不让告诉罗家楠表的事情,林冬还得现编一理由。然而论瞎话,他来的不比罗家楠慢:我跟祈老师在一起,先把他送回家。 一听是送祈铭,罗家楠当然没意见:哦,那成,慢点开车,我先挂 我艹你看着点拐弯啊!离马路牙子就剩不到一公分了! 一声怒吼震得罗家楠差点失聪,反应过来是祈铭在开车,不免纳闷林冬今天为何如此大方。 tbc 第140章 第 140 章 第一百四十章 数不清第多少次了, 林冬发誓绝不坐祈铭开的车。没必要心软,人家根本就不拿三十万当事儿,报警时一脸淡定的, 甚至还有闲心帮忙检查躺大厅里醒酒的醉鬼的呼吸道。他不让林冬表明身份, 担心人多嘴杂再传到罗家楠耳朵里去,可林冬那标志性的白发早已在系统内广为人知,只是等祈铭填个表的工夫就被副所长认出来了。 林队吧, 好久不见。副所长上前热情打招呼。 冷不丁被点名,林冬愣了一下,问:您是? 对方回手往墙上的警员信息栏一指:我, 段瑞鹏,以前嘉陵分局治安大队的, 现在是这的副所长。 真不记得有这号人, 林冬努力回忆了一番,歉意道:不好意思,时间有点久,记不清了。 正常, 那会您是刑侦一把手, 哪能记得我这种小角色。 段瑞鹏爽朗而笑,又扫了眼祈铭填的单子,问:怎么着?遇见诈骗了? 林冬解释道:不是, 是货物在快递过程中被调包了。 什么时候的事? 有个林冬拽了下祈铭的衣袖,三年? 两年八个月零五天。祈铭笃定道。主要是接快递那天的日子记得比较清楚, 做手术进医院的前一天。 一听时间点儿,段瑞鹏有点含糊:这么久了?货值多少? 祈铭说:我在国外的时候花六万美金买的, 刚去回收店,那边开价三十万回收。 哦, 那算数额巨大了,超不了诉讼时效。段瑞鹏点点头,又想到什么,问:国外?从国外寄过来的? 恩。 这情况可有点复杂。段瑞鹏转向林冬,林队,如果是在入关之前就被调换了,那可没地方追查去了。 明白。 事实上林冬也怀疑是入关之前就被调换了,但总不能让祈铭吃这个哑巴亏,万一是过来之后被调包的,就算追不回真表好歹也能给那偷表的送进去。祈铭说,因为高档手表入境需报关征税,所以接单快递公司会严格检验货品的真伪并封存货物,以确保运输过程中不会出现问题,但入关之后就会转交本地的快递公司进行派送,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还真不一定。 仔细斟酌了一番,段瑞鹏说:这货值得上报分局刑侦队了。 这片儿归属嘉陵分局,林冬闻言低声道:段所,麻烦您,报的时候别提我。 啊明白,明白。 要不是林冬自己提一嘴,段瑞鹏还没真往别处想。是挺纠结的,记得当初林冬离开的时候,有人朝那孤独绝望的背影吐口水来着。有段时间领导教育他们,三句话不离林冬这个反面教材,让他们脚踏实地干活儿,别一天到晚净想着怎么争功劳和出人头地,有道是爬的越高,摔的越狠。然而事实证明,是金子到哪都发光,人家没被命运击垮,哪怕前路一片焦土,也依然能在废墟之中重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荣光。 虽然不愿经历林冬所经历的一切,但他依然打从心底里佩服对方的坚韧。 拿到报警回执,林冬带祈铭走出派出所,说:你自己打车走,我现在得去跟罗家楠他们汇合。 车不能让我开走?祈铭明目张胆地试探林冬的底线。 林冬果断拒绝:不可能,让老贾知道车经了你的手,我们悬案以后一辆车也别想领到,本来现在领辆车就费死劲了。 我跟贾处说过,可以捐钱买新车,他不要。 睿智林冬心说拿你的钱买车等于默认让你开,那老贾的心脏就得捆车轱辘上了。 打发走祈铭,林冬上车给秦骁打电话,问对方在哪,过去接上一起去找罗家楠他们。罗家楠他们本来是排查高瑾的社会关系,结果排着排着,一个长期雇高瑾打扫浴池的洗浴中心老板认出了詹有福的照片,说他昨晚才来自己店里过的夜。这让罗家楠觉着,昨儿晚上詹有福应该回村了,可能是一看有警车,担心被抓立马脚底抹油溜了。也搭上那片儿地段交通实在堪忧,人手不足,没封锁好现场周边。 罗家楠估计詹有福今天还得回洗浴中心过夜,打定主意在那蹲守。一开始没打算通知林冬,想着等蹲着人了,直接拎回去给大家一个惊喜,可转念一想,这熬灯油的活儿,不得拉上悬案的一起同甘共苦?另外一个事实是,他都超过四十八小时没睡了,再硬熬怕光荣了,有林冬坐镇,他能踏实闭会眼。再怎么念叨对方有事没事算计自己,到动真格的时候还是可以给与百分百的信任。 林冬和秦骁抵达洗浴中心时已近午夜,詹有福尚未出现。罗家楠见他们来了,拿外套一裹脑袋,躺等候区的沙发上咕咚睡了过去。彭宁一看师父歇了,自己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可当着林冬和秦骁两位前辈的面儿不好意思张嘴,只能硬扛。 第241章 秦骁看他一会一打哈欠,朝罗家楠旁边的长凳抬抬下巴:小彭,你睡会,我盯上半夜。 啊?没事儿,骁哥,我不呵呵 话没说完哈欠都打俩了,彭宁下意识的抬手揉眼,结果很不幸的,隐形眼镜揉出来一片儿。之前秦骁就听欧健说彭·大眼贼·宁动不动掉隐形,今日亲眼所见,当场笑弯了腰。要说他刚干警察那会,周围几乎看不见近视眼,现在是恨不得半个单位的四眼儿。视力问题主要归咎于读书时间越来越长和日渐增多的电子设备,念书时黑天白夜的刷题,工作后又长时间对着电子屏幕,眼睛不坏才怪。 科技的发展是能让人类登上月球甚至更远的星球,坏处则是加速了人类部分功能的退化。 把另外一边也摘了吧,正好睡会。 林冬看彭宁掏出框架镜戴上、困得眼皮都快粘上了还得支棱着盯梢,不免有些好笑。他自己也戴过一段时间隐形,后来放弃了,实在是嫌麻烦。算他手残好了,戴,戴不进去,摘,摘不下来,经常把自己眼珠子抠红了。反正不戴眼镜也能开车,就是近距离看小字费劲。 又熬了一刻钟,彭宁彻底扛不住了,往罗家楠旁边一倒,一秒陷入睡眠状态。秦骁让林冬也眯会,林冬则让他先睡,正互相推让着,忽听门口传来前台欢迎光临,先生几位?的迎宾语詹有福来了。 也就二人转个头的工夫,罗家楠诈尸般坐起,看清来人回手嗙!的捶了把彭宁。要说彭宁也是被练出条件反射了,秒睡秒醒,一骨碌起身,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詹有福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人蔫蔫的,说话有气无力。刚刚在前台开完卡,一转身,发现身后堵了四个男的,俩戴眼镜的还算面善,另外那俩看着跟黑x会讨债的一样。随后他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一秒紧绷,当听到其中那个面相最像土匪的人问自己叫什么名字后,叹出口大势已去的长气:警察同志,我跟你们走,跟你们走。 诶,这就对了,老老实实的,别跑别闹别挣蹦,大家都省心。罗家楠和林冬交换了下眼神,随后示意彭宁上铐,就在此时又听前台说:警察同志,电脑显示他的东西还寄存在储物柜里。 前台的话让詹有福原本顺从的表情瞬间狰狞,突然朝左前方凶猛冲撞林冬恰好身处这个位置,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被他哐的撞了一狠的,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其他人都只顾着薅詹有福,罗家楠边薅边骂街,彭宁手忙脚乱上铐,秦骁死压着腿,等腾出工夫再去扶林冬,却发现人不动了。 林队,林我艹! 一抬林冬后脑,罗家楠大惊失色满手的血! tbc 第141章 第 141 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医大附属二院, 急诊区。 ct?做了做了核磁?医生说啊?得得得,反正不花我钱,做做做, 我这就找医生开单子去! 罗家楠边打电话边急匆匆往抢救室外走, 险些和迎面而来的医生撞一满怀。正好,不用去诊室找了,直接转述领导要求。林冬摔倒时磕大厅里围绿植的那个小篱笆上了, 给后脑勺刮一l型的口子,外加头皮毛细血管丰富,所以罗家楠才会一摸一手血。又赶上个寸劲儿给磕晕过去了, ct没发现颅内出血,医嘱是留观二十四小时, 回去再观察两天, 无呕吐嗜睡等症状即可。 不过这也给罗家楠吓够呛,送医途中疯狂脑补。林冬是他喊来协同抓捕的,一把没薅住詹有福的也是他和他徒弟,万一林冬醒不过来, 他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唐喆学以及悬案组的各位同僚。谢天谢地, 林冬在半道上就醒了,但好像有点磕懵了,问他我不是陪祈老师去派出所了么怎么跑你车上来了?。事到如今, 祈铭去派出所干嘛,罗家楠根本顾不上管了, 一脚油给林冬送进了医大附属二院的急诊。二院是他们单位的对口医院,只要不到生死攸关, 能往这送尽量往这送。 到医院先赶紧拍片清创缝针,都消停了他才给方岳坤打去电话。老方同志一听爱徒脑瓜子咔咔喷血当场血压爆表, 嗷嗷的就差顺电话线过来掐死罗家楠了。看见了吧,罗家楠心说,谁是亲生的谁是捡来的,高下立判。所以他为什么隔三差五得尥回蹶子,不就是因为领导明目张胆偏心眼么! 缝合完林冬算彻底清醒了,也回忆起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进的急诊,赶紧喊罗家楠问詹有福的情况。 罗家楠一脸的虚脱样:让骁哥和彭宁押回去了,你就别操/他的心了,走,我带你拍核磁去。 林冬不愿意:ct不没事么?还拍什么核磁? 这方局的要求。不光罗家楠闹心,医生都纳闷为啥要做mri,不过局长大人的要求得满足,就是需要找人加个班开机器。 呵,我都不知道他还学过神外。 恩,还能挖苦人,看来是真没事儿。罗家楠彻底松下口气:内什么,我还没给二吉打电话,您看是您给他打还是我给他打? 林冬抬腕看了眼表,果断拒绝:别吵他睡觉,磕破点皮而已。 不是他得过来守着留观啊!您别光心疼他,也心疼心疼我行不?罗家楠强忍白眼,我还得回去审人呢! 这点小伤不用留观。林冬站起身,还走了几步直线测试给罗家楠看,看,我一点也不晕。 第242章 现在罗家楠无比感同身受自己受伤入院后祈铭的心情了各种找借口不检查不留观,说破大天就一句话我没事儿!。一次两次好说,次次都这逼样,他估摸着换个人可能早跟自己离了。想到这儿,他暗暗发誓以后争点气,别总受伤,尽量从源头上杜绝招媳妇儿担心的可能性。 找医生签完风险告知书,林·自觉替单位省经费·冬上车后又想起件事,边扣安全带边问罗家楠:詹有福到底在储物柜里放了什么? 这个罗家楠真没顾得上问,当时着急忙慌的招呼彭宁给林冬抬车上去了。为此还挨了医生一顿数落,说如果下次再遇到摔伤昏迷的患者一定要打120,让专业医生现场处置,擅自移动伤者极易造成二次损伤,本来能救活的可能直接送太平间了。他是觉着有叫120那工夫不如自己一脚油快,后面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把最重要的问题给急忘了。还好林冬没事,有事儿他真没法原谅自己。 没顾得上问呢,等我给彭 不等罗家楠说完,林冬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喂,骁哥,我哦,我没事了,就缝了几针恩,我现在回去,想着先问下储物柜里到底放了什么金条么?多少? 罗家楠在旁边支棱着耳朵听林冬讲电话,听到二十根?时默默计算了一番,得出这特么要不是贪官藏的私房钱我罗家楠仨字倒着写的结论。等林冬挂上电话,他问:金条拿回去了? 没有,骁哥给留在储藏柜里了,喊了岳林过去盯着,看到底谁来取。林冬稍稍一顿,他的想法是,詹有福意识到那二百根金条可能拿不到了,所以把最后的存项委托给了谁,即使自己被抓,至少出来还有点家底养老。 不愧是干追逃的,琢磨人一绝。 对秦骁,罗家楠是发自内心的服气。这老哥比他认识的很多人都更有本事,却日常低调,不争不抢的。有本事的人值得佩服,有本事还耐得住寂寞的人则更值得尊重。可能贾迎春带出来的徒弟都这路数?反正他从来没见贾迎春对刑侦工作指手画脚过,尽管人家曾经的职位比刑侦处的任何一个人都高。 进单位林冬直奔审讯室。秦骁正带着彭宁审詹有福,意料之中的,詹有福对高瑾的死一问三不知。倒是承认自己和对方有过联系,仅限于故友联络感情,但高瑾究竟怎么死在他家的地道里的,他毫无头绪。还有金子,他不认,说不知道哪来的,自己挖地道是因为晚上家里风大,找个暖和地方睡觉。 傻子才信呢,可秦骁还是和和气气的跟着他车轱辘话来回绕,一点没有罗家楠审人时的声色俱厉。这让彭宁不由侧目老江湖,稳得咧。秦骁是能稳,不提高瑾不提那二百根金条,光是袭警这一项就能直接给詹有福开拘留证,那还急什么啊?慢慢唠呗。 林冬的出现让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詹有福看到他后脑上贴的纱布,心虚地游移开视线。实际上林冬一点都不生气,本来嘛,抓捕过程中出意外很常见,还能让罗家楠自责,原本是喊他去镇场子的,结果镇进急诊了,这不得装几天孙子?好意思跟悬案抢功劳? 于他而言,流的每一滴血都必须有可利用的价值。所以他故意没回办公室换衣服,直接穿着染血的衬衫进门。头皮挫裂创的出血量挺唬人的,后脖领子上洇红一片,在审讯室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扎眼。刚在路上的时候罗家楠还说回头给他买件新的,他说挑件祈铭不穿的就行,人家那高档款一件够他买八件新的。 詹有福,我来不是审你,是问你点事。林冬向他展示大狗杜谢的照片,认识么? 审我和问我,有区别么?詹有福觉得对方在玩文字游戏,而看到杜谢的照片后,多年的牢狱生涯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有了讨价还价的机会,遂放松神情,点点头:认得,他叫大狗,以前帮我问客户要过项目款。 跟他一起干活的那几个,分别叫什么名字? 一听这话,詹有福更加确认自己的价值所在,眼神也不虚了,抬脸迎上林冬的目光:那我记不清了,得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谁能记那么清楚? 别跟我来这套,在我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林冬一语戳穿他的小九九,杜谢死了,被杀的,现在你家里也有个死人,詹有福,你已经是三进宫了,政策怎么定的,自己心里清楚,从下一秒开始,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不字,今儿就到此为止。 詹有福当然明白林冬的意思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最好别让老子废话。不过他有底气坚持,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想给他定罪?他可不是吓大的。 可不等他狡辩,又听林冬抛出颗重磅炸/弹:对了,你私接电线在家门口,惹出事儿了,过失致死的罪名,可比你窝藏赃款和拒捕袭警要重的多。 这话听得詹有福两眼发直,而审讯台后面的秦骁则不得不仰脸憋笑是出事儿了,死了只好大的耗子。彭宁压根不知道死耗子的事,看林冬那么郑重其事,不由怀疑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了现场明明只有一具尸体啊! 由于警察们表情各异,詹有福一时也拿不准林冬是在忽悠自己还是真如对方所说,搭电线电死人了。就算是电死人他也冤枉,真冤枉。屋里夜夜冤魂鬼泣,他刷到一段视频说鬼魂本质上是电子运动,而电流周围有磁场,能阻止那些脏东西进屋,于是拉了段电线在门口谁特么敢来就让谁魂飞魄散! 第243章 他实话实说,结果秦骁彻底憋不住了,笑出鹅叫这是真正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做了亏心事,看谁都像来索命的。 tbc 第142章 第 142 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笑归笑, 秦骁同时也洞悉了詹有福心理防线最脆弱的部分极度迷信。从正厅里供的香案到贴满窗户的黄符,及至试图用磁场阻拦鬼魂,可以看得出, 詹有福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那就好办了, 那还有个九孔灭门阵呢,这事儿可得好好唠唠。 啥玩意?九孔灭门阵? 詹有福算彻底被警察忽悠晕了,一会说他搭电线过失致死, 一会冒出个九孔灭门阵,还能不能留条活路给他?不过那九个洞是怎么来的,他还真清楚, 高瑾钻的,说是给他家那破屋改改风水。他信了, 可自打二楼多了那九个洞, 白天黑夜的出幻听,吓得他半夜真的只能窝自己挖的地道里睡觉。 听他说洞是高瑾钻的,林冬顿感了然这俩合伙挖地道找藏起来的金子,先是高瑾想独吞, 打个九孔灭门阵来害詹有福, 后面意外摔伤导致气管阻塞,又轮到詹有福见死不救想独吞金条。所以说坏事做不得,就算做最好也自己闷声一个人干, 但凡有个同伙,那很可能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不是, 领导,说来说去, 我到底电死谁了?詹有福到底没忘了过失致死那茬,我真不是故意的, 平时没人去我那。 他正说着,秧客麟敲门进来,交给林冬一份资料。林冬看完转手递给秦骁,云淡风轻的:电死了你们村主任孙子养的宠物老鼠。 詹有福的表情略显拧巴,然而不等他叫唤,秦骁问:鲁文奇,记得么? 鲁文奇?詹有福表情一顿,紧抿住嘴唇。知道问到点子上了,秦骁嘿嘿一乐:你那堆金条,就是从他家顺出来的吧?真有你的啊,知道他不敢报案,给人保险箱都搬空了吧? 狗屁保险箱,詹有福不屑轻嗤,满眼的鄙夷。事到如今没必要隐瞒了,警察知道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他交代说,这位鲁文奇是自己曾经的客户,当年他派人去鲁文奇为情妇买的别墅里做保洁,别墅面积之大,一次派四个人还得干整整一天。高瑾负责打扫屋顶,某天发现有块装饰用的瓦片碎了,想着给换一块,却在下面意外发现了几根金条。彼时的高瑾还是个老实巴交的保洁员,并没见财起意顺手牵羊,回去还把情况跟老板詹有福汇报了一下。 詹有福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门道:鲁文奇既然买的起别墅养的起情妇,那些金条必然是其收受的贿赂,更重要的是,这种财,丢了鲁文奇也不敢报警。于是他不再派高瑾去别墅打扫,而是亲自上阵,蚂蚁搬家似的,一次拿几根,陆陆续续从瓦片底下翻出二百多根金条。这笔意外之财虽然不会让他有牢狱之灾,可彼时的鲁文奇尚且身居高位,发现丢了东西,就算不敢报警也不会让他好过。所以他开始教唆雇员顺手牵羊,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送进去一段时间好躲避灾祸。哪知那几个人对高档烟酒没个谱,见着好烟好酒就搬,首饰现金也不放过,最后警方一核定被盗物品价值,数额巨大。本来他只想进去蹲个三两年躲躲,等出来把金条换成钱,逍遥下半生,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喜提十多年大狱。 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咬牙忍着安心改造,毕竟外面还有二百多根金条等着他呢,他得活着出去。当年为了不被警方发现这笔巨款,他被捕之前将装满金条的箱子藏到了苦水井井底,并用砖头封住了藏匿之处。却没想到出来之后苦水井已经被封上了,三百多斤的石盖他根本搬不动。又不能调起重机来,那样动静太大,全村人都会知道。思来想去,他琢磨出一招儿从自己家里挖地道挖到苦水井里,神不知,鬼不觉。 吭吭哧哧挖了一年多,中间挖错了好几次方向,就在他以为这辈子都挖不到金条时,高瑾找上了门。原来高瑾因为心脏病不能干活了,没了收入来源,老家的儿子要结婚,他拿不出钱,于是就想到曾经的老板詹有福。高瑾并不清楚詹有福到底藏了多少金条,只知道不少,而且没被警方发现,得知他出来了,就想着是否能看在自己当初没出卖对方的份上,给儿子弄笔彩礼钱。如此一来便发现了詹有福挖地道的事情,詹有福怕他声张出去,不得已承诺挖出来后分对方一半。 后来这俩人就开始合伙挖地道了,高瑾说为了求神保佑,给他改改屋里的风水,在二楼打出个九孔阵。许是冥冥之中有点作用,打完洞没一个就挖到了苦水井的砖壁。打通后高瑾抢先下井摸金条,却不想井底湿滑,脚下一打滑咕咚摔进水里,挣蹦了半天才从水中爬起。他起来没多久就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咳出块血疙瘩,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到后面连爬回洞里的力气都没了,苦苦哀求詹有福拽自己上去。 詹有福一看这阵仗,意识到这老小子可能快不行了,想到承诺对方的一半金条,狠狠心,非但没伸出援手反而还顺着地道退了回去。等了半天不见高瑾上来,他知道,人完蛋了。打那之后他再没进过地道,害怕看见面目狰狞的尸体,想着等过段日子尸骨彻底被水泡化再下去取金条,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被警察截了胡。 第244章 机关算尽,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之所以能拎出鲁文奇和詹有福对质,多亏唐喆学之前交代秧客麟查詹有福二进宫时的卷宗,并按相关信息交叉对比案发后被审查的贪官。鲁文奇的情妇是当时警方的走访对象之一,虽然她不承认家里丢了东西,但鲁文奇因贪污受贿入狱后也牵连上了她,一对比就对比出来了。好玩的是,鲁文奇被捕后曾交代过这批金条,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丢了,导致反贪局当时没找到,无法将其列入犯罪所得。不影响最终判决,查实的部分足够判他好几个无期,且不得以任何形式减刑。 至于储物柜里的金条,詹有福拒不承认是贼赃,一口咬定是自己挣的钱换的。估计是看林冬想从自己嘴里挖点别的案子的线索,其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这二十根金条,死活不认,试图蒙混过关。问题秦骁已经看过那些金条了,和苦水井里的同一银行同一批次,这要不是鲁文奇当年的私房钱,那可真是闹鬼了。 看看时间,已近破晓时分,不管是审人的还是被审的都已疲惫不堪,林冬决定,先给詹有福办羁押手续,后面慢慢审。反正人攥手里了,跑不了。如果真如秦骁所说,那二十根金条有人来取,到时候再拿来向詹有福施压也不迟。 出审讯室拐进隔壁监听室,没见着罗家楠,林冬问岳林:罗副队呢? 这回罗家楠是真知道装孙子了,连审讯都没抢着跟。 刚打了个电话,出去了。岳林的语气稍显无奈,好像是跟祈老师吵架了,说什么表的事情,反正我听他那语气呃,不太好。 怪我,林冬心说,磕晕了,给祈铭去派出所的事儿秃噜出去了。 你去叫下秧子,带詹有福办羁押手续。 岳林领命起身,关心道:您的伤,没事吧? 没事,多谢关心。 能没事么?审完人精神彻底放松下来,林冬才觉着后脑勺一跳一跳的疼。得阶段性毁容了,后脑勺也算上。缝合需要备皮,现在纱布底下盖着的那块头皮又肿又秃。说是一礼拜能拆线,他打算多捂几天,等长差不多了能重新推齐再摘纱布。 对,就这么注重个人形象。 tbc 第143章 第 143 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早晨一进办公室, 唐喆学当场愣神组长受伤了,咋不通知我?然而当事人自己并不认为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缝针而已, 只要筋和骨头没断、心肝脾肺肾眼珠脑仁啥的还全乎, 一切外伤在单位里统称为擦破点皮儿。再说人洪也一女的点眼药水点的眼球都快烧起来了也没说通知家里人,林冬身为男人,要为这事儿喊唐喆学大半夜去急诊, 自己都得骂自己矫情。 听说是被金属质地的围栏磕破的,唐喆学赶紧问:打破伤风了没? 打了。林冬睁眼说瞎话。打完破伤风还得观察半小时才能走,他着急回来审人, 单子都没让医生开。 唐喆学信他?直接上手撸衣袖万事凭证据说话,打了?那得有针眼吧。 找什么呢? 针眼儿。 我又不吸毒。 林冬轻推对方, 回手撸下袖子。此时唐喆学又感觉有点不对劲如此丝滑柔软的质地, 这不是林冬的衬衫。但是是男款,尺寸也和林冬平时穿的一样,还崭崭新的。 所以,夜里的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眉心皱起, 唐喆学酸溜溜地问:这谁的衣服? 感觉空气里莫名飘荡起了一股子醋味儿, 林冬有点想笑,这质地这裁剪这做工,还能是谁的?全局上下, 除了吕袁桥也就祈铭能穿得起五位数的真丝款衬衫了好吧?哦对,还有罗家楠偶尔也穿, 祈铭给买的,还得剪价签儿, 不然罗家楠穿身上都不会走道儿了。 祈老师送的。他坦诚道。 好端端的,祈老师送你衣服干嘛?一听是祈铭送的, 唐喆学的冠状动脉稍微缓过点劲儿来,可转念一想,擦,组长以前可是上面那个! 呃,现在也经常在上面体位问题。 我衣领上沾血了得送洗,正好祈铭衣柜里有没穿过的,我俩号码一样,他就给我拿了一件。 林冬耐心解释。不怪唐喆学心眼儿窄,他早发现自己有点百搭,跟谁站一块儿好像都能凭空捏出点故事来。究其原因,无非是早些年养成的社交习惯微笑倾听,眼神专注,举止亲切。当然和杜海威那种神爱众生的无差别送温暖不一样,他不是为了照顾其他人的感受,而是为了保持自身的良好形象。 唐喆学又搓了搓布料,感慨道:挺贵的吧?他可真舍得。 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同款不同色的他有五件。 有钱,任性。 是啊,三十多万的表被调包了都不着急。 啥!? 唐喆学以为经过这些年的相处,自己不会再被祈铭的壕气所震惊到,如今看来,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于是林冬把发生在回收店里的事一五一十转述了一遍。刚罗家楠叫他下去拿衣服的时候,那俩人还为这事儿在那叽歪呢:罗家楠叨叨祈铭收到贵重物品后不知道仔细核对就签收,现在才发现表丢了,大概率找不回来云云;祈铭的理由是那会马上要做眼睛手术了,自己虽然明面上坦然实则内心极度焦虑,哪还有心思检查一块破表,你罗家楠心大别以为全世界人都跟你一样! 第245章 估计是破表俩字一下戳罗家楠肺管子上了,当林冬面叫着:我心大!?我特么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给你装上!我不敢当你面说是怕你心里难受!你没心思检查不知道让我干啊!是,我买不起那么贵的表,可这不代表我不懂啊!就算我不懂我出去找个专柜帮你鉴定一下的工夫也有啊!现在丢了不还得我给你找! 按常理说,架吵到这个份上,还是当着外人的面,祈铭态度软化一下也就过去了,结果人老人家非但没领情,还重点指出罗家楠话语中的问题所在:本来就没想着告诉你,我报警了,有人帮我找,不会给你添一丁点麻 想到这件事毕竟是自己秃噜出去的,林冬果断抬手捂住了祈铭的嘴别说了,重点根本不在给不给罗家楠找麻烦上,而是你祈铭丢了东西,作为你的伴侣,罗家楠替你着急,你还觉着人家是在怪你。 不过天底下的伴侣大多如此,能好好说话就不会吵架了,解决办法之一便是不会说话就闭嘴,哪怕是外部手动介入。如此一来,天下太平。 别说罗家楠,唐喆学都替祈铭闹心:三十多万的表啊,说丢就丢,这也太 家里还有两块表是同批次过来的,罗家楠已经回去拿去专柜检验了,要是都被调包了林冬轻巧挑眉,那这算是大案了,保不齐还真得落重案头上,那样祈铭不想麻烦罗家楠都不行了。 有钱人的烦恼,是我不配。 唐喆学说着又脑洞大开:诶组长,你说,邦臣当年拿的那块表不会也是仿品吧?那样货值没十几万,判他就判太重了。 林冬回忆了一下卷宗内容,笃定道:当时找专柜鉴定过。 哦。 唐喆学点点头,目光落到林冬脑后的纱布上,问:疼不疼? 屋里还有其他人在,林冬不好示弱,遂嘴硬道:不疼。 实际上怎么待着都疼,还不能低头,一低头扯着疼。唐喆学自己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自然不会信他的逞强之语,可同样的,不好当着组员们的面腻歪,转头帮林冬打了杯热水以示体贴。现在就等岳林的那边的信儿了,看谁会去拿储物柜里的金条,估计是詹有福的女儿詹禾,要真是她那更好办,为避免女儿被自己连累,到时詹有福必定知无不言。 上午该补觉的补觉,下午人凑齐了,开案情总结会,向领导汇报工作。会开一半,岳林那边传来消息来拿金条的人摁住了,果然是詹禾。詹禾被带回来之后吓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儿地说东西是爸爸托付给她的,说如果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没给她消息,就去洗浴中心的储物柜里按照密码取出来,自己完全不知道是金条更不知道是赃物。 她的说辞需要配合詹有福的证词来确认。因着林冬受伤,秦骁自告奋勇带岳林去提审詹有福,也不管孩子两天一宿没睡了。临近下班点,林冬收到庄羽发的信息,说谭晓光晚上想请他和唐喆学吃饭,问他们有没有时间。伤口一直疼,林冬本不想应承,但转念一想,这不年不节的,谭晓光请吃饭必然是有事儿要说,正好也想问问庄羽关于冉茹那个案子的进展。 约定的地点是谭晓光二姨开的那家私房菜馆,没人,清净。不同于之前那次只有三个人的聚会,今儿庄羽陪同出席,二姨妈理所应当的焖了两锅米饭,也让唐喆学头回见识了有人能抱着电饭锅内胆吃饭。 庄羽说,冉茹所涉案件经过网安排查,确认该组织网络遍布十七个省市,有三十多个据点,涉案人员近五百,又因为牵扯出了贩毒网络,这条线上的嫌疑人同样需要摸排确认,短期内无法收网。好消息是,冉茹还活着,他已经安排人长期盯着冉茹的直播间,一旦有任何威胁人员生命安全的端倪出现,就先把那个伐木场宿舍的据点给端了。 整顿饭的主题是谭晓光对林冬他们帮自己翻案表示感谢,一上来就以茶代酒连敬三杯,弄得唐喆学都有点惶恐。许是因为当着庄羽的面,谭晓光今天没张罗喝酒,不过按他的说法,庄羽比他能喝。聊起学警时期他们一宿舍人使坏,想灌醉身为班长的庄羽看其出洋相,结果一屋子人都喝趴下了,庄羽还在那抱着汤碗吃面条,最后还能给他们挨个扛去旅馆房间。一间大床房睡了八个猛男,早晨醒了全叠在一起。 想想也是,饭量能顶五个,那酒量自然不在话下,而且单位里好像确实没人见过庄羽喝多了是啥样。怪不得罗家楠杨猛他们没人喊庄羽一起喝酒,唐喆学觉着,可能不是因为面上关系紧张,只是单纯的喝不过人家,丢不起那人。 关于喝酒,庄羽表示:我一直不觉着能喝是什么优点,也不爱喝酒,再说醉酒容易误事。 可那会邓处最爱带你出门,千杯不倒。谭晓光故作酸溜溜的,我们想去领导面前刷个脸多费劲,你才入队几天,好家伙全省厅都认识你了。 带我不是因为我能喝,是因为我不惹事。庄羽实话实说,你们几个但凡让邓处省点心,他能不带? 这一点林冬深表认同,作为部门领导,越是省心的下属越愿意带出去长长脸。当然能力也很重要,混饭吃的倒是不惹事,可谁敢委以重任? 其他人都吃的差不多了,纷纷放下筷子点起烟,剩庄羽一如既往负责打扫战场。唐喆学一直好奇庄羽不抽烟的事,在刑侦处和缉毒处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抽烟不奇怪,但凡过了三十的,不抽烟的简直是稀有物种。 第246章 他抽,他以前抽的比我还凶呢。平时憋的没处说话,好容易碰上自己人,谭晓光毫无顾忌地揭庄羽老底,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戒了,反正我出狱之后一直没见过他抽烟,诶对,你怎么不抽烟了? 一抽烟就想起你来了,我内疚行么? 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从来没人听庄羽直白地表达过对谭晓光入狱一事的感受,当然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只是他自己不说,旁人万不会去戳他肺管子。如今谭晓光终于沉冤昭雪了,可还是无法回归警队,而这份愧疚感压在庄羽心头太久了,在这个无人会指摘他的环境里,终得释放。 烟雾飘过微眯的眼,谭晓光略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嗨,都过去了,有时候我就想,要不是坐那几年牢,按我的行事风格,保不齐已经跟师父一起上墙了。 庄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片刻后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房间。谭晓光想追出去,可担心被林冬和唐喆学看出点什么,已经抬起的屁股又落回到椅子上,尬笑道:他经常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不用管他,一会就好了。 我去看看他。林冬站起身,递给唐喆学一眼神,示意他和谭晓光单独聊聊。 等房门在林冬身后关闭,唐喆学问: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们谈啊? 心思还挂在庄羽身上,谭晓光反应了一下,拿出手机,点开自己发视频的平台账号,点开私信递给唐喆学:我粉丝多,平时经常收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私信,一般都不当回事,不过这个我让庄羽查了一下,还真有这么个案子,也是悬案,你看看,落没落你们悬案手上。 唐喆学接过手机,仔细浏览那几段加起来超过一千字的留言。看着看着忽然眼神一凝,这案子他刚进组的时候就看过卷宗,只是一直没有任何线索上来,所以到现在也没重启调查。 我知道这案子,等我喊下组长,让他看看。 将手机放到桌上,唐喆学起身出屋去叫林冬。到走廊上没见着人,问二姨,二姨说俩人都去外面透气了。出了大门也没看见那俩,站扶梯拐角往下踅摸了一圈,却看到林冬在底下正搂着庄羽胡撸背! 我家组长真是出能劝得了架,入能哄得了人呐。 唐喆学感觉自己还能问二姨要盘饺子。 【第八卷·完】 tbc 第144章 第 144 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回家的路上, 唐喆学开车,林冬则在副驾上翻看手机里存储的pdf文档。谭晓光所提到的案子发生于二十五年前,而千禧年前的悬案卷宗大部分未录入电子系统, 是他当年一个人窝地下二层悬案组办公室半夜睡不着觉时, 借隔壁法医办的扫描仪一页一页扫进电脑再整理成pdf文档的。粗略估计,累计扫了十几万页的文件,当然没人会因为这些重复性的枯燥工作而给他任何嘉奖, 哪怕一句称赞也没,他只是认为自己应该做这件事。那些多年未破的案子他几乎都存在手机中,空闲了便拿出来翻翻, 有的时候多看几遍,兴许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突破口。 有些人觉得悬案好破, 是有好破的, 技术到位数据库跟上,有检材有指纹有物证的可以轻松对比。可那些没有的呢?悬案之难,大多难在一没案发现场二没周边监控,部分案子甚至连死者身份至今无法确定, 失踪者更是毫无踪迹可追寻。他可以干等着线索喂进嘴里再启动调查, 但那样和守株待兔没有区别,主事者缺乏突破进取的主动性,就不会有如今的悬案组存在了。 说回谭晓光所提案件。这是起一死一失踪的案件, 死者为保姆,失踪者为一名不满周岁的婴儿。事发地在一处乡间别墅, 那个时候的别墅大多是村里的有钱人自建的,而非地产商的杰作, 一开始家属以为匪徒绑架孩子是为了索要赎金,连警都没敢报, 结果等了三天还没动静,村长怕孩子出事才报的警。警方到场调查时,保姆的尸体还冻在冰柜里。痕检在案发现场没有提取到任何非家庭成员以外的足迹和指纹,并且以当时的技术手段,微量dna提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以至于该案一直没有锁定目标嫌疑人。 有意思的是,警方没在家中找到嫌疑人遗留的痕迹,但搜到了藏于车库里的可/卡/因和上百万现金。原来这家人的财富皆为男主人贩毒所得,而当时男主人不在家,后面警方追到深圳才将其抓捕归案。被抓时男主人正在和境外来的毒贩子做交易,现场了缴获数公斤毒品,据说此人最终被判了死刑。 失踪的是男主人的外孙,他女儿貌似智商有点问题,答非所问,从出事到配合警方调查,都是女主人一己面对。把保姆尸体冻起来也是她的主意,现场几乎被破坏殆尽,这也是痕检提取不到有效证据的主要原因。 家里还有个上门女婿,事发时正在夜/总/会里醉生梦死,直到警察找上他才知道孩子丢了。当时最先被列为嫌疑人的就是这个上门女婿,他花销无度,还赌,在外面欠了一屁股两肋的烂账,有伙同他人绑架自己亲生儿子索要赎金的动机。另外痕检在现场没有发现门窗被破坏过的痕迹,考虑绑匪是用钥匙进门的,或者在别墅里有内应。然而调查来调查去,这上门女婿没作案时间从孩子失踪前二十四小时到警察找到他,他就没离开过那家夜/总/会。 第247章 那个时候办案没那么讲究,进去先拾掇一顿。这哥们肠子都快吐出来了,硬是不承认孩子失踪和自己有关。不过后来他被老丈人供出来了,也参与了贩毒,貌似是被判了无期。如此一来家里就剩女主人和傻闺女了,孩子的事儿追了三个月,没结果,再后面警方实在抽不出人手来调查这起案子,厚厚的卷宗终是被堆到箱子里,积尘遗忘。 给谭晓光后台发私信的是该案的亲历者,赵真禹,当年那位保姆的儿子。案发时他年仅十岁,和妈妈一起住在雇主家里,白天去镇上上学,闲时帮妈妈打打下手。最先发现尸体的人就是他。他说,那天他放学回家,按照平日的习惯,此时的母亲应该在灶间做晚饭,并会趁雇主不注意给正在长身体的儿子悄悄塞口肉或者水果。但那天的灶间冷冷清清,母亲并未像往常那样在此忙碌,于是他转身上了二楼,看到妈妈倒在雇主女儿房间门口,背上插着一把剪刀,已然气绝身亡。 那个傻女人赵真禹如此称呼雇主的女儿在一楼的客厅里看动画片,对楼上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而女主人此时正在邻居家打麻将,听到赵真禹冲到街面上歇斯底里地喊救命才赶回家中。至于她一开始做出不报警的决定,面对警方的询问,她表示,老公在外面做生意难免有竞争对手,她以为是那些人干的,怕他们伤害自己的孙儿,想着花钱了事。她倒是第一时间通知了保姆的丈夫,许诺只要孩子能平安找回来就给对方十万块钱的安家费。 二十多年来,赵真禹始终未放弃追寻真凶,高考时报考了警校,却因着身高不够在体检时被刷了下来。后面又去读了法律,想考司法系统的公务员,结果考了三年也没考上,现在在一家私企里干法务工作。他对谭晓光说,自己给很多警察、律师、法医、禁毒等相关科普的账号后台私信都留过言,希望他们能帮忙重启这个案子的调查。然而受限于管辖权和案发时间久远之类的问题,根本无人能使上劲儿,甚至有的账号只有一个自动回复感谢关注便无人理睬。到谭晓光的养猪专业户禁毒科普账号这,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再得不到帮助,他也准备放弃了。 类似的信息谭晓光收到过几百条,那些一眼假的他基本不搭理,但赵真禹这个,案发时间地点人名清清楚楚,描述真实毫无水分,于是便让庄羽帮忙查询了一下,确认是起真实发生过的悬案。一开始他没想着找林冬,因为不知道案子到底落没落人家手里,想着自己先暗中调查,等有了眉目再跟林冬唐喆学他们提一嘴。结果不知道庄羽是不是跟他身上安定位器了,刚到案发地那边电话就追了过来,让他老老实实回家待着,别特么上外面到处招摇。 谭晓光是那听话的人么?当然不是。问题在于,案发地那片儿早已占地拆迁,现如今林立着一栋栋商品楼,别说当事人了,连事发时的别墅都不见了踪影。彼时的村镇随着城市化的脚步成为了新城区,村民们则因拆迁安置迁至城市的各个角落,附近几乎无人知晓当年发生的惨案。但也只是几乎,谭晓光在那片儿走了将近一礼拜,磨破了嘴皮子,除去涉事家庭成员的部分后续结局,还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嘴里问出了一些情况:事发后不到一年,女主人又给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又生了个男孩,平时不见傻女儿带孩子出来,倒是女婿和丈母娘成天介出双入对的,村里人议论纷纷,都说那孩子是丈母娘和女婿生的。 这个消息让谭晓光稍感意外,再追问那女主人的情况,又觉此事必有蹊跷。女主人大名陈芳华,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村花,当年多少媒婆上门提亲,把老陈家的门槛都快踏平了。陈芳华将将满十八岁就嫁人了,却不想婚后生了个傻丫头,因此被婆家嫌弃,连她带闺女一起赶回了娘家。娘家哥嫂见陈芳华带个拖油瓶,好说歹说又给她许了门亲事,嫁给同村一个年过三十还打光棍的穷汉。 陈芳华人长的漂亮脑子也活络,早早意识到守着那几亩田地、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无论如何也发达不起来,可傻闺女的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她必须守着,遂撺掇老公去外面打工寻找机会。男人倒是听话,扛上包裹奔了深圳。那个时候的经济环境非常活跃,只要肯吃苦就没有赚不到的钱。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到了第十个年头,她家成了村子里最富裕的家庭。在那个城镇人均工资不足五百的年代,她一下子拍出十万块钱修祠堂,那叫一个扬眉吐气,连村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者看见她都得起身打招呼。 慢慢的,傻丫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脑子虽不灵光,模样却是随了亲妈。而且家里有钱,不少人都愿意攀陈芳华这门亲家,说媒的络绎不绝。可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个都瞧不上,最后招了个据说是她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做上门女婿。小伙子一米八的个头,长得也精神,和时年不到四十、风韵犹存的丈母娘站在一起,不知情的得以为他俩是一对儿。因着出事后她又招了个上门女婿,还跟人家出双入对的,所以村里人嚼舌根时说,失踪那孩子也是她跟前女婿生的。 听完这些传言,谭晓光以缉毒警的思维逻辑重新梳理了一下案件始末,意识到当年的前辈们可能少抓了一个毒贩陈芳华。一家子都对她言听计从,甚至这女人敢冻尸体不报警,还提出给死者丈夫安家费,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妇女所具有的魄力与胆识。而她丈夫当年之所以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无非是想保全这个女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第248章 当然,以上纯属推测,还需要通过缜密的调查以及确凿的证据来确认。然后,在外面浪了一礼拜的谭晓光刚进家门就被庄羽好好拾掇了一顿,没有任何悬念的,又蹲卧室门口修了一宿的门。 tbc 第145章 第 145 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恩, 明天早晨你进办公室就先处理这件事对,要陈芳华及其直系亲属的所有资料好,先这样, 晚安。 林冬挂断电话的同时, 电梯门正好开启。唐喆学走前头,边走边掏家门钥匙,到家门口发现门缝底下透出丝光亮, 不觉背后一紧,转头问林冬:你哥有说要来么? 没等林冬一个摇头的动作做完,大门开启。林阳站在玄关, 语气像屋主迎接客人那般自在:进来吧,都到家门口了还等什么呢? 呦, 大哥您又来啦。 面上堆出客套的笑, 唐喆学心里默默逼逼这耳朵是好了吧?我俩刚出电梯就听见了? 针对唐喆学说的那个又字,林阳笑而反击:不欢迎? 没那个,您随便来,跟自己家一样。唐喆学笑得自己都觉着假艹艹艹, 一紧张给实话秃噜出去了。 吉吉和冬冬闻声出来迎接主人, 金毛尾巴摇到飞起,猫咪则跳上鞋柜探脖贴贴。林冬一手扶着柜子换鞋,一手轮番胡撸毛孩子们, 问林阳: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早知道你今天到我就不和同事出去吃饭了。 一到和弟弟说话,林阳的语气明显温和了几分:楼下看窗户黑着以为你们在单位加班, 不便打扰。 吃饭了没? 在飞机上吃过了。 大哥,吉吉遛了么?唐喆学谨慎插话老天爷, 给我个不跟大舅哥共处一室的理由吧! 老天爷开眼,就听林阳说:没, 我下飞机就过来了,也刚进门不到一刻钟。 说完还示意唐喆学看客厅餐椅上放着的旅行包。 哦,那,组长,你们聊哈,我先去遛吉吉了。 唐喆学说完递狗儿子一眼神。吉吉心领神会,后腿撑地竖起身子,探头摘下挂在墙上的牵引绳,等唐喆学攥住另一头后拖着对方出了门嘿,也不谁遛谁去。 哥,你先坐会,我给冬冬喂口饭。 基于对自家大金毛用两条腿走路的那只的了解,林冬百分百确定,林阳不走,唐喆学今儿晚上怕不是要抱着狗睡车上。自家孩子饭都没吃就得陪着他出去躲林阳。说他没出息吧,当初好歹正面硬刚过毒蜂,可说他有出息吧,唉,亏心。 林阳回身朝客厅沙发走去。林冬从架子上拿猫粮正好和哥哥错身而过,同时注意到对方走路时重心稍微偏向右腿。望着对方故作坚毅的背影,他眉心稍稍皱起:事情办完了? 林阳撑着膝盖坐下,鼻腔里短促地哼出声嗯。 受伤了? 没。 二吉不会在外面偷听的,你说实话不丢脸。 伴随着倒猫粮的哗啦声,林阳无奈而笑:嗨,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一点小伤,说了你还得担心。 怕我担心干脆别让我看见你,我干的就是观察人的活儿。 林冬将猫粮袋子放回柜子上,又从罐子里掏出两条多春鱼干没功夫做鲜食时的平替放进猫粮碗,招呼冬冬过来吃饭。伺候完猫,他走到沙发边,屈膝半蹲,手刚摸上林阳的裤脚,腕上倏地多了份禁锢。他抬脸看向表情稍显拒绝的兄长,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要求道:松手,我就看一眼。 犹豫片刻,林阳放开了手。他不愿意在弟弟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总感觉那样有点不够体面。然而家的意义就在于此,手足亲情血浓于水,彼此关心互相照顾,这不正是他当年豁出一切也想得到的东西么? 如此想着,心头稍感释然。 卷起林阳左边的裤腿,林冬看到对方膝盖上缠着的纱布,重重呼出口气,语气不怎么愉快的:桑杰真够狠的,照着你伤腿来。 这时冬冬叼起小鱼干,走过来放到林阳脚边,又仰脸闻闻绑纱布的位置,喵了一声以表安慰。 我也没饶了他,短时间内小唐不用担心看到他了。摸摸善解人意的小家伙的脑袋,林·曾经的杀手榜no.1·阳即便没有吹牛逼的习惯,适当的艺术加工还是有必要的,谁都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了,老家伙就得服老。 说的好像你服老一样。看在林阳受伤的份上,林冬强忍着不吐槽,但该表明的态度得表明:受伤了不好好回去养伤,又跑过来干嘛?别说签合同,就算你和唐华的合同是联合国给出的,这么来来回回签了十几二十遍了,也该签完了吧? 林阳垂手落下裤腿,一脸无辜地看着弟弟:现在都是电子合约,线上签署,冬子,你落伍了。 林冬简直要被气笑了。没辙,摊上这么个哥哥,只能说上辈子作孽。 我来是给你带个消息,就你之前让我扫听那个林阳说着一顿,回手从外套兜里摸出手机,点开,给林冬播放了一段视频,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根据人员招募要求来看,很可能是这伙人。 林冬接过手机,起身坐到沙发上,仔仔细细观看视频:在一处装修豪华的别墅客厅里,一群头戴黑色面罩的匪徒手持枪械,中间围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人质。人质八个,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年轻姑娘,拉丁裔,说西班牙语,但是有口音,他听着很费劲,只听懂了别杀我们之类的词。 第249章 视频不足一分钟,结束后林阳说:这伙人专门绑架名人政要的家属索要赎金,你看到的这个视频就是他们索要赎金用的,这伙人除了三两个骨干外,没有固定的人员组织,每次行动提前半年招募成员,事成后分赃散伙,五年内在世界各地犯下了十起案子,并且,人质无一生还。 恐怖分子?林冬眉心微锁,又把进度条拉回到开头,重新观看。 算不上,他们没有任何政治诉求,只要钱。 事成后杀人灭口,我认为他们要的不光是钱,还以杀戮为乐。 是有那么点意思,不过他们不光杀人质,你往后划。 林冬闻言向后划了下,随即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映入眼帘,又听林阳说:我怀疑那些被招募的人也都被骨干成员干掉了,不然这么长时间了,居然没人知道主犯是谁,这照片里是迄今为止唯一能被确认的,参与过绑架案的劫匪之一,可惜烧成炭了,问不出东西。 林冬切回到之前那段视频,指着劫匪人质们所处的房间说:绑架绑到人家家里去,他们要敢在国内这么干,特警能把他们轰成筛子。 我现在能打听到的就是这波人了,不保证信息百分之百准确。林阳实事求是,冬子,不管是不是这波人,你都要小心,按你所说,招募者的组织规划能力不弱,说明不是新手。 啊,这事儿不是我在追,是罗家楠,消息也是他让我帮着扫听的。林冬本意是为了让兄长安心,却不想对方反而面色凝重了起来,稍事考量,严肃道:你别想着给他当保镖去,腿都瘸一条了,谁刚才自己说的,老家伙得服老。 说过话的林阳承认,只是他并没有弟弟以为的那么博爱:如果罗警官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他不主动提要求,我没立场出现,对吧?哦对,下次再有什么需要我扫听的,让他自己找我来,我保证不会让他失望。 自己找你,他放的下那身段么?自尊心比珠穆朗玛还高。 林冬不屑冷嗤。为让林阳扫听这点事儿,罗家楠那恨不能三十六计都给他用上了。别说,那一肚子心眼子的德行看着还挺新鲜,之前给唐喆学学的时候,逗得大金毛乐得嘎嘎的。 又想起什么,问:你来,不会是为了当面给我看视频吧,还是说这玩意发个电子档,流量费比机票还贵? 林阳低头笑笑,故作为难状:这不受伤了,过来卖个惨,博取下你的同情心。 说实话。 托尼娅来这边做交换生了。 ?????????????? 脑子里滚过一串问号,林冬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到的。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好歹是她叔叔!至少去机场接一下她也好啊! 她都不认我,怎么会麻烦你?放心,我不多待,确认她安顿好了我就走。林阳一秒正经,是薇拉的要求,她担心女儿在这边水土不服,我也说了,有事你能帮忙照应,但你知道的,happy wife,happy life。 嫂子不知道你受伤了? 见林阳摆出我怎么可能告诉她的表情,林冬抬手示意对方不用继续解释。满肚子的无奈,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大侄女来了,做叔叔的连顿饭都不请孩子吃,这亲戚以后还怎么处? 这是她的地址,还有她自己的、室友的、宿舍管理员、以及导师的电话,你存一下。林阳拿出张纸,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在户外临时找个地方记下的,主要是我不能无时无刻守着她,如果薇拉给你打电话让你帮忙看一眼,你 你回去转告嫂子,只要不是找你,我随时欢迎她来电。 林冬干脆打断。大侄女的事儿,必须上心,这个不用薇拉或者林阳提醒。之所以会稍感抵触,是因为之前薇拉打电话到他手机上找林阳不说,还往唐喆学那打。林阳都不知道薇拉是怎么弄到他们俩的手机号的,回去也不敢问。 交代好托尼娅的事情,林阳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林冬执意开车送他,来回四十分钟,和唐喆学前后脚进的家门。进门先喂狗,刚唐喆学一直在外面磨蹭着不回家,给吉吉饿的,遛半道儿追着野猫抢爱心猫粮吃。 听林冬说林阳和桑杰互相把对方打伤了,唐喆学莫名有点坐山观虎斗的爽感,好在反应迅速,没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勾起的嘴角。又听说托尼娅来了,立马自告奋勇的:周末要没事,我带孩子出去转转? 林冬正给吉吉擦脚,闻言白楞了两条腿走路的金毛一眼:以什么身份?叔叔的对象? 唐喆学抓抓后脑勺,不怎么确定的:呃她是零零后啊,还能有歧视? 擦完狗爪,林冬轻拍了下吉吉的屁股,撑膝起身,走到唐喆学面前,叹道:不是歧视不歧视的问题,而是咱俩没有立场出现在她面前,林阳说的对,她连亲爹都不认,怎么可能认叔叔? 也是,唐喆学认同点头。又觉腰上一紧,胸口压上熟悉的触感,轻笑道:累了? 林冬没言声,专心埋洗面奶解压。说累,唐喆学就会帮你放松放松好睡觉,说不累,呵,觉别睡了。 tbc 第250章 第146章 第 146 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清晨是办公楼一天之中相对安宁平和的时刻, 值夜的还在睡,上班的还没来,只有少数赶工的还在奋笔疾书或者死磕电脑。楼道里静悄悄的, 偶有脚步声响起, 伴随着各色早餐的香气飘入办公室。因着林冬昨晚的要求,岳林提前一小时到单位,从食堂买了早餐, 匆匆跑进办公室。 不必熬夜的日子秦骁习惯早睡早起,坐在办公桌后,左手一杯茶, 右手拿着个淘宝上9.9包邮的按摩爪放松头皮多活活血,发际线退的慢。昨儿提审詹有福收获不小, 一夜安眠, 心情舒畅,看见岳林一改以前那种爱答不理的劲儿,破天荒道了声早。秧客麟还趴在电脑屏幕后睡觉又配合网安那边通宵达旦,前两天还被侯处暗搓搓挖墙脚, 他都没敢跟林冬提这茬。 开电脑登系统这段工夫, 岳林干完了早餐,一杯豆浆加四个包子。真不是他吃饭有多快,实在是读取速度太慢, 这还是他自己修改过后台进程的结果,不然夸张点说, 午饭吃完了都未必能检索全林冬要的资料。日常羡慕秧客麟的电脑配置,可部门预算就那么多, 想弄台快点的,贾迎春不批, 问就是你又不是干技术的,电脑能不能开机?能就继续使!。再继续叽歪老贾就给看自己那台十五年工龄的电脑,怎么着?照样跑的跟拖拉机一样有劲儿! 问题那开机动静也跟拖拉机似的。 过了约莫半小时,洪也打着哈欠顶着鸡窝头进屋,坐到办公桌前,弓身从桌柜里掏洗漱用品。看她眼睛还跟兔子一样红,岳林关心道:你昨晚又没回家? 没,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结果洪也声音一顿,伸手从何兰的纸巾盒里拽出张纸巾,隔着揉了揉眼,慵懒道:治安那边半夜敲女警休息室,说有个夜店赶上群闹事的,报警了,现场女顾客多,分局临时借调女警,我就被瞿姐她们拖过去了,碰上几个矫情人,折腾了仨钟头,五点半才回来。 辛苦了。说完岳林感觉不够诚恳,念在对方和谭篎是闺蜜的份上又补了一句:用不用帮你冲杯咖啡? 话音未落,就看洪也的桌上多了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秧客麟给倒的,正好他在给自己倒咖啡,顺手帮洪也带了一杯。这一举动让岳林稍感疑惑,目光在客套着多谢和不客气的两人之间左右游移。等洪也出屋去洗漱,他拖着转椅暗搓搓滑到秧客麟旁边,问:你咋回事?看上洪也了? 放下杯子,秧客麟皱眉转头,跟看白痴似的打量着岳林,反问:我没帮你倒过咖啡? 不一样,咱俩那是战友情。 我跟洪也也是同事。 可她是女的,而且 岳林卡顿了一下,正琢磨着要不要旁敲侧击地点一下秧客麟有关洪也的性取向问题,又听对方严肃道: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去把三号文件夹里的资料都打印出来,林队说出去开会要用。 我没空,我忙着呢。 听到岳林的声音随着转椅滚轮声飘远,秧客麟追着朝那边白了一眼忙?忙你还一肚子扫听八卦的心思。其实不用岳林提醒,他看得出洪也跟男人不来电,文英杰和何兰也不是瞎子,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唯有耿直如秦骁,昨儿晚上临睡前还扫听他喜不喜欢洪也那样英气的女孩子。他是不怎么喜欢爱撒娇的姑娘,那边一矫情他就宕机了,总感觉伺候不来。像荣森那样的正正好,虽然外表已经无限接近于男性,但本质上还是个姑娘。至于洪也,连思维模式都男性化了,相处起来就像左手摸右手,那能有什么感觉? 赶在林冬唐喆学他们进办公室之前,岳林把汇总好的信息存储到pad里,端端正正摆上领导的办公桌。目前陈芳华名下有五家关联企业,都是做金融相关业务的,还有网络上有关于她的报道,诸如乡村里走出的女企业家之类的人物专访和表彰宣传,也一并下载存储。她的女儿已病逝多年,外孙还在外面读书,女婿的话,就是后来又续的那个,高伟,目前在其名下的三家企业分别担任ceo。兄弟姐妹之类的也大多在其企业里挂职,只是看上去没什么真正管事的,出人头占股份而已。 另外比较值得关注的一点是,陈芳华名下的企业有大量诉讼官司,不过基本都是她诉别人的。林冬到办公室后看完资料让岳林追着往下查了查,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公私债务纠纷。如此大量的债务纠纷显然不是一个公司正常的经营状况,遂打电话叫来了经侦的明烁做专业支持。 明烁翻了翻资料,笃定道:她名下这些公司都是追偿债务的承包商,俗称讨债公司,区别于小额贷的那些,只接银行、金融公司、贷款机构打包的不良资产,低价购入,再行使债权人的追偿权利。 这种讨债公司很赚钱?唐喆学问。年营收十几亿,不是小数目,这年头干金融的不净亏钱么? 那得看怎么算了,如果单看毛利率,那不算高,但单笔债权项目的利润可能高达几亿甚至十几亿。明烁轻松作答,反正不管多少钱在他眼里都只是个数字,像我们去年办的一个职务犯罪的案子,具体是哪家就不说了,保密纪律,我只能说,讨债公司花了三千万贿赂原债权方高管,花不到两个亿拿到了债权,最后讨回了四个亿。 第251章 岳林闻言好奇道:那原债权方不能去讨这笔债么?还能降低点损失。 明烁呵了一声:术业有专攻,一个打包的债权项目里可能有几万个债务人,哪家银行或者金融机构的放贷部门有那么多人手去追债?你知道银行养一个人得花多少钱?而一个讨债公司的电销才多少钱?三千一个月还不管五险一金,挂个招聘职位出来,无数人去抢。 三千?岳林不禁愕然:那还不如送外卖和快递。 别被明队忽悠了,人家是有提成的。秦骁端出过来人的口吻,老神在在的:要我说,干追逃不如去干追债的,也算专业对口。 明烁笑问:咋,骁哥,你干过? 秦骁不屑撇嘴:为了追逃我什么行当没干过?我干讨债电销那段日子,一个月提成比在追逃处一年到手的工资还高。 歪了啊,回来回来。 林冬拍拍手,示意大家别跑偏。任由明烁和秦骁一唱一和下去,组里的孩子保不齐都要动跳槽的心思了。话说回来,干警察只说出去好听,体面而已,想挣钱还得是去外面。想想当初的毕雨川,在职时一家人住老破小,出去了,一千万的商品房说买就买,当然钱的来路没那么能上台面就是。 综合岳林汇整的背景资料的和谭晓光的调查所得,唐喆学提出自己的想法:所以说,陈芳华靠贩毒赚下第一桶金,意外被警方查获毒品与毒资后让老公去顶罪送死,随后她转型做金融,成为媒体津津乐道的女企业家,那,她现在是干干净净赚钱么? 众人闻言将目光齐刷刷投向明烁。明烁反应了一阵,表示:别看我,这又不是我的案子,我搞经济犯罪但不可能看到每一个公司的账本。 但是你可以给我一个借口去接触她。林冬冲他微微一笑,我也不管她的经营,我只想抓捕杀人凶手和绑架孩子的人,如果孩子还活着,找到其下落。 明烁眉眼微蹙。虽然早就习惯林冬端着身价讨饭的套路,但每一次赶上还是会觉得自己亏了。一大早给他从晨会上喊过来,本以为给点专业支持就行,现在却被逼着动脑子找借口,还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给面子上过不去。 拿过pad捋了一遍,明烁停顿在某一页,调转方向递向林冬:看这儿,她的公司明天有一场招商会,对于债权承包商来说,要么是分包债权,要么是把债权合同改成金融衍生品卖给那些吃利息的个人和机构,你去听一场,争取拿到合约,给我,我看看有没有违规之处。 行,谢谢。 没事儿了吧?没事我先回办公室了。 目送明烁出屋,等脚步声消失后唐喆学小声问林冬:他这是让咱给他蹚线索呢?真有违规之处,你信不信他立马跟进? 不然呢?他会白给咱干活?林冬当然了解明烁的套路,搞不好这案子还真得和经侦的合作。 唐喆学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原来单位各部门一二把手表面上的和气抱团,不过是各有各的算盘。当然,谁也别说谁鸡贼,别人找林冬帮点忙,林冬也得琢磨着能不能分一杯羹。不像他,傻小子出蛮力,有人求帮忙,脑门一热就去了。之前还被罗家楠还念叨过,说什么人缘不用混那么好,够使就行。 唉,实诚过了头,优点也成缺点了。 一件事处理完,林冬转向秦骁:骁哥,说说您那边? 秦骁说:詹有福提供了当年和杜谢一起给自己追讨过欠款的人员名单,五个人,除了杜谢以外,另外的四个我都查了,有俩是假名,有一个去世了,还有一个在原籍服刑,我准备今天订上票就去提人,您看我带谁合适。 不等林冬点名,洪也自告奋勇:我跟骁哥去。 你眼睛没事了?林冬看她眼睛还红红的,不禁有些犹豫。洪也是秦骁徒弟,带着名正言顺,只是得考虑洪也自身的情况,再说顶着俩大红眼珠子出门,怪吓人的。 洪也大方表示:基本没事了,还有点畏光,我戴墨镜。 行,那就洪也跟骁哥去提人,兰兰,帮他们订票,然后跟英杰去趟重案,把詹有福偷金条的事单独立案,别跟现案混了,二吉,你今天和岳林一起做下功课,明天去参加那个招商会,带点有用的东西回来。 林冬说完余光瞄到唐喆学勾起嘴角,问:怎么了? 唐喆学摆摆手,转脸对墙憋笑自从挖出金条,罗家楠恨不能搂着睡觉,好容易有点业务营收跟贾迎春那硬气一回,这要把案子分出去立,那不就跟挖他肉一样? tbc 第147章 第 147 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招商会的召开地点位于环海路金融街恒富大厦, 与市局间的直线距离不远,三四公里而已,然而因为多路口禁左和单行线问题, 开车过去得兜出十公里远。恒富大厦面朝大海, 取水盈则富之意,与四大行的分行大楼比邻而立,楼面上的招牌随便一个都是有百年历史的顶级金融机构。根据明烁的说法, 能在恒富里开招商会的,公司账面上至少趴着十位数的资金。然后岳林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十位数, 那就是十亿,还至少, 看来陈芳华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积累了不菲的财富。 第252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为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好能混进招商会,岳林今天特意穿了身手工裁剪的西装为婚礼准备的,从防尘袋里取出来时没有一丝皱褶,上身之后效果还不错, 连何兰都夸他比之前看着帅多了。唐喆学是行走的衣服架子, 套身麻袋都能走秀的那种,西装穿得十分随性,没系领带, 领口敞开,头发也只是随便拿发蜡抓了两下, 走起路来却依然是副霸总范儿,分分钟能拍出爆款小短剧的节奏。 出电梯到目标楼层, 俩人没急着进会场,而是先在外围稍作观察。能来参加这种招商会的都得有电子邀请函, 他俩没有,从正门进的话百分之百进不去。因着林冬怀疑当年陈芳华家的案子另有隐情,所以一开始不能以警察的身份去接触对方,而客户的身份可以在短时间内拉近距离。 果不其然,会场门口有两位迎宾员正在逐一检查入场人员的电子邀请函。唐喆学远距离观察了一阵,发现除了受邀宾客外,还有一些人可以自由出入胸口挂着工作证的那些。再细观察,发现不是所有工作人员都把工作证挂在脖子上,有部分男性工作人员将工作证夹在西装外套的手巾袋口。 盯着某个在外场忙碌的男性工作人员一会,唐喆学从一旁的迎宾台上抄起份长方形折页简介,随意地举在胸口,冲着对方走了过去。一个不经意的碰撞,他冲对方歉意而笑,再回身,对方的工作证已经夹到了折页简介的上方。岳林见状不由在心里默默鼓掌,然而转念一想,只有一份,那另外一份不得他自己想辙去弄? 就在他反复回忆刚才二老板的一举一动之时,唐喆学已经用相同的手法又弄到了一张工作证,前后不超过三十秒,两张入场券到手。回来后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工作证,然后才将其中一张别到岳林胸前的手巾袋口。 岳林好奇道:副队您查什么呢? 看看有没有芯片。 怕被识别出来? 不是,有芯片的通常很贵,万一够立案标准组长还得想辙捞咱俩。 岳林脸上出现石化的趋势化妆侦查有风险,顺手牵羊需谨慎。 有了工作证,两人顺利进入会场大厅。一进去唐喆学就把工作证从岳林胸前扯了下来,还有自己那张,一张扔到一把离门很近的座椅下方,一张扔到通道上,制造工作人员不小心遗失的假象。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岳林默默翻开心里的小本本,牢牢记下领导化妆侦查时用的手段。 幸运的是,除了离主讲台最近的那一排座位,其他座椅上都没贴人名,十分便于他俩鱼目混珠。岳林从来没出席过这种空气里飘荡着金钱味道的发布会,坐下之后东张西望,结果被唐喆学结结实实拍了下腿:别到处看了,先看看你屁股底下坐着的资料。 他这才发现主办方发的袋子被自己一屁股坐底下了,赶紧抽出来,快速翻看。这是一份关于陈芳华名下的金禧国际融资租赁有限公司的公司简介,也就是今天这场招商会的主办方。简介中写明,金禧国际是一家具有专业资质的保理公司。昨天应林冬的要求,他跑去找明烁好好学习了一番相关知识:承接债权转让属于保理业务的一种,依照现行的《保理业务规范》规定,保理业务是一项以债权人转让其应收账款为前提,集融资、应收账款催收、管理及坏账担保于一体的综合性金融服务,而以应收账款为质押的贷款,不属于保理业务范围。所以如果今天的招商会是将那些应收账款作为抵押并向与会的机构或个人募集资金,并许诺高额利润的话,那么金禧国际就有可能涉嫌超范围经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甚至非法集资。 不过经侦所辖的罪名如何界定,岳林不是很清楚,唐喆学也没怎么搞明白,光看公司简介看不出花来。明烁说,这些保理公司很擅长规避法律风险,因为从根儿上来讲,他们就是靠催债起家的,曾经是各国黑x会的主营业务之一,催债之路通常伴随着人权侵害,而随着法制化进程,前人踩过的坑后人早已学会绕道而行。如果说谁家法务最牛,那非他们莫属。 一位打扮精致的美女坐到唐喆学旁边的位置上,侧头打招呼:你好,帅哥,哪个公司的? 这答案明烁昨儿就帮他准备好了,自己入警之前的东家:希宇国际。 哇哦,美女眼中奕奕放光,那你一定出身名门了,m7? 没有没有,我没出去留学过。 关于金融圈的人际交往潜规则,明烁昨天跟他提了几句:一是这帮人爱问是哪所学校毕业的,满世界找校友,且存在明显的院校鄙视链;二是问资产管理规模或者投资领域、项目等;三是当你说出一家大机构的名称或者知名私募基金的名字,那边大概率会说啊,我认识xxx,你和ta熟么之类拉关系套词的话。 美女的表情稍微有点尬,不过还是礼貌道:现在国内高校的金融专业也很厉害,培养出了很多优秀的人才,诶对,希宇国际的云总您知道么? 云乾东?我入职时他已经不在那干了。这问题算问到点子上了,唐喆学统共就认识这么一位金融圈的大佬,还是在人家自己开的餐厅里吃饭时的一面之缘,现在希宇里只剩他的传说。 一番话赢得了美女的信任度,自我介绍叫林美佳,任职于某私人财务管理公司的投资部,今天受邀来参加招商会,代表公司评估投资风险。人家是业内人士,提及投资领域,专业名词脱口而出,唐喆学陪笑聆听,偶尔插句嘴都是明烁教的,现学现卖避免让自己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岳林是一句话不敢说,生怕说错话被专业人士耻笑。他旁边坐了一地中海大叔,满身的烟味,电话接起来没完没了,左一个我保证这项目赚钱啦右一个你就给那么点分成还想拿多少投资?,明显是个撮合投资方与被投资方的中间人。关于这号人,明烁也提过一嘴,俗称拼缝儿的。 第253章 不多时,前排坐下的两个人吸引了岳林的注意力:大金链子,西装底下是花衬衫,满身的名牌logo,气质不像干金融的,倒是有点像他跟着重案化妆侦查时罗家楠扮暴发户的那种感觉。 想着自己不能光坐椅子上当雕像,怎么也得搜罗点东西,他鼓起勇气和旁边刚挂上电话的地中海大叔打招呼:老板怎么称呼? 大叔忙不迭的:鄙姓张,弓长张,帅哥怎么称呼? 我姓欧,欧洲的欧。 岳林的想法是,出来化妆侦查,那就别报真实姓名了,反正刚才唐喆学已经第数不清多少次自报家门姓罗了,他跟欧健关系好,借对方的名字用一下不亏心。随便聊了几句,他把话题往前头那俩身上引:这招商会怎么什么人都能来啊?那俩看着可不像干投资的。 什么干投资的,那俩,百分之百是搞地下钱庄的。张大叔虽然满嘴跑火车,但好歹见多识广,识人有术,唉,得说现在这钱不好挣啊,干什么的都往里划拉,我跟你说,欧老弟,就今儿这三个亿的盘子,你看吧,正经机构不会有下手的,就你同事旁边那个靓女,那是他们请来撑门面的,真正要签的,得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钱。 三个亿?欧啊不是,岳林又翻腾了一遍资料,没写啊,除了过往的项目金额和盈利数据,简介上一句话都没提今天招商的项目规模。不过这也让他认识到了张大叔的价值所在消息灵通,立刻摸出手机,要求道:哥,咱俩加个微信,回头有什么好项目,多沟通。 好好好。 加上微信,张大叔继续侃侃而谈:欧老弟,我看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招商会吧,听哥一句,甭上心,回去压根不用给老板写报告,这年头优质债权根本轮不到底下人,早都被有实力的机构瓜分完了,去年年初,我一哥们买了个什么消费贷的债权合约,到年底赔得镚子儿不剩,后面一查,债务人一堆一堆征信被拉黑名单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都,指望他们还钱?屁!美国次级贷知道吧?大量不良信贷打包组成金融衍生品,坑倒了多少大型金融机构! 大哥您真是行家。岳林故作崇拜状,这号人就是越捧秃噜的越多,您以前和这家公司有过业务往来么? 张大叔倒是坦诚:那没有,我今儿就是来混中午那顿自助餐的。 这都啥人啊,岳林看看自己的信息收集对象,再看看和自家二老板谈笑风生的投资公司美女,不由默叹唉,这个看脸的世界。 tbc 第148章 第 148 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十点整, 招商会准时开启。高端会场,音响品质极佳,伴随着《g弦上的咏叹调》环绕立体声背景音乐, 演讲台正中的巨型投影屏幕上缓缓出现创办人陈芳华的半身艺术照。照片里的陈芳华并不像一位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 脸颊饱满皮肤细腻,微笑状态下眼角几无皱纹,顶多四十出头的模样。这让唐喆学觉着, 也许是修图师的功劳,又或者她非常舍得往脸上砸钱。 多说一句,唐喆学以前不听古典音乐, 原本不知道今天这首开场曲叫什么,是那天在法医办公室听祈铭和杜海威聊音乐, 正好提到这首, 他好奇问了一嘴,祈铭便用手机给他放了一段。正沉浸在艺术的熏陶中,罗家楠来了,烟嗓一出, 和背景音格格不入。他当时看到祈铭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嫌弃, 和祈铭拿着骷髅头跟死者家属那认亲戚时,罗家楠的眼神如出一辙。 都这份上了还能在一起,是真爱无疑。 主持会议的是位电视台主持人, 播报经济新闻的,唐喆学在电视里见过, 脸熟。想来像金禧国际这样财大气粗的企业,开招商会必得请人站台, 而一张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脸无疑很有说服力,且具有经济节目的专业背景, 能迅速赢得与会客户们的信任感。外加第一排坐着的那些顶着各种名头的金融领域专业人士,阵仗之大,不逊于任何一场唐喆学参加过安保工作的行业峰会。 会展中心那片儿正好是他以前工作的派出所辖区,一年到头各种会。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成人用品会,那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一本正经的进去,满脸通红的出来。 主持人说完开场白,底下响起阵阵掌声。岳林不知道有什么好鼓掌的,但看旁边的张大叔热情澎湃地拍巴掌,自己也跟着拍了几下。要说主持人是真专业,将近十分钟的开场白,全程脱稿,一个磕绊都没打。上一次他见人长时间发言全程脱稿,还是林冬参加厅里的工作大会做报告。只是那个不需要背,都是林冬带着他们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工作成绩,没有丝毫假大空的面上话。 开场白说完,主持人开始邀请台下的专业人士逐一上台演讲。在这些人里,有大谈全球经济形势的,有分析具有本土特色的金融政策的,有聊投资风控管理机制与策略的,还有一大哥,捧着个贵气十足的啤酒肚,侃侃而谈高端商品的金融属性。总而言之八个字用钱生钱才是王道,一个半小时的各色演讲下来,岳林感觉自己都快被忽悠成未来首富了,不禁暗暗感叹这些搞金融的着实会蛊惑人心。 陈芳华一直没出现,但女婿高伟来了,作为压轴出场的演讲人,重点为在座的客户们描绘金禧国际的发展蓝图。他已年近五十,依旧英俊潇洒气度逼人,一不谢顶二没发福,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满身都是钱堆出来的精致。个子很高,一米八五左右,站在美艳的女主持人身侧,丝毫不显平凡。 第254章 按照谭晓光扫听来的消息,陈芳华现在在外留学的孙子是她自己和女婿生的,没看见真人之前,唐喆学对此持怀疑态度,不过见着之后感觉这高伟和照片上的陈芳华还挺有夫妻相。有研究表明,夫妻共同生活时间久了,尤其是女方生过男方的孩子之后,彼此会越长越像。当然这种研究搁祈铭那自然是被嗤之以鼻,相貌是由基因决定的,越长越像只不过是旁观者的自我暗示而已,谁要说他长得跟罗家楠像他肯定跟谁急这会不是他说罗家楠骨架子全局最好看的时候了。 会议持续到十二点半,内容确实挺让人眼界大开,只是大家听得饥肠辘辘,唐喆学看附近几个人把免费矿泉水都喝光了。而且说是招商会,高伟却没提关于产品信息的一个字,只是一个劲儿的夸自家企业和创办人的宏图大志。正是疑惑之际,他听旁边的林美佳发语音消息给同事,让把金禧发的电子合约走一下评估流程。 哦,唐喆学恍然,原来与会人员已经事先收到过合同了。所以说这帮搞金融的心眼子够多,至少从明面上杜绝了有人浑水摸鱼的可能性。招商会是让客户看看公司的排面和实力,至于要不要签约,自行斟酌。也对,生意做那么大,不可能跟推销保险似的挨家挨户游说,姿态,姿态得高。 终于熬到自助餐时段,会场里有超过半数的人争分夺秒地冲向餐厅,剩下的则围在高伟周围问长问短。这些是筛选出来的潜在客户,至于奔餐厅的那些,压根不是目标客群。演讲台前人头攒动,唐喆学拽着岳林过去着耳朵听了听,问题基本集中在债权结构和预期收益率上面,还有一些是问贴现规则的,听不太懂,反正开着手机录音,带回去让明烁死脑细胞便是。 边听他们说话,唐喆学边环顾会场。有些人还坐在座位上,既不着急吃自助也不着急问问题,看起来是想等人少了再跟高伟单聊。忽然视线一定,他拽了下岳林的衣袖,轻问:你看坐四排八座那女的,是不是阿明? 阿明?岳林反应了一下,谁? 看岳林一脸懵逼样,唐喆学忽然想起查询阿明信息时对方不在场,遂找了个相对隐秘的角度,拍下目标人物的照片给林冬发了过去。很快林冬回过消息,确认唐喆学拍到的就是阿明。关于阿明,因为是外籍人士,系统里能查到的信息不多,且未能像秦骁所推测的那样,查到和她相貌相近之人的违法犯罪信息。另外由于她和詹有福之间从未产生过实际收赃交易,即便林冬直觉她有问题却没有调查的理由。 【要碰一下么?】唐喆学征询林冬的意见。 过了十来分钟林冬才回消息:【别太刻意,另外别忘了你们今天的主要任务】 回了个ok的表情,唐喆学示意岳林继续留在原位录音,自己则回到之前的座位上坐下,从斜后方盯着阿明的一举一动。他是第一次见阿明本人,之前只见过照片,必须承认的是,林冬的形容很贴切阿明的感觉和林阳曾经的徒弟阿鬼很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却隐隐透着丝野性,周身散发出能切割空气的锐利。从她端正的坐姿和笔直的肩线来判断,很有可能接受过军事训练,脸侧被灯光勾勒得棱角分明,如果不是那一头黑长直,真有雌雄莫辨之感。 似是感受到了观察自己的视线,阿明突然转脸向唐喆学所在的位置看去。所幸唐喆学及时低头假装看手机,避开了视线相交的瞬间,阿明只是用目光梭巡了一圈,随后起身离开了座位。她没朝被人群包围的高伟而去,而是走到了会场的侧门,从那里离开。唐喆学稍稍拖了几秒,也起身朝侧门走去。 到了走廊上,前后都不见阿明的踪影。看到走廊尽头有卫生间的指示牌,他稍作判断,顺着指示牌的方向往过走。在女卫生间门口等了一阵,听到里面传来冲水声,立刻假装徘徊,直到阿明从里面出来,他装作迷路的样子,问:美女,麻烦问一下,你知道自助餐厅在哪么? 在十九楼。面对唐喆学这种等级的帅哥,阿明自然而然地端起职业笑容,我正好要去,一起? 唐喆学一脸庆幸的:好啊,我正愁一个人吃自助,万一去拿食物的时候盘子被服务员收走了怎么办? 我也是。阿明随意而笑,同时示意唐喆学往电梯那边走,你也是来参加招商会的吧?我刚在会场看见你了。 啊,我是来混自助餐的,我们公司对债权类产品不是很感兴趣,主要现在太多职业背债人了,风控不好搞。 唐喆学现学现卖,刚从林美佳那听来的,拼拼凑凑估计够聊一顿饭。待会抓工夫还得给岳林发个消息,别来自助餐厅,上外头吃去,以免破坏他独自一人的说辞。 嗨,富贵险中求嘛。阿明边说边打量唐喆学,怎么称呼? 我姓罗。一如既往的,唐喆学冒名顶替罗家楠,问就是身份证号码倒背如流,美女怎么称呼? 叫我阿明就好。 你是姓明还是? 到电梯口,唐喆学伸手按下上行键,又听阿明说:这就是我的名字,我生在中国,长在柬埔寨,我父亲是柬埔寨人。 这样啊,那你中文说的还挺好。唐喆学故作恍然状,正好电梯来了,伸手挡住开启的轿厢门,女士优先。 第255章 谢谢。 客套到有些虚伪了,阿明抿嘴笑笑,却不点破。这男人不是做金融行业的,身上就没有被金钱裹缠的气味,追着问问题那劲儿反倒像个警察她一向对自己的直觉有信心。像之前那个额角有一撮白发的男人,她查过,确实是个警察。网上有一则多年前的新闻,说是这个姓林的警察在办案过程中出现了重大决策失误,致使多名战友惨烈牺牲。 继续往下捋,居然还牵扯到毒蜂。毒蜂,呵,那个老家伙。望着合拢的轿厢门上映出线条曼妙的身影,阿明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毒蜂,你真的死了?你欠我的债还没还呢! tbc 第149章 第 149 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怕什么来什么, 唐喆学一进自助餐厅就碰上了那位张大叔,熟络得像相识多年的老友,问他欧老弟怎么没来吃饭?。幸亏提前发了消息给岳林, 别来吃自助, 唐喆学信口答道:公司有急事,他先回去处理了。 那成,咱一起吃, 我就自己一个人。 老张自来熟,一手端着盛满龙虾鲍鱼的鎏金瓷盘,一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就那, 你们先过去,我让服务员再给添两个小锅。 唐喆学本想拒绝, 但看阿明径直朝桌子走去, 只得一并跟随。后面又碰上林美佳,正好凑满一张四人桌。这种自助都是一人面前一个小火锅,生熟随意,反正食材保证新鲜888一位, 吃坏了得赔多少钱?四个陌生人, 却不生疏,主要是老张那嘴太能白活,妙语连珠, 跟拍段子的脚本似的,逗得其他三个人想不笑都难。这一看就是常年做业务的, 信息储备量巨大,上一个话题还没结束, 下一个话题即又开启。 而且老张并不是那种光满嘴跑火车、一点真东西没有的主,从他和林美佳之间关于金融衍生品市场的讨论来看, 实操过不少项目,吃过的亏不比赚过的钱少。相比之下,林美佳这样高学历高起点的职业菁英反而显得有点纸上谈兵。 提及金禧国际的项目,老张不屑撇嘴:美女啊,虽然你们是大公司,但你得知道,现在有多少野路子套的就是你们大公司的钱,你是干风控的,你们那些数学模型我看不懂,我只知道,从十几亿人里弄个二三百万背贷款的不是件难事,还有,你看看那些贷款app,刷个脸就能贷出几万几十万来,那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个坏账率高的吓人,谁给你看真正的资产负债表?说是a级债务,流动性良好,其实呢,都是展期展期再展期,要不是就是罗圈债来回欠,债权还能再抵押,反正谁最后接盘谁倒霉。 前面的插不上嘴,后面的是阿明的专业领域,遂接话道:是啊,好多到我们那抵押实物的,东西都还欠着银行分期呢,一女许多家的事层出不穷,前些日子我一朋友收了辆保时捷,一共拆下二十多个定位器。 呐,明老板是干这个的,最了解市场。老张举起装满猕猴桃汁的杯子,作势要敬阿明,这年头,谁手里有现金谁是大爷,明老板,我这有不少老板亟需资金,以后多多合作? 阿明笑着举杯和他轻碰:小生意,不上台面,比不上罗总和林总他们,家大业大,洒洒水都够我们躺平几年了。 这种动不动称总的场面,唐喆学不常经历,听着浑身别扭。他估计罗家楠来了行,那哥们,旁人怎么称呼都接的住。又看对面林美佳冲自己笑着端起杯子,同样礼貌举杯,其间视线下意识地落到左手光秃秃的无名指上出来化妆侦查,戒指提前摘了。他感觉这姑娘可能对自己有点意思,刚进自助餐厅时,明明有其他桌招呼林美佳过去,可林美佳就直冲着他们这桌来了。 没办法,长太帅,难免遭人惦记。 放下杯子,林美佳说:我刚和高总聊了聊,他们这次的债权包不含个人贷款,大部分是企业贷,还有一些地方债务,从银行切过来的,通常风险可控,只是收益率应该没他说的那么高,而且一旦给付出现问题,未到期贴现要损失三到四成本金。 只亏三四成,这年头都不叫明抢了。老张怅然而笑,当年我刚开始接触债权转包业务的时候,能讨回来三成还有五分利呢,主要那会抵押物值钱,哪像现在,动不动一仓库电子产品,那玩意更新换代多快,年头评估公司给评估八千万,到年尾就剩三千万货值了,比烂尾楼跌的还快,我一哥们,前年转债权转手里三万多块智能手表,挂淘宝买直通车花的钱比特么卖货回来的还多,后面被竞品一打压,一块都卖不动了,不得已花钱雇了一堆人跟仓库拆电路板提炼贵金属,给裤衩子都赔进去了。 说完意识到当着美女们的面口无遮拦了,老张讪笑着夹起块龙虾肉堵嘴。唐喆学职业病犯了,看说话的神态语气以及言语内的细节信息,推测老张嘴里的我一哥们说的就是他自己。怪不得对方刚才说谁最后接盘谁倒霉,想来是有切肤之痛。不过通过一上午的学习和刚才聊天所知,金禧国际所推的,是以贷款合同作为抵押物的金融衍生品,不涉及实物,相较之下风险更大。同时利润大头也非预期收益率,而是未来流通后的增值部分。这玩意就跟股票一样,也是可以炒的。 弯弯绕太多,他自认不是干金融的脑子,不觉佩服起明烁。林冬算是对数字敏感度非常高的人,可即便如此,也曾经当众承认过自己不如明烁。之前做过测试,一张表,9999个数字,从里面挑出小数点后带3的,限时一分钟,看谁挑出来的最多。林冬挑出187个,明烁的战绩是201,一举破了祈铭199的记录,且长时间无人能超越。直到秦骁来了,看表格看了一分钟,问谁这么无聊弄这么一测试?,然后给出标准答案256。 第256章 恩,这测试算被他给废了。 一顿自助聊了俩小时,唐喆学发现合同可能要不出来。金禧国际发给各个公司的认购金额不同,条件自然也各不相同,而且后期还有的谈,所以他没法从林美佳那要到合同,人家要给他就违反职业道德了。老张手里也有,单唐喆学感觉以自己目前的身份不好明目张胆的要,于是发消息给岳林,让对方想辙从老张那弄一份。 岳林回过来一个【不爽】的表情,并通过文字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副队,自助好吃么?】 【不好吃,龙虾和螃蟹是死的,肉都是冻货】 唐喆学发这段违心之语时,老张正第三次捧回桌上一只鲜活的澳龙仔须子还动呢,尾巴一弹一弹的,超级有活力。老张爱吃生食的口感,撅下尾巴蘸点寿司调料直接往嘴里送。阿明不怎么吃海鲜,牛排倒是干了三块,雪花级品质,在铁板上烤的滋滋冒油。 看她大口吃肉,林美佳羡慕道:明姐,你这么能吃肉,身材还保持这么好,有什么秘诀么? 多运动,我每天跑二十公里。 阿明说着,吮去食指和拇指上的油渍她是直接拿手抓着吃的,吃相之狂野,丝毫没有女士的矜持。发现唐喆学在看自己,她笑笑:我从小就这么吃肉,不好意思,失礼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很少看人吃牛排直接上手。 唐喆学立刻解释。不过,每天二十公里?牛逼,比他运动量还大。既然话题引到这了,他继续顺着问:你身体素质这么好,以前当过兵? 我在老家的时候参加过青年护卫队,四年,全军事化管理,相当于在你们这上军校了。阿明翻过手背,大方展示毒蝎刺青,看,这就是我在那的时候纹的,十多年了。 林美佳好奇道:十多年?那明姐你今年多大了? 都说不能问女人年龄,但阿明丝毫不介意:三十四。 看不出来,林美佳惊讶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奉承之意,我还以为你最多三十。 心态好人自然显得年轻。说着,阿明将目光投向唐喆学,意有所指的:遇事想太多,人就容易老,还容易长白头发,是吧,罗总? 啊,是。 唐喆学表面淡定应和,实则内心波涛汹涌长白头发,在说组长么?她怎么知道我俩一起的,看出我是警察来了? tbc 第150章 第 150 章 第一百五十章 打从唐喆学开完招商会回来, 林冬就发现对方有点怪怪的。自己上楼去跟方岳坤开小会之前,唐喆学就盯着屏幕上阿明的信息发呆,过半小时下来了, 还盯着。然而信息量少得可怜, a4纸打不满一张,死盯着,能看出什么花来? 走到唐喆学背后, 林冬背手而立,垂眼盯着对方头顶的发旋,等了一会不见对方回头, 不由抿嘴默笑。思考问题的状态下,唐喆学偶尔会过于专注, 就像之前写论文的时候, 林冬抱着猫站书房门口等他上床睡觉,姿势换了七八个,从暗示到明示,这哥们居然无动于衷。 忽觉肩头轻压上只手, 唐喆学侧头对上林冬的视线, 问:咋? 够专注的,连我站你身后都没发现。林冬弓身耳语,咋着?瞧上人家了? 这醋吃的可没劲了啊,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唐喆学感觉身上有点僵, 伸胳膊活动活动,落下时顺势搭上林冬的腰反正屋里就秧客麟, 那小子在跟不在没区别,我是觉着这女的有点道行, 受过军事训练,体能比我还牛逼。 所以,折损你的自尊心了? 林冬暗搓搓扒楞掉唐喆学的胳膊越来越嚣张了,就算屋里只有一个喘不喘气没区别的,当墙角的监控摄头是摆设?督察可天天盯着呢。别的东西贾迎春不舍得花钱,监管系统年年更新,也不知道防谁呢。 话说回来,自打监控摄头覆盖单位每一个角落,再没见老贾烧过床单。 看看自己被嫌弃的胳膊,唐喆学哼哼唧唧的:那不至于,我要是玻璃心,遇见你的时候就炸了。 给他一个这会拍我马屁也给不了你任何奖励的眼神,林冬直起身,看向一旁的空位:岳林去哪了? 刚拿到合同,去经侦办公室找明烁去了。 姓张的给的? 恩。 这么痛快? 之前林冬听唐喆学和岳林的描述,感觉那位张大叔属于见人下菜碟的主,如果岳林没有任何可利用之处,要东西八成有难度。 嗨,那老油子,唐喆学撇下嘴角,一开始岳林确实要不出来,问我怎么办,我让他把在银行信贷部工作的同学微信名片推送给对方,合同立马就发过来了。 果然,林冬默笑。不过岳林那同学是搞技术的,他见过一次,社恐程度和秧客麟有一拼,即便介绍给老张可能也拉不上任何业务。不过事无绝对,像老张这种掮客,吃的就是撮合买卖双方这碗饭,不白长三寸不烂之舌。 正说着,岳林回来了,还带了经侦的宁夕。宁夕是明烁副手,一般明烁没工夫做外援的时候都由她出面。再有就是协助其他部门化妆侦查的时候,宁夕是被各部门借走率最高的一位,这姐姐文能翻账本,武能甩了高跟鞋踹嫌疑人。虽说单位男女比例接近可怕的9:1,但实际上是女人撑起大半边天,四个副局长里仨女的,盛桂兰,管外宣,高丽,管经侦,还有新来的年美卿,主管刑侦。 第257章 刚林冬上去就是应方岳坤的要求,先私下里和年副局见个面。正式的调令还没下来,不过市局破墙比纸还薄,大部分人都听说这件事了,林冬自然更不例外。刑侦处是局里的嫡长子,里面的人一个个都跟螃蟹似的,横着走。有罗明哲兼任刑侦处处长时,尚能压得住他们,而自从罗明哲去世之后,不管调谁来管都压不住底下那帮以陈飞为首的土匪,导致后面上头调谁,谁跟领导玩命。刑侦处处长的位置空悬多年,主管刑侦的阎副局病退后一直都是方岳坤直管,搞得老头儿速效救心成瘾。现如今终于有个缓冲带了,林冬看师父那嘴咧的,快到后脑勺上去了。 年美卿四十过半,正是过渡一下还能继续往上升的岁数,实话说,林冬并不是很看好对方。履历倒是漂亮,到年头就升,感觉和当年的自己有点像,一路走一走搬垫脚石,她能在这位置上干满一年可能都悬。而且气质温婉,说话轻声细语,不像盛桂兰苗红她们这种干刑侦出身的自带压制感,这将来要是工作中被陈飞罗家楠杨猛季海他们顶撞,能吼得住?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反正谁来当领导他都以礼相待,只要不拖后腿,那就没事儿。 宁夕进屋开门见山的:合同我看了,这是份三方协议,实际的承销方不是金禧国际,而是另一个公司,远胜财信,金禧只不过是委托方,法律风险已经完全切割开了。 合法么?唐喆学问。 完全合法,远胜有金融衍生品的销售资质,宁夕说着一顿,端起拎在手中的pad点了点,递向唐喆学,不过你看下远胜实缴注册资本,五千万,这要是暴雷,嘣~白赚二点五个亿。 唐喆学看了看,挑眉问:金禧不用承担连带责任? 都说了金禧是委托方,我相信金禧控股了远胜,但股权架构这个东西不是一时半会我能给你讲明白的。宁夕转向林冬,当然,林队,我们不能从一开始就认定金禧和远胜是以欺诈为目的行销产品,绝大多数金融衍生品还是合法合规的,明队的意思是,在没有明显违法犯罪和违规操作的前提下,暂不追查,就算要查也得等他们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这一点林冬完全认可:多谢,辛苦你跑一趟。 不客气,有消息及时通气。 宁夕说完扫了秧客麟的位置一眼,笑问:秧子,在么? 秧客麟从电脑显示屏幕后探出头,眨巴着眼看向对方。通常来说,其他部门的同事找他,要么是修电脑要么是刷手机程序。他不止一次强调过,自己是软件工程师,硬件嘛也玩的挺好。 果然,宁夕笑呵呵的:我老公的手机又被他买的盗版充电线插成板砖了,有时间帮我刷一下哈。 给我吧。秧客麟坦然伸手。这种问题去专卖店就能解决,然而专卖店得预约,一礼拜都未必能排上,找他比较快。 宁夕掏出手机递给他,留下句下班儿姐请你吃饭哈,开心走人。其实秧客麟想喊她等等,几分钟的事儿而已,只是社恐如他到底没言声。局里同事家属的手机id密码,他起码知道四五十个,搞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想的,买得起大几千一万的肾机,却舍不得花一两百买根正版充电线。盗版的动不动把手机插成板砖,还乐此不疲地买,真不嫌耽误工夫。 送走宁夕,唐喆学琢磨着既然查非法经营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得走传统路线,转头问林冬:接下来是不是要正面接触一下? 先等等,我约了赵真禹来接受询问,先确认下现场情况,警方到的时候现场已基本被破坏的差不多了,他是第一个目击证人。 约的什么时候? 四点,快了。 行,咱俩一起还是? 你带岳林问,我得去一趟检察院。 一听检察院仨字,唐喆学瞬间支棱起来:哪个案子有问题? 到目前为止悬案还保持着零退侦记录,万一被哪个案子打破了,林冬以后就不能再拿这事儿戳罗家楠肺管子了。严格意义上讲,重案被退侦的也不多,可有一个算一个,都能让罗家楠嚎得全办公楼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外人总觉着公检法一家亲,实际上专坑自己人,互相刁难起来毫不客气。 林冬无所谓道:楚夐民那案子,放心不是退侦,姜彬那边要开捕前会,我是主调,得去露个脸。 还没批捕?都移交多久了? 上礼拜才移交的,这礼拜就能开捕前会,已经算神速了。 唐喆学心说日子过得这么慢么?我怎么觉着唰唰的。 姜彬说,这案子已经悬了那么多年了,又涉及到警务人员,早点批捕早点审,尽早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基于林冬对姜彬的了解,这真是办得最快的一起案子了。不是说姜彬有拖延症,那哥们素来效率惊人,只是事情太多,而且审核极其细致,动不动电话召唤主调过去当面做说明。不管什么案子,但凡落姜彬手里,对方律师翻盘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能从姜彬那虎口夺食的,非雷智敏莫属。而通常能让雷智敏有机可乘的,大部分是二审案件,一审不在姜彬手里的那种。各级检察院起诉范围不同,如果一审就到姜彬那了,被告的量刑得是无期起步。 第258章 唐喆学点点头,确实,拖那么久了,是得尽早给家属一个交代:那,你晚饭是和姜彬一起吃? 林冬秒挂嫌弃脸:不,我回来接你。 这令唐喆学稍感意外:我一直以为你俩关系特铁。 面上事儿,他你还不知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怪不得你俩站一起画风特协调唉! 肩头挨了一记,唐喆学憋笑忍疼。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观相近未必能做情侣,但一定可以做朋友。林冬具有很多面特质,任何一方面都可以吸引相近的那类人,比如高情商,可以吸引杜海威,高智商,可以吸引祈铭,再比如有很强的利弊分析能力,自然而然能吸引姜彬。 至于他自己嘛好吧,他承认,见色起意了。 tbc 第151章 第 151 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赵真禹比约定的时间稍微晚到了一点, 见面一个劲儿抱歉,说面试法务助理耽搁了出门。他不到一米七的个头,确实不符合警校招生标准。不过穿着很得体, 面上收拾得也干净, 鼻梁上架着付无框眼镜,整个人看着挺干练。 于会谈室落座,赵真禹打开背包, 掏出厚厚一摞资料放到桌上,对面露疑惑的唐喆学和岳林说:唐警官,岳警官, 这是多年来我收集整理的线索,还有一些场景记录, 想起来就随手记下, 妈妈走的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后面长大了,慢慢的, 有一些当时描述不清的东西, 能表达出来了。 恩,我先看一下。 唐喆学接过资料快速浏览。不得不说,干法务工作的确实严谨, 这份厚达三百多页的资料装订整齐,哪怕是学生时代那种横格本上随手写完扯下来的, 也会贴到a4纸上规范尺寸,甚至有封面有目录。可能是工作习惯问题, 法务难免要替公司打官司,而交给法官的证据资料, 首当其冲就得有目录页,第几号第几页,清清楚楚,方便法官过目。 有的人打官司不舍得花钱找律师,非自己上。先不说那诉状写的云山雾罩,就说证据,唐喆学曾见识过,法官问原告要证据,然后眼睁睁地看原告掏出一团面巾纸。原告说是被告抽自己一巴掌流鼻血了,这团面巾纸上的血就是证据。确实,面巾纸是唐喆学出警上门调解时给对方擦鼻血使的。法官当时那个被击穿底线的表情啊,他到现在做梦还能梦见,甚至笑醒。 整本资料按时间排序,年份日期清清楚楚,最前面的部分业已泛黄,看得出赵真禹从小就是个做事有条理的孩子。前四分之一主要是日记,从字形一笔一划到出现连笔字,记录了赵真禹学生时期对母亲的悼念之情、各种凭记忆画出的现场图和案发当日的一些细节,有的地方字迹模糊,纸面上洇着泪滴的形状。后面是走访记录,有村里人的,也有曾经办理过此案相关人员的。看着看着,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唐喆学的注意付立新,前重案的一位老资格侦查员,现已内退。而案件原始卷宗里并没有付立新的名字,他没参与过案件调查,这一点,唐喆学百分之百确定,于是问赵真禹:这位付警官,你怎么找到他的? 赵真禹推了下眼镜,如实告知:付叔和我爸以前在同一个工厂,他是保卫科干事,后来立了功调去干刑侦了,我妈去世后很久警察都没破案,我爸就去找付叔了,希望他能帮帮忙,后面付叔好像给问了问,但他那时候太忙了,经常出差,实在顾不上,我后面也去拜访了他,不过他家出事了,内个我就没敢太麻烦他。 和岳林交换了下视线,唐喆学继续翻看资料。赵真禹所说的出事指的是付立新儿子落水死亡,而那个时候付立新正忙着帮其他人找孩子,出事后媳妇就跟付立新离婚了,说是家破人亡一点不夸张。后面悬案倒是查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没想到的是,把老付同志的违规操作给查出来了,还好最后只是内退没追究法律责任,否则悬案重案八成得结仇。 付立新儿子的案子是岳林牵头要查的,所以一提老付同志他就无比内疚。一直想登门当面跟对方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可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也不是没机会,主要是张不开嘴,去了怕挨骂,虽然林冬已经提过好几次要亲自带他去请付立新吃饭了,终归没那个勇气。 今天在赵真禹提供的资料里再见付立新的名字,他忽然生出股冲动,感觉这是上天赐予的、当面致歉的机会。择日不如撞日,他思忖片刻,暗搓搓拽了拽唐喆学的衣袖,贴耳小声道:副队,要不要晚上去找老付问问?我请你们吃饭。 行啊,你自己给他打电话约。 听二老板随口应下,岳林一时又犯了难。没老付的新手机号啊,之前那个微信号也不用了,他联系不上。问谁要好呢?问重案的,人家能给? 就知道孩子得纠结,唐喆学拿出手机,调出付立新的新手机号给对方。早在付立新彻底结束审查,内退处理尘埃落定之后,他就跟林冬一起上门去和对方表达了歉意。事实上付立新根本不在乎,于他看来,悬案只是干了自己分内的工作,没必要弄的跟仇家似的。而且事情真相大白,和前妻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老了老了还能有个嘘寒问暖的伴儿,他不亏。 几分钟的工夫看不了太细,唐喆学快速过完一遍,问:这资料能留给我们么? 第259章 没问题,我有电子档备份,原件就是准备留给你们的。赵真禹忙不迭点头,满眼的感激,其实我真的快放弃了,要不是您 他声音一顿,试探着问:您是养猪专业户还是林警官是? 我们都不是。唐喆学礼貌而笑,养猪专业户是我们单位警民合作项目的合作方之一,当然,他也有很丰富的侦查经验,而且非常热心肠,你找他算找对人了。 提起这个警民合作项目,盛桂兰曾要求各部门向缉毒处学习,广撒网,多收集违法犯罪线索,尽可能将罪恶斩杀在萌芽状态。底下人执行力超强,没多久就初见成效。问题是,您这撒网了,给特么其他兄弟单位的线儿蹚了,市局各部门kpi爆表,分局的不干了。分局长们上门讨说法,方岳坤让他们找盛桂兰去算账,结果有一个算一个,全被盛桂兰给骂出了办公室。 那段时间罗家楠没事儿就拉着唐喆学去八楼半抽烟听墙角,号称领略他们重案大姑奶奶的风范,可欢乐了。 赵真禹脸上流露出一丝释然:是啊,他问我案发现场的细节时,我眼泪都出来了,从来没人问那么细过,之前找的那些,基本一问案发地就说办不了,要不就是说自己不是公检法系统之类的。 恩,我们有严格的执法区域和层级划分,不能随便抢别人的案子。唐喆学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实则内心逼逼组长这些年可是真没少抢人案子。 理解,理解。 对了,你先跟我说一下,案发那天,你感觉最不对劲的地方。 林冬走之前给唐喆学留了话:案发时间久远,赵真禹的有些记忆已经不够真实了,所以不能从大面上问,得挑切入点,这样得到的答案才有可能接近真实。赵真禹当时才十岁,又因母亲被害而深受打击,表达不清再正常不过,卷宗上有关他的问询笔录基本都是他父亲代为回答的。 不对劲?赵真禹仰起脸,闭眼默默回忆。现场几乎没有血迹,这个他记得,因为凶手用剪刀刺穿了母亲的肺而非动脉,真正的死因是肺裂创引起血气胸,及至肺萎缩塌陷导致的窒息。他上大学后在学校图书馆借阅法医类书籍才知道,那是种十分痛苦的死法,不由更加痛恨凶手。母亲温和善良,从不做对不起旁人的事情,却遭遇如此惨无人道的对待。他们一家三口原本是城里人,可惜工厂倒闭夫妻双双下岗,为了供他上学,一个去给暴发户做保姆,一个出去卖苦力。除了做保姆,母亲还靠在服装厂学到的手艺接点针线活什么的,挣的每一分都是血汗钱。 想起针线活,赵真禹突然睁开眼,说:因为傻女人智力低下,所以家里的刀啊剪子什么的,都要收好,避免她拿着玩弄伤自己,那剪刀是我妈的,应该在三楼我俩的房间里放着,可我妈是死在二楼。 傻女人就是陈芳华的女儿,案发时除了凶手、死者和失踪的婴儿,只有她在。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看见警察只知道嘿嘿嘿傻乐,据说智力水平不超过五岁。关于剪刀的问题,卷宗上并没有特别提到说是怎么从三楼到二楼的,也没有证人提过这事儿。按照赵真禹的说法,剪刀极有可能是凶手拿下来刺伤保姆用的,也就是说,凶手熟悉陈家的一切。当然这个问题已经在原始调查中就确认过了,熟人作案,只是这个熟人一直没被锁定。 或者,有某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熟人从未出现在调查范围之内。 其他的还有没有,声音,气味,物品摆放位置。唐喆学不得不往宽了引导。十岁,他十岁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拿煤气炉子点老爹烟抽、被老妈抽了顿狠的。 我能想起来的,都记在资料里了。赵真禹无奈而叹,唐警官,不是我不配合,我实在是我不敢想了,想一次,我这心里 他眼圈红了,却强忍着不哭出来。岳林见状拽了两张纸递给他,安慰道:没事儿,在这屋里掉眼泪不算丢人,我们单位重案组有一同事,天天跟这屋里陪着家属一起哭。 说的是欧健吧?唐喆学视线微移。岳林和欧健关系好,他知道。小哥俩天天出双入对的,吃饭一起吃,健身一起健,连去男浴洗个澡都能约。偶尔多个彭宁第三者插足。本以为后辈们不会再像自己和罗家楠那样,有事没事互相嘲讽诋毁,现在看来,呸,这特么就是传统。 tbc 第152章 第 152 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赵真禹前脚离开, 林冬后脚进办公室,正好,一起去付立新家。之前岳林磨叽半天才权衡好措辞给付立新打去电话, 结果人家那晚饭都做上了, 不好出去吃。于是岳林又改口说晚点过去,等他们吃完饭的,付立新表示既然要来那就跟家吃, 多添几两筷子的事儿。 他真好,完全不怪我,接起电话一听是我, 笑呵呵地说是小岳啊,最近怎么样, 身体还不错吧。 付立新的大度简直给岳林感动哭了, 上了车一个劲儿跟唐喆学念叨。而唐喆学早就知道对方有多通情达理,之前和林冬登门拜访,走的时候还被塞了一堆宠物零食。对,两口子养了只狗, 从救助站收养的, 一只三条腿的柯基。养的那叫一个膘肥体壮,大屁股圆滚滚的,像是把该留给儿子的爱都投射到了那个幸运的小家伙身上。 设好导航, 唐喆学将车开出车位,刚打正车轮, 忽看祈美丽扑棱棱落到车前盖上,忙一脚刹住。祈美丽飞是飞不起来, 但扑棱一下也能窜起一米多高。这是到晚饭点儿了,出来找饭辙了。它几乎认得单位所有人的车, 单就这一点,足够罗家楠脸大自夸我儿子随我,有做侦查员的底子! 第260章 降下车窗,唐喆学探头招呼小家伙:跟我们出去玩会不,美丽? 嘠~ 祈美丽歪歪头,看起来是在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别带它了,老付家还有只柯基呢,不一定和美丽处得来,万一打起来多不好。林冬说着,也降下副座那侧的车窗,伸手示意祈美丽下去,别站那,美丽,危险。 听人劝吃饱饭,祈美丽扑棱下车前盖,摇摇晃晃走到离车一米开外的地方,张开右边翅膀,挥手告别似的摆着。成精了简直,林冬笑着举起手机,拍下这珍贵的一瞬,转手发给祈铭。祈铭的朋友圈除了专业相关内容就是祈美丽,偶尔发发外甥女,除此之外从不发个人生活照片,更不发罗家楠的,完全封闭私人领域。 也难怪,历经两次绑架,祈铭现在自我保护意识极强,任何能窥探到他个人行踪和生活习惯的东西绝不向外界展示。林冬非常能感同身受,自从调查组从他房间搜出针孔摄头后,他只要换电脑时必拆摄头,到现在还有这习惯。曾经唐喆学提议在家里装个监控探头,可以随时关注崽子们的动向,被他果断否决。在网络技术飞速发展的当下,只要有窗口的存在,个人毫无隐私可言。 刚去检察院开会,正碰上侯处那边的人,来做案件的专业说明。和对方聊了两句案子,更加坚定了林冬不在自己家里装摄头的决策。说是有个女的报警,家里三更半夜有男人的说话声,派出所的上门蹲守,果然,到了凌晨两点,客厅里突然传出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大半夜还挺惊悚的,给蹲守的警员吓出一身冷汗。 女子独居,也没男友,派出所的检查了一溜够,没发现有人藏匿在哪,于是又蹲守了两天,最终确认声音是从便携监视器里传出来的。拿回去交给技术一查,发现该监控设备有远程登录的痕迹,于是上报给了网安部门。经网安查实,此监控设备的账号密码已泄露,锁定登录地后报请当地同僚协助,一举抓获了一窝以盗取害者私生活监控视频贩卖盈利的犯罪分子。 至于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说话声,只能说,一山还有一山高。那帮犯罪分子的机器被另外一高手给黑了,在他们的系统里留了个后门,每天凌晨两点准时吓唬人玩。此人的本意是吓唬这帮犯罪分子,却忽略了系统执行命令的一致性,一个命令所有被盗的监视器都会打开麦克风,所以其实有上百人和女子经历了相同的午夜惊魂,只不过那些人可能睡得比较死没听见而已。后来这哥们也被抓了,是个十七岁的未成年,目前就是针对需不需要起诉他的问题,网安的需要给检察官从专业层面做出解释说明。 到了付立新家楼底下,岳林一头扎进鲜果店,买了一堆价格不菲的进口水果。这孩子平时过日子挺省的,林冬很清楚,虽然比不上秧客麟那种极致到变态的攒钱热情,但对自己也算抠门:衣服能穿单位发的就穿单位发的,一天三顿恨不能都在单位吃,出门一律公交地铁,除非必要绝不打车;别人喝咖啡奶茶,他就白开水,不抽烟不喝酒不给游戏充钱,更没有其他烧钱的爱好,问就是为了攒钱买婚房。 他估计谭篎能看上岳林,起决定因素的是对方会过日子。 敲门进屋,意料之中的被付立新埋怨了一通瞎花钱。还是那间单身公寓似的小房子,以前付立新一个人住的时候,清冷空旷,现在多了夫人和柯基,再加上他们悬案的三个人,竟是拥挤到温馨。大屁股柯基好奇地嗅着客人们的裤脚,可能是闻到林冬身上有其他狗子的味道,吭的,打了个不满的喷嚏。 付老师,对不起,我当时 付立新瘦了好多,白发肉眼可见的增多,想必接受审查期间精神压力巨大,看得岳林满心的内疚感又加重几分,上来就道歉。可话说一半,被老付抬手打断,笑呵呵的:都过去了,不提了啊,吃饭,就等你们呢。 随着话音,有位身形清瘦的女人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香气四溢的菜品:清蒸鱼、白灼虾、姜葱炒蛏子,烟笋五花肉、炒杂菌、咖喱牛排和瑶柱苦瓜汤,摆了满满一桌。这一看就不是夫妻俩吃饭的阵仗,唐喆学歉意道:不好意思,嫂子,给您添麻烦了。 对方爽朗而笑:没一道是我做的,都是立新点的外卖,我换个盘子而已,太匆忙了,来不及准备。 很丰盛了,谢谢。 林冬客气点头,又转头看向付立新,示意对方给大家彼此介绍一下。不光岳林,他和唐喆学都是头回见嫂夫人,上次来的时候人家还没搬过来住。听陈飞说,两口子没复婚,但到了付立新这个岁数,复不复婚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对彼此的爱从未被时间消磨掉,只是当时付嘉逸死得不明不白,成了夫妻俩越不过去的一道沟壑,后面真相大白,在得知前夫做了身为父亲该做的事情后,自然而然地消除了嫂夫人心头的芥蒂。 哦对,这是悬案组的林队,唐副队,还有小岳,付立新逐一介绍,到了夫人这,他面上竟流露出一丝难以隐藏的羞涩,这位是呵,你们叫嫂子就行。 我没名字啊?夫人嗔怪了一声,随后笑着对林冬他们说:我叫李蔚芸,别喊嫂子了,我现在是法律意义上的单身,喊我芸姐。 诶,芸姐。唐喆学人帅嘴甜,拍起嫂夫人的马屁啪啪作响,您看着和我堂姐岁数真就差不多。 第261章 事实上丧子之痛早早摧残了李蔚芸的容颜,年轻时定能引得众多男人侧目的清丽面庞上爬满了细纹,新长出的发根雪白一片。可她的眼睛是亮的,付立新的也是,再不似当初那般暗淡,又或者心事重重。 李蔚芸抿嘴一笑,递给付立新一眼神。付立新反应了一下,随即站到夫人身侧,齐刷刷地朝他们鞠了一躬。三人正是惊愕之际,又听李蔚芸情真意切地说 谢谢你们,还了嘉逸一份公正,也给了老付卸去肩头重压的机会。 别这样,芸姐!本来岳林赶忙上手去扶他们受不起,真受不起结果自己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本来就是我闯的祸,你们还谢我,真的我都要内疚死了! 他一掉眼泪,李蔚芸的眼泪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连付立新都忍不住抹眼。大屁股柯基见主人哭了急得团团转,三条腿蹦着往她身上扑,试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安慰对方。林冬和唐喆学见状赶忙出言安抚,本就狭窄拥挤的客厅里顿时盈满劝慰之声。 越是质朴的善良越令人动容。真如方岳坤当初质问老天那样,好人没好报么?未必。 直哭到菜都冷了,众人才各自坐下端碗握筷。知道付立新爱喝口,林冬特意从楼下便利店买了瓶高粱酒带上来,要喝就让唐喆学作陪。在征得夫人的眼神同意后,付立新浅抿了一口辛辣且甘醇的液体,感慨道:以前喝的都是闷酒,现在才尝出点滋味,那天老陈老赵他们过来,我们仨干了一瓶,早晨我发现睡地板上了。 什么你们仨,就陈飞和你不要命,人家赵政委一共喝了没两口。李蔚芸哼了一声,随后给岳林夹了只白灼虾,小岳,使劲儿吃,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谢谢嫂子,我没客气,岳林碗里都快堆成山了,感激之余拍着胸脯保证道:内什么,以后家里有什么活儿您就找我,修电视修洗衣机修冰箱通下水道换瓷砖什么的,我都能干。 恩?你都干了我干嘛?付立新故作不悦状,我还没老到干不动活儿。 岳林表情一尬,又听唐喆学说:行了你吃吧,大米饭堵不上嘴,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随后举杯和付立新碰了一个,顺嘴提起正事:今儿来是跟您问问当年盘龙村那案子,保姆被杀,幼童失踪那个,死者的儿子说,这案子您看过。 付立新点点头,放下酒杯:其实这案子当时本该落重案手里,不过这种案子容易出成绩嘛,后面是省厅派于瑞福带人去查的,所以罗队就没跟着掺和,赵欢禧找到我的时候距离案发都过去快两年了 赵欢禧就是保姆的老公,赵真禹的爹,付立新干警察之前的同事。付立新是因为在工厂当保卫科干事的时候,解决了一持枪进财务室抢劫的匪徒,立了大功,被推荐进的重案大队。他说,赵欢禧找自己帮忙之前,俩人已经好多年没联系过了,对方也是实在等不到消息,不得已才来麻烦他。 我当时找了罗队,想重启调查,可那个时候吧接过林冬递来的烟,付立新瞄了眼夫人的表情,安心点上,乱呐,上头乱,街面上也乱,一天天的,忙得脚打后脑勺,罗队的意思是,如果能挖到有价值的线索,他出面跟上面申请重启调查,可哪有功夫挖啊,我去案发现场周遭刚走访了半天就被叫回队里了。 那您的直觉呢?林冬问。 我觉着那个丈母娘可能有点问题。付立新断言道,孙子丢了她应该比任何人都着急才对,可我去找她的时候,她不见我。 从她家搜出毒品和毒资的事情,您知道么? 知道,我扫听过,她老公不还因此被判了死刑么。 我们分析,陈芳华可能才是贩毒案的主谋,她老公不过是个替死鬼。 啪的,付立新一拍桌子,惹来李蔚芸一记瞪视。 我跟你说,那于瑞福简直就是泡狗屎里了!就差把嫌弃俩字写脸上了,付立新激动到完全没顾得上看夫人脸色,孩子孩子没找到,凶手凶手没抓住,他他妈倒立功升官了,你说那堆毒品,不跟送到他手里一样?证据都摆眼前了抓人还抓不全乎!不怪陈飞看他不顺眼,但凡有他十分之一的运气,我们重案这帮人哪个不得去省厅横着走? 林冬微笑以对,心说你们重案的搁哪不是横着走啊? tbc 第153章 第 153 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关于于瑞福, 林冬并不完全认同付立新的评价。虽说这人口碑不好,传闻仕途全靠走狗屎运,但卷宗上记录的是, 当初发现陈芳华家中藏匿毒品的人正是于瑞福。就像揪出邦臣他们违规执法一样, 在某些特定的方面,于瑞福有自己的办案路数。在过去为数不多的接触中,林冬看得出这人很有心机, 察言观色不比谁差,只是性格方面有点一言难尽。不过考虑到他出身于纪委又管过狱情工作,生平最大爱好是琢磨别人说的话似乎也没那么不可理喻。 而且能赢得上层的青睐, 能干还不是最重要的,听话且不惹事才能让领导放心使。历经长达两年的审查, 林冬再清楚不过纪委那帮人没事找事儿的工作思路, 当然所有能找的事儿都是以前的经验教训,只是进了那地方,好人也得被扒层皮。于瑞福以前干的就是挑毛病的事儿,日常话术有点类似现在网上的杠精, 非把人绕进去不可。 第262章 比如林冬当时卖房买车, 花了一百多万,被纪委知道了,拎过去问话。他的解释是, 住在外面没有安全,买个能移动的房屋, 既能睡觉又能开出去工作走访,买贵的是为了安全性考量。可纪委工作人员怎么理解的?人家觉着, 单位有休息室,你跟家睡觉没安全感可以去休息室睡, 不然办公室里搁张行军床也一样,卖了房子买辆豪车,有随时跑路的嫌疑。 当时都给林冬气笑了,心说我他妈要想跑路今天就不会坐这了! 然后是狱情部分,这工作林冬虽然没专职干过,但多少知道点里面的门道。严格意义上讲,于瑞福并不算真正管狱情的,因为他以前不是在监狱工作而是看守所,看守所归公安局,监狱归司法局。而真正能撬开的嘴,大部分在看守所里,进监狱的都是判完刑的,立功减刑的最佳时机则是在开庭之前。 也许是上面觉着于瑞福能从看守所羁押人员嘴里撬出消息,办案审人也同样有能力。可惜这俩不是一个路数,被抓之人和没被抓之人的心态完全不一样,被抓的几乎没有不想出去的,但凡有根救命稻草都会紧紧抓住,而没被抓的则是想方设法逃避惩罚,恨不能每一句话都需要办案人员分辨真假,包括他们说名字和身份证号的部分。于瑞福升的太快,缺乏基层刑侦工作经验,空降下去领导团队必难服众。据付立新说,这哥们当年离开重案大队之后,陈飞请全队人去东北菜馆吃了顿垮炖鱼。 骂了一顿饭的于瑞福,付立新喝美了,过去从不曾在年轻人面前表现出的一面也展露了出来吹牛逼。要么说重案出来的都一个路数,唐喆学再一次深刻领会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的含义。在当年围剿飞车夺包党团伙成员的专案组里,重案是骨干力量,彼时的付立新也才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岁数,扑人堵截不在话下,号称收网行动时自己一个人就干翻了仨,有俩是从飞驰的摩托车上薅下来的,还有一个追着跳了离水面六米高的桥。 岳林跳过更高的,不过听到前辈吹的牛逼,依然满脸崇拜。他那是没过脑子,看到有人跳海自己条件反射就跟下去了,并因此拿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个人三等功。 呃也是到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个。 知道付立新一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李蔚芸不乐意听他吹牛逼,吃完饭便牵了大屁股柯基出去遛狗。林冬看唐喆学都跟付立新那划上拳了,起身征询嫂夫人的意见,说自己吃撑了也想一起出去走走。 李蔚芸欣然答应。到了楼下,林冬绅士曲臂,示意对方可以挎着自己的胳膊一起走。他非常能体谅李蔚芸这些年被丧子之痛折磨到何种地步,哪怕只是遛个狗的工夫,他也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对方体验下长大成人的儿子陪伴在侧。李蔚芸洞悉了这份的体贴,抬手挎住他的臂弯,牵着狗,缓步于路灯光线的沐浴之下。 大屁股柯基缺了左前爪,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屁股上的肉一起跟着颤,滑稽又可爱。它叫飞飞,从救助站抱回来后付立新给起的名字,林冬听了,感觉这老哥有点内涵陈飞的意思,只不过飞飞是母的。缺失的左爪是被铁丝勒到缺血坏死的,李蔚芸说,给飞飞做截肢手术绝育手术加术后恢复,前前后后花了大几千块。 就当养个孩子了,她笑着说,一开始立新还不让我抱,嫌弃的不行,现在,每天睡醒第一声必喊闺女。 林冬附和道:是跟养孩子一样,我家有只金毛,还有只奶牛猫,一个月伙食费两千多,要是赶上出差还得送去寄养,那就没谱了。 没办法,养了就得对它们负责。 正说着,飞飞在一个树坑里蹲下,尿完继续往前蹦着走。迎面走来一位牵着雪纳瑞的大姐,瞅见李蔚芸,笑着打招呼:飞飞妈,出来遛狗啊,今儿可有点晚啊,我们都要回家了。 恩,家里来客人了,吃饭比平时晚。李蔚芸替林冬介绍,这是丹丹妈,跟我住一个门洞。 您好。 林冬礼貌致意。丹丹是狗名字,他非常肯定。他或者唐喆学出去遛狗,碰上其他相熟的宠物主人,人家也喊他们吉吉爸。有时候狗子们想一起玩一会,主人们还得站那尬聊。 今儿就得尬聊了,丹丹和飞飞互相闻来闻去,看起来不太想立马分开的样子。看李蔚芸挎着林冬胳膊,丹丹妈好奇道:这位是? 呃,他是李蔚芸卡壳了一瞬说付立新同事,那出来遛狗挎着人胳膊算怎么回事?这帮三姑六婆的嘴,厉害起来是真不饶人。 干儿子,林冬及时接下话,刚从国外回来,看看我干爹干妈。 芸姐,你好福气,干儿子还这么孝顺,丹丹妈边说边上下打量林冬,啧啧称赞,这小伙,长得可真俊。 你别惦记,人家结婚了。李蔚芸不动声色地收紧牵引绳,将飞飞和丹丹之间拉开点距离,人为制造狗子们玩腻了的状况,我们还得接着遛飞飞,有空聊啊,丹丹妈。 诶,回聊,回聊。 目送两人一狗离去的背影,丹丹妈挑眉撇嘴干儿子?我怎么没这么帅的干儿子。 走出段距离,李蔚芸笑问林冬:我还没老到能给你当妈的岁数吧? 第263章 林冬故作高傲状:就享受当下,我可不是随便谁都喊妈。 你很贴心,李蔚芸笑着,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惆怅,你妈妈真幸福,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十四岁的时候,她就因病去世了。 抱歉 我们都失去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我能理解您的感受。 相近的经历让彼此之间的陌生感彻底消散。等飞飞找好地方上大号时,李蔚芸顿住脚步,举目遥望街道的尽头,叹息道:嘉逸出事后,我跟立新说,他要是再干刑警,我就跟他离婚,他没说话,第二天却把离婚协议书准备好了我当时真的对他失望透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坚持,这个职业毁了我的家庭,害死了我的儿子,他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竟然无动于衷我一直没有办法原谅他,直到那天陈飞和赵平生来找我,跟我说,立新可能要坐牢,因为他追踪到了害死嘉逸的凶手并致其死亡 林冬静静地听着,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做个聆听者。 那一刻我原谅他了,哪怕他是个杀人凶手。叹息过后是无比的坚定,尽管此时的李蔚芸眼底晶莹,我让他们转告立新,我李蔚芸当年没有嫁错人,我等他,坐多久牢我都等他。 泪珠随着话音滴落在早春的寒风里,林冬转过身,紧紧抱住女人颤抖着的单薄肩背。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年的隐忍与压抑,绝望与无助。当年妈妈是怎么被丧子之痛折磨到形销骨立的,他脑海中的画面依旧鲜明。对于绝大多数父母来说,孩子就是一切,是希望,是生存下去的动力。他查办过的每一起儿童失踪、死亡案,背后都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在这些人里,有的等到了结果,而有的,却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每每听到那些父母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无法说出哪怕一个字的安慰之语。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被母亲的悲哀所笼罩,他非常清楚,除了死亡,没有任何言语能安抚这份极致的绝望。有时候他觉着,查悬案是一种补偿,补偿母亲的丧子之痛,也补偿自己童年的遗憾。 汪~ 解决完大号的飞飞仰头提醒主人该收拾了。 遛完狗回去,林冬发现付立新和唐喆学都喝得有点高,彼此间称兄道弟的,岳林也是满面红光。这孩子酒量一般,今天纯属凑热闹。看看时间不早了,林冬从椅子上扶起唐喆学,再拽上岳林,告辞走人。 唐喆学上了车就歪在了副驾,眼神迷离,说话舌头也大了。林冬倒车时习惯性回头,后脑勺正对着他。看到对方后脑的纱布换成了二指宽的医用创口贴,他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呃换的药? 下午去法医办换的。林冬心说你才看见啊?几个小时了?侦查员的素养都特么哪去了? 祈老师给换的? 他恐吓我,说,一天不换等于给细菌提供培养基。 哈哈哈哈,这很祈老师。想起当初祈铭拿罗家楠开刀放脓视频恐吓自己的事儿,唐喆学十分能感同身受,你是真打算呃等头发长出来再揭下去? 恩,必须的。 不至于,后脑勺秃一块而已,你看楠呃楠哥发际线秃秃一块日子不也照过? 别拿我跟他比,不是一个物种。 哈,我就喜欢你大言不惭的诶呦!你掐我干嘛? 林冬狠瞪了他一眼,随后视线向后微移,意在提醒唐·喝蒙了·喆学后座上还特么歪着一个呢! 唐喆学吃痛回头,看清岳林目前的状态后无所谓道:没事儿,他都睡着了。 此时此刻,岳林闭眼装睡,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领导喂的狗粮实在是不敢吃。 tbc 第154章 第 154 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到家把唐喆学扔上床, 林冬转头去给崽子们做饭。用微波炉转一下提前分装好冻在冰箱里的鲜食,再拌上狗粮猫粮,简单快捷五分钟解决战斗。估计是闻到了他身上沾了飞飞的味道, 吉吉一直用异样小眼神盯着他忙前忙后, 吃饭时还频频抬头看他,一脸怀疑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狗的模样。 吃完收拾完出门遛狗,吉吉有点较劲似的, 出楼门就哐哐跑,硬生生拉着林冬跑了五公里,给晚上吃的那点东西全消耗光了。回来的路上林冬感觉有点饿, 上楼之前在食杂店打包了一份海鲜粥带回去当夜宵。吃完东西不好立马睡觉,于是林冬洗过澡之后没直接进卧室, 而是冲了杯牛奶端进书房, 准备工作一会再睡觉。 奶粉是林阳给吉吉和冬冬带的,无乳糖款,味道寡淡,俩孩子不爱喝, 唐喆学也不爱喝, 扔了又可惜,只能林冬一己解决。秧客麟发了好几份pdf,有关陈芳华老公禹强、女婿刘卫明涉毒案的调查和判决记录, 他一直没功夫看,正好趁着睡前这点功夫过一遍。既然确定是熟人作案, 而且这个家庭里有两个毒贩,他考虑的方向是, 作案动机可能真如陈芳华所说,是一起同行之间的竞争报复行为。也许嫌疑人只是想绑架陈芳华的外孙, 但不巧被保姆发现了,临时起了杀意。 但转念一想,如果是同行,那他们一家肯定都认识,禹强入狱后完全可以向警方提供线索、找回外孙。他不说,比较合理的解释是,有可能凶手知道什么他们不愿让警方知道的事情,比如陈芳华本人也涉毒之类的情况。他既然选择一己担下所有罪责,替老婆去死,那么一旦揪出此人的话,自己的牺牲全都白费了。 第264章 要么说毒贩丧尽天良,为了保命,舍弃亲孙子也不在话下。 毒品是在陈芳华家别墅的地下室里发现的,藏在伪装成承重柱的木柱里,乍一看完全不会引起怀疑。一开始地下室没被划入重点勘验范围,技术人员下去扫了一圈就上来了。于瑞福到了之后,本着案发现场边边角角都得走一遍的原则,又去了趟地下室。踅摸了一圈,本来都要上去了,脚底下不知道被什么玩意绊了一脚太黑,没看清路,摔倒过程中本能地撑了下承重柱,却不想咔的,给柱子推歪了半寸。正常来说推回去就得了,可他毕竟干过几年狱情,从毒贩嘴里扫听过各种稀奇古怪藏匿毒品的招数,当即多了个心眼,喊刑技下来,抡锤子给那根承重柱凿开一大洞,露出里面一包包的存货。 难怪付立新说于瑞福泡狗屎里了,不用吃饭,吃运气就能顶饱所有柱子凿开,一共掏出来十五公斤可/卡/因,比失踪的孩子还沉。于瑞福当即将情况汇报给省厅领导,并亲自赶赴深圳将禹强抓捕归案。当时倒是调查了一番陈芳华,只是没物证人证能将她和毒品扯上关系。抓完禹强和刘卫明,又顺藤摸瓜扫了几个拆家和近百涉毒人员,如此辉煌的战绩,让于瑞福跟坐上火箭一样飞速升职。 但杀人凶手呢?失踪的孩子呢?调查了三个月依然杳无音信。实际情况是,于瑞福的精力都放在毒品案上了,陈家的惨案一直是其他人在负责,他只不过挂个专案组组长的名头而已。最后结不了案,他就挨了领导几句批评而已。 早些年结不了案无需担什么责任,林冬干悬案再清楚不过。悬案卷宗按年份装箱,那几年的案子特别多,堆了小仓库半边墙的架子,没见有那个负责人为此连降三级。至于案子为什么多,就像付立新说过的,乱,上面乱,街面上更乱。当年寇英他们那伙人目无法纪横行霸道,还有飞车夺包党和各种盗窃团伙跟着凑热闹,看守所拘留所里时常人满为患。再往深里说,保护伞跟那立着呢,有的案子明明都抓到嫌疑人了,却能取保候审出来,转眼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看着看着,林冬咕咚咽下口中的牛奶,镜片后的瞳孔随之收缩了一瞬禹强是被判了死刑,可他不是死在武警的子弹之下,而是突发疾病死在了看守所里。再往后翻,林冬发现,当二审宣判维持一审判决后,等待最高法死刑复核期间,禹强找驻所检察官提出了重审要求。 这个时候死,是不是有点太凑巧了?难道是禹强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准备把陈芳华供出来然后被灭口了?可陈芳华是怎么知道老公要反水的?难不成驻所检察官还能给她通风报信? 脑子里的问号都滚成字幕了,林冬无意识地捻动手指,凝神沉思。蓦地,他想起什么,看了眼时间,调出通讯录下划找到目标号码,犹豫片刻摁下拨出键: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有个情况得跟您汇报一下 唐喆学一觉睡到天亮,起来没见林冬,以为对方出去遛狗了,进客厅却看到冬冬叠着吉吉趴地板上晒太阳,以及热气腾腾的粥碗下面压着的字条【我去见于副厅长了,吉吉和冬冬的饭喂过了,也遛过吉吉了,你吃完早饭直接去单位就行】 组长一大早跑省厅去干嘛?唐喆学盯着满头问号拨通林冬的手机:出什么事了? 林冬如实告知:我昨天晚上捋了一下贩毒案的资料,发现禹强死在了看守所里,而且是在向驻所检察官提出重审要求之后。 唐喆学一愣:怎么死的? 没看到尸检报告,我让秧子去找了,据说是因病。 啥?太凑巧了吧!? 是啊,我也这么觉着,而且声音一顿,林冬讳莫道:你还记得于瑞福以前是干嘛的么? 我艹原本处于宿醉状态的脑细胞瞬间活跃,唐喆学立刻领会了林冬的怀疑于瑞福曾在看守所里干过,虽然后面出来了,但关系还在,禹强贩毒案是他主调,这要是被发现他抓错了主犯或者有其他什么违规之处,别说仕途了,甚至有可能被起诉。 我昨天晚上和于副厅长通过电话了,他要求我今天过去面谈。林冬的叹息声几不可闻,希望是我想多了,不然,可能会牵扯到很多人。 唐喆学当然明了他的担忧,但干的就是这份差事:有疑点肯定得查啊,反正咱悬案是出了名的让人晚节不保。 你这样,今天去正面接触一下陈芳华,从调查失踪案做切入点,然后用她老公那事儿诈诈她。 明白。 不多说了,我先开车。 慢点,注意安全。 挂上电话,唐喆学侧头看向支棱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崽子们,不满道:看啥看?听得懂么? 冬冬仰脸喵~了一声,含义不明。吉吉则趴回到地板上,小眼神委屈巴巴果然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了,开始对我不耐烦了。 因着陈芳华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想见她并不容易。唐喆学带岳林到其公司走访,却被前台告知董事长出国考察了,无法会面,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自己会代为转达。 出国考察?唐喆学反手就给秧客麟打去电话,查实陈芳华近期并无出入境信息。摆明了是不想见,可强制传唤又没理由,于是他改变策略,拉着岳林奔了地下停车场,守株待兔。守了七个小时,终于守到了陈芳华,他立刻推门下车,将她和司机一同拦在了宾利轿车车头。 第265章 出示工作证,唐喆学义正词严的:陈女士,我是市局悬案组的唐警官,这位是岳警官,有个案子需要您协助调查。 陈芳华微微一笑,语气不紧不慢的:我知道你们今天来公司找过我,前台以为我还没回来,在这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您看是去您办公室谈,还是跟我们回局里谈? 唐喆学无意理会对方的借口。她看上去和那天招商会的照片里区别不大,果然是舍得往脸上砸钱,年过六十皮肤依然称得上紧致。妆容精致,发型一看就是有专人打理,耳畔垂着浑圆的珍珠坠,脖颈上戴着同款珍珠项链,肩披羊绒方巾,身着墨绿金丝绣裙,腕上一只油绿的翠镯,脚上是软面矮跟黑皮鞋,从头到脚都是钱堆起来的雍容华贵。不知情的人很难想象,二十年前的她还是一位出身农村、小学都没上完的家庭主妇。 去我办公室谈吧,我约了位朋友吃晚饭,不好迟到太久。陈芳华说着一偏头,交代司机,老张,给均老的秘书打个电话,就说我迟点到。 均老?唐喆学听着耳熟,仔细回忆了一下,哦,对,之前金耀发生凶案的时候,市委要求重点照顾的投资商便是均老。应该是同一个人,他觉着,本市有名有姓的富豪里,姓均的就那一个,以陈芳华的身份地位,能称为朋友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果然,有钱人的圈子,一拉一串儿,跟犯罪分子似的,也一拉一串儿。话说回来,金耀的案子虽然锁定嫌疑人了,但到现在还未能将其抓捕归案,据说是逃去澳大利亚了,除非这边保证不判死刑,不然那边不给引渡。就因为这案子,罗家楠的先进又飞了,哥们表面上满不在乎,私底下没少骂街。 听林冬说,为了安抚罗家楠,祈铭那个月破天荒给了三千块零花钱。 tbc 第155章 第 155 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董事长办公室和陈芳华那身行头同样雍容华贵:梨木家具, 古董级摆设,玉石茶盘,墙上挂着幅功底深厚的骏马图, 旁边则是供奉着文财神的神龛。还有一个洋酒柜, 正对着办公桌的位置,唐喆学扫了一眼里面的酒,自己认识的最便宜的一瓶都得两万多。 见唐喆学的关注点落在了酒柜上, 陈芳华淡笑着解释道:我平时不喝酒,那是签约成功后和客户庆祝用的,摆摆样子, 做我们这行的,总得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撑门面。 是啊, 我看停车场里豪车云集。唐喆学收回视线, 应陈芳华的招呼,坐到待客用的沙发上。 等二人落座,陈芳华也坐到了主人的位置上,拿起把秀气的剪刀, 边剪茶包袋边轻嗤道:现在买车多容易啊, 净是零首付,只要还的起月供,想买就买, 可天有不测风云,挣不到钱, 还不上贷款,就得把车拿去抵押, 再还不上,就得交车, 你们在停车场里看到的,有一半是我们公司收回来的抵押物,车轮都得上地锁,不然不定被哪个装了定位的债主给开跑了。 听她话里话外彰显公司实力,唐喆学附和着点了下头。看到了,有的豪车不光车轱辘上卡地锁,还得用其他车前后堵起来。之前吃自助时听那位张大叔和阿明聊借贷行业的内幕,多少算有点了解。一辆车能押好几家,有的债主看实在收不上钱来,转头就把车卖了,过不了户但是便宜,依然有人敢出手,赌的就是一个定位全拆干净了没人能找着。可这种背着债的车,好买不好开,保不齐那天就被定位装得足够隐蔽的其他债主给拉走了。报警没用,债务纠纷,不算盗窃,只能走民事诉讼维护利益,然而能挽回损失的寥寥无几。 行行有水,深浅不一罢了。 看得出陈芳华的待客之道是亲力亲为,即便秘书敲门进来要帮着泡茶,她也没让。将泡好的茶分别用夹子夹到唐喆学和岳林手边,她问:二位警官,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 唐喆学清叩桌面以示感谢,又拿出手机,点开录音界面,说:是这样,我们接到了一份线索,有关您外孙当年的绑架案,领导经过分析研判,决定重启调查,今天来是和您再沟通下案发时的所有细节。 你们找着他了?陈芳华眼里闪过丝惊愕二十多年前的案子,现在突然重启调查? 当然她这反应再正常不过,不惊讶才不正常。 唐喆学摇摇头:不是孩子的线索,陈女士,我虽然能理解您担心孩子受到伤害的心情,但因为当初您的决定,破坏了案发现场,使得办案人员错失了最佳的侦破时机。 我害怕啊,陈芳华皱眉叹息,出事的前一天,有三个男的来家里,说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婿刘卫明在外面欠了债,逼我还债,不然就杀我全家,可我手里哪有钱啊,只能求他们宽限点日子,等我老公回来再给钱,谁知道第二天就出事了,我一时唉,这些情况我都跟于警官说过了,他知道。 岳林真诚发问:没钱?后来可从你家里搜出七十多万现金呢。 是,跟毒品放一起,我怎么可能知道,面对质疑,陈芳华毫无愧色,我压根就不知道警察搜出来的是什么,还以为是面粉呢,当时于警官问我,你敢尝一口么?我说那有什么不敢的,抓起袋子就往嘴里倒,马上就被旁边一女警给摁住了,告诉我,这是毒品,吃了会死人的。 第266章 和唐喆学对视一眼,岳林暗暗腹诽猛人啊,可/卡/因都敢往嘴里倒,这要不是胆识过人演技超群,那就是真不知道那玩意能要命。话说回来,于瑞福也够剑走偏锋的,让人尝?尝出人命来算谁的? 那行,麻烦您再描述一遍案发时的情况。唐喆学说着,翻开随身携带的记录本。录音归录音,记录本可以随时记录听到证词后联想到的疑点。 时隔多年,陈芳华仔细回忆了一番才说:那天我在嫂子家打牌,五点半左右吧,突然就听到保姆儿子的喊声杀人啦!我妈死啦!,吓我一激灵,跳起来就往家跑 唐喆学一边静静聆听,一边在脑海中重构当时的场景:陈芳华冲回家中奔上二楼,看到横死在卧室门口的保姆,咕咚吓瘫在了台阶上;可她也只是失神了一小会便重新爬起冲进卧室,发现外孙不见了又冲下楼,大力摇晃还在客厅看动画片的女儿,嘶吼着问她孩子去哪了!?谁抱走了?!;女儿嫌妈妈挡视线还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坐在地,继续跟着唐老鸭出丑的画面哈哈傻笑;此时嫂子和街坊邻里都赶到了,有人搀扶陈芳华,问东问西,有人冲上二楼,惊叫连连;再然后赵真禹也被村里人给带回来了,哭得一塌糊涂,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支书来了,要报警,我一下就想起头天那仨讨债的了,让他等等,怕万一那些人知道警察来了,我孙子的命可能就没了。陈芳华眼圈渐红,唉声叹气的,是我糊涂,拖了三天才报案,不然凶手可能早就抓到了,我孙子也找回来了可是唐警官,我保证,我没破坏现场,出事之后我再没让人进过卧室,就只是让我哥和嫂子帮忙把保姆的尸体先冻在冰柜里,那是夏天,我知道,尸体放久了会臭,会烂,到时候警察来了不好检查 那怎么着?我还夸夸你?唐喆学忍住白眼,点点头,翻过记录本的一页,继续问:你为什么肯定是那三个人干的? 我不肯定,可也没别的人好怀疑了,你见过二十多年前的那些讨债人是怎么讨债的么?凶神恶煞的,还带着刀, 陈芳华的语气无比笃定,他们当时要打我女儿,我冲上去抱其中一个的腿,被一脚踹开了,他们说杀我全家,我信。 那你为什么不把女婿刘卫明叫回来? 陈芳华苦笑着摇摇头:选他做上门女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表面上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一肚子花花肠子,废物,除了吃喝嫖赌,还能干什么? 还能帮你老公贩毒。 话音出口的瞬间,唐喆学紧紧盯住陈芳华的双眼,试图寻找心虚的证据。然而让他失望了,陈芳华的神情并无明显波动: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了。 他现在已经出狱了,没回来再找你麻烦? 听到这儿,陈芳华犹豫片刻,说:他确实找过我,我没见,让高伟给了他五万块钱,毕竟还有亲戚关系,再说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我要一点旧情不念,他早晚得死在路边。 旧情?想到谭晓光扫听到的、有关丈母娘和女婿的八卦,唐喆学在旧情俩字上画了个圈。可能是随口一说,也有可能是潜意识里的归纳总结心有所想,言有所达。 那您还有刘卫明的联系方式么?他问,我们需要采集他的dna,在系统里做比对,现在有数据库,方便了,如果您失踪的外孙在系统里有记录,就能和生父对比上。 陈芳华微微一怔,眼神明显错综复杂了一瞬,随后垂眼望向他们面前的茶杯:我并不想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所以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住在哪? 不知道。 高伟知道么? 那你得问他。 说着陈芳华抬腕看了眼表,歉意道:实在抱歉,二位,我真得走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麻烦跟秘书确认下我的行程安排,我可以留出足够的时间给你们。 好,那就先这样。 唐喆学站起身,带岳林离开了房间。看着茶几上两杯碰都没碰过的茶,陈芳华凝神思索片刻,点开手机,拨出个号码:喂?有个事儿,警察刚来了,可能会去找你不是不是,是当年绑架那孩子的案子应该不是查远胜,他们是刑警,不是经侦的,哦对,还有,他们要找刘卫明取dna恩,我知道,处理好了就行。 挂断电话,陈芳华又叫来秘书,交代了几句,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唐喆学出董事长办公室就去找高伟了。高伟刚挂上电话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他坐回到办公桌前,假装无事发生。 唐喆学和岳林进屋之后照例先自报家门,随后便直截了当的问高伟要刘卫明的联系方式。 高伟反问:警官,如果是你,你会留一个无赖的联系方式么? 那你怎么给的他钱?在哪给的? 现金,就在这个房间。高伟拉开抽屉,翻出一张摁了手印的协议,站起身递向唐喆学,这是刘卫明签的保证书,拿钱走人,再也不来骚扰董事长。 唐喆学接过保证书,扫了一眼,说:这个我们得带走。 原件我得留着,可以让秘书给你们复印一份。 第267章 我们也得要原件,印油里可能沾有脱落的上皮细胞可供提取dna,省得我们满世界找他了。 大概是没想到警察能来这出,高伟表情微顿,问:你们有合法手续么? 岳林随手甩出事先申请好的文件有何兰在,没有拿不到的手续。早在林冬决定重启调查的时候,就让何兰申请了针对刘卫明的取证函。由于刘卫明入狱时间较早,彼时尚未建立在押人员dna录入规定,所以系统里没有他的dna。 如此一来高伟便没有了质疑的立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喆学拿走那份印有刘卫明手印的保证书。警察走了,他还立在原地,神情稍显凝重。 下楼坐进车里,岳林边打火边和唐喆学念叨:副队,您觉不觉得奇怪,咱们要刘卫明的dna,陈芳华和高伟好像都挺排斥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喆学笃定道,保不齐这里有什么幺蛾子呢,回去先找祈老师给验一下dna,万一能对上,孩子也找到了。 恩,希 岳林说着一顿,发现打不着火了,又拧了一把,还没反应,电也不通,貌似是蓄电池没电了。今儿贾迎春给的一如既往是破车,开进豪车云集的地下停车场都觉得丢脸。估计是今天停了将近八个小时,给最后那点电耗没了。好在蓄电池没电容易解决,推车推一段再打火可能就着了。 可是岳林转头对上唐喆学的视线,不觉心头一坠横竖不能让领导下去推车。 tbc 第156章 第 156 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咚, 咚。 礼貌叩响办公室大门,听到里面传出进来的应答,林冬拧动把手推门进屋。眼前所见令他稍感意外, 办公室里除了于欣烈外, 还有政法委秦副书记、省高检常副检,以及纪委的程主任。电话里于欣烈说的是私下里谈谈,毕竟林冬对于瑞福只是有所怀疑, 查明事实真相前不宜大肆宣扬,但这种大佬齐聚的阵仗明显和私下里沾不上边。然而也只是零点几秒的迟疑,他拔直身形抬臂敬礼, 坦然面对接下来有可能抛出的任何问题。 于欣烈抬抬手,示意他坐下。领导不发问, 林冬一个字都不会说, 坐下后和旁边的程主任点了下头,以示礼貌。没记错的话,这位程主任曾和于瑞福共事过,算不得上下级但交情貌似也还过得去, 毕竟不惹事的都是好同志。 小林, 你这头发怎么不染染啊?这么出门多扎眼。 程主任说话时笑眯眯的,一脸佛像,然而大家背地里都喊他笑面虎。干的就是挑毛病的活儿, 怎么可能是善人? 不等林冬出言解释,常副检挑剔道:老程, 人家林队这是个人标识,年轻人就讲究个性化, 再说又不犯纪律,吹毛求疵, 职业病吧你。 行了,老常,你也是职业病,到哪都得找人抬杠,秦副书记明晃晃地拉偏架,人家林冬来找于厅办正事的,哪有闲工夫听你们两个老家伙打嘴炮,林冬,别搭理他们,有事儿说事儿。 说什么啊我?林冬将视线投向于欣烈,征询对方的意见。以前他从不会事事过问于欣烈的意见,主要是没那个必要。可自打出了林阳的事情之后,于欣烈盯他不是一星半点的紧,之前还安插了秧客麟这枚钉子在他身边,事无巨细地汇报他的动向和决策。后面他干脆不假装天真了,早请示晚汇报,只要于欣烈不觉着烦,电话打得比给方岳坤汇报工作还勤快。 于欣烈淡淡一笑:都是老领导,能跟我说的,他们一样听。 领导说的话,得琢磨着听,这本事林冬打从进入职场的第一天起就有。稍事考量,他隐去了必要信息,挑挑拣拣地阐述了自己的怀疑。没提于瑞福的名字,没提到底是哪起案子,只说翻旧案翻出了可能存在的违规甚至违法犯罪行为,且涉事人员级别不低,前来请示领导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听林冬说完,程主任笑意更盛:小林啊小林,你这带的不是悬案组,是锦衣卫呐,藏多深的问题都能被你挖出来,诶,你就不怕走路上被人套麻袋? 面对既褒又贬的问题,林冬以自我调侃的语气应对:怕的话,我早去投奔常检了,听姜彬说,自从反贪局和纪委合并之后,各级检察院空出好多办公室,虽然我不是应届生,但内部转岗应该不难。 没问题,只要你肯来,我直接发调令给老方。常副检豪气接茬。人才嘛,不嫌多,就算林冬过去口碑不佳,近几年的成绩却是有目共睹,墙角摆在眼前,不挖一下都对不起砌墙的于欣烈。 于欣烈探身向前,嗙的拍了把常副检的腿,假意不爽:我还没死呢,你发调令给老方管蛋用? 一旁的程主任端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嘲笑道:老常,看见了吧,利益当前,哪有永远的朋友。 秦副书记站起身,打断几个老家伙的不正经:行了你们,人林冬还在这呢,传出去像什么话? 林冬立马抬手做出捂嘴的动作。身为八卦收集器,他可以存储海量信息,但绝不会有任何不利于领导形象的消息漏出去。再说老头子们刚才说的话,要是只当插科打诨可就太幼稚了,有一个算一个,连标点符号都算上,无一不在提醒他慎重处理。 你们先去吃饭吧,我再跟林队聊会。 第268章 于欣烈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他也没想到今天这几个老家伙突然一起冒出来了,还好林冬反应迅速,具体细节一点没漏。估计这几个回去之后该私下里打电话跟他扫听消息了。原则就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来! 等领导们都走了,林冬长长顺出口气,缓了缓情绪,问:您这屋里今天唱的是哪出?群英会? 大人的事儿小孩少打听,不管对上对下还是对同级,于欣烈的保密工作素来一视同仁,说正经的,于瑞福那事儿,你有几成把握? 没把握,林冬实话实说,就是觉得太凑巧了,而且禹强的尸检报告没录入系统,我还得去司法鉴定中心调。 事发时尚未普及电子化系统,早期资料都在各部门的档案库里,可翻箱子?林冬已经做好了今天回不去家的准备。重要的是,他没手续,人家肯不肯让他翻还是个问题,所以得得到于欣烈的首肯。领导批个条子,能省他不少脑细胞。 然而于欣烈看上去并不准备给他批条子,听完他的回答,屈指轻敲沙发扶手,凝神思考。林冬也不说话了,敲出烟来默默点上。不给领导让烟是因为对方戒了,但不介意他抽。刚跟那几位领导共处一室,各种明敲暗打,即便嘴巧如他也得掂量好出口的每一个字。脑细胞过度活跃,能量消耗极大,现在感觉有点饿了。 许久,于欣烈手指一顿,道:你呢,先查案子,如果事情真有蹊跷,你查着查着,证据自然会出现,有了证据也好继续跟上面谈。 林冬没言声,只是点了下头表示收到。说他狐狸的,那得看跟谁学的。查了这么些年的悬案,但凡涉及高级别领导的问题,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拍到眼前,老头儿轻易不表态。虽说于瑞福和于欣烈一个姓,外界也一直传他俩是一家,再搭上于欣烈是系统里出了名的护犊子,所以有人就说,于瑞福能平步青云全靠这层亲戚关系。但实际俩人上真没有血缘关系,撑死了五百年前是一家。 看出林冬有点不太乐意,于欣烈硬生生将话题扯开:老方最近还好?罗家楠陈飞他们没给他添堵吧? 挺好,昨儿测血压一百八,对他来说算正常水平。 老于同志小幅度地倒抽了口冷气这家伙,离死不远了。 尬聊了一刻钟,林冬看时间已经到午饭点了,站起身:那几位老领导还等着您吃午饭呢吧?我先回去了。 恩,路上注意着点。 于欣烈没像以往那样留他一起吃饭,毕竟自己还有一大摊子烂事儿要处理。 下楼上车,林冬开出省厅大院,到路边能停车的地方停下,拿出手机给姜彬回电话。从特么半个小时以前就开始震他,震了好几回,他不接也不知道发个信息,看起来不是什么火烧屁股的急事。按照姜彬以往的尿性,八成是有什么奇葩消息要分享。 你找我? 对对对,老林你听我跟你说,今儿开庭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姜彬那边发出阵狂笑。林冬下意识地摘下耳机,缓了缓重新戴上,结果那边还没笑够,听动静有点要过去的节奏。等到不耐烦,他强制打断;有事儿说,我在省厅门口停着呢,一会该有人过来轰我了。 不是,我真的,我跟你说,就刚才哈哈哈哈内个谁,你们祈老师,给雷智敏都怼静音了哈哈哈哈哈 啥玩意?林冬深感诧异。要说祈铭给别人怼静音,那是常态,怼雷智敏?姜彬那号称检察院第一名嘴的嘴都未必能有这功能。 怎么个情况?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能免俗。 哈哈哈哈,今儿庭审,专家证人出庭,你们祈老师在接受辩方质证的环节,被雷智敏怼脸质疑证据污染的事情,当场炸毛了。 呃那不奇怪。 是,我知道他不喜欢被别人质疑专业性,但是他怼雷智敏的那段话,我真哈哈哈哈姜彬属于笑起来停不住那种体质,好容易停下了却缺氧了,还得缓一缓,不是你等会,我喘口气喘口气 林冬都嫌他磨叽:去吸个氧吧你。 不用不用,那边好像是喝了口水还是干嘛的,有吞咽声,内什么,祈铭当场就从证人席上站起来了,冲雷智敏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祈铭当时的原话是:检验环境严格符合《法医物证实验室污染防控技术规范(sf/t 0129-2023)》要求!施工钱我出的!监理我找的!你不信,自己找专家去复核! 林冬听完也有点想乐,最后还是忍住了,平淡道:这下雷智敏知道老套路不管用了吧? 岂止是不管用,我看他脸都憋红了!魔性笑声再次响起,哈哈哈,祈铭真是严谨到变态,括号都给他念出来了!现场法官书记员法警,连被告都跟着乐! 这下林冬彻底忍不住了,也跟着笑出了声:那雷智敏不是被怼到脸红,是憋笑憋的吧? 我估计也是,姜彬说话带上了鼻音,眼泪都笑出来了,说实话,今儿这事儿能列入我经历过的奇葩庭审top前三! 才前三?那第一第二得多奇葩?林冬笑而皱眉比唐喆学经历过的、给法官递擦鼻涕纸那个还可乐? 第269章 tbc 第157章 第 157 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过了下班点还不见唐喆学回来, 林冬发消息询问对方动向,被告知在返回的路上,让他别着急放人走, 等自己回去开调查进展会。当林冬喊住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文英杰和何兰, 俩人的脸上不约而同挂起又要加班的无奈。秧客麟是不用喊,就算不需要值班,他也很少在最后一班地铁发车前离开过办公室。不是说多敬业, 而是回家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如在办公室里充当地缚灵,谁进来吓谁一跳玩儿。 看了一下午资料, 林冬并没有找到禹强死亡的可疑之处,至少原卷宗里没有。还是得去看守所查查, 看看当年的提审记录是否和卷宗上的有出入。但查记录也得有手续, 而且这回秧客麟是一点劲儿使不上早于信息化之前的记录,百分百沉睡在档案室里落灰。 稍事琢磨,他探头道:英杰。 恩? 发个询证申请。 案由? 就盘龙村那案子,申请调取案件关联人禹强在看守所羁押期间的记录。 打字的手指一顿, 文英杰好奇道:查他干嘛? 林冬讳莫一笑:先发, 晚点开会跟你说。 眼见领导笑得不明不白,文英杰识趣闭嘴。一般来说,林冬想干点什么大事儿之前, 往往格外平易近人,那笑里藏刀的功夫, 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他前脚发完林冬后脚就批了,随即进入到下一审批环节, 这时文英杰发现多了道流程年美卿,新任副局长。 真快啊, 刚入职就开始管事了? 正琢磨着,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接起来就听那边传来温和的女声:英杰是吧?我是年美卿,刚看到系统里有你的一份申请,有空来我办公室做下说明么? 您稍等,我问下林队。 文英杰迅速将目光投向林冬,指着话筒比口型年副局叫我上去做说明。林冬早已料到这一出,起身接过话筒,客客气气的:年局,我林冬,申请是我让英杰发的,我现在就上去找您做说明。 这么晚还没下班?辛苦了。那边笑得有点意味深长,叫英杰一起吧,他那身体得按点儿吃饭,这样,你俩去食堂等我。 好。 行啊这姐姐林冬暗暗惊讶了一瞬连文英杰身体不好都门儿清,功课做的够足,我之前可能真的有点小看她了。 事实上不光林冬对年美卿知之甚少,全局,包括方岳坤在内都一样。她是从邻市调过来的,本单位的人几乎没人和她打过交道,而且她以前不是干刑侦的,是情报指挥中心110接警台的负责人。110报警热线的别称是生命线,接警员处理警情的同时往往是和死神赛跑,所以按理说,能领导这个部门的不是怂主。林冬觉着,年美卿那春风化雨般的语气大概率是在那练出来的,不过她在那待的时间不长,一年多点儿,很像是找个跳板往上升的样子,等过了他们这儿,下一步该是省厅了。 俩人等了约莫十分钟,年美卿来了,从进门到他俩跟前,一路上起码和二十个人含笑致意。如果不看她身上的警服,大概就是那种八点半出门会在电梯里碰到的主管级职业女性,微卷的黑发束在脑后,像青春的尾巴未被割舍。 年局。 林冬刚要起身,却被年美卿抬手示意不必:等我会,我去打口吃的,中午饭就没吃,饿死我了。 说着转身奔了窗口。林冬和文英杰是已经打好饭了,只是还没动筷子,跟领导谈事得有规矩。绝不能像罗家楠陈飞他们似的,追领导要手续追到食堂里,还敢伸手从领导的托盘里拿鸡蛋。 不一会,年美卿回来了,打了两荤两素,坐对面一招呼:先吃,吃饱了说事。 干警察的吃饭没慢人,十分钟不到,三人面前的托盘几乎见底。年美卿的速度不比他俩慢,吃差不多了拿出包纸巾,递他俩一人一张,笑盈盈的:你们新报的这个案子,我今天研究过了,我的想法是,禹强的羁押记录和案件关联不大,林队,是有什么新情况上来,必须查他的羁押记录么? 不是新情况,而是我办悬案的习惯,所有案件关联人信息,能找的都先找出来。 林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过他也没撒谎,只是以前他查案,方岳坤很少插手过程,基本上是他要啥批啥,除了那种一打眼就得吃速效救心的要求。到年美卿这,事事都得问个为什么。不难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人家不彰显下领导力,怎么在刑侦处这土匪窝子里立威? 年美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的,将视线切向文英杰:英杰,你跟林队时间长,你跟我说说,调取禹强的在押记录,探查重点应该放在哪方面? 从坐下开始文英杰就以背景墙自居,冷不丁被提问,一口汤拌饭差点呛气管里去我又不是林队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该搁哪?他半小时前才告诉我发申请啊! 林冬见状立刻接话道:年局,重点该 诶,林队,让英杰说,得给年轻人发挥聪明才智的机会。 年美卿笑着打断,语气虽温和,内容却不容反驳。现在林冬意识到这女人绝对不好惹了,走哪笑哪,却不比局里的任何一个老爷们软。明摆着的事儿,拿悬案开刀立威,就是告诉重案反诈反黑最狡猾的狐狸我都能扒皮,你们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第270章 文英杰冷汗都快下来了,尬扯着嘴角,稍显心虚的:我的想法是,重点查询他判刑前后的日常表现和谈话记录,一般来说,判完死刑等待最高法复核期间,罪犯的心理变化会如过山车般起伏,有可能在不经意间透露一些其他案件线索。 这个切入点很好,年美卿不吝赞赏,林队,你看,英杰很有想法,你以后得多让他出谋划策。 林冬默笑以对。文英杰这番说辞,一听就是现编的,夸切入点好不如夸反应迅速。而且他很清楚,年美卿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没听出来,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接下来的路数便是 这样,你查完写份报告,汇报下调查所得,我刚来,不熟悉你们的办案思路,多学习学习。 年局,林冬迅速接话,他是真的有点不爽了,尊重领导但不必要事事跟着对方的步调,一会等小唐回来,我们会开一个阶段性的调查进展会,明天一早,我给您报告,英杰您就别催他了,他身体不好。 年美卿丝毫没有被驳了面子的不悦,笑容依旧:这么敬业?那我一会跟你们一起开会,欢迎么? 可以。 林冬言不由衷的,同时微微攥紧了对方刚递给自己的面巾纸我说不欢迎你就不去了? 领导们之间暗流涌动,当背景墙的文英杰不好多嘴,继续低头数米粒。像盛桂兰那样的女领导,霸气侧漏,着实不好惹,而年美卿这样的,温声细气,却是难缠。他感觉,林冬要都玩不转的,罗家楠来了更没戏,总不能跟女领导面前耍混蛋,那不真成混蛋了? 诶,对了,年美卿岔过让林冬血压飙升的话题,秦骁不是来悬案了么?怎么没看见他? 去外省省监提人了,邦臣他们那案子。这个林冬可以坦诚相告,同时稍感好奇,您和骁哥,很熟? 年美卿笑笑:打过交道,不过有段时间没联系了,本来想着,趁刚来不忙,一起叙叙旧。 叙、旧?注意到年美卿脸上流露出故作无所谓的表情,林冬的八卦接收器不由自主抬了抬须子。 tbc 第158章 第 158 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打探八卦, 林冬是专业的,不过眼下没那个工夫,唐喆学和岳林回来了。先吃饭, 等吃完再喊年美卿下来一起开会。岳林推车推饿了, 一份饭没吃饱,又问唐喆学要了几根能量棒,嘎吱嘎吱, 风卷残云。今儿真是倒霉透顶,他都推出停车场了,那破车还打不着火, 所以不是蓄电池的事儿,只能呼叫道路救援给拖回来。结果到了单位, 贾迎春拿另一把备用车钥匙下来, 一捅就打着火了。 结合过往经验分析研判,最终确认,是唐喆学领的那把车钥匙没电了,岳林纯属白出推车一公里这顿大力。出力气没啥, 年轻人, 不怕使劲儿,问题在于,当时正值下班高峰, 停车场里人来人往,岳林推车推得万众瞩目, 本来脸皮就不怎么厚,这下直接丢出大气层。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抱怨下个月局里要进一批新能源车, 老贾一天不退休,就得看他脸色领车, 不好得罪。 听俩人叨叨车的事儿叨叨了一顿饭,林冬打电话通知领导下来开会。通常情况下,年纪稍长的女警们能按点下班一定会按点下班,主要是得回去跟自家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小兔崽斗智斗勇,但年美卿不用,别说孩子,她婚都没结。至于有没有固定交往的对象,暂时没有确定的消息。 独身固然会寂寞,但,不用拖家带口的好处可太多了。最最直观的一点就是,独身只需要操心自己,成家之后还得多操至少一个人的心。这不是简单的1+1=2的问题,而是2的n次幂,且n趋近于∞。人和人在一起,因为生活习惯、价值观或思维方式的差异,一定会产生碰撞。而碰撞必然引出问题,有问题就得解决,解决过程中又可能出现新的分歧,导致问题不断扩大化。如果是三口、四口甚至五口之家,一张嘴一个主意,且个个都很强势、坚持己见,那么一件很小的事都有可能引发家庭大战。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女人结婚之后老的快,男人结婚之后残的快的症结所在。 五分钟后,年美卿坐到了悬案办公室里原本属于洪也的座位上,带着保温杯记录本,还有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她完全没有领导听汇报的架子,时而凝神倾听,时而低头记录,亦不会随意插嘴打断发言人。 一开始岳林还小心翼翼的,怕当着大领导说错话,后面发现对方并不苛刻,发言逐渐大胆,将自己的想法也一并提出:陈芳华可能有什么把柄捏在前女婿刘卫明手里,对方出狱后向她讨要钱财,她说是念旧情,实际上可能是封口费,可以以刘卫明做突破口。 这时年美卿抬了抬手,告知大家自己有问题要问:刘卫明出狱将近三年,只问陈芳华要过一次钱?五万?够他三年的开销么? 岳林回道:高伟说他签了协议,我们回来就给法医室送过去检验了,上面有手印,想看能不能提取出dna在系统内做对比。 年美卿点点头,又将视线转向唐喆学:唐副队,你的想法也说说? 我的想法和岳林差不多,根据陈芳华和高伟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们挺反感提到刘卫明的,同时对警方的调查有所提防,我提出拿走协议的时候,高伟还跟我要手续来着。 第271章 唐喆学自信作答。刚听林冬提了一嘴,这位新来的女领导立威呢,上来先拿悬案开刀。而且人家明显是做了功课,知道文英杰身体不好,其他人的底裤八成也扒了一溜够。刚才还说刘卫明出狱已近三年,看得出卷宗已经翻得滚瓜烂熟。挺好,他觉着,之前还担心对方不是干刑侦的出身,外行领导内行,处处掣肘,目前看来好歹不会拖后腿。 林冬接下话:现在有个问题,年局,刘卫明行踪不明,找他可能还得花点时间。 如果连秧子都找不到,那这人说不定已经死了。年美卿面上挂笑,说的话却稍显残忍。 冷不丁被点到名,秧客麟本能地往电脑显示屏后面缩了缩,又感觉好多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鼓起勇气道:在查了,年局。 知道你能干,加油。年美卿说着,抬腕看了眼表,站起身,我等下还有个线上会议,林队,不打扰了,你们也早点下班。 林冬也起身跟了出去,送到电梯口,刚想提要求,忽听对方随意道:林队,你不用追我追的这么紧,该批的我不会拖,我希望你明白,省厅调我过来,不是为了约束你们,而是协助你们更好的开展工作,方局人忙事儿多,没精力过问太多细节,一旦出问题你们就要担责,我来了,出问题,责任我担。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是字字铿锵。林冬与对方的视线交汇在光洁如镜的电梯门上,一方惊艳,一方坚定。当然年美卿还有后半句话,不需明说林冬也能领会,那就是但凡能给我惹事的,别怪我手紧。他相信,该展示魄力的时候,年美卿不会收敛锋芒,但也绝不会像方岳坤那样,由着他折腾。 明白,年局。 林冬退后半步,保持礼貌距离。电梯门开,年美卿进了轿厢,回身望着林冬额角的那片白,默默惋惜如果一帆风顺的话,我这个位置本该他坐。 等林冬回到办公室,唐喆学看他神色稍显凝重,低声问:年局为难你了? 林冬摇摇头,回到办公桌前,挪动鼠标点开系统,发现年美卿已经批复了文英杰的申请,稍稍松了口气,转头交代道:英杰,兰兰,你俩明天早晨不用进办公室了,去趟一看,把资料调回来。 两人各自应下,随后一脸期待的看着领导。林冬反应了一下,说:下班吧。 屋里立马少了一半儿人东西早收拾好了,就等领导发话。唐喆学见状不由笑着摇摇头,问秧客麟:秧子,要不要搭你一段儿? 秧客麟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不用,我不着急回去。 那行,走的时候记得关灯,今儿我去领车的时候还被贾处念叨咱办公室昨儿晚上灯没关。 真不愧是贾处秧客麟心说几点了还来视察工作?我昨天十点才走的。 等电梯时赶上波小高峰,好几分钟了还没上来,林冬示意唐喆学走楼梯下去。刚拐过四楼到三楼那个转弯,就看罗家楠盯着张全世界都欠他一句我爱你的脸,大跨步往楼梯上窜,速度太快,险些撞上走在前面的林冬。林冬闪身躲避的同时胳膊上多了份力道唐喆学怕他摔着,条件反射撑了一把。 眼瞅着罗家楠风一样刮上四楼,唐喆学仰脸问:咋了楠哥,去哪啊这么急吼吼的? 九楼!找年副局! 一听那动静就憋着股子气呢,林冬和唐喆学无奈对视新领导就任,几家欢喜几家愁,不用问,准是申请被驳了。电梯都不等,直接爬九楼,这得多大一股子气顶脑门上? 不过重案的心不用他们操,年美卿肯定得挨个撸一遍刑侦处各部门,今儿罗家楠,明儿说不定就轮到季海杨猛他们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拾掇罗家楠,有点想听墙根儿,但一想到要爬九楼又忽然提不起兴致。反正局里的破墙比纸还薄,明儿早晨到单位听八卦就行。 回家的路上,听林冬详细讲述着和年美卿的交锋,唐喆学不禁庆幸自己不用像罗家楠似的,硬着头皮去和领导博弈。正常来说,和大领导硬刚的得是部门一把手,重案比较特殊,陈飞资历老岁数大,耍混蛋的事儿通常都是罗家楠去办。如果是需要他俩并肩作战或者一唱一和的情况,那对面怎么也得是四五个领导坐镇。 对了,她今天问我打听秦骁来着。说完正事,林冬开启八卦模式,你说,他俩会不会有过点什么? 唐喆学琢磨了几秒:不能吧?骁哥不是很早就结婚了? 他也很早就离婚了。 这倒是事实,唐喆学认可点头。据秦骁自己说,自打离了婚,异性缘算断在前妻手里了,谈一个崩一个,后来干脆不谈了。不过嘴上这么说,他看秦骁貌似还是挺想再找一个伴儿的,如果真和年美卿有过点啥,未来能再续前缘的话,再有什么让领导侧目的申请,估计能好过点。 恩,警花不舍得和亲使,警叔随便。 到家喂猫遛狗,收拾屋子洗澡洗衣服,都拾掇完差不多十一点了。唐喆学看林冬还准备进书房,直接拦腰一抱拖进卧室。之前惦记林冬后脑勺上的伤,唐喆学不敢使劲折腾,今儿下午祈铭给拆完线了,他再放林冬去书房虚度夜晚时光,那就不是个男人了。只是因为那块头发还没长出来,林冬依然贴着医用创口贴遮丑,每天雷打不动去祈铭那换新的,否则会被怼脸恐吓。 第272章 床上有猫有狗,再添俩人地方明显不够使。好声好气的哄,那俩兔崽子不肯走,唐喆学不得不残忍一回,厉声吼它俩。被吼了,吉吉不情不愿跳下床,委屈巴巴地甩甩尾巴,顶着冬冬颠颠地跑回狗窝里睡觉。终于清净了,唐喆学回手一拍开关,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紧跟着一个饿虎扑食将林冬扑进床垫,却不想听到哎呦一声,心头一紧,手忙脚乱撑起身 怎么了?磕着伤口了? 傻瓜。林冬默念一声,抬手一揪唐喆学睡衣领口,硬生生把想去开灯的人拉回到身上。凌乱了彼此,又扬脖贴耳,黏糊道:不是磕着伤口了,是你硌着我了 tbc 第159章 第 159 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到了单位, 林冬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祈铭贴创口贴。昨儿夜里折腾的有点大发,早起发现创口贴粘在了枕头上,沾满崽子们的毛。为了遮住那块斑秃, 他特意戴了个棒球帽出门。 创口贴都是高档货, 轻易掉不下来,睡个觉能滚掉了更不至于。祈铭因此发出灵魂拷问:你昨晚抓人去了? 林冬眯眼一笑:恩,打了套军体拳。 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祈铭不情不愿地扯下创口贴半边封层,仔细贴到林冬脑后。他睡觉不老实,动不动把南瓜撵床底下去, 被对方戏称睡觉打军体拳。可这是两口子之间的隐私,林冬怎么会知道?还是说, 属于通用词?眼下他要张口问林冬, 有可能不打自招。 跟林冬相处久了,他的脑回路也开始曲线化,遇事多想个一二三。当然,只针对用钱摆不平的特定人群。 贴完收拾好垃圾, 他善意叮嘱林冬:拆完线可以不用贴了。 我想多护两天那块娇嫩的头皮。林冬眉眼微挑, 眼神有点撒娇的意思昨晚吃得饱,今天有的是力气调戏祈铭:怎么?不舍得给我花钱了? 这种创口贴是祈铭的私人储备,合差不多五十块一张, 防尘防水又透气,粘的牢固揭下去却不扯毛发。自打经历过罗家楠伤口感染蓄脓需要开刀放脓的事情, 祈铭订购了一堆各种型号的高档医用创口贴以备不时之需。过期了就扔,一点不心疼。 祈铭看起来很想甩他一白眼, 末了还是端起马克杯喝了口咖啡:如果你现在跟我要一千万,不用说理由, 我立马签支票。 现金支票限额5万,你得给我签200张。林冬笑得心满意足祈铭敢说,就敢这么干,我承认,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比二吉还好? 没钱三分好,有钱七分好。 咱俩的关系不应该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之上。 可惜灵魂和肉/体我都给不了你。 你可以给我你的大体。 行啊,能接上茬了林冬默赞对方应对调戏的能力见涨:这么做的话,我能超越罗家楠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祈铭认真思考了几秒,说:那不要了,我怕我移情别恋,从个体损伤程度来讲,你比罗家楠要完整,更适合做科研物料。 林冬故作惊讶状:恋尸?果然是祈老师,够特立独行。 恋尸是是指通过奸/尸获得性满足的性变态行为,即便是开玩笑,祈铭仍一如既往地咬文嚼字,你这么形容我的专业偏好,完全不恰当。 好吧,我错了。林冬无意听他给自己上课,话锋一转:那么祈老师,咱们聊正事,昨天二吉他们送过来的物证,提取到dna了么? 祈铭将马克杯轻轻顿到桌上,质疑道:你打了一晚上军体拳,我也得陪你加班? 林冬撇下嘴角:你不爱我了。 诶林队,咋着,趁我不在,墙角挖法医办来了? 好巧不巧,被罗家楠听见了,眨眼间人随声至。他进屋后立马挡到林冬和祈铭之间,理直气壮的:用网络语来说,我们祈老师是楠性恋,罗家楠的楠! 林冬笑而不语,一副我听你吹的态度,而祈铭看上去很想用咖啡泼罗家楠一脸。祈铭没加班,罗家楠看样子却是熬了一宿,胡子拉碴满脸油光,让林冬不禁怀疑这是没洗脸就跑下来找媳妇起腻了。想想昨天罗家楠一猛子冲上九楼的壮举,他的八卦之心悄咪咪燃起,遂递了一走啊,抽根儿去的眼神。这是跟祈铭学的,想知道八卦,直接问本人比较快。 罗家楠立马心领神会,对祈铭说:祈老师,我先去跟林队谈点正事,等我回来一起吃早饭哈。 你俩的正事就是窝安全通道里抽烟,别以为我不知道。该卷罗家楠的时候,祈铭是一点不客气,更何况林冬是自己人,不用给罗家楠留面子,我告诉你罗家楠,你下回再半夜咳醒,别指望我下楼去给你倒水! 冷不丁被秀了一脸恩爱,林冬没忍住呵了一声,转身走人。罗家楠会自己跟上来的,说话就月底了,罗某人的零花钱应该是又到山穷水尽、买包烟都得掰着脚指头算计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罗家楠屁颠颠跟进了电梯。出电梯见林冬没奔安全通道而是径直朝悬案办公室走去,不禁诧异道:林队,您给我招上来,不是一起抽烟啊? 我给你拿包好的,乖,去安全通道等我。 第273章 既然要打听八卦,怎么着也得先松松对方的嘴。林冬进屋拉开唐喆学办公桌的抽屉,掏出包1916,发现已经开过口了,又换成包没开封的软中华揣兜里。虽然罗家楠是来蹭烟的,但不妨碍对方挑剔,之前方岳坤拿了半包特供烟给罗家楠,被念叨好久小气吧啦。 顺着口烟,罗家楠把积郁在胸腔一整夜的闷气呼出,咋舌道:我算看出来了,这年副局啊,就是方局专门找来治我的。 林冬假装随意的:哦?还有人能治得了你? 嘿!可着全单位看,哪个白衬衫不是我祖宗?罗家楠这话说得毫不心虚,我昨儿申请刑拘,仨嫌疑人的,她就给我批了俩,另外一个说证据不足,我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就算证据不足,我也能从丫嘴里撬出供词来,保证进了公安局大门绝不会再放出去,结果你知道她给我来一句什么? 林冬眨巴着求知欲旺盛的眼:什么? 她说,罗家楠,我累计看过你超一千小时的审讯录像,我相信你的能力,同时我也看过你经手的所有案件的起诉书和判决书,其中有五起案子,检察院的起诉书上变更了移交时所涉罪名,这五起案子,都退补侦查了吧?供词是可以撬出来,但证据越完整,后续工作才越不容易重复。 说着罗家楠脱力地呼出口气:这是给我查一底儿掉啊,她都不用接着往下说了,我服气,服气。 嗨,到你这已经是第二起了,昨天她先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林冬皱眉而笑,为一询证函,还要跟我们一起开小会,我的感觉是,苦日子才刚开始。 您怕什么啊?您零退侦。关于这件事,罗家楠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不过重案会被退侦也是事出有因:重案和悬案情况不同,悬案没结案时限的问题,我们不行啊,出点什么事儿,但凡媒体透露出丁点消息,网上就得炸开锅,盛副局催着撵着要出公告,恨不能晚一分钟锁定嫌疑人都能给我皮扒了,我招谁惹谁了?人又不是我杀的火又不是我放的,她怎么不去催陈队啊! 因为陈飞死猪不怕开水烫呗,大不了提前退休,再说人家还有赵平生撑腰呢。 默默吐槽了一句,林冬安抚道:以后只会越卡越严,能有人替咱多想一步,也是好事。 罗家楠冷嗤:我严重怀疑制订规则这帮人没特么在一线干过,真的林队,就月初新发那规定,您说,咱天天面对的都是什么亡命之徒啊,还要严格加强枪械管理,管他大爷! 如果有一天你枪丢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您放心,我打小的家教就是,命可以丢,枪不能丢。 所以你能跟祈老师在一起。 罗家楠反应了一下哦,这是在说我当初怕丢枪住祈铭那去的事儿,我艹!我媳妇儿嘴够松的啊,怎么什么事儿都往林冬那秃噜?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炕上那点儿事儿,他俩在林冬这就没秘密。和祈铭嘴松不松无关,得说林冬套话本事一绝。 提谁谁来,祈铭给林冬发消息,让他去趟法医办,说唐喆学昨天拿回来的物证,dna对比有结果了。这热闹罗家楠必须凑,立马碾了烟头跟林冬一起去法医办公室。 dna检验和对比结果是高仁带张金钏鏖战一宿的成果,眼下那张包子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打从悬案帮他破了同学姨妈的案子,这人情就算欠下了,虽然不能像祈铭那样啪啪砸钱,但出力没问题。几乎所有悬案需要复核或者新提交的物证,都由他完成检验工作,结果祈铭倒落个对悬案无条件支持的好名声。 呦,高仁,这两天见瘦啊。重案也有dna对比等着看结果,就昨儿被年美卿驳回申请那案子,有求于人,罗家楠嘴必须甜。 对,我还没吃早饭,等你请呢。 高仁对这份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早已免疫,用他的时候说他瘦,嘴贱的时候问他几个月了。除了偶尔给一次追不上奶茶涨价速度的二十块钱,一点实际表示没有。还动不动刷他家吕袁桥的饭卡,就算吕袁桥家是开房地产公司的,那也不能雁过拔毛,照秃了薅啊! 他俩在那打嘴炮,林冬的注意力则全在dna对比结果上:被对比上的是一具无名骸骨,发现地不在本市,整副遗骸几乎完全白骨化,现存放在省厅司法鉴定中心的骸骨库。 得把这副骸骨拿回来,以确认到底是不是刘卫明,如果是的话,查清他是怎么死的。 林冬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祈老师。 恩? 有时间没?一起出个短差? 去哪?干嘛? 去趟司法鉴定中心领遗骸,手续我现在就去办。 没问题。 祈铭果断答复最喜欢骨架子了,蛆排第二。 tbc 第160章 第 160 章 第一百六十章 被猪啃了? 尽管来之前已经知道尸骸并不完整, 但办完骸骨移交手续看到实物,林冬和祈铭的瞳孔还是同时收缩了一瞬连大腿骨都算上,几乎没一块整骨头了。装着脱水干燥遗骸的物证箱, 手感不足十斤。 猪的咬合力平均值在一百五十公斤上下, 可以轻而易举地咬碎成年男性的头骨。据说当时负责该案的法医不但买下了圈里的三只猪回去挨个捋消化道,还连圈里猪粪都掏了,可猪猪们强大的消化系统并没有留下太多可供提取的骨骼碎片, 导致缺斤短两的颅骨无法进行有效复原。唯一能确定的是,猪猪们大快朵颐的时候,受害者还活着。 第274章 发现骸骨的是猪主人隔壁的邻居。主人出门办事, 委托邻居帮忙喂猪,却不想前脚刚走, 后脚邻居家孩子半夜发高烧, 一家人急吼吼地送孩子去镇上的医院打点滴。再回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此时邻居才想起隔壁的猪没喂,一拍大腿赶紧窜过去喂猪。 猪这玩意,一天不喂就有可能把圈拱了。邻居本已做好了收拾残局的准备, 可进院一瞧, 嘿,三只猪老老实实地趴在圈里呼呼大睡。等靠近了细看,吓得咕咚一下坐到了地上妈呀!圈里怎么有副人排骨!? 邻居当场报了警。法医从现场和猪肚子里捋出来数百片碎骨, 拼拼凑凑,确认死者是名男性、年龄四十到五十之间。然而查遍了失踪人口信息库, 却没有能对上的dna信息。侦查员在周边走访也没听说谁家少个老爷们的,又没有衣服鞋帽身份证明, 死者身份始终成谜。若非这次被高仁和张金钏对上,这把骨头不知道还要沉睡到何时。 回程的路上, 祈铭在副驾上安安静静地看尸检报告。这次他没蹦跶着非要开车,毕竟,在他眼里,骨架子比什么都香。 血液酒精含量每百毫升一八七 听祈铭念叨出的数字,林冬琢磨了一下,问:尸检报告上有没有写,不排除死者醉酒后失足跌入猪圈? 祈铭往后划了划,说:没有,猪圈周围没有发现符合死者尺码的足迹,现场和排泄物中也没发现衣服,所以,死者是被扒光了扔进去的。 林冬若有所思的:听上去像个老手。 或者是有熟悉刑侦手段的人指点。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 感觉副驾那边静音了,林冬转头快速看了祈铭一眼,笑道:短视频文案,看多了,印脑子里洗不出去了,我的想法是,凶手有在农村生活的经验,至少知道猪能帮忙消灭罪证。 提到短视频,祈铭眼睛一亮:对了,我新上传的视频,你记得看完帮我一键三连,一定要看完,养猪专业户说,能不能进下一个流量池,完播率很关键。 这下轮到林冬静音了。为祈铭两肋插刀没问题,可看对方的视频要是没有杜海威的配乐还能坚持到百分之十五,加上配乐就只能上滑退出了。他问过杜海威,干嘛把配乐搞得那么丧心病狂,随即被科普了一个乐理知识不协和音程。大白话翻译,就是听起来很不舒服,甚至难听。然而存在即合理,不协和音程在编曲中的主要作用是表达不和谐的情绪,诸如早些年港式恐怖片的背景音,用在惊悚画面出现前调动观众紧张情绪。 问题在于,看短视频图个轻松,上来就搞得人紧张兮兮的,那和上班工作有什么区别?那天还听罗家楠念叨,说出个现场满脑子跑杜海威弹奏的钢琴曲。反正在艺术理解方面,林冬承认自己庸俗,跟不上另外两位的脑回路。再说他没学过乐理,完全不懂所谓的技巧,口琴能吹出《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还是唐喆学嘴对嘴啊不是,手把手教的。 气氛正尴尬着,林冬电话响起,文英杰打来的,说已经调取到资料了,现在准备回单位。 先按我说的捋,把可疑会面都挑出来恩,我去司法鉴定中心取物证了,还在回去的路上哦对,晚点你得做颅骨复原,不过这套缺的有点多,难度系数比较高 等他挂上电话,祈铭说:不用麻烦英杰复原了,我看遗骸下颌骨角度和系统内侧面照的角度一致,122.5度。 相处已久,林冬仍能为其发言愕然:你那眼睛是量角器? 祈铭不以为意的:看多了,习惯成自然。 我是多少度? 118.7。 二吉? 121.6。祈铭说着一顿,罗家楠的是整120°,这在整形医学上被称为黄金夹角,正负不超过五度的都算好看的下颌角度。 林冬皱眉笑道:你直接说他长得帅不得了。 祈铭认认真真的:他的骨像确实好看,只是五官没那么精致,整体难免给人一种粗糙之感。 怪不得罗家楠一天到晚牛逼轰轰地自诩局草,林冬默默吐槽,原是祈铭的专业知识给他的底气。挺好,什么锅配什么盖,相由心生,换个人光看罗家楠那一脸土匪像,就算他下颌角长得再黄金也得望而生畏。 进单位把祈铭和遗骸一起送回法医办,林冬返回办公室看文英杰带回的资料。从头翻到尾,有四次于瑞福提审禹强的记录,但都是在移交检察院之前,也就是说,禹强在等待死刑复核期间找驻所检察官要求重审之后,他并没有再与之见过面。不过有一个叫陈嘉胜的提审过禹强,而这个人林冬还正好知道嘉陵分局前任缉毒一把手。缉毒警提审毒贩,正常,但二十多年前的陈嘉胜还只是一个刚入职没多久的新人,而且还不在缉毒部门工作,那么他为什么要去提审禹强?目的为何?谁下的命令? 林冬让岳林在系统里查了一下,发现陈嘉胜已经在三年前办理了内退才四十多,内退?因伤还是犯错误了? 有疑问就去解惑,林冬犹豫着是不是该给童晔打电话问问情况。自从当年队上人出事后,童晔就从刑侦转去干了缉毒,陈嘉胜走后也是他接任嘉陵分局缉毒一把手的位置,想必对其了解深刻。然而之前的会面称不上很愉快,再说悬案翻旧案把人翻进去的好名声人尽皆知,童晔愿不愿意给他提供信息还是个未知数。 第275章 看出林冬有所顾忌,唐喆学贴心道:我去找童队,你就别出面了。 副队,我跟您去,何兰也主动请缨,我之前跟童队打过交道,脸熟,好说话。 唐喆学朝她竖了下拇指。而眼看爱人和组员都如此维护自己,林冬的眼眶涌上阵热意,为免当众失态,匆匆离开座位,跑进安全通道里平复心情。刚摘下眼镜,忽听背后吱呀一声响,随即后背抵上温暖厚实的胸膛。 唐喆学从后面圈住他,低头吻去眼角的湿意,柔声安抚:虽然我离你制定的标准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能为你的分担的,我一定为你分担。 唉,我是被你们惯得越来越脆弱了,林冬自嘲地笑笑,还好骁哥不在,不然被他看见了,怕不是全省厅都得知道我林冬是个哭包。 放心,骁哥嘴巴没那么大。 这倒是,林冬表示认可。虽然秦骁脾气个色,偶尔还缺点儿正形,但旁人的八卦还真没听他怎么提过。当然也有可能是防人之心,毕竟是借调悬案,面上过得去即可,掏心掏肺的话尽量少说。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童晔?他问。 等兰兰消息,她正给嘉陵分局缉毒的小伙子发消息,扫听童晔的行踪。 这丫头,美人计都使上了。 跟你学的吧?诶 肋下挨了记轻撞,唐喆学弓身而笑,继而收紧力道,将林冬紧紧拥在怀中。关于童晔,他知之甚少,只是去嘉陵分局办事的时候打过照面。具体童晔和林冬之间有什么纠葛,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就何兰被嘉陵缉毒的给摁了那次,林冬回来都没跟他说,是后面偶然听缉毒处那边的人提起,他主动问林冬才说的。 他很清楚林冬默默咽下了多少委屈,以前不少,以后也还有。他的羽翼尚未丰满到为林冬遮风挡雨,但至少可以像眼下的这一刻,将对方温暖包裹。 tbc 第161章 第 161 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想从缉毒警嘴里撬出话来可太难了, 何兰用微信聊了一个多小时,兜了好大的圈子才取得童晔可能的行踪线报。说可能是因为不是直接问出童晔的行踪,而是从对方念叨的队长说晚上七点要开会推断, 童晔大概开完会才离开单位。不过开会就没谱了, 而且开完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是回家还是睡单位也拿不准。唐喆学从实际情况出发分析,童晔的老婆刚生了二胎,那么作为当爹的, 怎么着也该回家看看老婆孩子,遂决定今晚去对方家楼下蹲守。 计划是蹲守到十二点。过了十二点,童晔再回家睡觉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平时林冬很少安排何兰干盯人的活儿, 女孩子,各种不方便, 唐喆学也不准备留她太晚。何兰自己倒是无所谓, 反正在哪加班都是加班,实在不行睡车上。 找童晔的停车位不难,现如今小区内停车场基本都是一车一位,唐喆学去保安室调取监控便可确认。有意思的是, 全小区数百个车位, 独独童晔的车位前方有一个正对着他车拍的监控摄头。保安队长说,这位业主有一次出差,走了一个多月, 车搁车位里一直没动,回来发现车头被蹭了, 报警,结果交警让他自己调监控, 找着肇事车再来处理。 然而能拍到他车位的监控都很模糊,根本看不清进出车辆的车牌号, 而且时间过久,找起来工作量巨大,物业拖了半个月都没给消息。给童晔气的,冲物业经理劈头盖脸发了顿火儿,说老子他妈的盯一个月的监控几天就完事了!你们怎么就找不着?会不会干活!?,然后转天他车位前头就多了个单独的监控摄头。 何兰忍不住吐槽:童队可真逗,拿他们缉毒警的工作效率来要求物业员工。 他也就是没功夫,不然他自己找去了。 唐喆学停好车,推门下去抽烟。最近气温忽忽悠悠的,刚又下过场雨,风夹着水汽,穿透力稍强。如果是带着岳林,他跟车上抽也就抽了,何兰或者文英杰的话,还是得避着点。老前辈们不太在乎这些,只要不是禁烟的地方,随时搓火点上。法律是道德的底线,而公德比私德更为宝贵,社会整体文明程度的上升离不开法治的约束,禁烟规定出现之前,飞机上都能抽。 透过车窗,望着唐喆学在寒风中晃动的发丝,何兰默默叹了口气。头几天有位前同事来局里开会,顺道去悬案办公室找她坐坐,然后碰见唐喆学了。唐喆学是属于那种对待女士格外绅士的人,言谈举止又体贴,一次偶然的接触便让身边只有各种糙老爷们的前同事一眼入魂,回去之后玩命跟何兰扫听情况。然而何兰不好说组长和副组长是一对儿,只能回复说人家有对象了。却不想那姐姐坐下病了,天天在朋友圈各种悲春伤秋,话里话外都是求而不得的苦楚。 她很体谅对方。情欲这东西,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无深浅之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有遐思,有幻想的空间。遗憾最美,悲剧比大团圆结局更能刻骨铭心。就像她之前对文英杰,默默地喜欢,默默地关心和照顾,所有的付出,无怨无悔。 之前林冬还在她面前看似无意的提起孙毅杰,拐弯抹角打听小道消息。然而她无法满足对方的好奇心,因为她自己都不确定孙毅杰到底什么想法,平时有事没事聊两句,然而也仅限于此。从另一个方面讲,她算不上多喜欢对方,只觉得专业水平高,性格方面没什么可挑剔的,人品也不赖,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而已。加之洪也的出现,让她恍惚感觉,和这种帅气爽朗的女孩子在一起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第276章 唉,果然学不出好来,择偶观都被领导带跑偏了。 历经数小时的等待,十点半,童晔的车停进车位。停车后他没立马下车,而是对着后视镜做表情管理。工作中遇到的糟心事都挂在脸上,很显然他不想让家里人看出来,深呼吸,挤笑脸,折腾了足有十分钟。这些都落在了唐喆学和何兰的眼里,俩人相视一笑,分别推门下车,迎着从后备箱里往出取东西的童晔走去。 缉毒警的敏锐让童晔在他俩推开车门的一瞬就警觉了起来,借着灯光看清来人的脸,他扣上后备箱盖,一手拎着提纸尿裤,一手拎着两桶奶粉,疑惑道:何警官,你怎么在这? 有点事想找您聊聊。何兰眯眼笑笑,童队,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副队,唐喆学。 见过。 感觉有点来者不善,童晔并没有礼貌打招呼,只是冲唐喆学象征性地点了下头。能堵到家门口找他,指定不是能在单位里聊的事情,可除了给自家孩子们拉线做媒,他是一丁点关系也不想和悬案扯上。 看他手里大包小包的,唐喆学礼貌建议:要不您先把东西送上去,再下来找个地方,咱坐下来聊? 不用,这么晚了,我回去再出来,领导该不让进家门了。童晔皱眉相视,之前的表情管理全白费,你们不是来抓我的吧? 何兰笑道:开玩笑,抓您?我们这俩人哪够使?起码得调两个特警中队过来。 唐喆学闻言不禁稍稍侧目这嘴,越长越像组长了,捧杀之功突飞猛进。 这男人吧,就不禁夸,尤其来自年轻小姑娘的赞誉,简直了,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童晔的面色稍有缓和,语气也没那么生硬了:有什么事儿赶紧说,不然一会领导电话该追过来了。 听他张口闭口管爱人叫领导,唐喆学感觉对方在家里的地位估计和自己差不多,孩子老人爱人猫狗,再怎么随机排序,永远是垫底的那个。缉毒处是他们单位离婚率最高的部门,没有之一,不管是老公还是老婆,反正给缉毒警做伴侣的,思想觉悟必须高。 没等唐喆学张嘴,又听童晔说:别录音啊,不然别怪我犯浑。 不会。 唐喆学掏出手机放到车后备箱盖上,同时示意何兰也照做。哪说哪了,今天他们三人的谈话,永远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份记录之内。童晔倒是没搜他身上有没有监听设备,疑人不用,既然愿意站这儿说话,那就得给出最基本的信任度。 一切处置妥当,唐喆学客气道:是这样,童队,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你们部门前任一把手,陈嘉胜的情况。 看表情,童晔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半天没接话,唐喆学明白对方戒备之心已起,于是换了个问题:他内退的原因是? 因伤啊,这事儿全局都知道。童晔语气随意,眼睛却一直盯着唐喆学,互相揣摩意图,有个毒贩拉手雷,他被崩着了,手筋断了,就跟着你爸他们组专案组那次,哦对,林冬也在。 听他提起林冬,唐喆学顺势接话道:过来之前,组长跟我说过这事,他说,陈队长当时表现得英勇无畏,带伤制服毒贩后才去的医院。 童晔嗤笑一声,没接茬。在他看来,林冬夸人是带有目的性的,有些话故意说出来让别人传,搞得自己一个公派博士生却看谁都需要仰望,全方位打造谦恭人设。虽然对方的业务能力无可挑剔,但就这个挖空心思往上爬的劲儿,呸!死瞧不上! 眼看谈话气氛又开始紧绷,何兰出言缓和:童队,您应该了解我们悬案的工作性质,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我们不会特意调查某位同僚,关于陈队长 何警官,童晔不悦打断,一副耐心耗尽的语气: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你们唐副队问问题的时间,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让我说陈队一个字的坏话,不可能!你回去问问林冬,陈嘉胜在外面拼死拼活抓毒贩的时候,他在干嘛?陪领导喝茶聊天吹牛逼么? 童队! 唐喆学提高音量,语气更是稍显严厉说林冬坏话,可以,但别让他听见! 我知道你对组长有意见,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们的私人恩怨,而是为了一个二十年前失踪的不满周岁的幼童,以及一位死在八岁儿子眼前的母亲! 案发时赵真禹已满十岁,唐喆学不是记错了,而是童晔的大儿子今年正好八岁,这样说比较容易引发共情。他当然可以耍混蛋,但那样只会起反作用,一如当年和林冬走访旧案侦查员,那边话里话外照着林冬心窝子杵,气得他一脚就给转椅踹墙上去了,弄得两边差点打起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唐喆学的一番话令童晔明显怔住了一瞬。缉毒警干久了,难免担心家人遭到报复,血泊中的爱人不止一次出现在噩梦里,更无法想象孩子目睹母亲被杀的场景。每次回家睡觉,他都得抱着爱人已不再纤细的腰身、感受对方的心跳和体温才能安心入眠。张口闭口喊领导,再怎么被同事揶揄是老婆奴,他也仅仅是一笑了之,两口子过日子,冷暖自知。 话说回来,成见归成见,悬案破过的案子,他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必须承认的是,林冬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 第277章 等我把东西放上去,下来再说。 撂下话,他转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tbc 第162章 第 162 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对于唐喆学在外面如何维护自己, 林冬暂时不得而知,他同样在想方设法的套话。陈嘉胜是缉毒警,那么, 除了他身边的人以外, 同警种同僚的信息量理所应当高于旁人,于是林冬在下班之前堵住了庄羽。再说整件事是谭晓光起的头,有任何需要支持的地方, 庄羽义不容辞。 然而庄羽不这么认为,他的态度是:谁给你找的麻烦,你去找谁解决, 我不负责擦任何人的屁股,包括谭晓光在内。 好一付副瞪眼说瞎话的德行, 都给林冬看笑了。很难想象当初庄羽是抱着何种心情把谭晓光送进贩毒集团, 又在其功成身退后金屋藏娇的。有一说一,就庄羽这个刚正不阿的德行,和他自己当年在领导面前装乖实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绝不会透露信息来源。他尽可能降低对方的担忧,你我之间的谈话不会有任何音频和文字记录。 庄羽眉头微压, 眼底笼上层阴霾:我可以为我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 言外之意, 不是怕林冬透露给任何人信息来源,而是压根不想跟着掺和这件事!查案,查着查着查自己人身上了, 如果是上面的命令,他保证坚决执行, 可林冬鬼知道是不是上层搞办公室政治排除异己的手段。谁都知道林冬从厅里到部里都有大腿抱,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人当枪使, 过去的教训够惨痛了,吃过的亏不能再来一遍。 意识到过去的人情换不来这次的妥协, 林冬并不纠缠,只说:好吧,我去找养猪专业户聊聊。 庄羽别过头,盯着走廊上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楼梯口,低声说:找他不用跟我通报,就一点,别带他去公共场所。 你还准备把他藏多久?林冬是真的好奇。 庄羽斩钉截铁的:金山的余孽尚未全部抓捕归案,通缉令上只要还剩一个人,就不可能让他冒险。 那要是抓到你退休还抓不完呢?这么藏着他,一年得花不少预算,除了你,大概没人会对他的安危那么上心吧?会有人愿意接这个累赘? 这不需要你操心。 ok,算我杞人忧天。 说完林冬转身朝楼梯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住,侧身回头,善意提醒道:他是山林里的猛虎而非家养的宠物,你这么圈着他,早晚得出问题。 谁不知道呢? 庄羽并未给出任何回应,只是目送林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他当然比任何人更了解谭晓光,每天光是剪片子做科普开直播和粉丝聊天,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对方的社交需求。所以接到赵真禹的询问后,谭晓光自己先跑去走访了一圈,丝毫不顾有可能被认出来的风险。 彼此间的争执也因此而愈加频繁。没有原则问题,就是单纯的发泄情绪,一个憋得上蹿下跳,一个恨不能五分钟就查个岗。都很累,可两害相权,比起某天收到谭晓光横死街头的消息,他宁可回家面对一只喷火的暴龙。童话故事的结尾永远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而在一起之后如何幸福快乐却无人书写,毕竟过日子一地鸡毛才是常态,写多了童话滤镜就碎了。 幸福快乐四个字于他们来说,仅仅是夜深人静、彼此依偎分享体温之时,享受那一点点的安宁和心的契合。 林冬下楼时给谭晓光发了消息,和对方约老地方见。老地方就是谭晓光二姨开的私家菜馆,不过今天那有客人预订,不方便去,谭晓光给林冬发了个地址,说那里也很安全。 林冬打开定位一看,瞬间体会到瞳孔地震之感艹!是特么林阳家。 他反手给大哥打去了电话。确认托尼娅安顿好后林阳就走了,目前身在何处是个谜,问也不说,不过电话接的倒是快:有事? 不是你闺女的事,林冬当然清楚他在担心什么,我问你,你家的钥匙,除了我,还给过谁?说实话,我知道答案。 谭晓光,我给他的是楼下那间,那套房以前是上下层,买下来之后我做了楼板分成了两套。林阳平淡以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谭晓光,答案是,我见过他,在单骏桐还活着的时候,你肯定还想问我知不知道他是卧底,答案是单骏桐死了之后我才确定。 实际上林冬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你从来没有威胁到过谭晓光的生命? 我没接到过杀他的命令。 可你早就怀疑他是卧底。 那又怎样?林阳的态度十足无所谓,冬子,我只是受雇于单骏桐替他清除竞争对手,没义务保证他活到退休。 你们这些师兄弟做保镖都做的这么随意么? 林冬一时半会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来描述自己的心情。桑杰如此,林阳亦如此,脱离工作时间,雇主爱死不死。他现在怀疑林阳之所以能从桑杰手底下抢到人,该是对方不加班的缘故。 林阳的语气忽然凝重起来:这是自我保护,毕竟干的是卖命的活儿,如果跨越了雇佣关系,像乔军那样,结果你也看到了,死路一条,而且你别忘了,是谁把我骗去缅甸,又是谁让我成为金家的一条狗,这世上如果只剩一个人希望单骏桐死,那一定是我,我没亲手杀了他,唯一的理由就是薇拉和托尼娅。 第278章 所以,单骏桐死后,你就奖励了谭晓光一套房子? 使用权而已,那房子无法过户。 等会,你以什么身份接触的他?毒蜂? 我找克里斯办的这事,毕竟我不方便出面。林阳轻笑一声,他这几年升职加薪,我出了至少一半的力,他欠我的。 真·乱,林冬无奈闭眼,缓了缓神儿,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庄羽天天草木皆兵的,因为有他掌控之外的人知道谭晓光还活着。 庄羽?林阳反应了一下:是不是那个长得挺黑的缉毒警? 肤色算庄羽最明显的个人标识了,林冬嗯了一声表示认可。 那就是了,克里斯跟我说,他被一名深色皮肤的警察跟踪审问过,貌似那边把他当成报复谭晓光的毒贩了。 恩,这确实很庄羽 我当时还纳闷,你们单位什么时候雇非裔警员了。 不他真没那么黑,你别听克里斯瞎说感觉话题一路朝着脱缰的方向狂奔,林冬及时岔开: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还得去见谭晓光。 那边谨慎地要求到:有空的时候,帮我去看看托尼娅。 你没在她宿舍装监控吧? 怎么可能?她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住一起。 不容易,你还知道尊重他人隐私。 我可没在你家里装过监控。 你是有前科的。 想想当年在祈铭家里装的监控,林阳自知没资格反驳,说了声照顾好自己便挂断了电话。而被自家大哥冷不丁闹这么一出故事,林冬调整了半天心态才从办公楼里出来,到路边打车赴约。正是上下班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网约车司机堵了半个小时才出现。上了车,望着路边匆匆而过的行人,林冬放空的大脑里忽然冒出个问号谭晓光隔山跨水的约在安全屋,那直接约家里见不行么?那地方才最安全吧。 哦,对,不行,那样该暴露他和庄羽的关系了。 tbc 第163章 第 163 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见面听谭晓光第一句话是林队, 吃了么?没吃走我请你吃晚饭去,想吃什么随你挑,林冬立刻意识到, 于对方来说, 谈事什么的是次要,重点是需要有个喘气的面对面说说话。曾经的自己也被迫孤独过,他很能理解这份感受。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多少有点活该, 可谭晓光怎么说也是个功臣,即便生活得以保障,却不得不承受精神的禁锢。 这对一个性格外放的人来说, 无异于心理上还在坐牢。 惦记着庄羽的叮嘱,林冬选了家门可罗雀的餐馆。这家店主营羊肉锅, 不知道是不是做的太难吃, 左右的火锅店和烤鱼店都门庭若市,唯独它夹在中间,冷清得连路过的人都替老板尴尬。 然而老板自己不尴尬,见有人进店, 连站都没站起来, 坐收银台里面懒洋洋一撩眼皮:几位? 就我们俩。谭晓光环顾一圈,有包间么? 老板的脸上挂起大写的嫌弃:俩人坐什么包间?外面有的是桌子。 包间有低消么?林冬问。看谭晓光那表情,他怕这俩脾气都不怎么好的家伙多呛呛两句再打起来。 你当我这五星级酒店啊, 还低消。老板不耐地摆摆手,往里走, 厕所旁边有个包间。 看他俩转身要走,老板又懒洋洋的:诶, 先点菜。 谭晓光驻足转向墙上贴着的价目表,看了一会问林冬:来个三斤的锅?再加一份菌菇拼盘和蔬菜拼盘?咱俩吃, 差不多了吧? 恩。林冬点头确认,不带着庄羽,正常点即可,你要喝酒么? 谭晓光本来被老板怼的有点不爽,一听这话勾起嘴角:我没开车,你要喝就陪你喝点。 林冬对老板说:来半打雪津,要常温的。 喝啤酒啊?谭晓光略不满,我好容易出来一趟 话没说完便被林冬打断:别得寸进尺,你领导要在,你连啤酒都喝不上。 也对,谭晓光心说,啤酒就啤酒吧,总比回家补猪圈强。 可能因为没什么客人的缘故,菜上得很快,俩人刚坐下不到五分钟,餐具还没烫完锅子就架上了桌。奶白的汤微微翻滚,香气扑鼻,尝上一口,咸鲜醇厚,羊排也炖得嫩滑入味,出乎意料的美味。看来这家店生意不好,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老板服务意识太差。 汤鲜肉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只能配啤酒,这对谭晓光来说就跟喝水一样。他不好酒贪杯,时刻保持清醒是他能活到今天的必要条件之一,但吃肉不喝酒,啧,滋味少一半。 几口热羊汤下肚,身上燥了几许,林冬脱下外套搭到椅背上,端起酒杯和谭晓光轻碰了一下:客套的话不多说了,今天来是想问你打听个人。 谭晓光眉梢微挑,送到嘴边的酒瓶稍稍一顿:谁? 陈嘉胜。 他怎么了? 你跟他熟么?林冬反问。 以前工作的时候打过交道,要说多熟,那没有,庄羽跟他接触多,你该去问谭晓光说着反应了一下,哦,庄羽不肯说是吧? 林冬给了他一个那还用问的表情。见状谭晓光对瓶闷了口啤酒,放下酒瓶抄起筷子夹了几片生菜扔进翻滚的汤里。他在考虑该怎么接话,林冬看得出来,喝酒涮菜,都是给自己留思考的时间。 第279章 查赵真禹他妈妈那个案子,查到陈嘉胜身上了?谭晓光说着话,眼睛却盯着生菜叶子,绿油油,轻飘飘,置身滚烫的汤锅,如人生命运般起伏,这案子有他么?他那会刚干警察吧? 林冬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只说:他内退了,说是因伤,不过那个伤已经很多年了。 谭晓光轻嗤:旧伤复发,干不了了总不能死扛,别回头跟二吉他爸似的,再扔走廊上。 听出对方有所抵触,甚至开始甩片汤话了,林冬没步步紧逼,夹起块羊排慢慢咀嚼。都是干缉毒的,工作上遇到的问题大同小异,像陈嘉胜那么年轻就办理了内退,如果不是有严重违纪行为,想必是背锅的结果。当然不排除人家真是旧伤复发实在干不动了,可干不了缉毒可以转去机关,或者其他清闲一些的岗位,内退实在是最后最后的选择。 彼此间的沉默持续了一阵,期间谭晓光一瓶啤酒见了底儿,又徒手啪的起开第二瓶瓶盖。老实说他看林冬拿杯子喝啤酒都觉着太秀气了,对瓶吹多痛快。还有就是林冬说话这个劲儿,过于直接,听着不舒坦。不过人家替他翻案了,再怎么看不顺眼,他也得把话就着啤酒咽进肚子里。 外面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嗡嗡的谈话声顺着门缝钻进包间,屋内不再安静。谭晓光吃着喝着,忽然说:我个人感觉,陈嘉胜不会有什么本质问题,但他那个人吧,有点惟命是从,领导让干嘛磕都不打一个就去干了,也不问问缘由,但他并不是那种干活不动脑子的人,而且特猛你知道么,有一件事我印象特深,就有一回,师父带我和庄羽,还有嘉陵分局的几个人一起去外地抓人,人摁着了,但没搜着毒品,问那毒贩毒品藏哪了,妈的铁嘴钢牙打死不说!我们就满屋翻,后来是陈嘉胜看窗台上有个鞋印,他就翻出去了,从上面那层放杂物的金属架子里把毒品给找着了。 谭晓光边说边比划:就楼房住户自己在窗户外面搭的那种不锈钢架子,跟个筐似的,你知道吧?二十三楼啊,他当时连根安全绳都没系,给我师父腿都吓软了! 林冬淡笑以对速效救心嘛,谁喂的都得吃。他相信陈嘉胜不是个怂人,否则也干不到分局缉毒一把手的位置。至于从不挑剔执行领导的指示,说好听点叫听话,说不好听的,是让领导觉着自己好使,以后提拔起来也顺手。这个他再擅长不过了。 回去我师父跟邓处汇报了这事儿,本来是准备给他调市局的,结果没多久,我师父牺牲了,我也被抓了,整个缉毒处乱成一锅粥,他也就没调动成。提及伤心的过往,谭晓光怅然叹出口长气,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我有时候挺理解那些及时行乐的人是什么心态,反正人这辈子就是这样,自己做的事,得自己承担后果,乐过就别觉着空虚,苦过也别怨老天爷不公。 望着对方略显沧桑的侧颜,林冬淡淡道:我不信你坐牢的时候一点不抱怨。 那是,天天骂!谭晓光嘿嘿一乐,庄羽他爸来看我都被我骂了一顿,我说你们检察院也忒不负责任了,是我杀的么就起诉我!还要求对我从重量刑,那他妈是杀了缉毒警的毒贩!就算真死我手里也是老天爷收丫的! 骂庄羽他爸?你可真行,这是打定主意不和庄羽过了? 好奇心涌上,林冬暗搓搓的:庄羽当时也没少被你骂吧? 他没脸去! 谭晓光抄起啤酒瓶子,咕咚咚,连着旧日的委屈一同灌进喉咙里。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从不甘到期待,又到希望破灭,却没等到曾经山盟海誓的人。到最后终于等到了,竟是让他去干送死的差事。 也罢,他当时想着,烂命一条,死也得死的有价值! tbc 第164章 第 164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唐喆学到家已是凌晨时分, 林冬还没睡,在沙发上搂着狗抱着猫,等着听他带回来的消息。从谭晓光的描述来看, 陈嘉胜胆大心细, 有很明显的向上攀爬的意图。这就很容易被人利用,或者说使用,而且看起来他似乎不介意自己成为工具, 毕竟一把锋利的砍刀才能被主人精心打磨保养,而钝刀只能扔在角落里生锈。有企图心的人不会甘于默默无闻,所谓的借机上位, 那也得是给有准备的人。 唐喆学得到的消息是:陈嘉胜因伤内退只是对外的说辞,实际上是他给上面打了份报告, 自纠过去工作中所犯的错误, 最后以内退审结。 这就有意思了。林冬腾出只手将手机递向唐喆学,给他看上面的信息:我让秧子查了一下刘卫明具体的出狱时间,还有陈嘉胜内退的日期,你看一下, 前后相差不到三个月, 而陈嘉胜退之前,还没有开展大面积的自纠自查工作,那他干嘛这么积极打报告? 你的意思是唐喆学声音一顿, 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刘卫明出狱之后找了陈嘉胜, 威胁了他什么事,然后陈嘉胜为了不被拿捏, 干脆打报告退了? 有这个可能。 和禹强的死有关? 这个我不确定。 当时刘卫明和禹强是关在一起么? 对,但判决出来之后, 刘卫明就被送去监狱服刑了,禹强是死刑,要在看守所里等执行,所以我不是很确定刘卫明知道陈嘉胜的存在。 第280章 那没事,回头再去查一遍刘卫明的提审记录。 喵~ 冬冬被吵醒了,发出不满的叫声,打断了主人们的对话。看它在林冬怀里伸爪抻了个懒腰,一副将睡将醒的模样,唐喆学弓身抱起,放在肩头宠溺安抚。吉吉是压根就没搭理他,听见脚步声撩了下眼皮而已,姿势都没换一个继续睡。 毛孩子们对家庭地位的认知非常清晰,俩爸爸,一个在它们之上,一个在它们之下。 先去洗澡,快两点了,白天到单位开会再说。 林冬起身接过猫,抱进卧室。冬冬不会在卧室里睡整宿,一会唐喆学上床它就该挪回狗窝里睡去了,早晨趁他们睡醒之前再上床刷一番存在感。猫窝有,但它从来不睡,可能是从小和吉吉挤狗窝挤习惯的缘故。后来林冬看猫窝闲置、搁家里占地方,转手送给了祈铭,省得祈美丽一直睡罗家楠的旧衣服。现在祈美丽也不睡猫窝了,自从它能满世界溜达开始,天天钻女警休息室。 洗完澡出来,唐喆学看林冬歪床头睡着了,蹑手蹑脚靠过去,摘掉对方的眼镜置于床头柜,又帮他把手机充上电,拉好窗帘,最后关灯钻被窝。刚躺下就感觉肩头多了份重量,原来林冬已经被弄醒了,这会正往他怀里钻。 黑暗中传出声轻笑,他翻身搂住对方,坏坏地问:不累? 睡、觉。 收紧抱在唐喆学腰上的胳膊,林冬闭眼埋脸。就喜欢对方身上那股被体温蒸腾出的沐浴露味道,暖暖沁入呼吸,抚平纷乱的思绪。彼此相拥的夜晚,哪怕什么都不做,每一分每一秒也格外珍贵。尤其是晚上和谭晓光吃饭的时候,听着那满心的不甘与遗憾,他更想紧紧抱住唐喆学,告诉对方过去不曾携手,未来幸好有你。 唐喆学也感觉到了些什么,没继续深入探讨,而是依着林冬抱自己的姿势,于寂静之中默默相拥。从童晔提及林冬的态度可以看出,当年的林冬有多不受待见,不单单是出事之后,从出事之前开始就已经有了屏障。 实话说,如果是出事之前碰到林冬,他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专业能力仰望是必然的,可归结到性格方面,彼时才二十出头的他绝对无法与对方同频。之后则不然,那个时候的林冬是最孤独无助、最需要心灵依靠的时候,昔日的光环已无法支撑骄傲,除了一身破案的本事,一无所有。 在特定的时间点遇到特定的人,彼此相互需要,这便是缘分。 早晨被冬冬踩脸踩醒,唐喆学提脖子拎起猫,迷迷糊糊抱怨道:闹钟还没响你让我再睡会 咪咪咪咪! 一听不是喵喵的叫声,唐喆学瞬间清醒,忽悠一下诈尸般坐起。转头一看,林冬那边空了,可厨房并没有传出锅碗瓢勺的动静,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立马下床奔到客厅。不在,林冬不在吉吉也不在,而且过七点了,遛狗应该回来了才对。 打电话,却听到铃音在卧室响起林冬的手机还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有时候林冬遛狗不带手机,这个他知道,可眼下联系不上多少有点不安。此时冬冬在旁边啪啦啪啦扒楞猫食盆,过早饭点儿了却没人给喂饭,这就是它踩醒唐喆学还恶语相向的原因。 唐喆学反应过来赶紧倒猫粮。这又引起了冬冬的不满,咪咪个不停只有猫粮没有别的,连小鱼干都不知道放两条,有这么糊弄孩子的么?可唐喆学没功夫照顾它的心情,火速洗漱完毕,套上衣服下楼找人。沿着平时遛狗的路线一路狂奔,却没见吉吉和林冬的身影,急得他在街心公园上蹿下跳,到处拽公园里的狗爸狗妈们问,可没一个说见过。 就在他急得恨不能去调监控时,一位遛吉娃娃的狗奶奶说:我六点四十下楼的时候看见他俩了,我还说打声招呼,可他俩上了辆黑色的车。 上车?遛着狗呢林冬上别人车干嘛?唐喆学脑瓜子嗡一下空白了几秒,回过神赶紧问:什么车?车牌号多少? 老太太皱了皱眉:哎呦我这老眼昏花的,哪看得清车牌号啊,什么车就轿车啊,黑不溜秋的。 在您家楼底下是吧?阳光路十八号楼? 知道时间地点就好找了,另外唐喆学并非刻意记人家地址,只是最初认识的时候就在人家楼底下。吉吉个头太大,跑得又猛,那天给刚从楼里牵着吉娃娃出来的老太太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了。当时唐喆学还说送老太太去医院照个片子,所幸老太太心地善良,没赖上他们,站起来掸掸土抱着狗就走了。后面遛狗再碰上,都会打声招呼。 老太太看他着急八荒的,安慰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应该是熟人,我看吉吉爸直接拉门就上车了。 行我知道了,谢谢您。 唐喆学匆匆道谢,转头往阳光路那边跑。结果刚出街心花园就接到个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是林冬,他提起的心咕咚落下,急吼吼的:你去哪了? 我刚到家。林冬一顿,反问:你在哪? 出来找你啊! 林冬笑叹道:唉你可真我这么大个人又不会走丢,再说还带着吉吉。 刚豆豆奶奶说你上了辆黑车,谁的车啊? 唐喆学可没心情跟他说笑,这一大早的,肾上腺素狂飙! 第281章 于瑞福,他来找我了。 谁?唐喆学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瑞福,行了你赶紧回来吧。 说完那边就给挂了。还得喂猫擦狗,早晨的时间很宝贵。顶着一脑袋问号,唐喆学边往回走边琢磨于瑞福找组长?这是知道在查他了? tbc 第165章 第 165 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稍早之前 和一大早起床遛狗的其他主人一样, 林冬的着装以舒适、便于运动为主,丝毫不在意看上去精神与否。吉吉太能跑,力气比人大, 别人家是人遛狗, 他们家是狗遛人。遛完一身汗,衣服从里到外都得洗,高弹面料多转几次洗衣机领口就皱了, 熨也熨不平,起球褪色无一幸免。后来他索性不那么计较了,自己的洗不过来就穿唐喆学的, 大两号而已,正好蹭个oversize风的潮流。 今儿就穿了唐喆学的一身运动服出来, 宽大舒适, 面料轻薄,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兜风。松紧袖口洗得有点松了,撸上去,没跑两步又滑下来, 以至于林冬不得不来回换手撸袖子。还有裤子, 该说不说,人形大金毛那腿真是该死的长,他穿, 裤脚挽了两截还堆在鞋面上,跑松了总感觉踩鞋跟。 正当他一手拖着狗、一手撸袖子提裤脚稍显狼狈之时,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停到身侧。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于瑞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其实从带着吉吉下楼起他就注意到这辆车了:一开始停在街对面, 他过第一个路口时,那车发动、掉头, 赶在变灯之前过了路口,自此一直跟在他后面;他进公园,车就停在了公园口,他出来,奥迪车再次跟上。 从未见过如此差劲的跟梢技术,与于瑞福四目相对,林冬意外之余又不怎么意外。不是从基层一丁一卯干上来的,锻炼不足,技术性手段难免短板。然而另一个事实是,选择大于努力,当初从看守所去省厅,于瑞福也只是借调而已,尽管听起来高大上,但借而不调乃是常态。一个萝卜一个坑,人走了,原先的位置必然要有人顶替,万一留不下,回去又得换岗,里外都尴尬。人家去了,还能留下,就算闪光点再小,总归是被领导看见了。 念在对方退休之前级别比自己高,林冬礼貌相待:早,于主任,这么巧。 于瑞福哼笑一声:别寒碜我,你早就发现我了,要不干嘛走得好好的,非得停下? 我能说停下是因为狗子找地方尿尿么? 林冬默默腹诽。他估摸着于瑞福是一直没找到别停自己的机会,公园里人来人往的又不好露面,好容易看他站住了,赶紧凑过来搭话。不容易,挺大的领导,还得自降身价跟他这赔笑脸。也罢,只要不是坐审讯室里面对面,没必要冷眼相待。 他抬手指了下街口的摄头:于主任,这地方不让停车,三分钟就该发警告提示了,您往前开点,有话过去聊。 那你上车吧,我对这边不熟,你看哪能停,给指个路。 狗爪子上都是土,别把您后座踩脏了。 不碍的,我人都不怕惹一身脏,车算什么。 嚯,够开门见山,林冬都有点想夸他了。所以说看人不能有成见,道听途说难免片面,没点魄力说不出这话来。 拉开后座车门,林冬先把狗子推进去自己再上车。除了自家的霸天虎,吉吉对其他车都有所警惕,不愿意上,但如果车上有其他狗,尤其是贝勒在的时候,薅都薅不住。 前面路口右拐,有一片晚上阿姨们跳广场舞的空地,林冬指挥于瑞福在此停下,问:于主任,您一大早找我,有急事? 于瑞福抬眼看向后视镜,冲镜中的林冬微微一笑:退喽,别老主任主任的,叫于哥就行。 叫不出口,林冬心说,嘴上还客气着:习惯了,改不过来,有事儿您抓紧说,我上午还有案情进展讨论会。 于瑞福回过身,正对上吉吉吐着舌头哈哈哈哈哈,一怔,又多挪了半寸屁股,看向林冬,语气听似真诚的:禹强家那案子吧?正好,我给你加点料。 说不意外是假的,林冬面上不动声色,端正坐好,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于瑞福未必知道他们在查自己,但案子既已重启,调查期间又非绝对保密状态,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被带走那孩子于瑞福声音一顿,笃定道:是禹强和陈芳华那傻闺女生的,刘卫明也只是明面上的上门女婿,实际上跟丈母娘睡一屋,我跟你说,这家人,乱透了。 我去,这信息量可有点大。 林冬低声道:这些情况,卷宗上没有记录。 当然没有,这都是我后来查出来的!于瑞福一声暗叹:唉,那个时候经费多紧呐,一个案子动辄几十上百口子人,吃喝拉撒全得顾,三个月不见进展,上面一句话那不就得撤么?可谁挨骂?我挨骂!都说我破不了案子,但凡给我足够的时间人手经费,怎么破不了? 对此林冬持保留态度。三个月不短了,人手经费也都到位,破不了案,大概率是于瑞福前期精力都扑在禹强的贩毒案上,等回过头再盯保姆被杀孩子失踪案,侦破时机早已错过。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早期案件侦破难,技术手段跟不上是主要原因,但作为案件主调,破不了案当然得于瑞福背锅。另外也说明他还是想证明自己的,私下里安排人调查,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陈嘉胜。 第282章 谜团初露端倪,只是当下林冬不可能去向于瑞福求证。对方一大清早给他堵在遛狗回家的路上,绝不止是给案件添点料那么简单,不然去单位公开谈话,或者打电话约在哪见面也行。再者,他们家十天有八天是唐喆学遛吉吉,能堵到他,于大主任横竖得蹲了几天。 貌似是看于瑞福流露出不开心的样子,吉·大暖狗·吉一伸脑袋,唰的舔了对方一口。舔完接着哈哈,上提的嘴呈微笑状,仿佛在说别难过,看看我,多开心。而被狗子洗了把脸的于瑞福压根笑不出来,当场石化。 不好意思,我家孩子喜欢谁就舔谁,您放心,它每年都打疫苗,不会传染狂犬病。 林冬强忍笑意掏出面巾纸递上,同时借自家狗子的意外之举断绝对方接下来说什么他不想听的内容;感谢您提供的信息,很有帮助,等案子破了,我一定第一个通知您。 于瑞福尴尬伸手接纸擦脸:应该的,我经手的案子,我得上心。 林冬顺势推开车门,礼貌请辞:那行,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您打我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看起来于瑞福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林冬拒意明显,只得讪讪道:我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内什么,好好干,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 谢谢。 牵狗下车,林冬轻轻推上车门,转身朝着日光绽起的方向而去 听完林冬给自己转述的晨间奇遇,唐喆学顶着一头泡沫从淋浴间里探出头,疑惑道:所以他到底找你干嘛?这么遮遮掩掩的,何必呢? 扫了眼水珠沿着肌□□壑滚落的美好画面,林冬轻巧一笑:我估计他是想探探我口风,是不是在查他,瞒不住,那天我去省厅找于欣烈的时候,屋里好几个祖宗,就这帮人扫听小道消息的本事,我甘拜下风。 这倒是诶,递我一下刮胡刀。 我帮你,仰头。 林冬顺势抹了把他头上的沫子往下巴上一带,借洗发液的润滑剃须。刚开始相处的时候,唐喆学年纪轻性子急,干什么都毛手毛脚,刮胡子经常给自己刮破皮,见了几次血后林冬实在不忍直视,只要时间允许,都是他给刮。起先还剃须膏须后水仔细涂抹,现在?抹把水都算超规格伺候。 今儿是没工夫在浴室里少儿不宜了,光速洗完涮完收拾妥当出门。路上接到祈铭的电话,问林冬出门了没有,如果方便拐趟家里接自己。罗家楠又出差了,昨儿半夜走的,连车也开走了,搞得祈铭想自己暗搓搓开车都开不了。不过他打电话并不是为了找专职司机,罗家楠不在他打车就行,主要今天得搬东西去单位,他一个人搬不动。 进门看见一双开门冰箱那么大的箱子,唐喆学直犯楞:这啥啊祈老师? 一个人是搬不动,别说祈铭自己了,加个罗家楠都费劲。 祈铭兴冲冲的,满眼都是小孩子拆玩具的开心劲儿:我新买的扫描电镜,纳米级分辨率,可做蛋白质单颗粒分析。 你怎么不直接寄单位?林冬早饭还没吃就得干苦力,当下有点不乐意。 祈铭不管干嘛一向理由充足:跨境邮寄,因为之前那块表的事情,我怕中途再被换了,得现场拆包检查。 这玩意也得有人换的动啊! 林冬和唐喆学无奈对视一眼,各自上手帮忙抬箱子。挺沉的,仨人抬倒是抬得动,就是有点压手。边往门外退,唐喆学边念叨:祈老师,以后有这种活儿,您叫个货拉拉,下单的时候要求带搬运就行。 这话他说,行,要罗家楠说,祈铭指定得嗷嗷让你干点活哪那么多废话!。 这机器两百六十万人民币一台,祈铭的声音隔着箱子传来,我怕货拉拉的搬运工摔了,赔不赔得起是其次,主要坏了耽误工夫。 ??????? 两百六十万人民币的分量让唐喆学顿感手上沉了一截。 tbc 第166章 第 166 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整个早晨唐喆学都在为那祈铭花那两百六十万揪心。两百六十万啊, 得不吃不喝干多少年?所以说同人不同命,人家说花就花,丝毫用不像他们似的, 买个房还得算首付和贷款利率, 或者领个车还得看贾迎春脸色。 吃早饭时听他还在叨叨这事儿,林冬端出这算啥的语气:我之前听高仁说,祈铭这几年给局里花了差不多两千万, 连捐带买,要不你看这几年老方很少为钱发愁了。 唐喆学彻底服气。两相比较,林冬的大腿抱得远不如罗家楠瓷实, 林冬这撑死了是面子上的事儿,可罗家楠一句话就是真金白银呐。老方同志再清廉也是清廉自己, 单位的钱当然越多越好, 谁家领导看米缸见底不得抓心挠肺?林冬每年报预算的时候还得跟上头撕几个来回呢。 环顾四周,看看那些都得靠工资过日子、一日三餐尽量蹭食堂的同僚,唐喆学心里多多少少得到点安慰,又暗搓搓问:祈老师到底有多少家底? 林冬耸肩:我问过他, 他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信托公司给他的钱每年都在涨。 这玩意还不是恒定的? 不是,有投资增值,不然跑不赢通货膨胀, 现在的一万块钱和三十年前的一万块钱怎么比?。 第283章 越说我越晕。唐喆学一脸迷茫。 这事儿你们得问我,我能讲明白。明烁放下托盘, 坐到林冬旁边的空位上,挤入他们的对话:祈铭的信托基金不光有钱, 还有托管的资产,像公司股份、有价证券、土地房屋、珠宝首饰和古董名画, 这些都会增值,出租还有租赁收益,你看他给咱单位买设备,凭什么买?信托公司不会给他批额外的钱以个人名义买这些东西,那样钱很容易败光,但可以用信托账户里的钱买下来租给咱单位。 唐喆学头回听说这种操作,诧异道:租金多少? 明烁竖起一根手指:一块钱一年。 信托公司是冤大头?林冬同感疑惑。 当然不是,差额祈铭自己补,打个比方,一台设备本金两百万,租约十年,租金市场价一年三十万,十年后设备所有权归属咱单位,但实际上咱单位每年只需要出一块钱,然后信托公司会从该给祈铭的钱里扣掉那二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明烁夹起雷打不动必吃的烧麦咬了一口,咽下后继续说:反正对信托公司来说,不过是左手倒右手,他们只要保证资产增值,按条款履行合约即可,至于是谁给钱,他们管不着。 说到底冤大头还是祈铭,唐喆学和林冬挑眉相视。所以祈铭是有钱,但又没有看上去那么有钱,为了满足自己上班花钱的爱好,也得分期付款。难怪罗家楠天天操心媳妇儿败家,是得操心,万一哪天贷款还不上了,他还得跟着上征信。当然祈铭不用发愁还不上贷款,只要信托公司不倒闭,到日子领钱便万事无虞。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林冬笑问。 明烁自信发言:亲,我是干经侦的,再之前是干基金的,这点东西我打眼就能看出门道。 唐喆学追问道:咱单位真的每年只花一块钱租设备? 一般来说,是的,象征性的一块钱,我见过很多以租代捐、或者收购合同都是这么签的,当然也因此出现过不少合同纠纷。明烁稍稍撇下嘴角,人心难测,不赚钱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等真赚到钱了,脑浆子能给你打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林冬脑子里忽然闪过丝灵感,立马给唐喆学递了一眼神。唐喆学心领神会,端起托盘,对明烁说:明队,您慢慢吃,我们先回去开会了。 忙你们的。 明烁无所谓被冷落,反正跟谁聊天都是聊。结果那俩人刚走,他面前哐哐两声,落下一托盘和一汤盆,只看内容物就知道是庄羽的早饭十个包子八个烧麦,还有六个鸡蛋和四个紫薯包,以及一大盆晃悠到快满出来的西红柿蛋汤。别人盛汤用碗,庄羽用盆,食堂打饭的阿姨专门给他准备的。 庄羽吃饭向来一个人占俩人的地方,眼下除了明烁这桌,没其他地方能塞下他的食器。道了声早,庄羽坐下后即刻开启风卷残云模式,那左右开弓的阵仗,看得明烁感觉嗓子眼有点堵。 贾处管天管地,怎么不管管庄羽吃多少饭啊? 然而贾迎春无所谓同事吃多吃少,再能吃,总不至于一顿造只猪。不过剩饭的,他管,看林冬和唐喆学拿着托盘往垃圾桶里磕剩饭剩菜,他光速冲到跟前,指着墙上自己亲手书写的节约光荣,浪费可耻,按需取餐,不许剩饭,把俩人好一顿数落。 林冬无心和他纠缠,连着道了几声歉便拉着唐喆学跑回办公室,从头梳理案件。刚听明烁提到打出脑浆子,他忽然想到刘卫明剩下的那把遗骸。纵观涉及到猪毁尸灭迹的案子,几乎都会剩下个接近完整的颅骨,可这起案子中刘卫明连脑袋都被咬碎了,若非猪太饿,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进猪圈之前脑袋已经破了,再被猪一咬,碎得七零八落。而颅脑损伤所导致的昏迷,因呼吸心跳减弱则可能被误认为人已经死了,进而使得嫌疑人为逃避追责而选择毁尸灭迹。 类似的情况有过先例樊丽那案子。她被凶手扔进了正在建设中的水泥看台,随后被数吨重的水泥活埋至窒息死亡。 当听到林冬提及刘卫明是因为被误认为死亡才扔进猪圈里时,唐喆学立刻联想到了这位曾倾心于自己却陨落在花季的女同学。刻骨之殇,此生无法释怀的遗憾。尽管主犯徐广旭被判死缓、下半辈子只能烂在监狱里,另外两名从犯徐栩和杨越也受到了相应的法律制裁,却依然难消他心头之恨。 所以死刑的存在是必要的,杀人偿命,古往今来即是如此,不单单是为了惩罚凶手,更重要的,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抚慰生者。 二吉,二吉?林冬看他眼神空洞,半强迫性地要求道:说说你的看法。 不能任由唐喆学陷入回忆,心会被悲伤和愤怒挖空的,他深有体会。 唐喆学回神反应了一会,强打起精神:我的看法是,刘卫明出狱后,用自己掌握的秘密要挟了陈嘉胜和陈芳华,随后高伟出面跟他谈判,虽然签下一纸合约,但刘卫明并未遵守合约上的约定,还继续问陈芳华要钱,并因此起了争执,由于他当时是醉酒状态,可能在争执中脑部受伤,随后被误以为死亡,抛尸猪圈。 林冬点点头,将视线转向办公室的角落:秧子? 陈嘉胜和陈芳华有亲属关系,陈嘉胜的爷爷是陈芳华的堂叔。 第284章 秧客麟探头道。一大早就被交代查这俩人是否有亲缘关系,还行,离得不算太远,多翻几页就连上了。 至此,林冬终于可以给出初步的推论:之前去省厅取遗骸的路上,祈老师提到,这种抛尸手法,有可能是在熟悉刑侦手段的人指点之下实施,结合唐副队刚才的观点,我认为,这个熟悉刑侦手段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陈嘉胜,但目前还不能确定他是否深度参与其中,诸如出事时,他是否在现场,以及一开始是否在陈芳华的授意下去看守所提审禹强。 唐喆学立刻:我带岳林去趟现场周边走访,看是否能有人认出他来。 林冬一抬手:不,让岳林和秧子去,你跟我去趟金禧,敲敲高伟。 高伟? 对,一直是高伟出面与刘卫明周旋,一个前女婿一个现女婿,或者说,一个前小白脸和现小白脸,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也不是没可能,而且在所有人当中,我认为他是最脆弱的一环。林冬说完又转向文英杰,英杰,你跟兰兰去趟省监,提几个跟刘卫明关系好的狱友出来,打听打听他到底掌握了陈芳华什么秘密。 效率第一,安排好工作,众人立刻行动。悬案组全体出外勤的情况并不多见,六个人同时走出办公楼的场景引得不少同事纷纷侧目。得说林冬教的好,从上到下透着股子正义凛然的劲儿,个顶个都能拉出去拍宣传片。再瞅瞅重案,那帮子人集体出动堪称气势汹汹,不知道的得以为是黑x会去火并呢。 tbc 第167章 第 167 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次不等前台说完高总不在, 林冬和唐喆学一亮工作证直接奔着高伟办公室就去了。上次唐喆学带岳林来了一趟,熟门熟路,连人家员工卫生间在哪都门儿清。前台脚踩大高跟儿, 一路小碎步追着撵着他俩, 嘴里翻来覆去都是高总真不在、你们别这样领导会骂我的之类的委屈之语。 穿过两侧都是玻璃隔断的走廊,拐三个弯便是高伟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传出中年男人愤怒的指责声 你们当初怎么保证的!?年化收益率6到7!我妈几千万投进去, 一毛钱利润都没见着!还要冻结本金!?姓高的,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别想出这个屋门! 看吧,堵一正着。林冬和唐喆学对视一眼, 抬手推门而入。屋内不止高伟和刚才叫嚣的中年男人,沙发上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白发苍苍, 看样子得快八十了。高伟正欲开口向男人解释,却看警察来了,当即狠狠瞪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前台一眼。 前台一秒挂起委屈脸,继而转头溜之大吉。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林冬无视高伟紧绷的表情, 出示证件,温声询问发飙男子:这位先生,这是公共场所, 请不要大吵大闹,我们是警察, 有情况,可以向我们反应。 警察?好!抓他!你们抓他!男人气冲冲朝高伟鼻子一指, 怒目圆睁的:他集资诈骗!欺负我妈岁数大了不懂金融,骗走她三千万的拆迁款! 嚯, 三千万,这得拆多大一片地?唐喆学感觉自己对钱都快没概念了,动不动几百万上千万,好像跟其他人生活的不是同一个世界。该说不说,所谓的整顿职场那必须得是家里有,像他这样上有老妈下有毛孩子、中间还得养老婆的主,最好老老实实当社畜。 不是,唐警官,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高伟不认识林冬,只能向唐喆学解释:卢先生的投资项目,我们金禧只是发行方,现在要冻结本金的是募资方,跟我们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明烁在场,估计一句话就给他怼回去了,但金融相关专业知识唐喆学了解不多,只能抬手示意他先闭嘴,然后转向气愤的中年男人和哭泣的老太太:二位,有任何涉嫌违法犯罪的情况,请尽早去派出所报案,早一点立案侦查还能多挽回些损失。 没想到老太太哭的更厉害了,眨眼间捶胸顿足的:去了啊!一大早就去了!可派出所的说,这是合同纠纷,得自己去法院起诉!我的钱啊!我老头子攒了一辈子的家业啊!就这么没没 妈!妈!妈您别着急!男人转身扑向母亲,前胸后背轮番地胡撸。 眼瞅着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能下一秒背过去的模样,林冬果断拨打了120。用不用去医院另说,先有口氧气吸着,不然真躺眼前,这岁数八成很难抢救回来。打完电话,他抬手拦住试图脱身的高伟,严肃道:我是悬案组负责人,姓林,高伟,今天我和唐警官过来,是有关刘卫明的问题,需要向你核实一些情况。 高伟本就被那母子俩吵得头大,一听这个更是恼火,语气明显有些冲:我上次已经跟唐警官说过了!我不知道他在哪!你们警察有本事自己去找他啊!老来问我干什么!? 你先还我家钱!男人不依不饶,一手搂着妈,一手还指着高伟的鼻子。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紧绷到极致,女人哭男人吼,而林冬和高伟的视线已然擦出了火药味。所幸僵持了没多会,120急救人员赶到。现场一测,老太太血压都奔两百了,她儿子的血压也有一百八,别废话,赶紧去医院。 命怎么都比钱重要,好说歹说,母子俩被医生劝上了救护车。尽管一个头两个大,但高伟还算有点危机公关的意识,派了个公司员工跟着一起去了医院,交代说检查费都算他们的,千万别闹出人命来。 第285章 唐喆学送那母子俩下楼,并留了男人的联系方式,让他把那份有集资诈骗嫌疑的合同发给自己。回头拿给明烁看看,真有问题,也算送个人情给经侦,保不齐还能用这事儿撬开高伟的嘴。回到楼上,看高伟和林冬都坐下了,他也坐到林冬身侧,翻开记录本摆出走访调查的架势。 林警官,唐警官,我真的不知道刘卫明在哪,那五万块钱他拿走之后,我再没跟他联系过。一边说话,高伟一边扯松领带,语气虽然平和了几许,但呼吸依然急促,那就是个烂人,又赌又抽,你们要不去看守所找找?我真怀疑他已经进去了! 要在看守所里早找着了。 林冬没立刻接茬,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在审讯嫌疑人的时候,有的嫌疑人心理素质不够强,说一句话看警员一眼,探查对方的反应,看自己的回答是否被相信。高伟现在的表现即是如此,说话的时候不看林冬,说完看一眼,又即刻别开视线。 迂回战术对这种人特别有效,多说多错,前面撒的谎,转头就圆不上了。不用林冬给任何明示暗示,彼此间的默契让唐喆学十分清楚此时自己该做什么,趁着高伟大喘气的功夫,问:刘卫明找你拿钱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他前妻的情况? 高伟一愣,反应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真够无情的,唐喆学轻嗤一声:那你有没有主动跟他提过? 也没有。 那你妻子的死因是? 心力衰竭,她平时身体就不怎么好。 哪天走的,还记得么? 高伟被问住了,迟疑片刻,皱眉反问:这和你们调查的案子,有关么? 她是你妻子,忌日你都忘了?林冬稍稍探身向前,可上次唐警官来找你的时候,你却记得刘卫明问你要钱的日子,从做人的角度讲,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大部分人在被打击到自尊心的情况下,思维很容易变得不理智,尤其是高伟这种吃软饭的男人,更容不得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他的呼吸不再急促,而是变得又深又沉:我知道外面是怎么传我的,不就是嫉妒么?我堂堂风险投资专业的研究生,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说着抬手朝门外一指,就刚才那王八蛋,吃他妈的喝他妈的,五十多岁的人了,一分钱不挣,没他妈卖祖产的钱,他有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关于高伟的履历,林冬当然清楚。本科财会,研究生是入赘到陈芳华家之后才读的,而也正是从他研究生毕业之后,陈芳华才开始涉足金融领域。全盘否定高伟的能力也许片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陈芳华,单单以高伟的家世背景,很难在金融领域拥有一席之地。他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自己上的是三流大学,毕业证不怎么值钱,单纯干财务几乎干不出亿万身家。 有的人就是会投胎,这个嗨,没法说。林冬不再试图挑衅对方的底线,够搓火的了,再搓下去准保炸,你结婚之前,清楚你妻子家里的情况么?诸如你那位未曾谋面的老丈人,对他了解多么? 我见过禹强,宣判那天我陪董事长一起去的,高伟重重运了口气,我说句实在的,虽然在你们眼里,他是罪该万死的毒贩,但对于村里的乡亲来说,他是个大善人,修祠堂,修路,给镇上的学校捐课桌椅、教材,谁家孩子上不起学了,他都给交学费,就之前他家那个保姆的孩子,叫哦对,赵真禹,他念书的钱都是禹强出的,后面禹强进监狱了,董事长还供那小子供到大学毕业,帮他介绍工作,连他爸的墓地都是我陪着董事长去选的。 恩?林冬不动声色地挪了下手,示意唐喆学关注下这条信息。这些事赵真禹一个字都没提,有关得陈芳华好处的部分。当然,他妈妈死在那,于情于理,陈芳华也得照顾他,但连他爸的墓地陈芳华都帮着选,这就有点照顾得过于到位了吧? 另外关于高伟对禹强的评价,林冬完全不能苟同。见多了毒贩大行善举,无非是作奸犯科之后求个心理安慰,真有那好心眼儿,贩特么什么毒啊?不知道那玩意危害家庭危害社会?吸毒吸死的,为了毒资抢劫杀人卖/淫卖孩子六亲不认的,不都因为这帮毒贩难填的欲壑? 见林冬凝神思考,唐喆学接下话茬:所以你知道这个家庭是什么情况,那还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来? 我爸被人忽悠借高利贷搞水产养殖,没想到那年发洪水,鱼塘全被冲了,血本无归,我得想辙替他还钱。高伟曲臂支上桌面,眉头微锁,语气倍显无奈:是,我是走了捷径,可那又怎样,我一没偷二没抢,再说这么多年,我替董事长鞍前马后的也没少赚钱,她当初给我家的钱,我已经几万倍的还给她了! 恩,那,还有个问题。唐喆学话锋一转,你认识陈嘉胜么? 闻言高伟的眼神明显怔住一瞬,但立刻否认道:不认识。 他是你们董事长的亲戚,董事长没跟你提过? 从来没有。 眼看高伟向后靠去、无意识地拉大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唐喆学继续施压:再好好想想,也许不经意间提起过。 绝对没有。 第286章 高伟又开始回答一次看一次问话人的表情了,林冬见状基本可以肯定他在撒谎,于是决定诈他一诈:但陈嘉胜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说的?见过我?高伟不自觉地扯了下嘴角,不可能!他一定是记错人了! 前年九月八号那天,你再仔细回忆一下? 这是法医推断刘卫明死亡的时间点。果不其然,林冬话音还没落地,就看高伟的脸色唰的退白,视线随之四下游移了起来。僵持片刻他抓起桌上的手机置于耳侧,故作吃惊的:是么?等会,我这就过去。 言罢站起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二位,有什么问题,等我有时间再聊。 装特么什么蒜啊?你那手机屏幕压根就没亮。 林冬和唐喆学相视而笑。 tbc 第168章 第 168 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虽然很明确地知道高伟有问题, 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其与刘卫明的死有关,所以意料之中的,林冬的传唤申请被年美卿驳回了。他倒是不上火, 拐到法医办公室, 把祈铭提完dna的那张协议又拿去了鉴证科,找杜海威帮忙提取指纹。从刘卫明尸体被发现的现场提取到那么多枚指纹,如果高伟出现在那里过, 保不齐有能对上的。之前没想着检测是因为没把高伟和刘卫明的死联系上,现在有方向了,必须厚着脸皮找技术多干点活儿。 按理说提指纹的活儿交给底下人干就行, 但林冬的要求,杜海威只要不忙到分身乏术, 一向亲力亲为。今天的提取稍微有点波折, 一开始用茚三酮,没显色,又换成灵敏度更高的dfo。正等待恒温箱加热期间,林冬上来送饭了托人办事, 总得有点表示。 检验室不能吃东西, 办公室也尽量不见油。这都是杜海威自己规定的,作为一位严于待人且近乎变态般律己的主管,他必须以身作则, 于是端着饭进了安全通道。林冬给打了蘑菇炒肉、西蓝花炒蛋和凉拌海带丝,和往常一样, 不同食材不同加工方法,可吃到嘴里差不多都是一个味儿。 林冬站旁边抽烟, 看他吃着吃着,突然笑了起来。杜海威顿住筷子, 故作迷茫状:我的吃相娱乐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想起咱俩第一次见面时的事情了。 林冬微微弓下身,曲臂抵住窗棱,半靠在窗台上,在杜海威看来,那姿势神态就像初见对方之时一般 诶,海威,你看,那就是林冬,和你一样,特招生。 刚从闷热低矮的饭堂里出来,外面38°高温竟觉凉风习习,正午日光刺目,迫使杜海威不得不眯起眼。顺着程杰的指引,他朝不远处的树荫下望去:和所有参加军训的新生一样,那位传说中参加过两次高考只为玩儿、最后还是走特招进来的牛人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夏季军服;武装带解下来放在一旁,一手捧书一手攥着瓶矿泉水,边看书边擦滚进眼睛里的汗珠;脸上晒得有点红,不耽误那副秀气的好皮相。 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蝉声鸣鸣,望着大中午还在树荫下刻苦耕读的林冬,杜海威中肯评价道。他们这届一共五个特招生,除了他和林冬,其他的三名都是女生,因为专业不同,他今天第一次见到对方。主要是报道完就军训,自己班里的人还没认全乎,更别提其他学院的人了。 那是,谁有你帅啊? 听程杰夸了自己一句,杜海威不以为意地笑笑。这家伙说习惯了,张嘴就来,他笑并不是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相识太久,一个眼神儿就知道对方要干嘛,从另一个方面讲,彼此间的关系就像被福尔马林固定住了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的可能。他很早就知道程杰喜欢男生,毕竟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两人之间可以说无话不谈。 也正是因为从幼儿园开始就黏在一起,当青春期的情愫萌发之时,他理所应当地被对方排除在了选择之外。青梅竹马发展成恋人的不在少数,但有个前提,至少杜海威从理论角度分析,就是彼此间一定要有距离和时间间隔,创造再次见面的新鲜感和惊喜感。天天在一起,完全是左手摸右手了。当然他不反对程杰和其他人发展关系,他只希望这家伙能早日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别谈一次就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走,过去认识认识。 突然胳膊被程杰一把拉住,杜海威条件反射抽回胳膊:我没时间,答应治安那边中午陪她们排练晚上的合唱。 程杰反手一拖,不耐烦道:就过去说几句话,不耽误你泡妞。 不是我没泡诶! 被拖得脚底下一绊,杜海威重心不稳咕咚跪地上了。动静有点大,引得林冬抬眼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正和仓促起身的杜海威四目相对。看得出林冬在憋笑,杜海威站起来后连土都顾不上拍先拉低帽檐,遮挡自己尴尬的表情,同时忍不住责怪发小:你说你,着什么急,不就看见个帅哥么,我 话没说完,低垂的视野中多了双军绿色的胶鞋,再抬脸,林冬已经站到了他俩跟前。显然杜海威那声帅哥被林冬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气氛无比尴尬。 低头看看杜海威裤子上的土,林冬问:摔疼了没? 从裤子和皮肤摩擦的触感来判断,都磕破皮了。但杜海威依然嘴硬道:没事。 第287章 哦,那就好,不好意思,我刚不该笑你。林冬礼貌伸手,林冬,你是杜海威吧?我听说过你,都说你是咱这届的校草。 嗨,都是玩笑话。 杜·我很尬求你别说了·海威仓促伸手握了一下。 林冬又转向程杰,笑问:你是? 程杰,我跟海威一个专业的。程杰大方地握了握林冬的手,再指指杜海威,我们俩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认识快二十年了。 真好,我在这没一个认识的。 听语气,林冬是发自内心的羡慕。这时程杰注意到林冬手里的书,惊讶道:你不是侦查系的么,这怎么看上《刑事技术科学》了? 这是我们大二的专业课,大一的我都学完了,林冬如实告知,暑假时学的。 程杰由衷赞叹:怪不得你能特招。 我分数也过线了。 林冬无意显摆,只是单纯抵触特招这两个字,明明可以靠实力,非搞得他像是走后门进来的一样。呃,说起走后门,他看看眼前这两位,一个弯的很明显,另外一个有一半的可能性跟自己一样,是个深柜,至于另外一半,回去再看一遍《侦查学》好了。 你们聊,我先去陪治安的排练了,她们需要钢琴伴奏。匆匆告辞,杜海威转身朝军训基地的简易礼堂跑去。 他会弹钢琴?林·学神·冬一向佩服有艺术特长的同学。 恩,我也会,但我只练到初中就没精力练了,他是超人。程杰说着,朝杜海威跑走的背影喊道:刚吃完饭别那么跑!留神得阑尾炎! 听到背后传来的高声叮嘱,杜海威下意识的回头招手,却不想哐的,撞上一军训教官。他身高体健,给一米七出头的教官撞得当场坐到了地上。对方窜起来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说什么拉集合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跑这么快!,最后大中午的被罚去操场跑十圈。烈日炎炎加上刚吃完午饭,跑到第六圈就给他跑吐了,不幸的是,又被林冬全程目睹 回忆起当年的糗事,杜海威自嘲地笑笑:我那个时候真有点傻乎乎的哈? 其实傻点好,至少没人对你设防。林冬耸了下肩,你看我,几乎交不到朋友,后来连程杰都不搭理我了,整个大学期间,只有你送过我生日礼物。 杜海威稍感不可思议:你大学期间,没人追? 开玩笑,我是我们班最矮的男生,随便哪个女生穿上带跟的鞋都能排我后面。 这是事实,杜海威不得不认同。上大学之前,他排队总站最后一个,上大学之后,也就稍微能拉高点班里身高平均值。不过比他高的没他帅,比他帅的没他高,所以,那一届校草之名被冠于头上,倒也实至名归。 对着尬笑了一阵,林冬忽然想起什么:诶对了,你那个小迷弟,好久没出现了,还活着么? 咳 杜海威被呛了一口,缓过劲儿苦笑道:去西班牙看孩子去了,一年总要去那么两三回。 孩子?林冬无比愕然那小王八蛋自己不还是个巨婴么?居然有孩子了?不过八卦就是这么来的他哪来的孩子? 恩,捐精给一对儿拉拉生的,混血,长得挺可爱的。 捐精?林冬莫名有点想笑,至于笑点在哪暂时还没头绪:有照片么? 杜海威拿出手机,点了点,递向林冬。林冬仔细看了看,评价道: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 杜海威并不怎么认同的:我觉着鼻子和嘴巴挺像他。 我觉着不像,林冬眼珠一转,诶,要不拿给祈铭看看?他看骨像一看一个准。 别! 杜海威迅速抽回手机,紧跟着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看林冬眼里凝着丝坏笑,无奈道:行了老林,祈老师那么单纯一人,你别老拿这些世俗之事去玷污他。 呕~ 林冬故作恶心状。他算知道了,在杜海威眼里,祈铭就是朵天真无邪的小白花。是时候证明下自己了,他一脸善良的:至少我没把你听到紧急集合号、光着屁股从寝室里跑出来的黑历史抖搂给他。 这都哪来的谣言?杜海威极力争辩,我穿内裤了! 吱嘎一声,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黄智伟探头进来,谨慎道:杜科,我看恒温箱停了,就顺手把指纹采了,刚在系统里对上了,您赶紧来看一下。 对上了?林冬和杜海威对视一眼,立马碾烟头的碾烟头、扔剩饭的扔剩饭,前后脚奔出安全通道。再看黄智伟,冲着俩人急匆匆而去的背影皱起眉头 内裤?哪来的内裤?这波检材里没内裤吧? tbc 第169章 第 169 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能比对上高伟的指纹, 必须得感谢当时痕检工作的细致。这枚指纹不在案发那个院子里的,而是从停在院外的一辆面包车车尾部提取到的。勘验照片里还有一个打滑的鞋底印,看上去是有人经过时在车屁股后面的烂泥那滑了一跤, 随手撑住面包车尾部保险杠所遗留。 不算直接证据, 但,足够传唤高伟了。这一次年美卿不再手紧,大笔一挥, 批了。 唐喆学把人堵在了高铁站,见高伟行色匆匆,笑问:高总, 着急出差啊? 第288章 啊,这不上午就打电话催了。高伟拖着个黑色的商务旅行箱, 站在人来人往的入站口, 左顾右盼,整个人明显有些紧张。 不好意思,得耽误下您的行程。朝他亮出传唤证,林冬撤身抬手, 麻烦跟我们回去。 高伟脸色微青:我这是急事! 唐喆学欺身上前, 严肃道:再急也急不过法律,高伟,别逼我大庭广众之下给你上铐。 高伟那一米八五的个头在唐喆学面前丝毫不占身高优势, 加之多年的养尊处优,气势比铁面无私的刑警差一大截, 眼下被怼脸要挟,当即下意识退后半步。不过他已经确定警方忽悠过自己了, 自然不甘就此被制约自由:我说过很多次,我不知道刘卫明的下落, 如果你们敢刑讯逼诶! 臂上一紧,他被耐心耗尽的唐喆学掐着胳膊拖出入站口,连行李箱都脱手丢在了身后。林冬弯腰捡起拉杆,拖着箱子跟在两人后面。有点想笑,刑讯逼供这四个字都成嫌疑人口头禅了,进局子说,进看守所说,进了法庭还说,仿佛他们当警察的不刑讯逼供就问不出真话一样。 但是,最多二十四小时,问不出来,就得把人放了。所以这一次的策略是,先把人攥手里,至于结果,他觉着,是时候赌一把了。刚出来堵人之前,明烁把他叫了过去,根据唐喆学从那位卢先生手里拿到的合同,发现了可能的犯罪意图 这份合同的募资方,法人代表是刘卫明,我让宁夕查了一下,这家公司账上已经空了,目前已知的是刘卫明前年就死了,可这么长时间以来,资金还在不断流出,所以 所以有人伪造了他的签名或者付款签章流程。林冬好歹干过经侦,这点事儿,用明烁的话来说,打眼就能看出来。 看看人林队,都能抢答了。明烁当着一众手下打趣林冬,引来阵阵轻笑,其实未必是伪造,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来看,刘卫明大概率是出卖自己的身份信息,真正的资金流转操作另有其人,可一旦出事了,他背债,他限高,他因合同诈骗或者非法集资入狱,而卖身份到手的很可能只有三五万块钱而已。 想起高伟给的那五万块钱,林冬凝思片刻,说:而只要募集的资金一到账,他就没用了。 没错。明烁点了下头,不过为这个杀人的并不多见,他肯定还知道点其他的事儿。 这个我已经在查了,明队,麻烦你,追一下这个募资方的账目,我马上要带嫌疑人回来,能不能撬开他的嘴,靠你了。 这么艰巨的任务么?明烁不觉可乐:亲,这还没立案呢。 法人都死了两年了,公司资金却还在不停流出,这么明显的漏洞,立案不难,你甚至可以要求法制办特事特办。林·捧杀之能无人可及·冬当着经侦一众干警的面朝明烁竖起大拇指,再说,你的效率一向是这个。 明烁那表情仿佛要把林冬当烧麦嚼了一样。不过送到嘴边的肥肉没有不叼的道理,再说这案子涉案金额数亿,受害者只多不少,警方越早介入越有可能为受害者挽回损失。他并没有考虑太久,转身面向办公区,扬手啪的一打响指:宁夕!周玉瑾!陈朝! 被点到名的三人同时起立,又听明烁干脆道:干活! 是! 听到三声叠在一起的回答,唐喆学悄咪咪附耳林冬:明队这b装的,有点潇洒呢。 那是林冬心说你不看看他以前是干嘛的,这可是钱堆出来的气势。 高伟被带进办公楼时,正好和迎面走来的陈嘉胜打一照面。陈嘉胜也看到他了,但俩人的视线只是交汇了一瞬又立刻分开,各自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模样。这是林冬给高伟挖的第二个坑,特意拜托庄羽出面请来了陈嘉胜,就为让高伟以为警方已经掌握了实质证据。 而陈嘉胜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走着走着忽然顿住脚步,转向陪同自己下楼的庄羽: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就行。 好,那你开车慢点。 不动声色的吁了口气,庄羽丢给刚进电梯、转身朝自己微笑的林冬一记冷眼。服了,为审一个人,调动仨部门奔波,要让林冬当局长,不得把所有人的人油都榨出来?明烁那是有利可图,人家跟着忙活还算说得过去,到他这,纯粹因为是谭晓光给找的迟累,他必须负责到底。 憋屈,晚上回去得好好拾掇一顿那家伙! 电梯门合拢,林冬笑意秒散,视线落到高伟神情紧绷的侧脸上,轻巧道:别担心,进了这栋楼,监控全覆盖,我但凡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可以立马去九楼找督察举报我,他们没事儿就刷监控玩儿。 听似让人安心的话语,却无法令高伟放松哪怕一丝神经。从看到陈嘉胜的那一刻起,他脑子里就空白了,身旁人的话语听着仿佛隔了很远很远,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扛够二十四小时,只要警方拿不出铁板钉钉的证据,就别指望他能自证其罪。 然而林冬的审讯室是有门槛的,好人进不来,坏人出不去,任何人都别高估自己的抗压力。进屋把人往椅子上一送,啪的,指纹对比结果拍到横板之上,林冬抱臂立于桌边,冷冷道: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指纹会出现在这里。 第289章 高伟先是木讷了一阵,随后缓缓抬起手,一页一页翻看面前的资料。几页纸看了足有一刻钟,他艰难地挪了下身子,试探着问:这是哪? 你说呢?林冬向前一步,垂手撑住审讯椅的扶手,近距离施压:我一开始查的本不是刘卫明,但我查着查着,发现这人没了,然后我再查着查着,发现他名下的公司和你的有业务往来,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们这件事,再然后 林冬垂手一指鉴定报告:他死的地方有你的指纹,现在,有什么想说的,我洗耳恭听。 高伟干咽了口唾沫,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我们集团和很多公司有业务往来,那都是各项目经理负责的事情,我不可能知道每一家公司的法人都是谁,至于他死没死,我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来要钱的时候,就是个十足的无赖。 别这么刻薄,他好歹算你前辈,林冬直起身,退后半步,再怎么说,你俩都是靠伺候同一个女人起家的。 这话算捅高伟肺管子上了,他猛地往前一挣,情绪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谁靠伺候女人起家!你给我说清楚! 林冬就防着他来这出呢,已然退到口沫横飞的半径之外:清者自清,高伟,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跟你讨论道德观问题,而是刑事责任,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一下指纹的问题,至于其他事情,等你能从这出去了再谈不迟。 不知道!高伟面色涨红,气粗如牛:你们找不到凶手就来陷害我!我要找督察!我要投诉你滥用职权! 哪成想林冬立马就满足了他的要求。 周绪鹏被喊下来的时候多少有点懵这咋的,悬案自觉到这个份上了,不等走流程,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什么天文异象,月球要逃逸了? 尽管疑惑,他还是尽职尽责地问高伟:你要投诉谁?什么原因?对你造成了哪些损失或者伤害? 高伟也愣了,看看林冬,再看看督察,一脸我艹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迷惑。实际上唐喆学也有点摸不透林冬的路数,直到听到周绪鹏问呦,这人你杀的?怎么啃这么干净?,方才反应过味来周绪鹏是重案出身,虽然干久了督察,但其实没事也爱扫听扫听案子,叫他下来,多一张嘴问问题,干扰高伟的思路。 不是我没没杀人。高伟更紧张了,多了个督察,本来是该给他撑腰的,这怎么还问上案子了? 没杀人你坐这儿?周绪鹏皱起眉头,回手朝林冬一指,这可是我们单位出了名的破案能手,虽然有时候气我气得吃速效救心,但他从来没冤枉过一个好人,放心,只要你踏踏实实撂,他真有违规之举,我负责办他。 高伟无言以对你到底是来给我撑腰的还是来威胁我的? 见他不说话,周绪鹏也不催促,而是拉过把椅子坐到唐喆学旁边,信誓旦旦的:该说说,有我盯着,他不敢怎么着你。 确实,打从周绪鹏进门起,林冬就敛起虎视眈眈的态度,背手而立,面带微笑,乖巧得像个实习生。然而屋里屋外,连审讯的带盯监控的全算上,都看得出他是装的。年美卿第一次跟林冬的审讯,感觉对方挺沉得住气,要搁罗家楠,早拍桌子瞪眼了。还把周绪鹏给拉下来凑热闹,心眼子多的一个审讯室都装不下。 我真没杀人,我都不知道刘卫明死了!高伟咬牙死扛,说我杀他,凶器是什么?怎么杀的?谁看见了? 没等林冬说话,周绪鹏倒是乐了:这话听着真亲切,我好多年没听过嫌疑人这么纠缠不清了,诶林队,我也想问问,凶器是什么啊,把骨头剃得这么干净。 猪。林冬一副认真答疑的语气,死者被扔进猪圈的时候还活着,可以说是被猪活活啃光的。 ?????????????? 高伟忽悠一下从审讯椅上站了起来,唐喆学见状立刻抬手朝他一指,厉声喝道:老实坐下! 不是,你刚说什么?此时此刻高伟根本顾不上唐喆学的命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刘卫明被扔进猪圈里的时候,还活活着?! 林冬悠然一笑,语气却是冰冷:原来你不知道啊? 高伟的脸色由红转青,再退白,突然腰一弯,哇的吐了一地。 tbc 第170章 第 170 章 第一百七十章 空气中弥漫起令人不悦的味道, 周绪鹏正欲起身开门通风,却听高伟歇斯底里地嚎了起来:你骗我!你们都是骗子!我不是杀人犯!不是! 招商会上侃侃而谈的金融高管形象烟消云散,眼下的高伟口鼻延涎狼狈不堪, 唐喆学和林冬隔空交换了下视线, 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想法压到极限,彻底崩了。从林冬怀疑凶手不知道刘卫明进猪圈还活着的时候起,就预想到现在这个场景了。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高伟吃了半辈子软饭,全身的骨头早就泡软了。 林队,先把屋里收拾一下。 听到耳麦里传出年美卿的指示, 林冬回手拉开屋门,探头喊人进来打扫。女领导, 爱干净, 这点要求必须满足。再说高伟的情绪一时半会平复不下来,如果审讯椅上不是有横隔板挡着,恐怕他得冲到走廊上疯跑一通。 第290章 保洁阿姨应招而来,面对一地狼藉, 见怪不怪。虽然她不是干警察的, 但长时间耳濡目染却早有见识,有些个嫌疑人,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随便吓唬两句立马软成一瘫泥。以暴制暴虽然有违法治精神,但有的人, 就是欺软怕硬的垃圾。 被摁回到椅子上,高伟嘴里翻来覆去都是我没杀人没杀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一副精神崩溃的样子。嫌犯也有人权,虽然周绪鹏知道此时应趁热打铁, 可按照规定,当被讯问人员出现身体明显不适情况时,应当停止讯问,故以督察的身份要求林冬他们暂缓审讯,至少等他下班了再继续眼不见心不烦。 您现在已经算加班了。林冬挑眼看向墙上的电子时钟。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过没打没骂,嫌疑人承受不住压力吐一地,督察横不能把这笔账算他头上。 感觉对方准备和自己耍心眼子了,周绪鹏眉头一皱。此时审讯室大门被推开,年美卿立于门口,眉眼含笑,语气温和的:周督察,明天市委要来检查工作,您抓紧回办公室安排一下,别回头耽误领导行程。 市委来检查?什么时候下的通知?周绪鹏反应了几秒,意识到年美卿是替林冬撑腰来的,不由咽下口闷气。理论上讲,他不需要看年美卿脸色行事,但毕竟是新来的领导,还是位女同志,他一大老爷们不好当众跟对方撕破脸。 那人就交给你了啊,年局,你可盯紧点儿,别回头出什么事儿。撂下话,周绪鹏起身出屋,和年美卿擦身而过之时,眼神交汇了一瞬行,你们刑侦处的蛇鼠一窝是吧,那就别怪我日后盯着你们查! 年美卿笑容依旧不劳您费心,我的人,我管。 只当没看见二人之间的暗涌,林冬等周绪鹏离开后轻声问年美卿:您要审么? 这是你的职责范围,我坐小唐旁边看着你审就行。年美卿朝楼道上偏了下头,给周督察留点面子,过几分钟再审。 林冬垂眼默笑。行,这领导,能处。 然而几分钟根本不够高伟平复心情,一想到刘卫明是活着被猪吃了,喉咙口就像被什么掐住了一样,呼吸困难。同时他辩无可辩,刚才的失控之语已然承认了自己和刘卫明的死有关。一片混乱的大脑之中忽然冒出个念头,他抬手捂住胸口,佯装痛苦:我我心脏疼我我要医生医生 别装蒜,林冬压根不吃这套,你既往体健,连个基础病都没,进这屋的,不管装疯还是装病,我都有招儿治。 不是我我真的 不等他继续装蒜,林冬一抬手,转身出屋去接电话。过了好一会才回来,弓身趴到审讯台上,和年美卿唐喆学俩人窃窃私语。这时的高伟哪也不疼了,抻着脖子屏息听音,但林冬的声音太小,完全听不到。 刚才是文英杰打来的电话,他和何兰去省监提了两个刘卫明曾经的狱友,得知刘卫明曾向他们吹嘘过,出狱之后有的是荣华富贵等着自己。至于怎么个荣华富贵法,刘卫明说,自己曾经的丈母娘现在是个大富婆,他手里攥着她好多秘密,有钱人要脸面,随便一条都能换辆百万豪车。 据此,林冬判断,刘卫明一开始是以勒索为目的去找陈芳华的,而陈芳华为了安抚他,一方面让高伟出面与其斡旋,给钱给承诺,另一方面设下圈套,给个公司让刘卫明挂名,等募集到资金后再掏空,这样一来,一旦暴雷,坐牢的还是刘卫明。可陈嘉胜又是怎么回事?他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何种角色?到底和刘卫明的死有没有关系? 高伟正抻着脖子听动静,看林冬忽然直起身,赶紧窝回椅子里继续装孙子。林冬过来揪住他的后脖领子一把给人拎直,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为什么要把刘卫明扔猪圈里!?说! 高伟周身一震,嗫嚅道:我真真以为他他死了 你打他了!? 没有!是他自己喝多了从台阶上滚下去的!高伟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我说过好几次了!他就是个无赖!给多少钱都填不满!他要挟董事长,说,不给钱,就把她和自己过去的事儿抖搂给记者,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网络环境,什么事一添油加醋就面目全非了,董事长都六十多岁的人了,经不起那些! 那陈嘉胜又是怎么回事?刘卫明也威胁他了? 没我不知道,是董事长跟我说,有什么事可以找陈警官商量高伟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警方并没有从陈嘉胜嘴里撬出事实真相,当即决定先出卖对方以争取对自己的宽大处理:对!把刘卫明扔猪圈里就是他出的主意!我我我我只是负责开了趟车! 空气骤然凝固,林冬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供词。片刻后他松开揪在高伟衣领上的手,退后两步,将目光转向年美卿。此时此刻,年美卿惯常挂着笑意的脸如结了冰一般,眼中幽不见底。稍作权衡,她抬手冲单向镜打了个手势,墙角的监控摄头立刻停止了工作。 如果高伟说的是真的,那陈嘉胜就涉嫌故意杀人了。虽然案发时他已经不再是公职人员,可毕竟曾是功勋卓著的缉毒警,没人愿意看到他身陷囹圄。遇到这种情况,必须谨慎处理。 第291章 十分钟后,庄羽被叫进了安全通道。推门看林冬和年美卿头对头闷声抽烟,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当听到年美卿要求自己再出次面把陈嘉胜请到局里来时,他长叹一声:陈嘉胜就没走,车一直在停车场里停着呢。 这是等待审判降临?林冬和年美卿对视一眼,摁熄烟头:我去叫他进来。 我跟你一起。庄羽主动要求,人是我叫来的,我得负责。 不好意思,让你难做了。 林冬边往出走边客气了一声,却听庄羽不咸不淡的:你真不好意思,一开始就不会找我。 你直接说我脸皮厚好了。 斜楞了林冬一记算你有自知之明,庄羽冲年美卿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安全通道。他走到停车场,于黑色迈腾车的尾部站定,与陈嘉胜的视线在左后视镜里相触。发现对方正在苦笑,心头不免有些酸涩:嘉胜,下来吧,林队想和你聊聊。 这是他最不愿经历的场景之一,前一秒还相谈甚欢,下一秒审讯室里相对无言。 陈嘉胜从车窗伸出胳膊弹烟灰,平淡道:去哪聊?办公室还是审讯室? 可以去我办公室。 出于对缉毒警的尊重,林冬平心静气地跟他对话。驾驶座那侧的车门下丢了一地的烟头,可见对方在等待尘埃落定期间有多么的纠结与焦躁。陈嘉胜可以走的,甚至有能力销声匿迹,但他没有选择逃避。也许是为了曾经的骄傲,又或者是对未来还抱有一丝幻想林冬愿意相信前者。 彼此间沉默了一阵,陈嘉胜推门下车,撞上车门后扬手将车钥匙扔给庄羽:庄处,麻烦帮我把车送回家,这我拿血汗钱买的,可别让林冬给我扣了。 林冬从庄羽手里接过钥匙,诚恳道:别麻烦庄处了,我亲自给你送回去,保证一条划痕都不会有。 陈嘉胜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冬,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轻嗤道:你还是原来那样,爱搞虚头巴脑、假仗义那一套。 嘉胜!庄羽出言阻止。知道嘉陵分局出来的都看不上林冬,可现在栽在林冬手里了,还嘴硬,那不给自己找亏吃么? 实际上林冬并不会因此难为陈嘉胜,反正印象里对方就是这样的人,嘴上没好话,心却比谁都好。当年他还在嘉陵分局任职时,陈嘉胜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与毒贩对峙时,用身体为徒弟挡枪的壮举。虽然穿着防弹衣,可能否挡住大口径武器近距离射击的威力谁也不知道,幸亏陈嘉胜命大,子弹卡在了防弹衣上。事后还把徒弟骂哭了,说人家反应能力差,吃枪子儿都活该。 还有,陈嘉胜两边胳膊上都有疤,被毒贩砍的,总计缝了四十多针,筋差点断了。即便如此对方也没说换个清闲点的岗位,哪怕老婆以离婚相威胁。他结婚晚,三十大几才生的儿子,在普遍不愿让孩子接班的观念下,却豪言一定要让儿子长大也当缉毒警。看得出他是真的很看重这份荣誉,并引以为傲。 林冬不明白,这样一个满身骄傲的人,为何会甘愿沦为帮凶。 你收了陈芳华多少钱?迈上办公楼正门前的台阶之时,他问出了心里话。事已至此,他相信陈嘉胜已经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再骄傲的人也可以为了钱折腰,只是代价高低的问题。 身形一顿,陈嘉胜仰脸望向头顶庄严的警徽,思忖片刻,听似轻松的:恩,那可多去了。 多少? 没算过,反正前前后怎么也得有几千吧。 才几千?林冬难以置信。 陈嘉胜回过头,垂眼看着比自己矮两级台阶的林冬,嘴角微提,似笑非笑的:不过不是陈芳华给我的钱,是禹强,有点讽刺是不是?被毒贩资助的孩子,长大之后居然成了缉毒警。 tbc 第171章 第 171 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四目相对, 林冬说不上什么滋味的:现实版的无间道? 那是拍电影,普通人的日子哪有那么戏剧性。 陈嘉胜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转头继续朝办公楼大门走去。庄羽比他们迟了几步, 却也听到了二人间的对话, 和林冬诧异对视了两秒,并肩跟上。陈嘉胜在职期间风评极佳,大小功勋拿到手软。再说禹强很早就死了, 那时的陈嘉胜甚至还没开始干缉毒,至少从庄羽识人的经验来看,对方该不至于是现实版的刘建明。 不过他在禹强死前去看守所见过对方也是事实, 而且见完之后没多久禹强就病死了,都没等到死刑复核通知下来。正因为有这个情况, 庄羽才会答应林冬出面把陈嘉胜喊来局里。回想当年, 因为自己的耿直和对谭晓光的信任,错手将对方送进了监狱,如今似乎又有历史重演之势。当然他相信谭晓光是有前提的,俩人的关系在那摆着, 对于陈嘉胜, 他是从同为缉毒警的角度出发,愿意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保持疑罪从无的态度。 进电梯上六楼,到了空无一人的悬案组办公室, 陈嘉胜选了文英杰那张桌子坐下,随手摸出烟, 问:能抽么? 按规定,不能, 但特殊情况,林冬垂眼默许, 和庄羽一左一右坐到对面。啪的,火机弹开,烟雾随着叹息一同呼出 我杀人了,陈嘉胜说,我一上手就知道刘卫明没死,三四个小时了,正常情况下该硬了,但当时那个情况,我就算抽身也已经来不及了,再说那小子原本就是个毒贩,送他下去,也算我对得起自己曾经的工作。 第292章 庄羽轻叹:可他已经服刑完毕了,嘉胜,你再恨毒贩,也不该执行私刑。 陈嘉胜轻笑了一声,随着笑音吐了个艹字出来,随即视线一凛,瞪向庄羽:庄处,你抓过的毒贩里,有洗心革面的没?哪怕一个,你给我说出名字来。 庄羽无言以对。别人抓的有没有,他不知道,但自己手里没有,一个都没有。有些出来就重操旧业,有些能坚持长点,老实个三五年,但最终的结局大同小异,不是抽死了就是再次以贩养吸。至于那些自己不沾但卖给别人的,呵,要么死刑,要么还跟大牢里蹲着呢。 压根没指望听到他的答案,陈嘉胜敛起攻击性,随意道:林队,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得问高伟,我能说的就是,我到的时候刘卫明已经摸不到呼吸心跳了,我确实一开始以为他死了,可拉到处理尸体的地方,开车开了将近三个小时,他没硬,我就发现不对劲了,但我就算当时把高伟抓了报警处理,我也得被算是犯罪中止,到法院是得这么判吧? 那样你顶多是个缓刑。林冬的语气不无惋惜,而且如果当时你就报警,算有立功情节,甚至有可能不追究刑事责任。 陈嘉胜不耐摆手:甭跟我说那个,我知道咱这系统怎么运作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实话告诉你们,刘卫明出狱之后就找上我了,他威胁我,说要把我原来拿过禹强钱的事儿捅到纪委那去,让上面办我,除非我给他一百万。 一百万?真是狮子大开口。林冬转头问庄羽:现在让你拿一百万出来,你拿得出来么? 别给我下套。庄羽白了他一眼,转向陈嘉胜:那就说说你和禹强之间的事情吧。 我从十二岁起,陈芳华就开始给我钱了,说是她老公挣的钱,她没儿子就一个傻丫头,将来指望我给她养老送终,陈嘉胜坦诚以对,我家穷,爹死妈改嫁,爷爷有病下不了床,奶奶是个瞎子,叔叔婶婶一分钱赡养费不给,读完小学该去初中报道了,家里拿不出二百块钱学费,要不是陈芳华和禹强,我就辍学了。 想起高伟说的,禹强在亲朋眼里是个大善人,林冬不禁有些纠结。禹强贩毒必然是死罪,可从另一个角度讲,他的资助确实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话说回来,如果只是青少年时期接受毒贩的资助且没有帮助对方实施过犯罪行为,陈嘉胜万不至于被刘卫明威胁,规定再严也不会砍向一个孩子。 你工作之后还继续接受禹强的资助?他问。 陈嘉胜狠狠吸了几口烟,沉默片刻,愧疚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家世很好,工作也体面,追她的人很多,我一个刚参加工作的穷小子,根本没机会竞争我那时不知道禹强在贩毒,他给钱,我就拿着了,带姑娘逛街,给她买衣服,买吃的,买礼物去她家看她父母,后来我俩谈朋友了,她父母就提出让我在城里买房,可我哪买的起啊!我只能去找陈芳华,想问她借五万块钱付个首付,她说这么多钱得等禹强回来再说,再后面禹强被抓了,我才知道原来他在贩毒我当时还有点庆幸,庆幸没拿那么多钱,不然有朝一日他要求我做内应,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当然对象也吹了,可她当时已经怀孕了,她爸妈得知我买不起房,转头就让她把孩子给打了你们说,我特么能不恨毒贩么? 林冬和庄羽对视一眼,都感觉这事儿说到底该怪嫌贫爱富的丈母娘和老丈人。难怪陈嘉胜拖到三十大几才结婚,年轻时受的情伤烙印进了骨子里,再多的功勋也比不上一套房子有底气。 人呐,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然而陈嘉胜再委屈也已经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好在有自首情节,可以轻判。这归检察院和法院,眼下林冬的重点是:陈芳华有没有参与贩毒? 陈嘉胜果断道:于主任找我盯了她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于瑞福? 恩。 你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他查到我和陈芳华有亲戚关系,知道我能接近她。提到于瑞福,陈嘉胜的语气平和了几许,我知道他口碑不怎么好,但实际上他只是缺乏基层经验,人嘛倒不坏,调查是秘密进行的,没上报,所有经费都他自己出,后来他还帮我调动关系,从派出所去了分局,真的,要靠我自己干,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机会。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庄羽虽不认同陈嘉胜所犯之事,但衷心承认对方的能力,嘉胜,你能干到嘉陵分局缉毒一把手的位置,是靠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有什么用呢?一朝打回解放前。陈嘉胜怅然而叹,刘卫明找完我之后,我想,与其被对方拿捏不如自己承认,就去找上面交代问题了,内退是我自己提的,本来于主任是要帮我调去基层搞禁毒宣传,我想算了,都到这份上了,去了也是让人家笑话。 就没听过有人说于瑞福好话,林冬难免诧异:他对你还挺好。 陈嘉胜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恩,我老婆就是他给介绍的。 得谁的好处替谁说话,没毛病。林冬点点头,又问:禹强提出重审要求之后,也是于瑞福让你去见他的? 不是,是陈芳华要我去的。 第293章 她让你见禹强,说什么? 就说一些送行的话,当时看守所不让亲属会面,陈嘉胜说着一顿,事实上于主任就是因为我去看禹强才查我的,查出我和陈芳华有亲属关系,后面让我去盯的陈芳华。 所以禹强的死压根没于瑞福什么事?林冬庆幸之余仍有疑惑:那禹强的死因是? 不说是病死的么?陈嘉胜对此毫不怀疑,我去看他的时候,脚上戴镣铐的地方烂得见骨了却没人给治,毕竟是个死刑犯,就等死刑复核通知了。 他以前有什么病? 不知道,但我见他的时候吓一跳,起码瘦了四五十斤,人都脱相了。 林冬抬手示意他等等,然后一个电话打给祈铭。听完林冬的转述,祈铭让打开外放,问陈嘉胜:你会见死者时,他有没有多次要求喝水? 有。陈嘉胜笃定道,面见半小时,喝了五次水上了三次厕所。 他说话有没有口气。 有股子烂苹果味儿。 多饮多尿,呼吸或者排尿有烂苹果味都是糖尿病的典型症状,持续高血糖会导致ages生成,诱导内皮细胞凋亡,使血管内皮结构受到损伤,从而破坏血管壁的完整性,因此死者脚部的伤口难以愈合,而当出现这种情况时,说明死者的血糖值已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这会引发dka、高渗昏迷、电解质紊乱,进而导致休克、心律失常、多脏器衰竭等情况,抢救不及时极有可能死亡。 什么ages、dka、高渗的,陈嘉胜完全没听懂。不过一通专业输出下来,让他都忘了自己是来自首的,不禁好奇道:您是? 市局特聘法医。 难怪如此专业,失敬。 哪知祈铭没理他这茬被夸太多已经毫无波澜转而要求林冬:这份尸检报告,你给我找出来,我看看判断是否有偏差。 你说的一定对。 林冬不是为了认可对方,实在是不想去司法鉴定中心翻箱子。而且翻不翻得着还有待商榷,糖尿病能拖到病死的,大概率是看守所没及时送在押人员就医。这事儿还得往上报,又是得罪人的差事。另外不得不提一嘴于瑞福的狗屎运,原单位出事儿,可他已经挪窝了。 那边不依不饶:我要对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 行吧,等我忙完帮你找。 有那么一瞬间,林冬无比后悔打这个电话招什么招?招起来了还得负责善后,看祈铭这个欲求不满到到处找事儿干的劲头,八成是罗家楠走之前没预支差旅费? tbc 第172章 第 172 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林冬和庄羽接受陈嘉胜的自首坦白时, 明烁正带人争分夺秒地翻账本。刘卫明任法人的公司名叫泰鑫金财,注册时间就在其出狱后不到一个月,实缴注册资本一百万, 却募集了超三亿的资金。如今这些钱不知所踪, 明烁盯着公司财务打开网银页面时,赫然发现账户资金余额已不足两百万,仅能支撑公司员工三个月的薪资发放。银行流水显示资金转出频率密集庞杂, 所涉机构、个人逾千,整理起来少不得费一番功夫。可怜那些等待分红的投资人,他们恐怕还不知道, 自己的本金已是血本无归。 这算重特大案件了,明烁在心里默默记下笔林冬的人情债, 继而命令随行人员:登记人员信息!收缴所有电子设备!屋里凡是带字儿的全搬走!剩下的贴封条! 别说重案的是土匪, 经侦所到之处才叫真正的寸草不留。 安排完工作,明烁出屋给林冬打电话,打第一遍没接,又打, 这回接了, 说:审人呢,不是急事晚点说。 明烁笑呵呵的:想夸你两句,算急事么? 编辑条信息发我, 我打印出来挂墙上,让别人看看你我之间管鲍分金的友情。 你要不歇会?都累出幻觉了。 那边回以声轻笑, 随后挂断了通讯。听起来林冬心情不错,明烁估计是案件有进展了, 暂不需要自己给什么用以威逼利诱的线索。白捡一大案子,该高兴, 可回头看向玻璃隔断,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同事们熬夜熬出黑眼圈的脸,又不免有些惆怅。 前些日子有一年近五十的老同事中风倒在办公桌前,人是救回来了,可半边身子瘫了,脑子也不清不楚。翻了半辈子账本,现如今却连简单的乘法口诀都背不出来。去探望对方时,他深受震撼,担心自己有一天也变成那样,口眼歪斜肢体失控,终日与轮椅为伴,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说给云乾东听,结果那家伙云淡风轻的:放心,假如你真有那一天,我养你。 听上去就是句玩笑话,但贵在实际。他车贷房贷还没还完,万一哪天真干不动了,确实得找个人养一养。 那边林冬挂了明烁的电话,准备带陈嘉胜去留置室。刑拘手续得等年美卿批,而年美卿正在和唐喆学审高伟。得知自己涉嫌故意杀人后,高伟就一口咬定刘卫明是自己摔晕的,坚决不承认和对方之间起过冲突。 他说:那天刘卫明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堵着我的车位不让我开出来,我下车和他理论,他就问我要钱,我当时身上没带多少现金,给了他三千,他不干,非开我后备箱,后备箱里有两瓶准备送客户的茅台,他打开就喝,我拦都拦不住。 第294章 喝完了继续问我要钱,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带他去atm机取,取了两万,都给他了,没想到他下台阶的时候绊了一下,脑袋磕那个挡车用的石墩子上了,我当时想打120来着,可手机没电了,只能先把人扛回车上,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再想打120,却发现发现他没气儿了我看车后座上沾了血,怕警察误会是我干的,于是就给陈警官打了电话是他教唆我毁尸灭迹的!不是我的主意! 这番说辞,唐喆学只能信一半。要钱是真,摔死?怕不是被酒瓶子敲的吧? 他正欲拆穿对方的谎言,就听年美卿温声细语的问:还记不记得你几点取的钱? 高伟皱眉想了想:呃九点左右,反正天已经都黑了。 我可以去查你的银行流水记录,这个,你清楚吧? 高伟的眼神闪烁了一瞬,不等他辩解,年美卿淡淡一笑:你说车上沾了血,那你回忆回忆,刘卫明到底伤在哪了,前额?后脑?左右两侧? 我不记得了我真不记得了!当时黑灯瞎火的,我我紧张我害怕!高伟竭力争辩,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真是自己摔的,你们相信我! 好嘛,嫌疑人三件套又出来了:不知道、不记得、不清楚。唐喆学见状和年美卿耳语了一番,年美卿点点头,出屋去给林冬打电话,看陈嘉胜那边问得如何。然而陈嘉胜是真不知道刘卫明到底是摔的还是被高伟打的,他到现场的时候,刘卫明的脑瓜子已经流了一后座的血,呼之不应,脉搏和呼吸都探不到。 林冬接完电话直接回了三楼,站楼道上和年美卿沟通信息:陈嘉胜也怀疑刘卫明是被打击致死的,但他在现场没有看到凶器,而且他不想多问,知道的越少,东窗事发之后判的越轻,只是他没想到刘卫明没死,而是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那你认为,这事儿和陈芳华有没有关系? 年美卿是觉着,能让陈嘉胜甘愿帮忙处理尸体的,单凭高伟恐怕还真没那么大的面子。陈嘉胜欠的是陈芳华的人情,不是高伟的,他不追问高伟事发经过,很有可能也是怀疑陈芳华的缘故。 林冬权衡了下措辞,说:年局,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和供词。 年美卿认可点头,又问:祈老师那有什么进展? 还在拼头骨,碎的太厉害,又被猪的消化道腐蚀了三天,复原效果恐怕不佳。 那就再等等? 我觉着可以等等,不过您得先把我的刑拘申请批了。 回办公室给你批,你先安排人带高伟去办手续。 林冬皱眉而笑:哪有人安排?都撒出去跑线索了。 跟我要人没用,这你得找老方。 经过这一次的案件,年美卿相当认可林冬调动多部门协作的领导力。说实在的,悬案组确实该多分配点人手,可这事儿她说了不算,一年就那么几个名额,各部门打破头抢。而且进人这事儿,上面重视哪块,哪块好招人。近些年电诈案件频发,季海那边招的人已经坐不下了,等新办公楼落成,得给人家一整层的办公室。 方岳坤有生之年终于财大气粗了一回。去年年底,市财政通过了新办公楼的预算,工期五年,斥资数亿打造两座三十三层、中间有廊桥连通的现代化办公大楼。最起码以后休息室不用那么紧张了,据说连祈铭心心念念的ct室也出现在了设计图纸上。 带高伟办完羁押手续,林冬开车送他去看守所。至于陈嘉胜,能晚一天是一天,缉毒警进看守所,日子难熬哦。他一开始并不怎么理解陈嘉胜的所作所为,本就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干嘛非得惹一身骚?可听年美卿说,怀疑这事和陈芳华有关,他又理解了陈嘉胜的选择。也许还有什么利益关系的存在,反正现在不管是陈嘉胜说的还是高伟说的,他都得捡着听。 从看守所出来已近午夜,好在唐喆学提前通知林静雯去家里帮忙遛狗喂猫,不用太着急往回赶。坐在副驾上回复信息,他边打字边问林冬:明天去给陈芳华送拘留通知? 等她自己上门。林冬打轮并线,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你明天先带陈嘉胜办手续,然后帮他把车送回家,见着他爱人注意措辞,作为缉毒警的伴侣,她也不容易。 知道。 唐喆学打了个哈欠,扣下手机,转头望向窗外陷入沉睡的高楼大厦。以前干治安的时候,经常巡夜,而很多罪恶就发生在夜幕的掩护之下。犹记刚入职的第一个月,跟着前辈巡街,在机场高架下面碰上一女的拖着行李箱,边走边哭。上前询问,得知该女子是和领导一起来出差的,原本住在机场附近的酒店里,不想半夜被领导摸上了床,事后领导还许诺回去就给她升职加薪。她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实习生,在这里举目无亲,想报警却被领导以家人的安危相威胁,极度的恐惧之下,只想到逃离对方一条路可走。 那是他第一次被投诉暴力执法,带他的前辈薅都没薅住,眼睁睁看着他一拳挥在了那王八蛋脸上。后经审讯,此人是个惯犯,嚯嚯了不下两位数的实习生,每一个都被他用钱和恐吓摆平。可即便是这样一个人渣,唐喆学还是得为打了对方而担责。从督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看唐奎站在走廊上等自己,顿感自己给老爹丢脸了。然而唐奎并没有责怪他一个字,只是揽住他的肩膀用力一箍,还带他去吃了顿好的。 第295章 想起过世的老爹,他不禁有些鼻酸,眼眶不争气地热了起来。使劲吸了吸鼻子,强压下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 听他发出不寻常的动静,林冬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儿,有点想我爸了。唐喆学说话带上了鼻音,却固执地拧着头看窗外,生怕被爱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哭吧,我不笑话你。林冬柔声安慰,用不用关上行车记录仪?避免留下证据? 一句话把唐喆学逗乐了,本来鼻涕就有失控的趋势,这下更兜不住了,赶紧抽面巾纸擦拭。林冬见状四下张望了一番,打轮拐进某办公楼地下停车场。此番操作让唐喆学稍感诧异,问:不回家? 林冬没回答,径直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车头冲墙驶入车位。摘挡熄火,他倾身靠向副驾,眼神带钩儿,语气却是下命令般的:这停车场半小时内免费,你动作快点,能省十块钱。 没有比这更实在的安慰方式了,唐喆学抿嘴一笑,勾手压住林冬的后脑,重重吻向那张轻易不肯服输的嘴。唇齿纠缠间,林冬摸索着按向控制副驾座椅的电动按钮,借由靠背缓缓放平的过程,从驾驶座爬向副驾 老话讲,乐极生悲。一大早,唐喆学还沉浸在昨夜的刺激车震之中回味无穷,结果刚进办公楼就被辅警曲廉拦在了大厅里:唐警官,会谈室有人找,说是想找你和林队谈谈你们正在办的案子。 林冬先去找明烁了,唐喆学停好车才进来,闻言不禁一愣:谁? 你看看就知道了。曲廉一脸讳莫,低声道:来者不善呐。 能让曲廉发出如此感慨的,唐喆学一时想不到会是何人,等进了会谈室方才反应过味来陈芳华来了,还特么带着雷智敏! tbc 第173章 第 173 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在局里很多人眼中, 雷智敏是自首书一般的存在,主要没问题的不带他,带他的都得有点不可告人的秘密。即便如此, 有钱的还就爱带他, 有点儿心脏不好的人随身携带速效救心那意思,真犯了病,吃了不一定能救命, 但不吃必死无疑。 今日晴空万里,阳光异常灿烂。唐喆学一进屋就被雷智敏腰上的大h皮带扣反光晃了眼,转脸找了个背光的位置拉开把椅子坐下。打从雷智敏在业界小有名气开始, 无论出席何种场合,行头必定光鲜, 搞得有时候客户反倒像他的跟班。代步车也从一开始的凯美瑞换到了现如今的purosangue, 唐喆学第一次听这车中文名纯种马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断音位置不同,含义大相径庭。 他坐下后立刻发消息给林冬:【巫师现身,速来撑腰】。巫师是姜彬给雷智敏起的外号,本来只是人家两口子吵架时候的专用语, 却不知怎的被林冬知晓。唐喆学估计是和林冬聊天时候姜彬嘴滑了一下, 从此就成了他们两口子指代雷智敏的暗语。请姜彬肯定来不及了,再说请了也未必来,姜彬早就对林冬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本性深恶痛绝 当我是你的使唤丫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对此, 林冬的回答是:你是我迷失于黑暗之中的引路明灯。 唉,就林冬这张嘴, 唐喆学是真夸不过来,巧舌如簧, 各方面的。尤其是昨晚那一出,简直 唐警官, 林警官还要等多久?见唐喆学眼神游移、心思明显不在跟前的模样,雷智敏主动出击,翻转手腕,展示表盘上的指针:我的委托人时间很宝贵,现在是八点三十五分,九点之前我们必须离开公安局。 马上下来了。 扫了眼对方腕上的理查德米勒,唐喆学生生忍住白眼妥妥的炫富。据小道消息称,雷智敏作为律所高级合伙人,年薪高达千万。林冬曾拐弯抹角地向姜彬求证过,结果那边来一句不知道,不清楚,不过问,保密原则贯彻得无比坚定。当然雷智敏有炫富倾向是可以理解的,他小时家里太穷了,为此肯定受过不少委屈。寒门终出贵子,现成的爽剧男主,让那些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好好瞧瞧,什么他妈的叫狗眼看人低。 陈芳华暂且还算沉得住气,听雷智敏语气不善,出言缓和气氛:唐警官,我今天来就是想拜托你们帮我找找高伟,我联系不上他了,去派出所,那边说成年人失踪未满二十四小时不予立案,可今天他有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要见,找不到人,总要给那边一个合理的交代。 你可以跟客户说,他在看守所里,因涉嫌故意杀人,已经被刑事拘留了。 林冬人随声至,从六楼跑下来的,语气虽稳,胸口却明显有点起伏。唐喆学见状忙拉开身旁的椅子让他坐下,又起身去饮水机那打了杯水过来。没雷智敏和陈芳华的份,已经到剑拔弩张的份上了,没必要客套。 涉嫌故意杀人?雷智敏眼神微沉,伸出手,拘留通知书呢? 林冬啪的往桌上拍了张纸刚回六楼就是去取通知书的郑重道:放心,雷律,我林冬办事一向手续齐全,人是昨天我们从高铁站带回来的,先传讯后拘留,中间没超过二十四小时,本来想今天给陈女士送通知书的,既然你们来了,正好,签个回执。 说完又甩出根笔,落到桌上滚了几滚。雷智敏探身拿过通知书,看完之后交给陈芳华,以同样郑重的语气对林冬说:第一,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高先生的律师了,我等下会去提交会面手续,希望你们没有任何违规执法的情况出现;第二,高先生随身的行李里有台笔记本电脑,里面有很重要的公司文件,我会走流程要回来,请务必妥善保管,如若丢失或损坏,我将提起行政诉讼要求赔偿。 第296章 方局现在手里有钱了,你可以随便敲诈他。林冬丝毫不为所动,行政诉讼,吓唬谁呢?或者,外头那辆种马车是打行政诉讼官司打出来的提成? 这两人较着劲,一旁的陈芳华有些不淡定了:林警官,高伟杀谁了? 林冬对上陈芳华略显焦灼的视线,淡淡一笑:一个恐怕你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人。 林警官!雷智敏厉声打断,请注意措辞!你已经踩到诱供的红线了! 唐喆学果断维护林冬:言重了雷律,这又不是审讯,何谈诱供? 唐警官,《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二条明确规定,严禁刑讯逼供和以威胁、引诱、欺骗及其他非法方法收集证据,这不光适用于嫌疑人,也同样适用于证人。雷智敏一如既往地端出除了我都是法盲的态度,另外,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发布的适用解释第八十八条,证人的猜测性、评论性、推断性的证言,不得作为证据使用。 看吧,这就是雷智敏的作用,林冬坦然接受对方的傲慢。如果没雷智敏拦着,很可能下一秒陈芳华就会脱口而出刘卫明?或者其他人名,九成九是前者,那样他就可以继续牵着对方的鼻子走,一步步把陈芳华绕进去,最终用她的证词钉死高伟或者连她自己一起送进去。 他现在有点想念姜彬了,术业有专攻,怼雷智敏还得靠姜彬的刀子嘴,再不然祈铭的壕气冲天也能凑活着用。 此时陈芳华将拘留通知书放到桌上,谨慎地问:是误会吧高伟他他平时连条鱼都不敢杀 陈女士,具体情况您可以等雷律会见完高伟后再问,我们能说的仅此而已。 确认今天再纠缠下去纯属浪费时间,林冬站起身,示意她尽快签字。陈芳华握笔的手明显有些抖,自己的名字签得磕磕绊绊,可见心里有多慌。等她签完,林冬收回通知副本,将家属留存栏留给二人,叫上唐喆学一起走人。 出屋见林冬没奔电梯而是走了楼梯,还是往下走,唐喆学诧异道:组长,去哪? 找祈铭,雷智敏不会让咱们轻松移交检察院的。 言语间林冬已经顺着楼梯走到负一层。唐喆学见状追了下去,一路跟进了法医办公室。祈铭夜里出了个现场,这会正端着咖啡醒神,见林冬门都不敲一声直接闯进来,纳闷道:又死人了? 眼下林冬没心思跟他逗贫,直截了当地问:之前拿回来的骨头拼的怎么样了? 高仁带张金钏拼的,昨晚加班可能还有点收尾没弄完,你着急要? 比罗家楠看见你拿车钥匙还着急。 祈铭面露不爽,但熬了一宿夜,嘴跟不上脑子,说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驳斥之语。他放下咖啡杯,示意二人跟自己出屋。进了解剖室,唐喆学一眼就看到放在不锈钢托盘上的半个颅骨,问:是这个么? 对,就这个。 祈铭戴上乳胶手套,拿起高仁他们拼出三分之二的颅骨,拉过放大镜,置于镜下观察,片刻后说:枕骨骨折,死者被猪啃食之前,后脑遭受过撞击。 林冬心头一跳,凑上前看放大镜:撞击?不是打击? 看这里,线性骨折,骨折位置几无骨骼缺损,如果是打击的话,力度较重通常会发生凹陷性骨折,碎骨易缺失。祈铭说着,抬手扣上林冬之前后脑被撞伤的位置,你这里也有可能出现线性骨折,不过轻微的不需要治疗,这么摁你,你疼么? 不疼。 林冬压根没心思顾自己骨折没骨折。他不愿相信死者的头是被撞的不是被打的,如此一来高伟有可能逃脱故意杀人的制裁。当然事无绝对,撞击也可能是纠纷所致,比如刘卫明被高伟推倒,磕中后脑至昏迷。 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奔出解剖室。祈铭看他来去如风的,问一脸蒙圈的唐喆学:他今天怎么这么有干劲儿? 昨晚睡得好。唐喆学尴尬一笑吃得饱,睡得香嘛。 祈铭皱起眉头。貌似被塞了一嘴狗粮,但,没有证据。 老杜!林冬奔上五楼,同样门也不敲地闯进鉴证办公室,安排下人手,帮我取个证去! 鉴证科夜里出完现场的都刚回来,此时屋内睡得尸横遍野。杜海威闻言立刻抬手示意他小点声,随后把人带出门外:去哪,取什么证? 林冬一口气不带喘的:找血迹,我现在手头办的案子,嫌疑人一口咬定死者是自己摔的,刚我去找祈铭,祈铭也说根据头骨伤痕判断,磕伤的可能性大,但不管磕哪总得有血迹留下,找到血迹遗留的位置就能判断嫌疑人供词真伪了。 这事儿好办,杜海威松了口气:案发现场面积大么?我看安排几个人。 星宇家园地下停车场。 杜海威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忽悠提了起来星宇家园地下停车场?那地方得上万平米,给鉴证科所有人撒下去,没一个礼拜趟不完地皮。 应该就在嫌疑人的车位附近。林冬尽力缩小勘验范围,争执是在车位附近发生的,先从那开始查。 你等会,我看看还有几个喘气的。 杜海威倒是相信林冬的直觉,只是现在能调动的人手不多。回头朝办公室里扫了一圈,他锁定几个装睡实则支棱耳朵听话音的,逐一点出名字:黄智伟、冯烨、曹媛、张筱,起来,跟林队出一下现场。 第297章 辛苦大家了。 林冬丝毫不介意那些被点到名的同事的幽怨视线,反正活儿是杜海威安排的,这些人埋怨也是埋怨自家老大。 tbc 第174章 第 174 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林冬带人去寻找案发现场, 唐喆学得送陈嘉胜去看守所。从留置室里把人提出来,彼此相对无语了一阵,唐喆学望着对方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伤疤, 叹道:我一会把你车送回去, 有什么话要带给嫂子么? 陈嘉胜轻嗤:我说什么来着,林冬就爱搞假仗义那套,昨儿还说亲自帮我把车送回去呢。 要搁平时听有人杵怼林队, 唐喆学横竖得维护一下,但陈嘉胜已身陷囹圄,愿意过过嘴瘾就随他去。 你跟我媳妇儿说, 她要想离婚,我同意, 逢年过节记得带孩子去养老院看一眼我奶奶就行。前面陈嘉胜说得还很轻松, 后面却带上了鼻音,九十多了,没几天活头儿了,拖累不了她多久。 唐喆学点点头, 接过同事递来的文件, 签好字,押着陈嘉胜进了电梯。岳林和秧客麟都还没回来,他带了文英杰一起押送陈嘉胜, 刚出电梯,就看贾迎春和陈飞站大厅里又呛呛上了, 旁边赵平生一个劲儿的打圆场 我告诉你贾迎春,老子刚他妈出完现场回来!觉都没睡听你这逼逼!你再逼逼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抽你! 老陈!大庭广众的, 你注意用词! 赵平生!你别拦他!动手就动手,我还怕他!? 行了老贾你别火上浇诶!老陈! 眼瞅着陈飞手都扬起来了, 唐喆学一个健步窜上将贾迎春护到身后,冲着被赵平生拖住胳膊的陈飞赔笑道:怎么了陈队,一大早这么大火气? 不等陈飞说话,贾迎春一把扒楞开挡在身前的唐喆学,理直气壮的:年副局要看刑侦处上一年度报损固定资产详单,我做完单子找陈飞签字,你看他这态度!怎么着?毁东西的时候没想过有赔偿的一天!? 他一说陈飞更来气,猛地挣开赵平生的钳制,抽手一指贾迎春的鼻子;废他妈话!因公损坏的你也算我头上,我他妈一个月挣多钱够你扣的! 贾迎春个儿不高但嗓门不低:我眼瞅着你发火把步话机砸地上!电池都摔出来了!这叫因公!? 陈飞气短了一瞬,但立刻又焰高八尺:我是为个人的事儿发火?还他妈不是因为案子! 老陈!赵平生看到文英杰和陈嘉胜还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稍感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果断出言喝止:别在这吵吵了,还有老贾,你俩都来我办公室! 不去!我睡觉!把枪给我还了去! 围观者众多,陈飞不好犯浑,抽枪往赵平生手里一拍,气哼哼地走了。然而贾迎春还不依不饶的:你看看!老赵!还让你替他还枪,无组织无纪律!枪械管理规定都特么就饭吃了! 赵平生能说啥,被伺候了大半辈子,这会叫陈飞改根本不现实。 意识到自己搅和进了领导层的家务事,唐喆学正想开溜,却被贾迎春一把薅住:小唐啊,你们悬案也得签字,林队今天几点来? 他已经出去了。 唐喆学如实告知,反正悬案的固定资产报损都有凭有据,万不至于扣他们工资赔偿。还得说人家年美卿有心计,不当面和陈飞起冲突,找个审核报损资产的由头,让贾迎春这个和陈飞素来不合的当出头鸟,杀杀重案的锐气。 这女人呐,注定难缠。 哦,那我给他打电话问吧。说着,贾迎春的视线落到陈嘉胜身上,看对方腕上上铐了,不由皱眉,你们这是 陈嘉胜大大方方的:没大事,贾处,等我出来找你喝酒。 然而落悬案手里的没小事,贾迎春左右看看,没追问,只是点头扯出丝笑意,继而摆手示意唐喆学把人带走,别搁大厅里戳着给别人攒茶余饭后的材料。刚被陈飞搓起的火气已然在看到陈嘉胜被拘后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和赵平生并肩而立,目送年轻人们走下台阶,轻叹了一声:老赵,说真的,干咱们这行的,能平安退休就是福。 赵平生认同点头,又暗搓搓的:那赔偿的钱 陈飞不给就从你工资里扣。 公家吃亏?贾·局长大人的贤内助·迎春坚决不允许。 被押上车之前,陈嘉胜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大楼上庄严肃穆的警徽,缓缓释出口浊气。满身功勋,扛住了毒贩的威逼利诱,却扛不住人情二字的重量。不过回想当初刘卫明威胁自己时的无赖嘴脸,他并不后悔这种人活着就他妈是个祸害。 上了车,等文英杰拉过安全带帮自己扣好,他笑问:文警官,你怎么这么瘦?得多吃点,不然抓人的时候压不住。 我得过白血病。文英杰坦然告知。看过陈嘉胜的履历资料,心怀敬重,却不得不依法行事。 陈嘉胜面露愕然:治好了? 做过骨髓移植,医生说,五年内不复发就算临床治愈。 那还真挺幸运的。陈嘉胜闻言不免感慨,我队上原来也有个小伙子得了白血病,全队人都去给他做配型了,没配上,后来送去国外治疗,就靠药撑着。 第298章 那他家里还挺有钱的。 作为曾经的白血病患者,文英杰比较了解情况,一般送到国外去治的,一年怎么也得两百万。 陈嘉胜没说话,抬眼对上后视镜里唐喆学的视线,眼里倏地滑过丝异样。唐喆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问:是陈芳华给的钱吧? 对,陈嘉胜干脆不装了,她不光给钱我队上的孩子治病,还给我那些殉职的兄弟们家里送生活费,她以女儿的名义建立了一个慈善基金,这些年没少做善事,我当然知道她挣的钱远比做慈善的多得多,可就像当年的禹强,没他给钱,我早辍学了,唐警官,你不用跟我强调什么正义不正义的,对于有的人来说,活着,是最大的正义。 唐喆学并没有说教的打算,如果倒退几年他也许会抨击对方两句。可经历过林阳的事情,他开始意识到,极少有人是纯善或者纯恶,更多的时候,二者往往同时出现。说赎罪也好,说求个心安也罢,单从结果论的角度出发,罪人行的善举也是善举,至少真能有人因此而活下来。曾经他在派出所时处理过一起案子,一个盗窃惯犯,入室盗窃时正赶上男人家暴老婆,上去就给那男的打骨折了,审讯时说,自己正是因为父亲家暴、年仅十二岁就逃离了那个家庭,自此过上颠沛流离的偷盗生活。 善恶往往在一念之间。 去完看守所送完车,唐喆学让文英杰先回单位,自己打了辆车去跟林冬碰头。因是两年前发生的案子,即便有血迹遗留也很难辨别,不过刑技们自有一套辨识绝技。像黄智伟,发际线高有高的道理,之前帮他们勘验悬案现场,座椅靠垫上一滴五年前的血迹都没能逃过那双眼。 不过今天黄智伟连轴转有点累瓢了,唐喆学到地方后发现他歪自家霸天虎的左后车轮旁,怀里抱着鲁米诺喷壶呼呼大睡。弓身从他怀里轻轻抽走喷壶,唐喆学走到埋头干活的曹媛背后,轻问:美女,我们家组长去哪了? 哎呦! 曹媛过于全神贯注,背后突然有动静吓一跳,捂着胸口回过身,心惊肉跳的:林队去找物业了,得把这一片的灯全关了,陈旧性血迹,怕荧光反应不明显。 不过长得帅自带豁免权,她不会因为被吓一跳而和对方嗷嗷,换罗家楠的话至少得抱怨几声当然,没有说罗家楠长得不帅的意思,只是程度问题。 唐喆学歉意一笑:我帮你干,喷哪? 刚黄哥说,先把周围这些柱子都喷了,还有墙。曹媛四下指了指,又想起什么,诶?黄哥呢? 阵亡了。唐喆学说得云淡风轻,反正懂的都懂。 曹媛点头表示意会,又拽出个口罩递给唐喆学:唐副队,鲁米诺会刺激呼吸道,你戴个口罩。 戴上对方递来的口罩,唐喆学抬手比比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的高度,噗噗喷了几股试剂到面前的柱子上。刘卫明身高一米八,磕头的话,大概率会磕到这个高度范围之内。后面冯烨和张筱在喷墙,也差不多是这个高度。先划定高伟车位周围大约二十平米的范围,如果墙上柱子上都没有再往地上喷,不过地上就没谱了,人来车往的,不定有多少痕迹遗留。 正忙活着,啪的,周围陷入黑暗。看来是物业把这一片的照明断了,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眼睛从亮进黑,好歹得适应几秒。同时光线一暗,荧光斑驳而现,正是刚才唐喆学喷过的位置。曹媛见状顺着痕迹往下继续喷,一条拖痕样的血迹随即显现,当即兴奋得叫了一声。叫声引来冯烨和张筱的关注,同时也吵醒了黄智伟,听那边喊着找着了找着了,蹦起来就往过赶。 然而黑灯瞎火的,他起来的又急,刚一迈腿,哐的,撞谁家车上了。 哎呦呦!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听到黄智伟的哀叫声,唐喆学不觉想笑,可笑着笑着嘴角又沉重了起来刚停自家霸天虎旁边的貌似是辆迈巴赫?这要给人车门上磕个坑出来,老贾不得一把火点了黄智伟? tbc 第175章 第 175 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鲁米诺只是预测试, 到底是不是刘卫明的血还得等实验室出结果。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林冬的直觉,但法庭只认证据。听说又要为了悬案加班加点,祈铭立马发了两把交叉成墓碑状的解剖刀图片给林冬。 祈老师可真是越来越像个打工人了, 以前从来不会因为加班而抱怨。 替林冬回了个比心的表情回去, 唐喆学放下手机,抱起趴在腿上的冬冬,对着柔软的腹毛好一顿埋脸。最近忙得俩孩子都快不认他们了, 趁着有时间多培养培养感情。 将切好的苹果放到桌上,林冬拿起手机,看看对话信息, 嘴角一勾:不如说他越来越像个人了,你来局里晚不知道, 我刚认识他那会, 还以为局里进了台人工智能。 能想象,唐喆学一边埋脸一边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当初听罗家楠吹牛逼说祈铭追的自己,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都不说祈铭得脑子瓦特了才会追罗家楠那种糙人, 就说那迷宫一样的脑回路, 但凡是个正常人进去都得被困死在里头。能让祈铭动情的,必须先扔颗核弹下去给那迷宫轰平了,再在废墟之上重建名为爱情的宫殿。而战后创伤就是, 罗家楠一天到晚从细枝末节里抠祈老师爱我的蛛丝马迹。 第299章 张嘴。 听到林冬的命令,唐喆学挪过脸, 一口含住送到嘴边的苹果丁。跟那俩先走肾再走心不一样,他对自己和林冬的感情信心十足, 完全不需要像罗家楠似的在玻璃渣里抠糖。有时候他难免同情对方,反正以他对祈铭的了解, 这么一口口喂水果的事儿,应该是干不出来亲眼所见,罗家楠住院时让祈铭喂口饭差点被餐盘扣脸来着。 一手喂唐喆学吃苹果,林冬一手发消息。秦骁和洪也准备回来了,得让何兰抓紧订票。秦骁带洪也提审完当年和杜谢一起干活的在押人员后,得到了另一名同伴的信息,然后一杆子支到青海去了。好消息是,人找到了,这哥们在公路边开了家餐馆,已经经营了十多年。坏消息是,游轮爆炸案发生之前他就已经和杜谢分道扬镳,对于贼赃是怎么到杜谢手里的,毫无头绪。没撒谎,看他那俩人高马大的儿子就知道,游轮爆炸案发生之时,这哥们正忙着洞房花烛夜。 不过他还是提供了条信息:我离开之前,大狗的弟弟来了,说是大妈不给钱读书了,让出来找他哥混口饭吃。 杜谢的弟弟叫杜存,一直没找到下落,甚至连二代身份证都没换过。秦骁怀疑杜存可能已经死了,不然以现在的流动人口管理办法和交通工具搭乘限制,没身份证可以说举步维艰。或者犯了什么事儿改名换姓,毕竟爹和哥哥都是贼,这玩意虽不遗传但确实有家族传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因素占比极大。 然而就算杜存还活着也不太好找,系统内唯一的一张照片是在第五次人口普查时留下的,而那时的杜存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岁。文英杰倒是能用老龄化程序推演出他现在的长相,只是准确度有待商榷,更何况,一个连身份证都不用的人,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就算是针也得捞,想要查明杜谢当年是被谁杀的、邦臣又是否被人陷害,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杜存可能是唯一的指望。 林冬脑子里素来可以同时转着三件以上的事儿,给秦骁回完消息,问唐喆学:明天和赵真禹约的几点? 刘卫明的事即将水落石出,然而赵真禹母亲的死和那名失踪的幼童尚未结案。之前听高伟说,陈芳华对赵家父子照顾有加,甚至连赵欢禧的墓地都是陈芳华给选的,林冬就直觉这里面有点什么故事。虽然以陈芳华对外立的慈善女企业家人设来讲,干这种事不算稀奇,但她喜欢高大帅气的男人,无论是刘卫明还是高伟都是这类型的,而赵欢禧年轻时的照片看上去也挺养眼,难说这俩人之间有没有点不为人知的事情。 十一点。唐喆学认可林冬的分析,同时又有些疑虑:你说他那会才十岁,就算赵欢禧和陈芳华之间有点什么,能让他看出来? 林冬稍事琢磨,问:你十岁的时候,如果家里来了妈妈以外的女人,你会不会观察她和你爸的互动? 唐喆学果断道:除了家里亲戚,我爸从不招女的上门。 李青河没去过? 没啊。 李青河是老爹队上的内勤姐姐,哦不,唐喆学得叫阿姨。听说过但没见过本人,老爹队上的女警他就见过一个,田樱。有段时间唐奎查的一名嫌疑人涉/黑,不出意外被威胁了,不得已派田樱接送儿子上下学。田樱虽然名字里有花,但无论外形体格还是脾气都和娇柔沾不上边儿,拾掇在他们学校门口打劫的小混混,一脚一个当场踹跪下了。 后来田樱殉职了,追捕一伙在批发市场流窜抢夺的匪徒时,被一个突然冲出来小男孩一刀捅在了腰上。那男孩才十三岁,是主犯养来专门做路障的道具,还不止他一个,作用是团伙成员实施完抢夺后,这些看似闲逛的小孩会一拥而上,挡住事主追赶的去路。当时还没出新修订案,所以这个未满十四岁的小男孩只能放了。再后来唐奎被停职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因为痛殴了一顿教唆青少年违法犯罪的团伙主犯。 听完唐喆学的解释,林冬了然道:李青河是田樱殉职之后进队的,跟了你爸好多年,反正我离开东湖分局的时候她还在。 唐喆学顿住撸猫的手,语气稍显不爽:你这话说的有歧义,什么叫跟了我爸好多年? 不往歪处想能有什么歧义?林冬抬抬手,示意他重点并不在此:那换成你妈呢?你爸以外的男人来你家,你会不会注意观察他和你妈之间的互动。 唐喆学皱眉琢磨了一会,摇摇头:因为我爸工作性质问题,家里很少有外人来,最多也就是我干爹,不过一般我干爹来的时候,我爸都在家,他跟我妈之间不会有太多的互动。 那是,当你爸面给嫂子献殷勤,兄弟还做不做了? 林冬默默吐槽,却听唐喆学问:你说什么? 没啊,我没说话。 见鬼了,林冬心说,连我心里默念什么都能听见? 一大早林冬收到祈铭发来的morning call,从地下停车场提取的检材对上了,正是刘卫明的血迹。这下高伟没得编了,地下停车场里可没自动提款机。不过林冬倒是不急着再次提审高伟,板上钉钉,正好让那哥们多惶恐几天。现在得把精力放到保姆被杀的案子上,至于那个失踪的孩子,他有预感,凶多吉少。 我爸和陈姨? 第300章 会谈室里,赵真禹被唐喆学问得十分不爽:唐警官,林警官,你们到底在查什么?是我妈被杀的案子还是我爸是否有婚外情? 只听他的话,林冬就能确认自己的推测毫无偏差,遂平心静气地解释道:是这样,查明凶杀案的关键在于作案动机,所有和你母亲生前有利害关系的人都要查,你想维护父亲的声誉,我理解,但眼下的重点是你母亲。 赵真禹撤身向后靠去,眼中明显流露出几分纠结。出事后爸爸就带着他离开了陈芳华家,在镇上工作的地方租了房子居住,陈芳华偶尔会过来,给他们父子俩送点吃、喝、日用品。有几次陈芳华来家里送东西,爸爸就给他点钱,让他去街上的游戏厅里打会游戏。以前小,不懂,长大一点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 我爸就算跟陈姨有什么,也是在我妈死之后的事情,赵真禹试图维护父亲,尽管底气不那么足,我爸跟我妈的感情挺好的 林冬点点头,又问: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你父母,自由恋爱? 应该是吧,他们俩以前是同事。 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林冬又给付立新打过电话,对方的说法是:赵欢禧年轻的时候长得挺漂亮,好多姑娘喜欢,可惜他爸脑淤血瘫在床上,那会家里条件普遍不怎么好,雇不起人照顾,哪有大姑娘愿意一嫁过去就伺候公公的?是我们工会主席高大姐介绍,赵欢禧才找了当时的老婆,虽然人丑点矮点,但心眼好,又能吃苦,后面高大姐就给安排进了工厂。 由此可见赵欢禧夫妻的感情基础不深,不过要说赵欢禧亲手杀了自己老婆,付立新并不认同。老刑侦有老刑侦的直觉,这一点,林冬表示理解。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赵欢禧,不在场证明也核实过了,基本没有作案的可能性。只是当时没查到赵欢禧和陈芳华还有婚外情,如果追着往下查,说不定有新的突破。 赵真禹是完全没想到,为了查妈妈的事,还要把已经入土的爸爸的过去拖出来鞭尸。父母都是小地方出来的人,在宗亲关系错综复杂的环境下,名誉胜过一切,哪怕身后依然如此。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和警方提这个细节,主要是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纠结之余,他低声下气地要求林冬他们: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样,能不能能不能别把我爸和陈姨的事情落在卷宗里? 赵先生,你也是搞法律工作的,你觉着你的要求合理么?林冬并不想指责对方,他理解,可办不到。 赵真禹无奈而叹:这事儿要传回老家,我二舅会把我爸坟扒了的他他挺不讲理的我爸当时在外面打工,一个月就挣五百块钱,还得拿出三百帮我二舅还债,因为他娶我妈的时候一分钱彩礼没给,我二舅老拿这事杵怼他。 唐喆学问:欠债?什么债? 赌债。 这事儿卷宗上可没有。唐喆学和林冬对视一眼,又问:你二舅经常问你妈要钱么? 他一般不跟我妈要,直接打电话给我爸。说着,赵真禹意识到了什么,镜片后的双眼愕然瞪大,你怀疑我二舅是凶手?那是他亲姐!他怎么能下的去手!? 若非规定不允许,唐喆学真想给赵真禹看看悬案办过的、手足骨肉相残的案子在利益面前,血缘关系轻如鸿毛。 tbc 第176章 第 176 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无凭无据的, 不好直接提人到局里问话,林冬的策略是,先密取赵真禹二舅的指纹, 跟案发现场的做对比。然而最近使唤鉴证使唤的有点太顺手, 以至于他刚一探头,杜海威立马从位子上起来把他堵在门口。并非友情余额不足,而是再这么欲求欲与下去, 办公室的人得揭竿起义了。 看杜海威紧张兮兮的,林·鬼见愁·冬安抚道:不是立马给你们派活,我来取卷转移胶带, 需要密取套指纹。 东西可以给,但该提的醒, 杜海威得提:行动规划跟年副局打招呼了么? 哈?林冬诧异出声, 原本斜倚着门框的身体立刻打直有八卦,她把你们部门也屠了? 杜海威端出职业假笑:归属刑侦的部门一个都没跑掉,哦不,还有法医室尚能独善其身, 我估计年副局是看在捐赠仪器和资金的份儿上, 不准备跟祈老师明着起冲突。 林冬跟他对着乐:未必,你自己说的,祈老师冰清玉洁毫无瑕疵, 不起冲突是因为挑不出毛病而已。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杜海威稍感迷茫。在单位里,向来只有祈铭挑别人毛病的份儿, 别人想挑他毛病可太难了,除了帮罗家楠写过检查和报告。可最近这活儿也有人替了, 彭宁,小伙子有把笔头, 原来在反诈的时候就是季海御用的书面文件小助理。 林冬是从来不用别人帮忙写报告,看不上。像那种动辄上万字的xx精神学习报告,他的就是全局范本,被无数人剽窃,有那懒人恨不能照搬,稿子查重率高达90%。唐喆学说他以后应该收费,按照局里的人头数和文件传达频率算,大概五年能卖出辆新车来。 取了卷胶带给林冬,杜海威问:磁力粉不要? 我抽屉里还有,那玩意没人顺手牵羊。林冬说着,注意到杜海威颈窝有块红痕,一抬下巴:诶,你被蚊子咬了。 第301章 杜海威条件反射捂住脖子,尴尬道:没没感觉。 林冬眯眼一笑,心说,有的人可真不禁念叨,前两天还说在西班牙呢,这一眨巴眼就蹦回来了。虽然杜海威明面上不肯承认和盖寰宇的关系,但,骗骗冰清玉洁的祈老师还行,骗他可就太自不量力了。 回到办公室,唐喆学看他眼里带着窃笑的模样,好奇道:又听见什么八卦了? 林冬附耳小声道:年美卿把杜海威拾掇了一顿。 嚯,怎么拾掇的? 没来得及细问他就被方局叫走了。 八卦听一半最为心痒,不过有盖寰宇填补空缺,林冬依然心情愉悦,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磁力粉,连胶带一起放到桌上,问:赵真禹他二舅的信息都查清了么? 唐喆学将pad递给自家领导:张德康,现年五十二岁,岩海市小田县清沟村人。 又是岩海市,林冬微弯的眉眼渐渐放平杜谢就是岩海市梅林县人。曾经的岩海市治安十分混乱,所辖区县分别滋生了盗窃、抢劫、毒品、赌博、卖/淫五大毒瘤,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穷。岩海市四面环山,因运输成本高,几无工业化投资,同时多山地貌也决定了农业产出的贫瘠。早些年交通不便捷的时候,过去一趟得坐四个半小时的大巴,其中有三分之二的盘山公路。要想富先修路,可打通一条条山间隧道的高额投入劝退了很多投资商,后来是省里拨款修公路高铁站机场,才算给这个贫瘠的地方带来了一线生机。 不过张德康在系统里没有任何处罚记录,至少明面上看着是个本分之人。他那一代有兄弟姐妹五人,大姐张德芬赵真禹的母亲,大哥张德华,他排老三,后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现如今这五兄弟姐妹就剩张德康和小妹还活着,其他三人皆已亡故,父母也都在零几年前后去世。他老婆和儿子都健在,只是系统里能查到的信息不多,既无外出务工也无违法犯罪记录。 看完pad里为数不多的信息,林冬交代唐喆学:你带岳林和英杰去,取到指纹后先发回来,如果对上了,我给你出手续,直接把人带回来。 啥?又要出差?岳林昨儿半夜才回来,听到老板派活儿,瞬间有自掐人中的冲动。一个多礼拜没见着谭篎了,想念得紧。问题他是壮劳力,但凡出个差追个逃什么的,妥妥的第一人选。日常想换个环境待待,然而放眼全局,悬案是公认的清闲部门,毕竟偶尔能休大礼拜。前些日子治安的老大焦有福试图挖林冬墙角,把他叫到办公室好一顿推心置腹,然而他一看对方桌上那密密麻麻的执勤排班表,果断找借口开溜。 唐喆学看了眼时间,说:下午再出发,我得先去趟法院。 林冬纳闷道:去干嘛? 晚点再跟你说。 唐喆学撂下话,拿了车钥匙起身离开办公室。等他走了两三分钟后,文英杰小声告诉林冬:您刚去找杜科的时候,唐副队从门岗拿了份快递回来,好像是法院的传票。 传票?林冬脑子里闪过几种可能性,随即追出门外。在停车场堪堪赶上唐喆学,他气息急促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法院为什么给你寄传票? 面对焦急的爱人,唐喆学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折了三折的传票递给对方。林冬打开一看,眉心倏地皱起唐喆学被亲大伯唐勋给告了,案由是遗产纠纷。肯定是房子的事儿,怪不得唐勋那边三番五次的拖延公证时间,原来是在谋划走法律程序。 果然,在利益面前,亲情薄如纸。 此时任何安慰的话都很苍白,林冬握住唐喆学的手,轻道:别为这个烦心,我待会给姜彬打个电话,让他帮你介绍个好律师。 不着急,我先去看下起诉材料,能走调解尽量走调解。唐喆学回握着林冬的手,情绪还算稳定,我其实料到大伯会弄这一手了,主要是大伯母那,她那个人太不吃亏了,嗨,无所谓,奶奶给我那小房子,他们要分就分吧,也卖不了多少钱。 为免增加唐喆学的心理负担,林冬生生咽下贴到嘴边的话奶奶给的小房子?他们真正想分的是你妈那套四居室! 送走唐喆学,林冬回到办公室,坐位子上给姜彬发了条消息,拜托对方给自己介绍个业内比较有名望的遗产律师。民事诉讼不是他长项,身边干这个也不多,特别是针对遗产的。他心里明白,唐喆学之所以会愿意接受调解,是因为这官司打起来必输无疑。老太太走之前并没有留下遗嘱,只是口头传达了一下意愿,而且在场的只有林静雯和唐勋,没有其他见证人,口头遗嘱不具备法律效力。 按照法律的规定,见证人应当是与遗嘱人没有利害关系的人,即遗嘱见证人不能是继承人、受遗赠人,同时不能是与继承人、受遗赠人有利害关系的人。很显然,林静雯和唐勋都不符合条件。 过了约莫一刻钟,姜彬把电话打了回来,一反平时的阴阳怪气,郑重其事的:怎么着,你那个失踪的哥哥回来跟你争家产了? 人都烧了,争个屁。 对外,林冬绝不承认林阳还活着。拿着手机走进安全通道,他点上支烟,幽幽叹道:是二吉,他大伯要跟他争遗产。 第302章 不是,你俩穷到得靠遗产过日子了? 那倒不至于,我其实不缺钱,但就是林冬一顿,护犊子那劲儿秒出:这事儿让二吉不爽了。 那边又开始阴阳怪气了:呦呦呦呦呦呦,别塞我狗粮,我过敏。 说正事。 正事就是你准备出多钱打这官司? 不是按标的的百分比收费么? 老林,你要找的是好的,好的当然贵了,我先问问,标的金额大概会是多少? 一千二百万,只多不少。 那边传来声抽吸,随后果断道:准备二百万吧。 行情这么贵了?林冬嗤了一声:不如去抢。 可以选择接受调解啊,或者你自己去给他辩护。 《继承法》我只在读书的时候学过,要不你去,我给你二十万。 你想让我被开除公职啊? 行了别给我找那么贵的,就二十万,能行不? 那我问问吧可说实在的,谁不愿衣冠楚楚万户侯?有肥羊不宰,对不起寒窗苦读那二十年。 寒窗苦读?林冬轻笑出声:别人寒窗苦读,我信,可你?从上大学到博士毕业,起码谈了十年恋爱。 一天不挤兑我你日子没法过了是不是?姜彬拔高音量互相伤害嘛,来啊,起码我还有的谈,你连封情书都没收过吧? 我一心向学。 恩,说的我都信了。 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办公室了。 诶诶诶,等会,跟你说个八卦。 啥? 林冬现在是真没心思听八卦,但姜彬想说,他也堵不住那张嘴。其实姜彬平时不是个爱传八卦的人,他算比较特殊的存在。另一个事实是,他俩的友情能维系到现在,姜彬的八卦倾吐欲功不可没。 就听那边跟做贼的似的:就我们单位那个法医,夏勇辉,我上周末去悦心,碰见他和一男的在那吃饭,一看就是一对儿,诶我真没看出来小夏也是。 你才知道啊?什么眼神儿。对于在自己这已经不算八卦的八卦,林·八卦储存器·冬还得装出惊讶的语气:是么,我也没看出来。 我拍照片了,待会发你哈,那男的身材不错。 比雷智敏好? 非提他干嘛?你那么喜欢他你怎么不跟他好去? 我可招惹不动他,昨儿他又来我们单位踢场子了。 谁赢了? 你不过来撑腰,我通常没胜算。 姜彬哈了一声,听上去有点小骄傲,但立马又正经了起来:行了不说了,办公室回来人了,挂了啊。 正事别忘了! 不知道信号过去没过去,那边已经挂了。收起手机,林冬低头看着碾灭在垃圾桶里的烟头,稍感心累。正如姜彬所说,他并不指望唐家的遗产过活,只因看到唐喆学为此闹心,想帮对方解决问题而已。他更知道唐喆学并不贪图老人的遗产,是被算计的感觉让人不爽罢了。 希望唐勋那边的要求别太过分,他默默祈祷,不然该影响二吉的工作状态了。 tbc 第177章 第 177 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从法院出来, 唐喆学回到车上,茫然地望着路面上来往的车辆。大伯的诉讼请求是卖掉奶奶留下的四居室,三家平分, 可那样他妈就没地方去了。或者他出钱买下大伯二伯的份额, 问题房屋评估价大约一千三百五十万,也就是说,他得掏九百万给伯父们。开玩笑, 哪掏的起,就算把林冬卖房那五百万算上也不够。 拿出手机,他犹豫着要不要打给二伯唐华。唐华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不争, 如果对方可以贯彻这一决定,他凑四百五十万给大伯家就能保住那套房子。即将拨出号码的时候, 指尖微顿, 他闭上眼,又收起手机。四百五十万,以自己的能力也出不起,就算卖了那套小的也不够, 还得问林冬拿, 当然林冬肯定无条件支持,只是他过不去自己这关。 三十而立,立的是能扛起责任的肩膀。 忽的, 手机震起,林冬打来的。时间掐的够准, 算到他应该出法院了,电话追得很紧。清清嗓子, 他接起电话,故作轻松的:我一会就回去, 不耽误下午出差。 事实上林冬已经做好替他处理工作的准备,打电话纯粹是出于关心:你大伯那边,什么情况? 唐喆学犹犹豫豫的:呃,他们他们要分那套四居先调解吧,毕竟买房的时候我妈出钱了,她有份额,官司打起来会很麻烦,看大伯大伯母他们愿不愿意让让步,还有我二伯那,得看他的态度。 需要钱,我给你拿,别自己瞎琢磨。 不用不用,没到那份上呢。 二吉。 恩? 必要的时候,依靠我并不会显得你没用,明白么? 鼻腔骤然一酸,唐喆学强弩着劲儿嗯了一声。林冬总是如此成熟冷静,遇事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极少瞻前顾后。当初也正是对方这份果决的魄力吸引了他,现在,他该长大成人了:等忙完手头的案子,我跟我妈聊聊,我想卖了那套小的,然后我妈手里还有套单位分的一居室,就是有租约在比较难卖,到时候可能真的得先从你那拿点,我想尽量保住那套四居室,毕竟那里面有我爸的抚恤金,对我妈来说,意义非凡。 第303章 恩,目标明确,去执行就好,办法总比困难多。林冬的语气很是欣慰,慢点开车,等你回来吃饭。 最多二十分钟,你去食堂等我就行。 ok。 挂断电话,林冬点开微信界面,对着姜彬发来的【我问了一圈,都嫌钱少,你也太抠了,开一百多万的车就肯出二十万律师费】抿嘴笑笑,回了对方一句【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说什么来着,唐勋的目的就是分那套四居,判断作案动机的时候,他鲜少出错。唐华那倒是不用担心,毕竟还和林阳有生意往来,这脸不好说撕就撕。卖奶粉虽然利润率比不过卖白/粉的,但人家合法啊,市场足够大。退一万步讲,就算唐华要分也不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大不了问祈铭借点,反正他脸皮厚,张的开嘴。 吃完饭,唐喆学开车拉上岳林和文英杰直奔岩海市。家务事先放放,工作重要。在林冬身边的时候,他依赖对方的决策,出门在外,他就是组员的主心骨。密取指纹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跟上人,自有机会。 上了高速没多会,岳林听后座上手机微信提示音一会一响的,转头问:英杰,你跟谁聊呢?这么热闹。 林宸。 文英杰头也没抬,专心回消息。自从得知林宸是林总队家的公子后,他刻意地保持距离没那份出人头地的心思,不必强迫自己抱大腿,不过林宸好像很难过他疏远自己,前些日子特意趁休息日跑来约他吃了顿饭。 话聊开了,文英杰发现,林宸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轻松自在,实际上压力山大。父辈的光环过于耀眼,到哪,他都是林白河的儿子而非自己。和欧健的境遇有点像,无论给谁介绍,都得跟一句这是欧风奇的儿子。只是欧风奇已经不在了,欧健收到的更多是慈爱和关照,而非林宸那样,被拿来和父亲做比较。 都说警队战友情情同手足,可是英杰哥,我感受不到,你应该看的出来,我没有朋友。林宸对自己的处境看得很清楚,我看岳哥和你分一碗饭吃,我是真的羡慕,倒是有人帮我打饭,可我知道,他们眼里看到的不是我,是我爸。 看着林宸那副苦恼的样子,文英杰不由心生同情。会投胎不是错,错就错在林宸选了和父辈同样的道路。像他自己,如果当年研究生毕业不是考公而是干传媒或者出版,有继母的威望笼罩,身边肯定也不乏阿谀奉承之人。只是这些人不会在他得了白血病之后,像悬案组的同事们那样,排着队去医院给他配型。 人生很短,却也漫长,每一次选择都决定了未来走向哪个岔路口。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有承担的勇气。 今天林宸发消息是要给他介绍对象,说队上新来一位警花姐姐,学广告的,跟他专业相近,该是有共同语言。对此,文英杰首先表示了感谢,然后委婉地拒绝了这份好意【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只相信日久生情】。 有些话不好意思明说,自从吃上抗排异药,他发现自己的男性功能有点受影响。没到废的程度,只是比起以前明显清心寡欲了不少。也有可能不是药的缘故,而是底子虚了,总之先喝段时间中药看看,别回头耽误人家姑娘。 尽管拒意明确,林宸仍在各种推销,警花姐姐不行,那就换自己表姐堂妹,好像不攀上文英杰这门亲戚不罢休一样。后面文英杰实在词穷了,回他【你先把自己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再来操心我吧】,结果那边理直气壮的【我才二十三,不着急】。 文英杰皱眉一笑恩,年轻得令人嫉妒。 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抵达目的地。唐喆学下车先在周围扫听了一圈,得知张德康在家具厂工作,每天晚上放工后,必去工厂对面的食杂店里吃一碗鸭肉面、喝二两高粱。为免惊动张德康本人,唐喆学决定先在附近蹲守,等人露头了再找机会取指纹。 平时工厂六点放工,今天可能是有什么急活,等到快九点,工人们才从厂区里陆陆续续出来。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辨认出张德康后,唐喆学留文英杰在车上值守,然后带岳林跟着对方进了食杂店,选了隔壁的桌子坐下。 张德康是熟客,坐下不用招呼,老板知道他的要求。不一会,热腾腾的鸭肉面和装着高粱的酒杯端上桌,附赠一碟油炸花生米。唐喆学他们是吃过晚饭了,这会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再叫点儿什么。面条是塞不下去了,喊老板炒俩热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张德康一边吃面喝酒一边刷手机,唐喆学斜眼瞄了瞄,发现对方在看赌石直播,不时跟风下个单,也就十几分钟的工夫,扔进去三四百,基本一天白干。根据赵真禹的说法,二舅从年轻的时候就好赌,看来过了这么多年,张德康赌性仍在。也难怪他要在这地方吃饭喝酒而不是回家,回家有老婆管着,砸钱不能砸得这么痛快。 副队,副队,岳林小声喊他,你看外头,有个男的,跟门口来回溜达好几圈了,会不会是 唐喆学应声回头外面有个男人正往店里看彼此的视线隔空相触,对方立马装作没事人似的走开了。再回头看看店内,除了张德康自己那桌、他和岳林这桌,另外还有两桌客人,其中一桌四个人,另外一桌两人。刚才门口那男的,视线是冲着那张两人桌去的。 第304章 这一刻,唐喆学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他向岳林低声道:可能在辨认嫌疑人,待会你行动的时候动静小点,别搅和了人家的买卖。 岳林点头确认,余光死盯着张德康的一举一动。面吃完了,酒喝得差不多了,花生米也没剩几颗,还在那兴致高昂地刷直播,盯的他都有点着急,甚至紧张到有点冒汗,生怕自家买卖被另外那伙人给搅和了。以前听罗家楠嗷嗷被截胡,他还觉着有点小题大做,眼下是无比感同身受。 大概是钱输光了,张德康唉声叹气地退出直播,抹了把嘴,喊老板记账,月底一起结。连酒带面,一共十八块钱,还得月底结,也真够可以的。岳林掐着他离开店门的瞬间窜起身,贴到正要收餐具的老板面前,翻手展示工作证表明身份。老板一愣,反应了几秒忙往后退开。岳林抽了两张面巾纸拿酒杯,刚拎起来就看门口呼啦啦冲进来五个男的,奔着那张两人桌就去了 别动!警察! 其中一人被当场摁住,撅他的警察下手挺黑至少在岳林看来如此。另一个吓得往后一仰,椅子一歪,咕咚坐地上了。文英杰在车上看到情况赶紧跑了过来,唐喆学见状立马打手势让他站靠边点,别搅进人家的行动里。 不过置身事外的计划很快被一声稍显疑惑的询问打破:二吉? 看清摁人同僚的长相,唐喆学同感意外:狐狸? 副队熟人? 岳林左右看看,有种松了口大气的感觉。 tbc 第178章 第 178 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狐狸队长啊不是, 胡泽队长此次带队执行的是抓捕网追嫌疑人任务,就是被他下黑手摁住那个。故意伤害,五年前的案子了, 嫌疑人自以为出去躲几年风头再回来, 就可权当无事发生,却不知胡泽上任小田县公安局刑侦队长以来,通过走访摸排、追踪分析及对家属进行说服配合等工作, 已经缉捕归案了二十余名网追嫌疑人。 令小田县有如此多的未归案人员,主要原因是这地方民风彪悍由来已久,曾经遍地小帮派小团伙, 一言不合就开干的处世之道深入人心。像唐喆学他们秘密取证的这家食杂店,老板说每年光打架砸烂的桌椅都得换个四五套。本地警察也比其他地方手狠, 不然真压不住那帮自诩秦皇汉武的帮派头头。 布置完接下来的工作, 胡泽听唐喆学说得把物证寄回单位,痛快道:陈华,去,给老宁打个电话, 加个班对一下, 别寄来寄去的废那劲了,明儿一早就能出结果。 不好麻烦你们技术吧?唐喆学当然乐意吃现成的,不过做人不能太实在, 该客套的时候嘴得跟上,大半夜的加班, 人家该对你有意见了。 有意见,他们可以对着集体二等功的奖状发去, 我来之前他们已经十五年没拿过任何奖励了。 胡泽眯眼一笑,从唐喆学的角度看过去, 更像只狐狸了。胡泽长了一双狐狸眼,就是近些年来流行的韩系男星那种眼尾细长的眼型,再加上他本就姓胡,便得了个狐狸的外号。他和唐喆学是大学同班同学,刚入学的时候,因为那张男生女相的脸,还有176的个子在平均身高接近185的男警校生里属于等外残废,被同寝男生们起哄过该去住女寝。后来大家发现,走眼了,这小子看着阴阴柔柔的,体训的时候比谁都玩命,跑一千米,一米九的都只能看他后脑勺。 等嫌疑人身份核实押上车,唐喆学招呼胡泽到自己车旁站定,分对方支烟,表达谢意的同时也提出疑惑:你怎么到县里干刑侦了?之前不在岩海市市局干治安干的好好的? 忘了听谁提过一句,胡泽已经官至治安支队副队长了。 就着唐喆学搓燃的火机点上烟,胡泽低头呼出串烟雾,无奈轻笑:我主动申请下沉的,不然再在那位置上干下去,我怕以后开同学会的时候,你们得去牢里看我。 有些话,点到为止,唐喆学抬手重重拍了把胡泽的肩膀以示理解。他干过治安,深知这不是个比刑侦更容易的警种。辖区里大大小小的店铺、写字楼、住宅、商场、医院、学校、娱乐场所都归治安管。管宽了,阻人财路,管窄了,跟上面没法交代。如果一把手是那种有魄力能替下属扛事儿的还好说,比如他之前在机场派出所时跟的那位女所长,即便他已经离开了派出所,还能为了帮他而拍板拦人,可如果是那种无为而治、事事求个安稳的,那底下人可太难受了。 而且,诱惑极大,治安一句话就得停业整顿,多少做买卖的恨不能拎着钱去砸。督察盯治安比盯刑侦还紧,赶上那种行拘出来又被刑拘的,还得被督察拎走解释清楚为什么一开始没办理成刑事案件。 不过以唐喆学对胡泽的了解,这小子可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甚至可以说远比大多数人都有城府,否则也不可能三十出头就干到副支队长。和他这样子承父业的人成长路径不同,胡泽家里往上数十代都没法律工作者,考警校是因为小时候被拐过一次后被警察叔叔解救回来了,自此立志从警。从市局到县里,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但人家不往深里说,他不好随便打听,再说旁边还有那么多同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眼瞅着押人的车绝尘而去,唐喆学顺势岔开话题:诶,你不跟审讯啊? 第305章 就这种傻逼,我审,不折丫寿啊? 胡泽小白眼一翻,满脸不屑。虽然长得比大多数同事细腻,可从警多年,糙劲儿已然无法隐藏,哪怕出来工作之前他连他妈的都不会说。言语间他注意到霸天虎的车尾标,语气不无羡慕的:我艹你们单位可真有钱,这车得一百多个儿吧? 唐喆学反应了一下,说:不是单位配的,这是我们组长的私家车。 富二代?狐狸眼瞪成兔子眼,开这么贵的车给公家干活? 不不不,他不是富二代,他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唐喆学压低嗓音:嗨,说来话长,有机会我慢慢给你讲。 点点头,胡泽又问:晚上住哪? 没定呢。 那成,跟我回局里,回头在隔壁招待所给你们开两间房。 又麻烦你。 那麻烦什么?走,上车。 掷下烟头抬脚碾灭,胡泽转身朝着自家队员开的车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回过头,冲唐喆学微微一笑:刚忘了说了,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唐喆学抬了抬手,示意对方自己也是。实际上他感觉这是句客套话,以前和胡泽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虽然同班但不是一个寝室,而且他是跟着罗家楠他们那几个公认的刺儿头混的,人家胡泽是优等生,要混也是跟黄智伟他们那个学霸圈里混。他们那一届一共四个保研的,胡泽就是其中一个。如此说来胡泽和林冬也算是同一类人,毫无背景,全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努力向上攀爬,又在高光之刻归于沉寂。 但,是金子到哪都发光,这样的人,只要守得住底线,早晚还会光芒万丈。 在招待所办手续的时候,文英杰和岳林自发自觉地选了个双人间。二老板一会肯定得跟大老板视频汇报工作,傻子才去做电灯泡。反正岳林自打出差和唐喆学住过同一间屋,经历了对方和林冬视频时明面上公事公办、实际上句句都双关调情的现场过后,发誓就算得自己出住宿费,也打死不吃这口狗粮了。 实际情况和他俩推测的差不多,唐喆学进屋先冲澡,冲完围上浴巾就开始和林冬视频。那边等他等了好几个小时,刚响一声便被接起,彼此相视一笑,唐喆学强调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我在县公安局招待所呢,用的专用网络,你说话注意着点。 林冬轻巧道:不给钱不算嫖,法律制定出来就是让人钻漏洞使的。 我今儿真有点累了,咱先说正事,唐喆学难得正经,哪怕镜头那一侧的坐姿已经暗示他可以来点付费内容。主要是心累,说是不影响工作,可只要脑子一空下来,家里的事儿还是会让他感到心烦意乱:指纹提到了,送县公安局帮忙检验,明天一早就给结果。 你找的谁的关系?林冬稍感意外,不是自己的案子人家也得乐意白干活不是? 是这样,我们干活的时候,和县公安局的撞上了,那边抓一网追嫌疑人,带队的是我大学同学。 谁? 胡泽,我跟你提过,外号狐狸那个。 狐狸?林冬仔细回忆了一番唐喆学的毕业照,在一张张不如指甲盖大小的面孔中,精准定位到一双狐狸眼。 保研那个吧?不说挺能爬的么?怎么还在县公安局? 他主动申请下沉的,具体情况我没问,当着那么多人呢。 正说着,忽听敲门声响起,唐喆学赶紧从床上爬下来,举着手机去开门不管来人是谁,他都无需避着林冬。 说曹操曹操到,敲门的正是胡泽,拎着啤酒和卤味,一副要跟他吃吃喝喝忆往昔的架势。这种情况唐喆学不好把人往出推,毕竟人家帮他们做鉴定,只能匆匆跟林冬说了声胡队来了,明儿早晨给你消息哈后挂断了通讯。 胡泽进屋扫视了一圈,将拎在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撂屁股往床上一坐,笑问:你们家领导? 唐喆学正往头上套t恤,没多想,随口恩了一声,没想到胡泽诧异瞪眼:你跟你老婆说案子上的事? 啊?不是不是,刚是我们组长。唐喆学这才反应过来胡泽说的领导是家里的,不是单位的,虽然从他的实际情况出发,都是同一个人,他说麻烦你们技术了,加班帮我们做鉴定。 胡泽反手撑住床面,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截t恤半截浴巾的唐喆学,视线最后停到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笑问:你习惯光着膀子跟你们领导汇报工作? ????? 唐喆学被问得一愣,心说真特么不愧是优等生,从细枝末节捕捉漏洞的本事一绝。话说回来,自打他和林冬的柜门被内调处的那俩祖宗踢破之后,外面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早已传开。还好没人贴脸问,就算问到跟前,他的原则也是打死不承认。 眼看老同学被自己问的不想说话了,胡泽权衡片刻岔开话题:你这身材,羡慕不来,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想照着你练,可惜,没那个肌肉量。 我爸我妈都是搞体育的,这是基因问题。 隐私得以保全,唐喆学稍稍松了口气,掏出啤酒叩开一听递向胡泽,自己则拉过桌前的椅子坐下,陆续掏出对方带来的下酒菜,垫着塑料袋摆在床上。他一般是过了八点不吃饭,但老同学盛情难却,不好扫人家的兴。 第306章 咽下口啤酒,胡泽继续保持羡慕的语气:你们悬案组现在是名声在外啊,听说连我们这边都往你们那递案子,诶,你们那个组长呃,林冬是吧?他到底有什么背景?我听说他原来都被一撸到底了。 他在部里有一些人脉,唐喆学直言不讳,反正林冬抱部里爸爸大腿的事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我们能干到今天的份上,也是他凭本事挣来的,就像你说的,他原来都被一撸到底了,还能站起来,光靠关系可没用。 狐狸眼一眯,胡泽笃定道:你很崇拜他。 对,我是崇拜他。唐喆学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亲眼看着他如何一步步从谷底爬回山顶的,换任何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韧性。 胡泽感慨地嗯了一声,又说:回头给我介绍介绍,我真挺想认识他的,我现在亟需心灵导师。 怎么了?眼下只有两个人,刚在公开场合不好问的事,唐喆学现在可以问了。 胡泽视线微凝,片刻后摇摇头:唉,一言难尽诶对了,原来老带着你违规的那个谁哦,罗家楠?怎么样了?还没被抹去墓区派出所? 关起门来可以互相伤害,但在外面,唐喆学素来维护罗家楠:怎么可能,人家现在是重案二把手,不出意外的话,等陈队退了就该他接手重案了。 也是,他那个不要命的劲儿,用在工作上确实容易出成绩。胡泽皱眉笑笑,咱班还谁跟你联系多?我跟你们不在一个行政区,好多人都失联了。 其实我联系的人也不多,好多人都不在系统内了,就我们寝那几个偶尔聚聚,然后就是方晓驰啊、李晟他们 忆往昔的时光总是匆匆,聊着聊着都十二点了,可还是意犹未尽。手机震了震,唐喆学点开微信界面,看到林冬发来灵魂拷问【他还没走?打算跟你睡一个屋了是么?】 诶?唐喆学隐约闻到一股子醋味。 tbc 第179章 第 179 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聊到快两点, 唐喆学实在扛不住了,可看胡泽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拉不下脸来轰人家, 琢磨了好一会, 问:你这么晚不回家,你媳妇不催你啊? 捏扁空啤酒听扔进垃圾桶,胡泽张开五指, 反问:你看我有戒痕么? 然后没等唐喆学再说什么,咣当往后一仰,一个人占了半张床。都是同学, 睡一个屋里无可厚非,但唐喆学担心林冬小心眼, 主动发消息过去说【狐狸准备睡我屋了, 我去跟岳林他们挤挤】。 本以为林冬睡了,没想到那边秒回:【不用,你累一天了,好好休息, 晚安】 唐喆学一开始还觉着林冬大度的有点过分, 不过转念一想,嗨,跟胡泽睡一屋, 那不就跟罗家楠睡一屋一样么,本来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再说谁还没跟同事挤过一张床啊, 赶上条件不足的情况,男的女的照样睡一个屋里, 和衣而眠不就得了。 给林冬回了个【晚安,爱你】, 唐喆学归拢了一番夜宵留下的垃圾,关灯上床。刚躺下,就听旁边吱呀一声胡泽翻了个身,保持侧躺的姿势,脸朝着唐喆学,眼睛依然闭着。窗外透进的光线洒在脸上,从细长的眼尾处拉出条阴影,此时的胡泽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和之前在食杂店里下黑手摁人时感觉判若两人。 不好意思,他小声说,实在懒得回去了,蹭你半张床。 睡吧,咱俩就别客气了。 唐喆学大大方方的,尔后也翻过身,以背冲胡泽的姿势阖目而眠。他在家时习惯睡左手边,这样脸冲着右边刚好抱林冬。今天左边被胡泽占了,可他早已习惯压着右半边胳膊睡,一沾枕头本能寻找熟悉的姿势。 不一会,床铺的一侧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另外一边,本已闭上的狐狸眼缓缓睁开。微光勾勒出骨架宽阔肌肉饱满的背影,望着多年前只能远望、如今近在咫尺仍无法碰触的人,胡泽无声地叹了口气。学警时期的唐喆学阳光帅气自信风趣,深受女孩子们的欢迎,而彼时的自己只能站在篮球场的树荫之下,远远看着姑娘们给汗水淋漓的校草递矿泉水喝。他试过一次,鼓起勇气混在女生堆里递上矿泉水瓶,却不想被罗家楠一把薅了过去,喝完还把空瓶塞给他,一点不见外地来了声帮扔一下垃圾。 要不是打不过罗家楠,他当时真得给对方一拳使唤人使唤得也太他妈心安理得了吧! 好在这事儿只有他一个人想起来会尬,毕竟那个时候唐喆学被女生围着,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只有在临近期末考试需要突击复习之时,对方才会主动找他帮忙划重点。问题找他划重点的人很多,几乎不会有和唐喆学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且唐喆学擅长背书,基本问过一遍就不会再找他了,所以大部分时候他只能默默望着对方的背影。 过了这么多年,青春的记忆业已冷却,却没想到,在这无声的夜里又悄然炙热了起来 六点整,唐喆学被生物钟叫醒,睁眼发现另外半边床空了,不由埋怨自己这一觉睡得有点死。想想林冬差不多该起床遛狗了,先给对方发消息道早安,洗漱完毕再去隔壁拉上岳林晨跑。跑了十来分钟,唐喆学远远看到胡泽在遛警犬,立刻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第307章 早!追上胡泽,唐喆学的呼吸明显比之前急促了几许,怎么你遛警犬啊?训导员呢? 我喜欢狗,家里没空养,只能撸警犬队的。胡泽边跑边回头看了眼一脸苦大仇深的岳林,你别跟着我跑了,我速度快。 作为从学警时期就苦练长跑的人,胡泽说这话不算吹牛逼。别人遛狗那是被狗拖着跑,到胡泽这,是他拖着狗跑。跟着跑了一阵,唐喆学发现胡泽的速度不减反增,有点拿百米冲刺的速度跑长跑的劲头。于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在两人之间默默展开,始终保持齐头并进的速度。结果苦了岳林了,一圈晨跑下来累得呼哧带喘,到了招待所门口跟警犬对着哈哈。 畅快淋漓地出了身汗,胡泽气息微促的:你们先去吃早饭吧,技术那边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们。 你以后可别这么跑了,狗受不了。胸腔剧烈起伏,唐喆学委婉认输,你瞅瞅给孩子累的,哈喇子都喘出来了。 岳林闻言赶紧抬手抹了把嘴角,还好,没丢人丢到那个份上。完全没想到这位狐狸队长有那么强的耐力,光看长相还以为是书生派。所以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得处,得品,得共事,才能深入了解。 暂别胡泽和警犬,唐喆学回屋冲了个澡,然后叫上岳林和文英杰去吃早饭。岳林跑猛了,下楼梯时腿都有点抖,吃饭也没啥胃口运动过量,不饿。唐喆学是跑饿了,六个水煮蛋加一大碗馄饨,还干了一笼小笼包。 吃完饭收拾收拾出门继续盯张德康,同时要等胡泽那边给消息。等到中午,胡泽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我们家技术干活忒细,非得复核好几遍才肯出结果,摁了吧,是你们要找的人。 得,多谢。 扣上电话,唐喆学给林冬发消息要手续,随后推门下车,带岳林和文英杰直奔木材加工厂。此时的张德康正在用电锯切板子,胳膊上脸上满是木屑,耳朵里塞着防噪音的耳塞,所以唐喆学在身后喊了他三声他都没听见。因着对方手里有危险工具,唐喆学不好直接上手拍他,以免对方突然吓一跳误伤自己或他人,只能绕到他正面,顶着纷飞的木屑抬手示意他停下,先别干了。 张德康见状关停了电锯,摘下耳机,问:你们要订板子?老板在二楼办公室。 我们来找你。唐喆学出示证件,视线扫过仍抓在张德康手里的电锯,稍事琢磨,更改掉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刘卫明,你认识么? 由于时间比较久远,张德康想了好一阵才点点头:好多年前见过。 他死了,我们现在在调查这个案子,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哈?死了?咋回事?张德康面露诧异,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急切道:不是,我都都二十多年没见过他了,你们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这个是正常的调查程序,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唐喆学手指微抬。一旁的岳林心领神会,借着掸木屑的动作,卸下张德康手中的武器。张德康一直没反应过味来,直到被三个人带到厂房门口才恍然回神,转头就要往里走:你们等会啊,我先去跟老板请个假。 文英杰跨步堵住他的去路,严肃道:你老板电话给我,我给他打。 现在张德康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这仨警察把自己围起来了,除了转头继续朝前走,再无退路。然后他又想到刚才岳林主动提出帮自己拿电锯的事儿,再看看警察们过分严肃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走。唐喆学命令道。 我真没什么可说的,张德康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我最后一次见他,他还没坐牢呢! 我知道,实际上我们是想问问你,有关你大姐张德芬事情。现在对方手里没有武器,唐喆学可以直言不讳了,张德康,你姐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就没想着,替她找找凶手? 张德康的脸色唰的褪白,吭吭哧哧的:你们你们警察都找找不着我能我能干点什么 能干的不少,就从提供一下案发时你自己的行踪开始。 话音未落,唐喆学一把钳住他的胳膊,态度强硬地拖向厂区之外。这一举动引得木材厂工人们纷纷探头探脑警察来抓人了,新鲜事,录个视频。岳林见状立马要求他们放下手机。要说现在执法是越来越难,走哪手机怼脸拍到哪。 应胡泽的要求,唐喆学没直接带张德康回去而是扔进了县公安局的审讯室。反正林冬可以远程跟审讯,在哪审都一样,而且趁热打铁效果好,不然回去路上耽搁几小时,嫌疑人保不齐已经冷静下来了。 站在单向玻璃后,胡泽盯着神色慌张的张德康,对唐喆学说:我看这家伙长得不像杀人犯。 知道他在开玩笑,唐喆学仍认真回道:像不像的,凭证据说话。 狐狸眼微斜:除了指纹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没了,现场连个多余的鞋印都没有。 这就敢提人,行,不愧是林冬。胡泽默笑。说不了解林冬,只是没共过事而已,人嘛还是打过照面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林冬风头正盛,压根不会注意到肩膀上只有一颗星星的他。至于林冬都经历过什么,他很清楚,说实话,是个牛人,但看上去貌似不怎么好相处。刚唐喆学接通视频之后,他凑过去打招呼,那边的回应堪称冷淡。 第308章 单向镜的另一侧,文英杰核对完身份信息后问张德康:事发那天,你在哪? 张德康咽了口唾沫:跟村里人打牌去了。 谁能证明? 能证明的都死了。 死无对证啊?文英杰一拍指纹鉴定报告,现在有证据显示,你的指纹出现在案发现场,来,解释解释。 我去看过好几次我姐,有我指纹不是太正常了?张德康的眼神四下游移,那是我姐,亲姐,你们不能光凭几个指纹就说我杀了她啊! 我说你杀她了么?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干嘛?现在让你说明的是,案发当日的行踪! 文英杰直直盯着对方,以制造压迫感。林冬要求速战速决,本以为张德康扛不住几句,没想到还挺油滑。也是,二十多年都没被揪出来,以为这次也能侥幸逃脱。 张德康终于摆正视线,坚持道:我说了,我去打牌了! 你那时欠了多少赌债?文英杰顺着他的回答继续挖坑。 啊?我 你外甥说,你经常问你姐夫赵欢禧拿钱还赌债。 张德康卡了下壳,眼珠一转,抵赖道:赵真禹那会才多大?他知道个屁!我那是为我自己要钱么!?我是为我姐!警察同志,赵欢禧跟陈芳华不清不楚的,你们该查的是他,我知道他嫌我姐长得不好看,又矮,娶我姐的时候一分钱彩礼都没出,白落一伺候他那瘫子爹的保姆!我问他要钱是怕他以后跟那娘们跑了,回头把孩子甩给我姐,孤儿寡母的我总得给他们留点存项! 眼看张德康越说越顺溜,那话编的,一句接一句,文英杰并没着急挑破:那他给你的钱,你后来给赵真禹了么? 没 为什么不给? 我姐都没了,那是他们老赵家的种,我为什么要替他养儿子?张德康偏头呸了一声,不要脸!我姐尸骨未寒,他就又和陈芳华搞一块去了,我跟你说,就那陈芳华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她老公常年不在家,她晚上就跟女婿刘卫明睡一张床,我姐都告诉我了!她们家也乱着呢,那小崽子是她女儿和继父生的杂种! 文英杰眉峰一挑: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内幕,当时警察走访你的时候,为什么没和警察说? 张德康的气焰忽然矮了几分,又磕巴上了:我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事关你姐的生死,你就不想替她沉冤昭雪? 我怕牵扯上我,就陈芳华那老公,禹强?他是毒贩!被抓了!他给我过钱,当时好多人都从他手里领过钱!我要知道那钱是贩毒得来的,我一分不要! 你还挺有正义感。 那玩意能害人家破人亡啊!得了认可,张德康顺势支棱了起来,我觉得我姐没白死,要不是她出事儿,警察能去搜查陈芳华家?能发现禹强藏的毒品?这就叫天意!该着他吃花生米!不就趁俩破钱么!你看给陈芳华嘚瑟的!进她家还必须得换鞋!我特么在地里干了半辈子,谁不是一脚的泥,就她爱干净!不想想那地板都是我姐跪着一寸一寸擦出来的! 所以案发那天你是换了拖鞋才进屋的。 对啊,我 审讯室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单向镜的另一侧,胡泽轻吹了声口哨:牛、逼,这就掏出来了。 唐喆学心里美,面上不动声色,嘴上使劲往林冬脸上贴金:这是悬案的基本功,我们组长训练出来的。 我可听着呢,林冬的声音从视频中传出,告诉英杰,趁热打铁,别让张德康有反应的工夫。 唐喆学依言照办。一旦把真话掏出来,任凭嫌疑人如何解释也说不清了,后续审讯中,文英杰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了张德康的心理防线 案发那天,张德康是去问姐姐要钱的,张德芬不给,姐弟俩就吵了起来。吵到激动之处,张德康嘴一滑,给姐夫赵欢禧和陈芳华的事儿秃噜出去了,气得张德芬当场就要去找赵欢禧对质。问题张德康答应姐夫要保密,毕竟人家一个月给他三百块钱封口费呢,死活拦着大姐不让去。当时张德芬正在弄针线活,抄起剪刀朝弟弟虚晃了一下,张德康怕她伤着自己,劈手夺下剪刀,一下松开了拖着张德芬的手。张德芬转头就往出跑,他在后面追,没想到穿不惯拖鞋,一猛子给自己绊住了,噗通,连大姐一起扑倒在地,于是那把剪刀就此插在了张德芬的背上。 眼瞅着大姐嘴角涌出血沫,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张德康彻底慌了,第一反应不是救人而是逃跑。跑下楼正撞上陈芳华的傻闺女坐客厅里看动画片,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一摔,摔回点良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逃走,赶紧返回楼上。可此时的张德芬已经不动了,张德康伸手探向口鼻,发现一点气儿都没有,自知大错已铸无力回天。他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给姐姐磕头,又听见傻丫头和禹强生的儿子在屋里哭,想想自己欠下的赌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起那孩子翻窗跑了出去。 提到孩子,他叹道:我把那小杂种卖了,卖了八千块钱跟我一起打牌的就有一个人贩子我欠他钱,直接拿孩子抵了我后来找过他,想把孩子赎回来,可他跟我说,孩子已经死了,刚卖给一家人就得了肺炎,为此他还退了那家人五千块钱,这笔买卖做得亏大了我觉着,这也是天意吧,禹强贩毒害人,老天爷就让他断子绝孙 第309章 那么小的孩子有什么错呢?报应也不该报应在他身上,真特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单向镜后,唐喆学听到胡泽恨声而骂,抬起手,安慰性地拍拍肩。他知道,胡泽恨的不是禹强也不是张德康,而是幼时拐走自己的人贩子。没人知道被拐那些年胡泽经历了什么,被解救回来之后他什么都不说,父母更不希望他回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所以从不追问。 镜头里的林冬看他俩的互动一清二楚,不由眉头微皱。没来得及打破那稍显暧昧的气氛,忽看手机冒出条信息提示,点开后告知唐喆学:二吉,审完尽快押回来,老杜找我,先挂了。 行,你忙。 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用比领导关心下属更亲切的语气叮嘱过唐喆学,林冬挂断通讯后忽然觉得自己彰显占有欲彰显得可能不是个地方。不过另一个事实是,他对胡泽的观感不是很好,莫名有种领地里多了个入侵者的感觉。 收拾好心情,下楼去找杜海威。进鉴证办公室,他站到对方身后,问:找我什么事? 杜海威展示给他:你看这两张指纹对比的三级特征分析。 三级特征是对指纹二级特征的补充,林冬有所了解,但这属于近些年来比较新的指纹鉴定研究方向,连定义都没有统一的标准,现在让他独立分析,着实有点强人所难。听他半天没动静,杜海威干脆直接给答案:看,这是从物证上提取的指纹原片,这是邦臣被捕后采集的指纹,之前电子化时分辨率不够,图像相对来说比较模糊,用1200dpi扫描原件重新进行二级和三级特征分析,结果是有、偏、差。 ??????? 这一刻,什么狐狸松鼠的,全都被林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九卷·完】 tbc 第180章 第 180 章 第一百八十章 会议室里, 杜海威在一众领导和同僚的注视之下,条理清晰地解释着为什么我认为在邦臣一案上,指纹鉴定结果有偏差这一主张 众所周知, 现代指纹鉴定的基础, 源自弗朗西斯·高尔顿于1892年出版的著作《指纹学》中提出的,在640亿人中才能找到一对特征完全相同的指纹这一理论,通俗的说法就是,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枚指纹,但应用指纹做同一性认定,不管是人工鉴定还是afis系统鉴定都有可能出现异源性高度相似问题, 根据已有的文献资料可知,使用afis系统检测, 出现高度相似异源性指纹的概率为万分之十五。 声音一顿, 一体机屏幕上的ppt换到了下一页,杜海威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出视野,指着屏幕上的指纹放大图说:请看左图, 这是邦臣案中在金表表带上提取到的半枚指纹, 根据其大小形态判断,是囊斗型拇指指纹,右图则是邦臣被捕时捺印的右手拇指指纹, 同一性结论的主要依据是两枚指纹左三角区分析,就是屏幕上被圈出来的位置, 各位,能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在座的看看屏幕, 再互相交流下视线,没人吱声。别说不干鉴证的, 就是祈铭黄智伟他们都没看出有什么区别,完全controlc、controlv出来的一样。 没错,这么看是没区别,包括使用afis系统进行鉴定,得出的结果也是一致的,但是 杜海威回手划了一下,ppt继续翻页。 目前所使用的afis系统,针对的是指纹二级特征进行分析对比,也就是局部细节特征,而近些年指纹三级特征在认定同一性问题的研究上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这是对残缺指纹二级特征的同一性认定补充,关于三级特征,目前学术界没有统一的定义,在这个案子上,我们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指纹汗孔位置相对稳定性,请看我圈出来的位置,这里是不一致的,据此我认为,之前的鉴定结果有偏差。 至此底下仍是一片寂静,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看着ppt。这页ppt上除了两张放大到能看见汗孔的指纹图,还有一堆某些人连符号都念不出来的公式以及计算过程,所以,保持沉默方为上策。祈铭倒是明白了杜海威的解释,但不好做补充说明,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杜海威已经讲得很浅显易懂了,搁他说只会让非专业人士更晕这点自知之明祈老师还有。 房间内的沉默持续了两三分钟,方岳坤看没人张嘴,不得不身先士卒:杜科,你对自己的结论,有多大把握? 根据新证据推翻旧案已有的判决结果,必须慎之又慎。不过这也是科技进步所带来的、不得不承受的错误,倒退三十年, dna鉴定还是新鲜玩意,靠血型筛查嫌疑人恨不能都算高科技。 从理论上讲,百分之百,杜海威充满自信却并不把话说得太满,但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是,磁力粉提取的指纹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破坏三级特征,且原始检材时间久远,载体和油墨难免发生氧化,扫描出的影像也是平面而非立体,需矫正曲率,这都对鉴证结果有影响,我个人认为,多征询专家的意见为上。 恩,这样比较稳妥。方岳坤满意地点点头,找几位部里的资深专家,如果有必要,把人请过来。 说着,方岳坤将目光投向坐在右手边的贾迎春但凡有点计划外支出,贾朗台且得叽歪一通,连他这个局长都不能幸免。不过事关邦臣的案子,他琢磨,老贾好歹能有点私心吧? 第310章 没想到,贾·铁面无私·迎春把端在手里的劳动最光荣轻轻一顿,说:要请谁,待多久,需要哪些花销,备不备车,备什么样的车,杜科,你统计好了发一份邮件给我,带上方局,年副局,赵政委,财务钱处,回头我们讨论一下再定。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目光一致表情各异太抠了简直!是谁心心念念要翻邦臣的案子?是不是你贾迎春?瞧瞧,花点钱那不情不愿的劲儿! 这时年美卿说了句公道话:我觉着不用那么麻烦,这案子是悬案的职责,需要花钱,走悬案组的预算就行。 贾迎春眉头一皱。看样子是想提意见,但好像又顾虑着什么,终归没出言反驳。这让林冬不免猜测,也许年美卿并不只屠了刑侦这几个部门,其他办公室可能也没幸免于难。哦,对了他忽然想起签资产报废单那事儿年美卿和贾迎春现在是战略同盟关系,不利于盟友间和平共处的事儿,老贾办之前得掂量掂量。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拉帮结派也有很有一手。 有年美卿做后盾,方岳坤舒心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林队,杜科,你俩抓紧时间办,有什么没把握的地方,多请示年副局。 是!是! 两声回答叠在一起,林冬和杜海威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随后相视一笑这屋里所有男的加起来都不如人家年副局硬气。 散会回办公室,林冬正赶上秦骁和洪也风尘仆仆地拖着行李进屋。这一趟差出的,给师徒俩遛了半个中国,不是找人就是在找人的路上,飞机火车大巴拖拉机坐了个遍,把洪也折腾的,说自己以前从不晕车,没想到这次连晕车药都不管用了,人看着比走之前明显瘦了一圈。 我算坚/挺的,洪也站在办公桌旁,边从包里掏给同事们带的特产边嘲笑自家师父,骁哥都出高原反应了,大半夜的,我找了辆驴车拖着他去卫生所吸氧。 秦骁表情一绷,暗搓搓给徒弟使眼色就算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可我不要面子么? 又听何兰语气惊悚的:太危险了,能死人的,当时海拔多少? 上高速的时候看见一海拔碑,写着3430,我们在那位置可能还要高点。洪也无视了秦骁的挤眉弄眼,真出事儿怎么也得算工伤,当着领导和同事们的面必须得把事情说清楚,当天下午的时候我看骁哥有点喘,怕是高原反应,就跟他说,别往前走了,找地方休息一宿,先适应适应,他不听,非得在当天赶到目的地,结果,方圆五十公里找不到医疗设施,要不是牧民老乡指点,他估计得交 小也,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行了吧?快别说了。秦骁面子上挂不住,忍不住出言制止徒弟。 见洪也不甘心地撇下嘴角,林冬要求道:骁哥,别逞强,一会让兰兰开车送你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秦骁一个劲儿摆手:不用不用,都多少天了,要死早硬了。 有领导撑腰,洪也继续输出:高原反应分急性慢性,骁哥,不是我吓唬你,真转成慢性的,有你受罪的时候,万一出现并发症,肺水肿脑水肿什么的,保不齐还能给我增加点尸检实操经验值。 这还不叫吓唬我? 秦骁摆出张便秘脸。赶上个学法医的徒弟,没地方说理去。之前听祈铭说话就动不动奔着火葬场去了,等到了洪也这,嘿,半斤八两。 真的,法医都有病。 为免被徒弟吓死,他硬生生岔开话题:唐副队和小岳英杰他们去哪了? 秧客麟倒是在,只是一如往常地毫无存在感。 到岩海提人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林冬说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秦骁,邦臣那案子有眉目了?虽然杜海威的鉴定结果通常来说无懈可击,但凡事都有个万一,现在最终结果还没出来,说早了,怕让对方空欢喜一场。 正犹豫着,又听秦骁说:岩海啊?我这两天还得过去一趟呢,那个杜存,就大狗的弟弟,我得过去摸摸线索,不说现在系统里找不到他么。 骁哥,别着急往外跑,一会先去医院,您听我一句,工作不积极,长命又百岁。即便当着林冬的面,何兰也敢口无遮拦了,洪也说的对,高原反应不是小事儿,真出问题了,受罪的是您自己。 被俩年轻姑娘围着劝,秦骁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反驳之语,嘴角挂起为难的笑意嗨,听姑娘们的,没亏吃。 林冬问:骁哥,有调查方向没? 他无意打扰秦骁享受姑娘们的关心和体贴,只是工作时间,闲话可以等下班再聊。 啊,我想的是,那杜存不是有个亲妈么,不行找找她,兴许她知道儿子的下落。秦骁掏出记录本递向林冬,这是走访记录,林队,您先看看,我去上个卫生间。 说完起身离开座位,他前脚出门,后脚就看洪也的眼睛唰的瞪圆,冲门口喊道:卫生间是往右拐么?还抽烟!你那血氧饱和度不要啦! 这一嗓子,给秦骁吼得立马拐弯,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那乖巧听话的模样,简直和他刚进组时对岳林冷脸相向的态度判若两人! 林冬边翻走访记录边笑道:洪也,你可真够厉害的,能把秦骁治了,这栋楼里你随便抓一个问问,谁不说他脾气怪。 第311章 他啊,就是缺个人管。实际上洪也并不觉得秦骁脾气有多古怪,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下来,她深知对方的内心有多孤独,再说,要是连我这关都过不去,还想泡我小姨?真不是我看不起他。 这倒是令林冬稍感意外:你还负责给他介绍对象? 洪也直白道:拍师父马屁呗。 洪也,我真喜欢你这性格,有啥说啥,毫不做作。何兰的语气不无羡慕,说真的我很少遇到你这样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小脾气,我自己也不例外。 等有机会的,我作一个给你开开眼。洪也笑着递她一包牦牛肉干,给,拿去吃。 啊谢谢。 何兰干笑着接下礼物。她平时不吃牛肉干,总觉得腥,牦牛肉的更不敢尝试。不过倒是可以拿去送给呃,还没想好送谁。 下一包洪也隔空扔给秧客麟:秧子,接着! 秧客麟闻声抬头,可手反应慢了,啪的,一斤重的牛肉干正拍脸上。洪也见状倒抽一口冷气,赶忙上前查看:没事儿吧你? 秧客麟被砸的有点懵,反应了几秒才摇摇头真惹不起这帮姑奶奶,一个比一个猛。 刚要回头查看秧客麟的伤势,林冬忽然听到走廊上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遂端起笑脸做好迎接爱人凯旋的准备,可很快笑容就凝固在了镜片后的眼中 意料之中的,大金毛回来了,意料之外的,后面还跟了只狐狸! tbc 第181章 第 181 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见到胡泽本尊, 林冬终于明白自己的不适感源自何处遇见同类了。并非性取向意义上的同类,虽然这哥们看着也不怎么直,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有着极强的企图心。证据是对方的来意,一桩凶杀旧案,凶手已被羁押多年, 然而现在有证据显示,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平时要是有人找林冬看案子,只要不涉及到程序上的问题, 他很少拒绝,可胡泽这份, 他是真不想帮。 眼瞅着林冬对胡泽提出的林队, 都说您翻旧案一绝,我今儿是特意来拜码头的爱答不理,唐喆学稍感尴尬,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林冬拉出办公室。进了安全通道, 确认上下楼层都没人, 他小声问:怎么了?看你有点不高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林冬排斥胡泽排斥得有点明显,见面连个职业假笑都没给, 可胡泽也没得罪林冬不是? 重重运了口气,林冬尽可能平心静气的:二吉, 你算算咱手里还有多少案子等着走卷,多少嫌疑人等着完善口供, 还有大狗那案子,现在线索上来了, 不用追?那么多的活儿堆着,你还往回给我敛新案子? 知道林冬这段时间太累了,唐喆学感觉对方有点情绪化,遂体贴地张手将人拥进怀里,轻搓后背以示安抚:嗨,这不是人家刷脸找技术帮咱加班比对指纹了么? 洗面奶的触感一如既往的好,但即便如此,林冬依然没好气的:说清楚,他那是帮你,不是帮悬案组。 好好好,就当替我还个人情,唐喆学只当他是累得有点闹脾气了,稍感自责,同时仍是好言好语地劝慰:组里的活儿就多安排我干,你歇歇,骁哥和洪也不是都回来了么,放心,人手掰的开。 感觉对方的手按到脑后,林冬的鼻子几乎要埋进那片沃土了,不禁有种有气儿撒不出来的感觉。直觉不会错,胡泽这次拿着案子过来,目的是要借刀杀人借你林冬之手,搞掉原先的办案人员。很简单的道理,像这种已经判完的案子,只要不是邦臣那种受技术限制导致的错案,是一定要有人为此负责的,且极大的概率涉及刑讯逼供杀头的罪过,不是被练服了,谁能承认? 思来想去,他觉着还是得把事情和唐喆学挑明。就算人俩是同学,唐喆学又刚欠下份人情,然而先小人后君子总好过骑虎难下。 二吉。 恩? 如果我帮胡泽办了,他回去写份报告,上面决定处罚原办案人员,你说,这笔账人家是算他头上还是算咱悬案头上? 咋回事?组长怂了? 唐喆学下意识地松开手,低头看着林冬,意外道:谁的错谁担责,怪不着别人,以前咱翻的案子也没少处理相关人员不是?从来没见你退缩过。 林冬的表情唰地沉了下来:落咱手里的案子当然归咱翻,那是咱们的职责所在,可这是胡泽的案子,二吉,我把话放这,他不是没头绪,他只是不想担这个骂名你明白么? 眉头微皱,唐喆学琢磨了一会,诚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组长,真的,我和他同学四年,我了解他。 人是会变的!林冬的语气骤然犀利,不管别人拜托你什么事,你首先得搞清楚人家的意图,他为什么上赶着大半夜敲技术起来加班核对指纹?不就是为了让你欠他个人情?别跟我说什么哥们义气同窗之谊,人家的目的是拿你当枪使!这都是我当年玩儿剩下的手段! 说完林冬忽然意识到自己话太重了,因为大金毛的情绪明显低沉了起来伤自尊了。彼此僵持了一阵,唐喆学向后退了半步,低声道:帮不了就不帮了,不勉强你,我去跟他说。 第312章 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说出去的话也没办法再咽下去,林冬再想往回找补也是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地立在原地。这股突然爆发的情绪从何而来,他不知道,也许真的是对胡泽有成见,又或者是感到威胁后的本能反应。 离开安全通道之前,唐喆学把住门框,回头看向逆光而立的林冬:组长,我觉得有些事没必要计较那么多,不管翻谁的案子,都是在做对的事情,为了做对的事情挨骂,没什么可计较的我明白,你是翻老付的案子翻伤着了,我保证,以后不管接谁的案子,都提前和你商量,你同意了我再回复人家。 二 吉字尚未出口,安全通道的门已然合拢。意识到唐喆学不愿和自己起争执,一个人躲清净去了,林冬反手撑住窗沿,无可奈何地释出口长气。 出了安全通道,唐喆学先去了趟卫生间,对镜做了番表情管理。林冬话说得再重,那也得是他们俩关起门来吵,绝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当然林冬也是为他着想,这点好歹他还知道,只是情绪不对,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中听。以往出去翻案,如果有人因此受到处罚,挨多少骂林冬从来不在乎,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感觉有点保护过度的意思。 不过理解归理解,伤自尊了也是事实,这种情况绝不能再争执下去,各自冷静冷静方为上策。 等唐喆学回到办公室,胡泽见只有一个人进屋,已经料到了结果。笑着递上刚从洪也那混到的牦牛肉干,他绝口不提翻案的事情:尝尝,洪也给了我一整包。 你跟她许了什么愿?唐喆学抬手抽出一根,搁嘴里嚼了嚼挺香,挺有嚼劲儿,就是有点费牙。 我说回去如果碰上凶杀案,发邀请函过来让她过去跟尸检。胡泽眯眼一笑,立马一副狐仙上身的气质,怎么样?会邀买人心吧? 唐喆学干巴巴地勾了下嘴角,不予置评。望着对方那份和记忆中无甚差别的微笑,又稍感迷茫他真是在利用我?人确实是会变的,印象中的胡泽安静内敛,待人接物总是彬彬有礼,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发现对方现在那脾气暴得已经和罗家楠有一拼了,该下黑手的时候绝不客气。 秦骁探头看看楼道,问:林队呢?去哪了? 接个电话,等会就回来。唐喆学替林冬解释,你找他有事啊骁哥? 哦,就大狗那案子,这不摸着线索了,我跟他确认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秦骁看出唐喆学试图掩饰什么,不过他的原则是,不该问的不问,知道的越少活得越轻松。 胡泽闻言直起身刚一直倚在唐喆学办公桌旁说:你们要开案情会啊?那我不打扰了,二吉,我去招待所开间房,待会把房号发给你,晚上有空过来聊。 啊,不好意思,那你先休息去吧,晚点我带你去吃饭。 先走了啊,各位。说着,他朝洪也举了下手里的牛肉干,谢谢,美女,等我回去给你寄特产。 洪也一本正经的:我给你家里地址,寄这就没了。 不是吃的,是石雕,得铁嘴钢牙才啃得动。 石头他都能啃两口你信么?洪也抬手朝斜前方一指,有便宜不占xxx,说的就是他。 岳林瞪起眼,要不是嘴里塞着牛肉干,真得好好反驳几句。 哈哈哈哈,美女你真幽默。胡泽爽朗而笑,不逗贫了,走了哈。 拜拜~ 和众人一一告别,胡泽一手拎着牛肉干,一手拖着未能打开的行李箱走出悬案办公室。在楼道上和林冬打一照面,他友善地笑笑,同样不提案子的事情:我先回招待所了,林队,晚上二吉说带我去吃饭,你也一起? 林冬不愿和他多交流,垂眼道:不了,我还得回家喂狗。 一听有狗,胡泽顿时眼里放光:你家养的什么狗? 金毛。 很温顺吧? 平时看着人畜无害,凶起来拽都拽不住。 金毛是猎犬,基因里自带攻击性。 林冬眼皮一抬:你说的没错,网上说金毛全都温顺听话的,八成是没养过,金毛的领地意识很强,占有欲也很强,我家还有只猫,金毛不喜欢的人如果试图摸猫,它会把猫抢走。 成精了吧?胡泽故作惊讶状,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条件养育一只大型犬,我早就想养金毛了,可惜没那个缘分。 感觉对方话里有话,但林冬并不想深究,只敷衍的嗯了一声,绕道而行。错身而过之时,忽听对方说:林队,这案子的受害者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我知道你有你为人处世的原则,接,我替她高兴,不接,我也能理解。 这家伙可真能拿捏人心,跟我当年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林冬默默运了口气,侧目而视:你在试图勾起我的愧疚感? 四目相对,胡泽表情依旧,还是那股子狐仙上身的劲儿:我是在向你坦诚自己的想法。 谢谢你的坦诚,不过系统里有的是刑侦专家,你不必非得找我,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说着林冬一顿,语气讳莫的:就看谁愿意接了。 不麻烦了,我自己再找找,别让你搭人情了。 第313章 人家都婉拒到这个份上了,胡泽没必要上赶着,说完拖着行李箱朝前继续走,结果还没到电梯,又听林冬在背后说 把卷宗留下吧,我今晚看一下,至于接不接,明早给你消息。 tbc 第182章 第 182 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进一出, 不过两三分钟的工夫,装满卷宗的行李箱又回来了,唐喆学见状不禁挑眉。再看林冬顶着一脸被人算计的不爽, 他立马把自己之前被吼伤自尊心的事抛去九霄云外, 殷勤道:组长,你决定接了? 林冬本想干脆地说只是先看一眼,但看看唐喆学突然转变的态度, 再想想刚才那只狐狸满嘴金毛金毛的,不爽之情又叠加了一层,哐的把箱子往桌边一顿, 没好气儿道:张德康的审讯记录整理完了没?年副局等着看呢! 在弄了林队。 岳林识趣接茬,说完偷瞄了一眼林冬的表情老大撒邪火呢, 这要不勤勤着点儿, 一会准保挨骂。 林冬运了口气,随即想起什么,抄起座机听筒打去法医办公室。三天了,dna检测结果还没出来, 他得靠这个去把实话从高伟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撬出来。以及陈嘉胜那, 审完高伟就得二次提审,再加上找杜存的事儿,全都赶一块了, 大金毛还往回敛活儿,生怕累不死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 祈铭对于工时拖延问题给出的解释是:测序仪坏了,你能等不? 哈?等多久? 新机器明天能到, 安装测试完,最迟后天上午给你结果。 你又买机器?旧的修不了了? 之前用的测序仪还是老韩留下的那台, 十多岁了,也该换了。 有钱,任性。 这次局里出钱。 呦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第一次报损固定资产,贾处特意找我签了个单子,祈铭声音一顿,对了,他还问我小骨头的事情,我说一号被你炸了,现在的是二号。 现在林冬信了杜海威的话了纯洁无瑕祈老师,连老贾都挑不出刺儿来,反正锅全是别人的。末了,他无奈道:尽快吧,等你报告结案呢。 你怎么了?祈铭难得听出林冬不高兴,毕竟有时候连罗家楠不高兴他都听不出来,遇到什么事了? 没,累了。 正常情况下,林冬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喊累,真累到一定程度话都不想说了,但今天就是说给唐喆学听的。果然,话音还没落地,肩膀上立刻多了双手,力道适中地帮他捏肩放松。 关心归关心,祈铭却一如既往的张嘴往火葬场送人:注意休息,别过劳了,不希望在尸检台上看到你。 谢谢祈老师,真贴心。 挂上电话,林冬偏头瞪了唐喆学一眼,后者立马收手回到座位上,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打从见林冬拖着箱子回来,他就有点念书时逃学跑去网吧打游戏结果被抓一正着,然后老师不但没请家长还带他吃了顿晚饭的心虚感。虽然林冬嘴上没说一定要接,最起码愿意看了,按胡泽之前跟他说过的案件情况,看完百分之百会接。 案子本身不复杂:少女一夜未归,家人便寻无果于是报了警;警犬在距离死者家十五公里外的一处荒塘里发现了女孩的尸体,扼杀,下半身未着寸缕,荒塘非第一现场而是抛尸地;侦破迅速,发现尸体后不到十二小时嫌疑人便被缉拿归案和女孩同村的一个光棍,庸杨,有许多证人表示,在女孩失踪之前,看见他和女孩说话来着;经审讯,庸杨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遂以故意杀人移交;最终庸杨因认罪态度良好被判无期,后面减刑至二十五年,直到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 如今旧案重提,是因为凶手家属多年来一直不间断地申请重审,并在去年年底提交了一份新的证人证词:村里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临死之前留下遗言,说,当年的案子冤枉庸杨了,案发的那天晚上,庸杨帮他在榨油坊里看机器。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爷子临死之前说出这么一番话,唯一的解释就是不想把秘密带进棺材里。他表示,当年村里人都说庸杨是凶手,警察也这么说,他又没整宿盯着庸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一开始除了庸家人,没人拿老爷子的话当回事,毕竟是个将死之人,脑子清不清楚还有待商榷,更别提证词的真实性了。后来消息传到胡泽这,他就把卷宗调出来重新翻阅了一遍。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庸杨属三级智力残疾,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审讯时的所有问题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部分细节难以确认,逻辑也有问题,可以说结案结得相当草率。 随后胡泽在系统内串并了类似案件,发现还有一起,只是那个案子一直没侦破。而且两案间隔时间不算很久,也就三个来月,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判断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目前庸杨案暂时还没通过重审要求,需要提供除了老者证词之外更有力的证据才行,可看到庸杨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在自己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泽觉着,如果自己不帮她,她可能活不到看到儿子出来的那一天。 晚上一起吃饭时,胡泽信誓旦旦的:只要林队看过卷宗,一定会骂街,首先,死者缺失的衣服没找到,尸检未提取到有效dna,这就能咬死说是庸杨干的,只因为有人看见庸杨和死者说过话,其次,庸杨身高才一米五,自行车都不会骑,怎么把一个八十多斤的女孩掐死之后弄到十五公里之外的地方抛尸?就算他有力气,他有那个思维逻辑么?再有就是庸杨指认的那个第一现场,我过去看了一圈,就在马路边上,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在晚上八九点钟,那是夏天,八点多天儿还没黑透呢,愣没一个人看见? 第314章 别激动别激动,唐喆学抬抬手,示意他压低点动静,交给组长,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扫了圈周围的食客,胡泽降低音量:二吉,我问你个事,你直说。 什么? 林队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没啊,唐喆学睁眼说瞎话,你不知道,最近好几个案子齐头并进,他一个人快掰八个使了,我带案子回来之前没跟他通气儿,他只是有点埋怨我。 伸筷子夹了口煎蛋,胡泽扔进嘴里默默地咀嚼着。今天唐喆学带他来的这家店就在母校旁边,店还是那家店,老板也还是原来的老板,只是菜谱和之前相比有所变化,味道也和原来不太一样。又或者味道没变,变的是吃东西的人,毕竟他们已不再似大学时期那样,天天吃着食堂的大锅饭,好容易出来一趟,当然吃什么都香。 追忆着似水年华,他忽然想起个事儿,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好险喷唐喆学一脸煎蛋。唐喆学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下,确认不会被波及,问: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儿了? 我想起你和罗家楠他们躲厕所抽烟,被白教官抓一正着,半夜半夜罚你们穿着裤衩在操场跑圈,哈哈哈哈哈哈哈越说越想笑,胡泽实在忍不住了,埋头捶桌,完全无视了唐喆学那呼之欲出的白眼,那天晚上整栋整栋宿舍楼都扒窗扒窗户看你们几个哈哈哈哈 唐喆学故作不悦状:你够了啊,那点黑历史全给我翻腾出来了,再笑这顿你结账。 统共八十多块钱,结就结呗,胡泽肆无忌惮地笑出了眼泪。遥记那一晚月朗星稀,六个大小伙子在操场上喊着口号裸/奔,堪称奇观。月光勾勒出他们线条分明的肌肉,其中最让人挪不开眼珠的,就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人。 其实这事儿还有个后续,不过唐喆学为了自己的颜面考虑,并不打算告诉对方:被罚跑完圈之后,罗家楠气不过,拽着他偷偷跑去教职工宿舍楼,在白教官的裤衩上拿记号笔画笑脸来着,号称既然只给我留条裤衩的面子,我就还他一条!。 真的,他俩没被劝退,全靠父辈们卖老脸求情。 笑够了,胡泽用掌根抹去眼角的湿意,调整好面部表情,感慨道:你那个时候胆子是真大,什么都敢跟着罗家楠干,他爷爷是老重案队长,徒子徒孙满街跑,他爸是飞鹰队队长,老白都得礼让三分的牛逼人物,他可以任性妄为,可你呢?你真违规了,谁给你撑腰?我可只见过你爸满楼道追着你踹。 那会小嘛,不懂事。唐喆学皱眉笑笑,又忽然落寞了一瞬,现在老爷子不在了,想让他踹我也踹不着了。 胡泽表情一尬,歉意道:不好意思,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没有没有,诶对,你爸妈怎么样?身体还好? 我爸就还那样,三高,说不听,天天喝酒,我妈懒得搭理他,每天不是打牌就是唱歌,他俩啊一直那样,各活各的。 提到父母,胡泽的语气略显疏离。对于对方的家庭关系,唐喆学了解不深,只知道大学四年寒暑假胡泽一次家都没回,哪有实习往哪扎。所以说人家能保研,其他人挥霍青春的时候,人家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积累经验和人脉。另外他记得胡泽还有个弟弟,印象里挺不学无术那么个玩意,才初中就读不下去了,有事没事就过来找哥哥要钱。 人家不提,他也不会主动问。 此时店里走进来两个女的,看着像是母女,一个四十多岁,一个还穿着初中校服。女人面带疲惫,情绪消沉,坐下后点了两碗面。女孩低着头跟在后面,面上来了也不吃,而是自顾自地掏出手机。她俩的位置刚好在胡泽斜前方,胡泽以余光观察了一番,确认女孩的动作是在打手机游戏。 也就几秒钟的工夫,女人突然毫无预兆地爆发了起来,摔了筷子起身一把挥掉女孩手里的手机,歇斯底里地吼道:还玩儿!你都掉出年级前五十了!还有脸玩游戏!? 手机被扇到飞起,啪的,落到胡泽脚边,保护屏霎时遍布蛛网般的裂痕。女孩愣了一瞬,眼圈忽悠一红,轰然起身和母亲对着嚷嚷:我一天才玩半个小时!我压力大!解解压怎么了!?年级前五十!我考不进年级前五十我不配活着了是么! 当妈的气到全身发抖,丝毫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女儿的自尊踩在脚底:你一不聪明二不漂亮,你成绩再不行,到了社会上能干嘛!?你给我记着!女人!要么嫁得好!要么学的好!否则你将来就得跟我一样,天天累死累活伺候你和你那个不争气的爹! 没人逼你! 女孩泪流满面,下一秒,啪!清脆的一记耳光扇到脸上。胡泽和唐喆学见状忙起身过去劝说,出乎意料的是,女孩挨打之后连愣都没愣,嘶吼一声我死了你就满意了吧后扭头朝外跑去。 意识到女孩可能要寻短见,胡泽拔腿便追。眼瞅着对方冲向车流密集的主干道,他来不及多想,窜上前飞身一扑,噗通,堪堪将女孩扑倒在人行道前的辅路上。 吱 刹车声刺耳响起,胡泽条件反射护住女孩的头脸,霎时被车大灯晃到视野一片空白,鼻腔内充满橡胶灼烧的味道。此时唐喆学就站在他和女孩身侧,肩头剧烈起伏,双手按在一辆白色电动车前盖上,以血肉之躯挡住险些发生的碾压! 第315章 tbc 第183章 第 183 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车差半寸撞上唐喆学, 后面的外卖小哥就没那么幸运了,前面一个急刹,他哐的撞上车屁股。保温箱里的外卖撒了一地, 小哥爬起来就冲司机嗷嗷, 司机则冲唐喆学嗷嗷 妈的走路不看道儿啊!赶着投胎别他妈连累老子! 顾不上和司机掰扯,唐喆学回身扶起胡泽和女孩,急问:摔着没? 我没事儿, 先看看她。 实际上胡泽扑人时姿势没拿好,磕着胳膊肘了,疼得有点钻心, 为免唐喆学替自己着急,只字不提。此时他微曲左臂, 以旁人无法察觉的姿势掩饰疼痛。女孩还好, 仅仅手掌搓破点皮,主要是吓的,满脸晶莹泪珠。 说你们呢!干嘛呢!后头都追尾了! 司机推门下车,冲车头前站的三个人不依不饶, 一是被外卖小哥吼烦了, 再一个,他最开始并没有看到摔倒在车头前的胡泽和女孩视线盲区。秉承着有事儿解决事儿的原则,唐喆学让胡泽先把女孩送回餐厅, 自己留下和司机以及外卖小哥沟通。外卖小哥已经报了警,正等着交警过来处理问题。 交警来的飞快, 大概正在附近执勤,到跟前一看现场, 直接撂司机一句话:占用非机动车道,罚二百啊。 司机:??????????????? 不等他争辩, 交警又转向唐喆学:怎么回事?突然冲马路上来。 唐喆学指了指餐厅的方向,耐心解释了一番,整个过程并未出示警官证以博取同僚的照顾。围观者里拍视频的太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着他的示意,交警往餐厅那边看去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个中年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站在一旁的男人则眉头紧锁,一副忍耐到极限的表情。 等看完司机手机上的行车记录仪录像,交警问唐喆学:你是她爸? 唐喆学一愣,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在她们旁边那桌吃饭的客人,那个是我朋友,就是他把女孩抱住才没让车撞到的。 哦,见义勇为啊?交警低头打单子,行了没你事儿了,过去劝劝吧,现在孩子压力大,家长压力也大,我这一天处理好几个跟爹妈吵架想不开往大马路上冲的了,你啊,待会告诉那孩子,要死要活的没用,这些当爹妈的自己心态都不正常。 谢谢,麻烦你了。 唐喆学转身走人,将争执不休的司机和外卖小哥留给交警。回到餐厅里,他发现果然如交警所说,那位母亲对女儿的绝望之举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因此而引发了新的怒点,继续大加指责:你想死!我比你还想死!可我能死么!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这家不完蛋了!你就是自私,跟你爸和你奶奶一样!你们家就遗传! 行了大姐!说两句得了!唐喆学忍不住出言呵斥,听着都特么搓火,你瞅瞅孩子都什么样了?教育孩子得有方式方法,指责谩骂能出人才,所有人靠练国骂就能养活孩子了!还吃什么饭?成绩掉点就掉点,谁工作上不犯错?领导这么骂你,你受得了么? 虽然他自己从小没少挨爹妈的男单女单和混合双打,但不管是唐奎还是林静雯,都不会用言语贬低。像什么你再这样下去你就完蛋了你笨得跟猪一样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之类上纲上线、极度践踏自尊心的话,从来没说过。而且犯错挨打,也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子,唐奎曾经说过,要是老婆给生个闺女,骑自己脖子上拉屎都乐呵。 有了外力介入,当妈的不再歇斯底里,不过面子上还是过不去,甩了女儿一句给你爸打电话!叫他过来接你!后气哼哼地坐回到椅子上。女孩委屈巴巴地摸着兜,找了一会才想起手机被妈妈拍飞了,又是一串泪珠凌空砸下。这时餐厅老板把女孩摔裂屏的手机拿了过来,还附赠了四瓶饮料,宽慰道:一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丫头,不哭了啊,来,你拿我手机打。 谢谢叔叔 委屈到了极致,越是有人安慰理解,眼泪越是止不住,按数字的同时,女孩的泪珠断断续续砸在屏幕上。确实,清官难断家务事,都是干过治安、处理过家长里短的人,唐喆学和胡泽不再多说什么,留下老板免费赠送的饮料给那对母女,转头争着付饭钱。 老板赶紧捂住付款码:不收了不收了,你俩今天做了好事,算我请你们的。 所以说世上还是好人多,不过老板小本生意,唐喆学不愿占这份便宜,执意扫码付款。早在多年前他们上学的时候,老板这的米饭就随便吃,炒菜定价最高不超过二十块钱,四五个大小伙子一起过来,能给后厨最大号的电饭煲吃得粒米不剩,那老板都没说让他们加钱。 其间少不得和胡泽拉扯一番,没成想对方突然诶了一声,紧跟着抱臂抽气。这时唐喆学才发现胡泽左胳膊打不直了,忙问:胳膊怎么了? 没事儿,刚磕了一下,放心,没断。 胡泽举着手机摆了摆,又扫了一眼那对各自委屈的母女,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人生来幸运,遇到明事理的父母,有的则不然。有人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则需要一生来治愈,尽管有些绝对,但道理确实是那么个道理。相当一部分成年人会把自己的焦虑、委屈、愤怒投射到孩子身上,却不曾想过,一个生命来到世上,本身就是独立的存在,而非生育养育者的附属品。 第316章 从餐厅里出来,唐喆学仍是不放心:不然去医院拍个片子吧,我记得你左胳膊念书的时候就断过。 那都多少年了,没事儿。 胡泽无所谓地甩甩手,肿了,却没那么疼了,回去冰敷一下贴个膏药即可,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至于唐喆学说的,他左胳膊断过的事,是体能训练时不慎摔伤所致。好在不严重,打了一个月石膏,都不用对位。 身边人大多如此,唐喆学知道劝也劝不动,只得建议对方早点回去休息,然后摸出手机叫车。之前和林冬商量过,要不要再买一辆车,不然俩人各自有事时只有一辆车不太方便。不过楼下每天都得靠抢才有地方停车也是事实,遂打消了念头,等买了新房子,在新小区弄俩车位再说。 胡泽见状抬手按住他的手机:别着急叫车,我先抽根烟,刚才看那女的骂她闺女给我堵够呛。 你妈也这样?唐喆学敲出烟递上,又弹开火机帮忙点燃胡泽一只手不方便。 仰脸呼出口烟雾,胡泽叹道:不是我妈,是我爸,他是那种,男人必须得顶天立地,绝不能喊一声屈的性格,他也确实做到了,但遮风避雨的屋檐,有时也会低矮到令人压抑。 路灯光自黑暗中泻下,却打不透树冠的遮挡,他低下头,狭长的眼尾隐在阴影里,表情讳莫。唐喆学没说话,默默地陪着,如果对方愿意说,他会静心聆听,如果不愿意自挖伤口,绝不追问。 许久的沉默过后,胡泽转头看向他,眼里挂着丝凄然的笑意:你知道我小时候被拐的事情,对吧? 恩。唐喆学点点头。 其实,我不是被拐,我是离家出走的。 眼睛一瞪,唐喆学深表愕然。 别那么看着我,那会我才八岁,能活着回来算奇迹了。 胡泽自嘲一笑,终于在这寂寥的夜色之中,袒露心底的秘密:咱小时候不是流行《新白娘子传奇》么?我们学校新年活动,我们班组织跳好像是叫《青城山下白素贞》?对,就这么个曲子,然后,缺一个伴舞的,我那会长得跟小女孩似的,手长脚长,又白又瘦的,老师就把我选上去了,其实还有另外两个男生,不过人家打小练舞蹈,跳的比我好多了,我纯属凑数的 汇演那天,学校邀请家长去参观,我爸去了,看我在台上打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在那跳舞,脸都黑成锅底了回家我就挨了一顿揍,一边揍我,他一边骂我们老胡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妖孽,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他还说,他们单位以前有个跳舞的男的,一天到晚跟个娘们似的,还老爱往他身上凑,他恶心死了 说到这,胡泽的眼眶已是微微发红,嘴角却仍然挂着笑意:我当时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被他打怕了而已,他把我举起来,摔倒墙上,我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他已经在沙发上醉成一摊泥了,然后,我就从家里跑出来了所以我特别理解刚才那个女孩子,这么多年,我脑子里一直在转着个念头如果我爸当时摔死我了,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听出他尾音明显的颤抖,唐喆学碾了烟头,勾手扣住对方的脖颈,用力压了压:别想了,过去的你成就了如今的自己,往前看。 额头相抵,感受到随体温传递的坚定,胡泽眼底一热,刚想说点什么,忽听身后响起滴滴两声喇叭霸天虎缓缓停到路边,车窗降下,林冬侧目而视,额角隐隐绷起青筋。 tbc 第184章 第 184 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回家的路上, 虽然林冬什么都没说,但唐喆学能明显感觉出对方气儿不顺打轮并线加速踩刹车啥的,很有祈铭握方向盘时那劲头。林冬出现的前提是他报备过行踪了, 几点接上胡泽到哪吃什么, 都发消息给了对方。估计是林冬刚跟领导开完会,想着过来接他给他个惊喜,却没想到惊喜成了惊吓。好在胡泽十分的有眼力价, 自己打车走了,没留车上给他俩当电灯泡。 话说回来,唐喆学一点不心虚, 只是看林冬情绪不佳,感觉对方可能是吃干醋了。不过以前从来没见过林冬这样, 对他身边出现的某人如此介意, 就算是当初的陆俊,俩眼珠子都快焊他身上了,林冬也没说吃过对方一丝一毫的醋。 呃,至少没吃得这么明显。 到下一个路口给飘移离原位后, 唐喆学实在忍不住了, 极其谨慎地问:内个,组长,要不我开? 林冬持续沉默, 右手倒是抬了抬,指指嗓子, 又做了个向上托的动作。一开始唐喆学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打手语自打经历过吴灿宇杀妻那案子, 林冬自学了几天手语,目前的程度是可以通过手语与聋哑人进行简单的沟通。要么说聪明人学习能力强呢, 就唐喆学所知,祈铭会盲文,现在林冬会手语了,以后这俩人搭档走访,岂不是除了植物人都能撬出线索来? 稍作分析,唐喆学问:嗓子疼? 林冬点了下头。今天之所以气儿极其不顺,也有喉咙痛的原因,原本以为是烟抽多了,喝点水含个润喉片就好,哪知越来越来劲,刚和年美卿他们开着开着会,嗓子突然哑得吓人。找高仁帮忙看了一眼,说是上呼吸道感染,建议他去医院开点对症的药吃吃。想着家里有药,又着急来找唐喆学,他就没去医院,现在感觉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吞咽时疼得像有刀片在划。 第317章 所以,他不是不想叽歪唐喆学几句,是特么实在没那个力气了。手语还是学浅了,没学到骂人那几课时。 这几天会多,说话多,又来回跑,咽炎犯了吧?唐喆学替林冬分析病情的同时极尽体贴之能,待会到楼下我给你买俩梨,再去药房买点川贝,蒸个川贝梨水给你喝,以前我爸咽炎犯了,我妈就这么照顾他。 唉,得了,林冬心说,大金毛的本质即是暖,指望他只暖和自己不福泽他人一点也不现实,平时暖遍全局不也随他去?只是到了胡泽这,借罗家楠的一句话外激素不合,所以才会格外介意。重点还是那案子的事儿,胡泽算盘打得太响,搞得他接吧,傻,不接吧,又对不起良心。 到了家,大金毛的暖男属性发挥到极致,进屋就把林冬按到沙发上,水果切好茶倒好,找出药喂到人家嘴里,转头伺候崽子拖地。出去遛狗的时候又买了梨和川贝回来,进屋赶紧蒸上。蒸完晾到合适的温度,一口口地喂,搞得林冬感觉自己再闹别扭好像都不是个人了。 趁着唐喆学献殷勤的工夫,林冬大致过了一遍胡泽带来的卷宗,确如对方所料,要不是说不出话来,真得骂街。结案结的太草率了,明明有很多疑点却无人深究,可考虑到多年前当地的治安环境,在结案率的重压之下,会出现这种结果也是显而易见。说实在的,这案子,他想接,不为别的,就为抓住伤害女孩的真凶,只是得考虑一个不那么被人当枪使的模式。 嗓子越来越疼,每一口梨汁喝得都像在上刑,可看着唐喆学期待的模样,林冬还是强忍不适一口口咽下,期间打着手语阐述自己对案件的看法。唐喆学是真没弄明白多少手语的含义,磕磕绊绊地解读了半天,总结出对方有意接下此案,不过得考虑清楚以何种方式介入。 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看林冬都难受成这样了还在惦记工作,他心里着实不好受,不禁自责又给对方找累受了。喂完梨汤放下碗,他握住对方比比划划的手,轻道:不想了啊,先休息,明天诶我去,你手怎么这么热? 说着又一试林冬颈侧,热度明显比自己要高,赶紧翻出体温表给对方测体温37.6c,不算高,可也不能再继续了,抱上床裹上被子,老老实实睡觉!林冬很少生病,至少在唐喆学的印象里,林冬屈指可数地进医院的几次都是因为受伤,就算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睡一觉便好。说到底是警校生底子好,包括他自己,发烧感冒什么的,鲜少经历,像之前甲流放倒了局里超过一半的人,他俩跟没事人似的,超然于接连成片的咳咳咔咔之中。 猫狗比人的第六感更强,林冬生病,吉吉和冬冬主动上前安慰。一个趴着捂脚,一个钻怀里暖心窝,等唐喆学收拾完了进屋,发现床上都没自己的地方了,又不忍打扰温馨的一家三口,只好从柜子里抱出床被子,拉好窗帘关好灯,滚去客厅睡沙发。 沙发一米八长,林冬要睡是刚刚好,但对于唐喆学的身高来说仍然短了一截,躺在上面稍微有点辗转反侧。仰脸望着黑暗中的天花,脑子里转着各种纷繁的念头。一会想工作,一会想大伯父起诉自己的事情,转脸又想到那个追求自己老妈的桑杰,同时还担心林冬的身体。说实在的,倒退个四五年,哪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需要操心?只能说随着年龄和职位的增长,人生的不同阶段所需要面对的问题自然不尽相同。 以前不理解中年危机,看史玉光为了孩子换学区房的事儿和前妻吵架,吵得手机电池都快冒烟了,他也只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能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谈呢?现在有点理解了,就像大伯父大伯母那边,他们的的确确是算计了自己,但也确实事出有因:前天堂哥唐喆英给他打电话,说自己遇到了互联网寒冬,面临裁员,被裁之后的前路则是一片迷茫,投出去的数百份简历宛如石沉大海;而堂嫂为了家庭早已远离职场,眼下的就业环境极难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再说不能让一个女人扛起家中所有重担;所以后面房贷车贷还有孩子们的教育费用,只能指望他们老唐家的遗产了,希望唐喆学能念在亲情的份上,帮自己一把。 确实不易,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身处唐喆英的位置,同样也得想方设法为老婆孩子们去争取。然而大伯母话说得难听你和林冬又没孩子,你俩要那么多房干嘛使?,这话他都不敢跟林冬学,生怕对方自责拖累了他。 思绪纷杂之中,睡意悄然侵袭,然而刚迷糊没几分钟,唐喆学忽然被哈到耳边的热气惊醒。转头对上吉吉焦急的呜呜,又听到卧室里传来冬冬异样的喵呜声,他猛然清醒,窜下沙发奔进卧室,一把拍亮卧室灯林冬蜷在被子底下,抖得整张床都跟着吱嘎,上前一摸头脸,烫得像个火炉! 唐喆学见过林冬坠海呛水肺部感染时的高热寒战,也是这番景象,抖得病床跟着一起颤,神志不清,指甲青白宛如死尸一样,吓得他以为人要死了。现在有了经验,当机立断拿被子一裹,抱起来就往楼下跑,上车一脚油直奔最近的医院。 到医院一检查,接诊医生指着片子上的白影说:哎呀这都肺炎了,看看,这,还有这,都出现肺叶实变了。 不是,严重么?唐喆学本以为是普通的感冒,没成想肺炎了! 第318章 都烧到41c了,你说呢?医生跟看白痴似的翻楞了他一眼,还好送来的及时,不然拖到明天早晨估计得进icu了,肺炎的可怕之处在于各种并发症,像什么感染性休克、心包炎、脑膜炎、脓胸的,哪个不要命? 一听icu,唐喆学当即吓得手脚冰凉:那那现在是什么什么情况? 转呼吸内科办住院啊,说着医生一顿,等一下,我先看看还有没有床吧,不行还得转院。 说完就去打电话了,留唐喆学自己在那发懵。缓了缓神,他找回点理智,走到林冬躺着的轮床前,蹲下身,握住对方扎着点滴的手。挂上药很快便压制了寒战,但体温还是高,人也烧的迷糊了,比之前那次还严重。上次他还能抱着老爹的遗像去省厅讨说法,划重点,罗家楠出的馊主意,这次身边连个出馊主意人的都没有。 不远处隐隐传来医生的说话声,听那意思,呼吸内科好像没床位。春天万物复苏,也是流感高发季,现在各大医院的呼吸内科住院部都人满为患。 二吉二吉迷糊之中,林冬干涸的嘴唇微微开启,本能地寻找爱人的方向,烧出来了,嗓子倒没那么疼了,但是开始咳嗽了,咳!我在哪 在医院,医生说你得肺炎了,得住院治疗。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唐喆学将林冬的手抵到唇边,不是什么大毛病,打几天点滴就好,你别说话了。 眉心紧蹙,林冬呢喃道:不好意思 生病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唐喆学心酸之余又忍不住逗他,刚医生还怀疑你是胆结石堵塞胆管引发的夏科氏三联征,让我推着你去做了个彩超,你都不记得了吧?反正都住进医院了,要不,顺带手把你那胆结石也切了? 遇到这种关乎在自己身上动刀的问题,林冬登时清醒了一瞬,试图抽回手:咳咳不咳咳不要! 早已习惯对方发号施令般的撒娇耍赖,唐喆学稍稍使上点力道握住那只绵软无力的手,柔声道:工作上的事有我呢,别担心。 说咳咳不要咳就不要 好好好,你是病人,你说了算。 几句话的工夫,林冬逐渐找回了意识,眼睛也能睁开了,只是看什么都晕乎乎的,视野里一切都仿佛拢上了层薄纱。包括近在咫尺的唐喆学,直出重影,帅成double了看来是真的病得不轻,想来今天祈铭难得关心自己一次,怕不是隔着电话线听出了我发病的可能性? 吉咳咳冬咳咳 别担心,我给我妈发消息了,她一早过去接它们。 恩咳咳 好了,踏实休息,万事有我在。 正腻歪着,唐喆学听到医生喊家属过来一下,匆匆亲了下林冬的手,起身去和医生沟通。貌似是医生把电话打到院长那才要来张床位,交代唐喆学:你先去把住院手续办了,我再开几个检查单,看片子和血项像是链球菌肺炎,要确诊的话还得做个呼吸道分泌物涂片和血液培养,常规治疗先上,正常来说不难治。 谢谢!谢谢您! 唐喆学感激万分。刚还想着这边实在没床位就只能大半夜的给夏勇辉打电话了,人家是呼吸内科出身,怎么着也能帮忙找张床不是?这种时候就别管什么面子不面子、规矩不规矩了,把林冬治好是第一要务! 治病救人,职责所在,你们是警察,遇到危险不一样得冲?医生随意地笑笑,刚唐喆学拿警官证登记患者信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我儿子也是警察,我知道你们有多不容易。 唐喆学稍感惊讶:是么?您儿子是那个警种? 干技术的,不算很危险,但也挺辛苦的。 在哪个单位?唐喆学心说可能还真认识。 还没正式入职,说是有个警务系统的考试得过,主要得看领导留不留呃,市局法医室,你知道么? 终于腾出脑子看了眼医生的胸牌,唐喆学了然道:您是周禾的父亲吧? 医生微微一愣:对,你是? 我姓唐,市局悬案组的,又朝轮床那边偏了下头,那是我们林组长。 这让周医生顿生他乡遇熟人的亲切之感:他就是悬案组林组长啊!周禾经常提起他,可佩服他哦,佩服你们悬案组了。 为表感激之情,唐喆学自然而然开启商业互吹模式:周禾也很优秀,能在祈老师手底下干超过三个月的,算得上顶尖人才。 周医生的笑容逐渐尴尬我儿子被祈铭骂成狗的时候,你是没看见吧? tbc 第185章 第 185 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在医院等到林静雯接手看护林冬, 唐喆学风风火火赶回单位。因着林冬高烧不退,他也守了一宿没睡,进办公室先蹭了秧客麟满满一大杯黑咖啡, 转头又抢了岳林的鸡蛋鲜虾牛油果三明治。实在是饿了, 昨晚那顿就没吃踏实,刚在医院的时候收到胡泽发的早安问候,他没回。这是在试探结果, 看林冬是否决定接下案子,但人都累躺下了,唐喆学不能再为自己的面子而替对方做决定, 哪怕早已知晓最后的答案。 第319章 秧客麟无所谓,咖啡没了再泡。岳林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盒, 一脸苦大仇深的:副队, 这是谭篎亲手给我做的 你俩不住一起么?明儿早晨让她再给你做一个。 坐在林冬的办公桌前,唐喆学一手举着咬剩一半的三明治,一手敲键盘。林冬累病,可工作进度一点耽误不起, 一把手不在二把手得代理职责, 先把系统里待批复的流程都回了,等人齐了再开晨会。另说之所以知道谭篎和岳林已经是同居状态,是因为林冬有一天发现岳林的手腕上多了根女孩子绑头发的皮筋, 一审就审出来了。 临近上班点儿,组员们陆续进屋, 秦骁来的最晚,坐下后哈欠连天的, 看那一脸的憔悴样,貌似没睡多久。具体因为什么, 只有何兰知道点内情,连猜带蒙,得出的结论是秦骁昨晚可能和某位领导彻夜长谈来着。 昨儿下班之后,何兰应林冬的要求,押着秦骁去医院做检查,看看血压做个心电图测测血氧啥的。出电梯正碰上年美卿,当时何兰眼瞅着秦骁表情一僵,整个人跟被定在地上了一样。再看年美卿,大大方方的,面上挂笑:呦,这不是老秦么?从青海回来啦? 见秦骁光愣神不说话,何兰接茬道:下午刚到,听洪也说骁哥之前出高原反应了,林队让我带他去趟医院,检查检查。 高原反应?年美卿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骁,语气听似关切的: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头晕、呼吸困难的症状? 没!没没没!我好着呢!秦骁几欲后退,打从见到年美卿第一眼起,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准备落荒而逃的气质。 不看看自己什么岁数了,别逞强。年美卿顺手将抱在臂弯里的资料递给何兰,何兰,帮我拿回办公室,走,老秦,我送你去医院。 秦骁说话都有点吭哧:不是我内个不麻烦不麻烦你了 现在整个刑侦处都归我管,虽然你是借调悬案,也包括在内。 年美卿根本不容秦骁反驳,直接上手拽对方衣袖。何兰抱着资料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秦骁被新来的副局长拖出办公大厅。奇怪,她觉着,平时秦骁见着女的说话可利索了,跟盛桂兰那都能逗两句,怎么看见年美卿,就跟青蛙被蛇盯上了一样,出现食物链等级压制反应了? 恩,这俩人肯定有八卦。 各位,都醒醒神儿,我先通知大家个事儿唐喆学说着自己先打了个哈欠,被秦骁带的,据说共情能力越强的人越容易被传染打哈欠,组长肺炎住院了,他特意叮嘱我,跟你们说,都别去医院看他,现在流感高发季,医院里净是感冒发烧肺炎的,咱组事儿太多,不能再躺下一个了,干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就是对他最大的慰问。 出于医生的本能,洪也忙问:什么类型的肺炎? 医生说是链球菌感染,不难治。唐喆学抬抬手,示意她放心,昨天下班之前组长已经把大家的工作都安排好了,我不再赘述,游轮盗窃案已经拖了很久了,现在线索上来了,抓紧侦破,骁哥,洪也,你俩上午把该弄的报销和报告都整理一下,下午出发去岩海,我跟你们一起。 何兰问:胡队也一起? 唐喆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人是他带过来的,理当由他送回去,反正梅林县和小田县挨着,多一脚油的事儿。再说胡泽那也一大摊子事,不能在他们这多待。卷宗可以先留下,林冬的意思是,等自己好点能爬起来了再研究研究。 唉,人都烧红了,还惦记工作,这让唐喆学的负罪感又加重了一层。 开完晨会,唐喆学带上文英杰和岳林去找方岳坤汇报工作,顺便跟领导说一声林冬请病假的事。要说局长大人真不愧是全局最漏的嘴,没半个小时,整栋楼都知道林冬住院了,甚至连远在四川出差的罗家楠都打电话过来问情况。 没大事儿,打几天抗生素就好。接到罗家楠打的电话时,唐喆学刚进安全通道把烟点上,你那怎么样?人摁着没? 那边略显疲惫的:艹,别提了,妈的狡兔三窟,我带着老三和大眼萌一礼拜跑了四个地儿,今儿还得奔九寨沟。 唐喆学笑着呲出口烟:好地方,可以看看金丝猴。 我特么快成猴了!等着的,抓着那孙子,我特么得把差旅费从丫嘴里打出来! 罗家楠轻易不抱怨,问题这回是真被遛的够呛。就之前从水里捞上来的那具巨人观,嫌疑人倒是锁定了,然而此人有前科,蹲过十多年大狱,反侦察意识极强,到处流窜。前脚追到行踪线索,后脚到地方一看人已经挪窝了,还得继续追。 追逃有多辛苦,唐喆学十分能感同身受:那真是辛苦你了,诶对,楠哥,你还记着胡泽么? 胡泽?罗家楠反应了一下:长得跟狐狸似的那个吧?记得,他怎么了? 带了个案子过来,已经判了的。 嚯,这得罪人的差事,你还敢接? 组长没决定呢,我不好答复,不过,应该是会接。 听筒里静音了几秒,随后罗家楠问:二吉,你旁边没人吧? 唐喆学探头上下看看,说:没,你说。 咱哪说哪了哈,胡泽这人,你能离远点就远点。难得的,罗家楠语重心长,头几年我跟他一起办过案子,实话实说,他那人,就是林冬的精于算计加庄羽的花式不担责,哦,再掺上点儿咱赵政委的腹黑。 第320章 唐喆学不禁哑然。照罗家楠这形容,胡泽简直没法要了。林冬说胡泽心机深重,他还能维护对方两句,可连罗家楠都这么说的话,八成是 你吃过他的亏? 罗家楠断然否认:我是那吃亏的人么? 那你何出此言? 二吉,哥当你是亲兄弟才说的,听不听,在你。 知道了,谢谢楠哥。 得,不说了,我出发了。 挂上电话,唐喆学盯着淼淼而上的烟雾陷入沉思。罗家楠百分百吃过胡泽的亏,只是以对方的性格来说,万不能亲口承认,能主动出言提醒,确确实实是拿他当亲兄弟,这点好歹他还知道。话说回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勾心斗角无处不在,职场尤甚。精于算计不是贬义词,不担责也是种生存智慧,至于腹黑,能被贴上这标签的绝非平庸之辈。 调出微信界面,对着胡泽发来的早安问候,他犹豫片刻,给对方发了条【下午一点出发去岩海,你中午过来吃完饭一起走吧】过去。也就几秒钟的工夫,那边回复他说自己已经退房去高铁站了,等他到了岩海有时间再碰面。 这让唐喆学稍感意外,一个电话追了过去。接通后听到背景音是出租导航声,他问:你怎么走了? 早晨给你发消息没回,估计你忙,就不麻烦你送我回去了。虽然是在抱怨,但胡泽的语气满是无所谓,卷宗先搁你们这,林队决定接了我再过来,不接,帮我发个快递就行。 尽管脑子里转着罗家楠的叮嘱,但唐喆学仍歉意道:组长昨儿晚上突然发高烧,现在住院了。 啊?什么毛病?严重么? 不严重,肺炎。 肺炎还不严重? 对他来说,只要还能喘气,都不算严重。 逞强不是这么逞的,这样,案子别让他看了,你有空把卷宗发快递给我就行。 他还没决定接不接呢。 对方长吁了口气:我就不该来,这事儿本来就难为你了,现在林队又病了,都是天意。 不至于,你别多心,就算胡泽再精明再能算计,只听这句话,唐喆学便知对方还是有分寸的,至少对自己不会耍什么心眼子,对了你到哪了?要不回来一起走吧,我下午真得去岩海,昨儿晚上我在医院陪床一宿没睡,你过来帮我开车。 胡泽不免诧异:你陪床?他家里人呢? 都不在了。 哦那要不这样,你告诉我林队住哪家医院,我先去看他,中午再过去跟你碰头。 不用,他没精神接待探病的,还烧三十九度多呢。 现在谁陪床? 我让我妈先过去了,领导说晚点派个人替班。 你妈?胡泽的语气明显不可思议,你让你妈去给林冬陪床?他俩很熟? 呃以前组长在我爸手下干过,那会就认识我妈了。唐喆学感觉再说下去会暴露点什么,忙岔开话题:同事找我,先挂了,你赶紧回来,下午一起走。 确实有人找,祈铭正在安全通道门口那敲窗。挂上电话,唐喆学摁熄烟头出安全通道,和祈铭面对面站定,就听对方问:林冬怎么样了?刚罗家楠跟我说,他住院了。 不是祈铭给罗家楠传的消息?唐喆学疑惑之余照实答道:恩,肺炎,医生说是怀疑链球菌感染,还要做血液培养什么的才能确诊。 一听是肺炎,祈铭眼神微凝:哪家医院? 唐喆学赶紧拦他一嘴:祈老师你别来回跑了,组长说,不让大家去探病。 祈铭信誓旦旦的:这个大家肯定不包括我。 这话说的,唐喆学都没法接茬了。老话说的好,鱼找鱼虾找虾,那什么单找那什么,有时候祈铭的自负比罗家楠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人家就是有特殊的资本,不承认不行。另说祈铭的爱好之一便是有人住院去探病时和管床医生battle治疗方案,美其名曰增长临床经验。 可别增长了,唐喆学十分想说句大实话那么有钱,自己开家医院得了,省的到处嚯嚯人家医务工作者。 tbc 第186章 第 186 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开始胡泽以为就自己和唐喆学俩人, 结果临出发才知道还有秦骁和洪也,表情不觉失落了一瞬。实际上叫他回来开车不过是唐喆学的借口,之前没回消息害人家以为被故意无视自己先走了, 总要给彼此找个台阶下。 然而就算是借口, 最后开车的还是胡泽。秦骁上车就睡,洪也是自打拿完本就没怎么摸过车,唐喆学生熬一宿, 压根不打算摸方向盘,车刚上高速就和秦骁一起在后座上睡死过去。 高速路景色单调,长途驾驶极易疲劳, 又刚吃过午饭,为免犯困, 胡泽和洪也东聊西扯。闲谈间得知他们在追查当年的游轮爆炸案, 胡泽诧异道:那案子不都结了么? 主案是结了,可爆炸案之后又发生了失窃案,赃物一直没追回。 涉及到保密纪律,洪也只能捡能说的说。别看后座那俩睡得跟死猪一样, 她真说点什么犯纪律的话, 人家梦里都能听见。跟秦骁出了趟差她算见识到了,这老哥之所以能进省厅,一不靠学历二不靠人脉, 纯靠一身实打实的本事。 第321章 这一趟走了好几个地方,到哪都少不了去派出所打个照面扫听消息。在派出所里自然少不了碰上报警的, 虽然不归秦骁管,但他会下意识地着耳朵听报案人陈述, 并因此帮着破了个案子。 盗窃案,价值十万元的玉镯被盗。秦骁听完事主的描述, 转脸给接警同僚叫到一边,让给事主儿子打电话,就问你在哪?,如果那边说自己在外地,那百分之百是家贼。果不其然,电话里事主儿子说自己在外地谈事,短时间内回不去。然后这边电话刚挂上没一会,事主就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接完又说不报案了,是小孙子淘气翻抽屉看着好看拿走了,现在玉镯在儿媳妇那云云。 后来洪也问秦骁怎么听人家几句话就知道是家贼,秦骁云淡风轻的:那镯子是当爹的给后老伴儿买的,怎么儿子儿媳一家过来吃顿饭的工夫就没了?你看报案那老头儿穿的多朴素,再看他那后老伴儿,驴牌包大钻戒,这是眼看亲爹把钱都花外人身上,儿子心里不平衡了。 洪也了然的同时仍有疑惑:那你为什么让问儿子在不在外地? 犯事的人自会心虚,警察通知过来配合调查,会本能地找借口推脱,说自己在外地不短时间不用面对么?秦骁满腹不屑,这人啊,心理素质太差,一个电话就给凿出来了,我之前遇上过一个,男女朋友,女的死了,我通知男的过来配合调查,一打电话,在外地呢,一打电话,还在外地呢,连着打了一礼拜这孙子都不出现,后来我也不打电话了,直接去他家门口堵他,堵了三天堵着了,见我亮证件这孙子转头就跑,甭问,肯定是他干的,我追上一脚给丫踹绿化带里去了! 当时洪也正在喝水,一听这话没忍住,噗的,全喷在旁边听热闹的派出所同僚身上了。 听完洪也的描述,胡泽感慨道:这就是犯罪心理分析的实战经验,书上说的多是框架,什么行为因素性格因素的,落到实际案例上,必须得从细微之处着眼,犯罪心理学多研究极端恶性、社会影响极大的案件,但真正干了警察才发现,哪有那么多大案恶案等着我们去分析,还不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破事,可事儿再小,落到老百姓头上也是天塌了,问题这玩意你拿连环杀手的心理状态去套也套不出答案不是?我实习的时候就碰上过打游戏被骗了二百块钱装备、大半夜跑派出所哭天喊地的小姑娘。 啊?二百?不够立案标准吧?洪也不禁诧异,这种事能管么? 不管她不干啊,后来我跟她去了网吧,上号,敲那骗子说还要出一件更好的装备,但先把前面那件的钱打过来再给他。 然后呢? 然后那姑娘收到了二百块钱,我转头就给那骗子拉黑了。 嚯!那这姑娘不得好好谢谢你? 说请我吃泡面,那我能要么?胡泽皱眉而笑,其实我那会不玩游戏,连网吧都没怎么去过,是听你们唐副队他们聊天的时候才知道那么点东西,但不管游戏还是现实,骗子总是贪婪的,而且一旦得手必能助长其自信心,在贪欲的驱使下,戒备心会自然而然地降低,当然,这招未必每次都能管用,只能说那骗子也不聪明。 洪也忍不住感叹:能帮助别人解决问题就行了,我没在基层干过,不管是骁哥还是你说的我都没经历过,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该跟林队申请一下,去基层锻炼几个月再回来。 胡泽摇摇头,不怎么认同地说:你是技术型人才,不需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真的,这种事太消磨人了,干多了精力分散,得不偿失,你要真想涨经验值,我给你说说我那案子,你给分析分析? 好啊好啊。 洪也立马来了精神,等听完胡泽的案情简述,脑子里却没什么头绪。正绞尽脑汁中,就听后座上传来秦骁迷迷糊糊的动静:小也,我告诉你,这种案子通常是碰上所谓的黑马了。 黑马是什么?洪也头一次听说,转头一脸迷茫地看向自家师父。果然,缺乏基层经验,连前辈的黑话都听不懂。 骁哥说的没错,在锁定嫌疑人之前,侦办人员也考虑是流窜作案来着。胡泽出言替她解惑,黑马的原意是褒义词,但用在犯罪案件上就是指那些偶然经过、一时兴起并且成功得手的犯罪嫌疑人,比如某个身无分文的人路过atm机,看到有人取了厚厚一沓现金出来,在视觉的刺激之下,就有可能临时起意进行抢劫甚至杀人。 对,这种案子最难破,尤其是早些年没什么监控情况下。秦骁闭着眼,看起来是没睡饱但忍不住参与案件讨论,不过万事皆有迹可循,胡队,这案子当时要不是锁定庸杨了,追下去保不齐也破了。 胡泽抬眼看向后视镜。给洪也转述案情始末时,他压根就没提庸杨的名字,据此判断,秦骁看过他留给林冬的卷宗,并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到这,他试探道:骁哥,您是牛人,这案子,有什么想法,我洗耳恭听。 秦骁睁开眼,与胡泽的视线在后视镜中对上一瞬,随后吊儿郎当的:我又不了解具体情况,能有什么想法。 这老油饼子,胡泽暗笑,怪不得都说防火防盗防悬案,估摸着这部门就剩唐喆学一个实在人了。眼下实在人睡得挺踏实,头枕着秦骁的肩膀,丝毫没有受到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影响。 第322章 是踏实,中午吃饭时林静雯发来消息,说林冬体温终于退到三十八度以下了,让他不用惦记,医院和家里那俩崽子的事儿有自己照顾。然后祈铭午休的时候也去医院了,有没有和管床医生battle不知道,但至少给了一个令唐喆学安心的消息周医生诊断准确,常规治疗起效,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林冬的病情不会继续恶化。 不会继续恶化就好,这些年唐喆学很少见林冬生病,即便感冒也不会发烧。除了那颗偶尔作妖的胆结石得吃药止疼,几乎没怎么沾过药,对抗生素没什么耐药性,打进去就起效了。然而另外一个事实是,有的人虽然身体强健,可一病就是大病,送林冬去医院的路上,他脑子里转过无数种可能性,一个比一个心惊肉跳。 实话实说,他承受不起失去对方的痛苦,尽管生老病死无可避免,但绝不是现在。诗人和作家用最刻骨铭心的词句书写爱情,或甘甜如蜜,或撕心裂肺,然而落到现实里,他只求平平淡淡的相濡以沫。别人只看到林冬跌入深谷后又重新攀上高峰,唯有他陪着对方经历了攀爬的过程,来之不易才会格外珍惜。 曾经他问过林冬,为什么独自一人蜷缩在地下二层,再孤独再痛苦都不去找一个心灵的寄托。毕竟那个时候林冬的毫无前途可言,性取向如何已经完全不会影响任何事,没人会刻意关注他到底在干什么,甚至仅有极少数的几个人会在乎他是否还活着。与其说他是个人,不如说是个游荡在地下二层和停车场之间的幽灵。 那日林冬倚着他的胸口沉默许久,直到他快要睡着了,才听对方释出声叹息:人生至暗,无力承欢。 那声叹息沉甸甸地落在心头,唯有拥抱能柔软昔日的伤痛。他收紧手臂,在对方的额头落下一吻 睡吧,我在呢。 tbc 第187章 第 187 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车刚出收费站, 睡了一路的唐喆学在后座上笑醒。梦见上学的时候了,系主任老乔站在讲台后面,对教室里的青葱少男少女们幽默训话 咱治安系是学院头牌, 师资力量强, 课程体系完善,毕业后对口岗位就业率高,治安是社会稳定的第一道防线, 这四年你们好好学,争取以后让隔壁刑侦系的集体失业。 听他笑醒后分享共同的记忆,胡泽同样笑眯了狐狸眼:老乔真是, 不去说相声屈才了,有一回我听他和老白站楼底下吵架, 那嘴, 给老白气的,直拿档案袋拽他。 老白行伍出身,哪有老乔那融会贯通上下五千年的文字功底,咱公文写作不都老乔教的? 唐喆学边揉眼睛边摸出手机, 看了眼时间, 发现自己居然一觉睡了两个钟头,赶紧给林静雯发消息问林冬的情况。方岳坤承诺派的人貌似还没到,眼下林静雯依然守在医院。她说林冬到下午又有点烧, 最高三十九度三,叫医生看过了, 加了点药,降下来一点, 后面可能还会反复,估计得烧三天。 心疼也没辙, 横竖唐喆学不能陪伴左右。正打字给老妈回消息,biu的,林静雯那边发来条语音消息。顾及同车乘客,他切换到耳机模式,点开语音,就听母上大人暗搓搓的:中午你们有个同事过来看冬子,哦对,祈老师,内个,吉吉,妈不是挑唆你和冬子之间的关系,但我看他俩说话那劲儿吧,黏黏糊糊的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反正你自己注意着点哈。 属实是多心了,唐喆学不禁哑然。林冬和祈铭黏黏糊糊乃是常态,也就是杜海威没去,去了更特么黏糊。这仨人凑一块活似鲁班锁,相互契合,任谁也插不进去。主要是祈铭的言行过于耿直,林冬和杜海威跟他说话得跟哄小孩似的,不了解的人确实很容易产生误解。 【没事儿,妈,组长和祈老师之间的互动就那样,我都习惯了】 给老妈回完消息,唐喆学扣下手机,转头看向车窗外。春日繁花盛开,处处争奇斗艳,团簇的黄,如海的粉,张扬的红中探出星点羞涩的白。可惜景色再美无心欣赏,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事儿办完好赶回去照顾林冬。本来想雇个护工,省得麻烦单位同事,可医生说最好是家属或者能做主的人陪床,否则一旦病情迅速恶化需要切气管上呼吸机什么的,好歹跟前有人拿主意。当然这只是极小概率事件,否则他不能踏踏实实出来跑案子。 我快到了,一会谁开? 胡泽说话的同时看向后视镜,入眼便是唐喆学心不在焉的模样,心头不禁有些酸涩。早前听说唐喆学结婚了,他并不觉遗憾,只是有点失落,可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他隐约感觉另有内情。林冬的敌意太明显了,不单单是工作层面的不满,里面还掺杂着个人情绪。结合唐喆学的种种表现,他觉着,昔日暗恋的直男可能已经弯在了某人手里。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没见唐喆学吭声,秦骁接茬道:我开。 还是我开吧。唐喆学抽回思绪,一秒切换工作状态,这一路辛苦你了,胡队,等我这边忙完再联系你。 胡泽撇嘴道:你还是叫我狐狸吧,这么客套我听着别扭。 狐狸?洪也好奇探身,你外号? 恩。 谁起的? 不知道,大学时班里人就这么喊我了,说我长得像只狐狸。 第323章 洪也仔细打量了一番胡泽的侧颜,结果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确实,你这么一说,看着真有点像,你长得像你爸还是像你妈? 都不像,我长得像我二姑。胡泽抬手比划了一下,我二姑年轻的时候无数人追,听我大姑说,她都结婚了还被一堆男的贼着,气得我姑父见天跟她吵架,可实际上她长得不算多漂亮,就是招人,尤其是笑起来,媚眼如丝的,家里长辈都说她是狐狸精转世。 洪也笑得停不下来:你既然长得像她,怎么到现在还单身? 投胎投错性别了呗。胡泽故作哀怨状,我这张脸,女的看见没安全感,有个相亲对象跟介绍人说,看脸就觉着以后我会出轨。 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男狐狸精? 你夸我。 哈哈,被你发现了。洪也边说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想开点,性别别卡那么死,早晚能脱单。 一句玩笑话,却让车里的气氛瞬间静得有些尴尬。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内涵了唐喆学,洪也立时止住笑意,随手抽出张纸巾擤鼻涕。好在胡泽开得起玩笑,只是静音了几秒马上帮她找了个台阶下:我们单位男的颜值太低,瞧不上,你手里要有好的可以介绍一个。 松下口气,洪也鼻音浓重的:一个够吗? 一打不嫌多。 行了你俩,骁哥还在呢,说话别那么奔放。 唐喆学出言打断二人的不着调。再看秦骁,眉毛高低错了位,一脸的我不理解。昨儿晚上和年美卿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了不少八卦,才知道原来罗家楠和祈铭是那种关系,顿感三观遭受了冲击。有关性取向这事儿,他可以给与尊重,问题在于,他不光认识罗家楠他爸罗卫东,还认识罗家楠他爷爷罗明哲,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俩铁打的爷们怎么能养出个gay来。 又想起自家兔崽子也到青春期了,他琢磨着抽空该给前妻打个电话,了解下孩子的心理状态,别回头因为缺失父爱跑别的男的那找补去了。 行至县公安局所在的街道,胡泽将车停到路边,下车换手唐喆学上驾驶座。念在之前对方帮自己刷脸弄指纹鉴定的份上,唐喆学离开之前还是给了颗定心丸:组长说,等他能爬起来了,再好好过一遍卷宗,只要有思路,他不会推辞。 胡泽淡然一笑:让他好好休息,别惦记案子了,反正是得罪人的差事,就算不接我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看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喆学不再委婉:真查下去确实会得罪一大票人,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最好先和你们领导打声招呼,不然到时候阻力重重,你找谁也查不下去。 知道,赶紧走吧,有任何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我在这好歹算地头蛇,认识的人比你多。 说着,胡泽退开点距离,抬手朝副驾和后座上的人挥了挥。车窗缓缓升起,唐喆学隔窗冲他点了下头,打轮驶离路边。从小田县到梅林县大约半小时车程,再往下到杜家村得再开二十来分钟。之前为了核实大狗杜谢的身份信息,秦骁跑过一趟杜家村,深感这边的人对外来者提防心极重。要不是当时有镇派出所的人带着,可能没人会搭理他。 早些年的杜家村因为四面环山交通不便、可利用耕地面积小,导致村民们的生活水平常年徘徊于温饱线。教育水平低下,大多数青少年早早辍学,年满十四五便会离乡背井出门打工,而彼时刚开放的口岸吸引了大批外商投资,少年们被繁华的不夜城和纸醉金迷的生活迷了眼,因此误入歧途的不在少数。 杜谢的父亲杜缆便是最早一批出门谋生、后因参与抢劫杀人而被法办的杜家村人之一。杜谢出生时,他家还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户,到了他上初中的年纪,家里已经有了彩色电视和录像机,都是杜缆在外面打工挣的钱买的。和彩色电视机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妈,以及被小妈抱在怀里吃奶的同父异母弟弟。 上次秦骁来的时候见到了杜缆的三叔,一位牙齿已经掉光、说话噗噗漏风的老大爷。他说,杜缆在外面挣到大钱了,男人嘛,有钱就动花花肠子,可带回来的小老婆住不惯他们这穷山沟沟,待了没俩月,丢下孩子又跟杜缆出去挣钱去了。于是杜缆的原配,也就是杜谢的亲妈般琼花便接下了抚养这个私生子的责任,好在杜缆还算有责任心,时不常的托老乡带钱回来,也算没亏待原配母子。 再后来杜缆被抓枪毙,般琼花断了收入来源,无奈之下只能让大儿子杜谢出去打工养家。杜谢初中肄业,学历不高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但年轻肯卖力气,被自来水厂招进去干临时工,每个月能给妈妈和弟弟寄回来两三百块钱,日子好歹算过得下去。彼时的般琼花也才四十出头,杜缆死后没过多久她又找了个男人搭帮过日子。可男人嫌弃她一直养着的拖油瓶杜存,动辄打骂,杜存脾气又倔,时常被男人打得满脸伤,某次惊天动地的争执后,被男人轰出家门自谋生路。 至此就和秦骁从青海带回来的消息对上了:杜存被赶出家门,走投无路只能去找哥哥杜谢,而杜谢虽然表面上还在自来水厂干临时工,但实际上已经干起了销赃行当,并最终死在了游轮爆炸案发生后的失窃赃物之上。 第324章 这次唐喆学他们没能见到杜缆的三叔,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上个月的事情,头两天刚刚下葬。去老爷子的坟头添了把土,秦骁站起身拍拍手上的草叶土渣,朝山坡下一处荒废的院落抬了抬下巴:那就是杜谢家的老屋,十多年没人住了,我上次去看过,墙都塌了。 唐喆学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朝下看去,是他小时很常见的那种农村砖房,这还是翻建过的,再之前都是木头房子。看着距离不远,可顺着山上的小路向下走去,拐了七八个弯才到。整个院子大约百来平米,正如秦骁所说,多年无人打理的房子尽显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屋顶的瓦片稀稀落落,玻璃尽数破碎,北侧阴面的墙壁已然坍塌,周围不见散落的砖块踪影,估计是被村里其他人捡去垫厕所了。 一共三间房,并落于院子北侧,主屋屋门亦不见踪影,可谓四面透风。屋里墙壁上的白灰也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灰红的砖块,青苔斑驳蔓延。左边的房间里满是积水,以及大量被冲刷下来的泥沙积存。这是山区,湿气重雨水大,还受到滑坡的威胁,不知哪天一场暴雨便会将这无人居住的荒屋彻底冲垮。 另一间屋子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除了积水少点。头顶的瓦片几乎碎光了,微斜的日光倾泻而入,望着唐喆学被光影勾勒出的骨像立体的侧颜,洪也调侃道:副队,不是我说,你往那一站,就现在这个景这个光线,随手一拍都是张大片。 嗯~ 隔壁传来声不屑的鼻音,是秦骁,不用问,这是又酸徒弟看脸说话了。对此洪也习以为常,在青海的时候,她就夸了一句载他们的司机小哥长得有少数民族风情,秦骁哼哼唧唧了一路。 她完全知道怎么胡撸对方:骁哥,这地方真出片儿,要不你过来,我给你拍一张。 不丢那人,我这脸就不上相。 秦骁从门框边探出头,刚想和徒弟继续逗几句,忽的视线一定,朝唐喆学身后一指,说:副队,你回头看看,那玩意我上次来的时候可还没有呢。 唐喆学循声回头,只见仅存的一面整墙之上,挂着蓬枯萎的花束。 tbc 第188章 第 188 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很杂的一束花, 粗略估计有十来种,也没外包装纸,不像店里买来的, 倒像是路边随手采摘的。花梗下方用狗尾草束了个结, 倒着挂在一颗钉入墙砖、锈蚀严重的铁钉之上。比起放在地上,这种悬倒吊挂的方式不易腐烂,通风环境好的话倒还有可能吹成干花, 眼下这束就有点脆脆的,叶片一碰便碎。 是有人过来玩顺手挂上去的?还是 会不会是杜存回来过?洪也脑洞大开,般琼花好歹算他养母, 过来拜祭下养母也合情合理。 唐喆学盯着那束干花凝神沉思。有那么点道理,可刚去村委会扫听过一圈, 已经快二十年没人见过杜存了, 如果他回来了,为什么不和村里的亲戚老家儿打个招呼?即便是私生子也是杜缆的亲生儿子,和村里很多人有血缘关系。是混的不好没脸见人,还是有其他隐匿行踪的必要? 正琢磨着, 忽听蹲在一边不知道研究什么的秦骁提醒道:副队, 别动哈,这有一鞋印,你别踩了。 唐喆学低头一看, 果然,在距离自己脚边不足半寸的位置, 有圈明显的、被鞋边拱起的泥痕,目测约莫三分之一个前脚掌大小。再看秦骁, 张手对着那枚残缺的鞋印来来回回比划了一阵,末了轻抽了下鼻息:男的, 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体重不超过一百三。 洪也惊讶赞道:骁哥,你绝了,还会辨认足迹。 这不难,多看看你也会。秦骁随手划拉过一根枯藤,撑膝站起身,低着头扒楞杂草丛继续找鞋印,边找边感慨:再难也难不过女人心啊。 不知道他到底在感慨哪个女人,洪也疑惑道:我小姨还没搭理你?用不用我发消息催催她? 啊,你小姨?秦骁反应了一下,老脸一紧,随即摆摆手,不强求,不强求。 此时唐喆学也低头找起了鞋印,虽然有心听八卦,但总归不太合时宜。听何兰提了那么一嘴,昨儿晚上秦骁是被年美卿送去医院的,要照这么说的话,刚刚秦骁是在感慨年美卿喽? 恩,果然如组长所说,这俩人,有八卦。 从屋里找到屋外,一共有三枚相同底纹的鞋印遗留在泥痕之上,其中只有一枚相对完整,能看出是运动鞋鞋底。综合判断,正如秦骁一开始说的,男的,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体重不超过一百三。这身材和杜谢生前的很像,如此推算,确实有可能是杜存回来拜祭养母了。 可怎么找到他呢?只靠一枚运动鞋底纹,有点天方夜谭。 不过有点线索总归好过没有,洪也不拍大片儿改干刑摄,将鞋印拍照存证,等着回去拿给鉴证的对比一下,看到底是哪款运动鞋。如果是限量版可太好了,查销售记录就行。还有那束干花,也带回去,看着不像这附近的,至少刚才从山上三叔坟那下来的时候,没瞧见类似的野花。 从杜谢家出来,三人又挨家挨户地问了一遍,然而近二十年来无人见过杜存。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毕竟般琼花去世的时候他没回来,要是还活着,怎么也该给养母送个终不是? 第325章 唯一的收获是,有位和般琼花同辈的婶子说,那束干花上狗尾草的打结方式,和般琼花当年捆柴火的结一模一样。她说,般琼花是从海边嫁过来的,平时割草砍柴系袋子打绳结都是他们渔家人常用的缆绳结,村里除了她,没人那么打结。据此推断,在破屋里挂花之人极有可能就是杜存。杜存自小跟在般琼花身边,生活、劳作习惯自然传承自养母,会打缆绳结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走访就走访到了七八点,三个人饥肠辘辘,唐喆学惦记着赶回市里看护林冬,决定晚饭高速服务区加油时顺道解决。途径小田县地界,他给胡泽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先回去了,有机会再过来。 胡泽问:你们要找的人找着了没? 没,唐喆学无奈而叹,倒是找到点线索,回去追追看。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暂时没有。 有就说话,我无条件支持你。 感激不尽,哦对,帮我跟你们单位技术说声谢谢,之前走得急,没机会当面道谢。 不用,你谢我就是谢他了。声音顿了顿,应该挂电话了,可听上去胡泽并没有道别的意思:林队怎么样?还烧么? 好多了,刚给我发了消息,晚上能喝点粥了。 你吃晚饭了没? 还没,准备去服务区加油的时候吃点。 没上高速呢?那来我这呗,我带你们吃好吃的。 不麻烦了,真的,我还得去医院看看组长。 这么牵肠挂肚啊,胡泽默默念叨。看来判断无误,曾经的直男校草彻底弯了,结婚什么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没有破坏人家生活的想法,就是忍不住有点酸,还有点埋怨自己当年不够勇敢。 当然,勇敢可能也没用,那个时候的唐喆学身边繁花似锦,从哪论也轮不上他。 咽下满嘴的酸涩,他叮嘱道:那行,你认真开车,注意安全。 骁哥开呢,那就这样,先挂了。 挂上电话,唐喆学又给林冬拨了过去,接起来就听一阵令人窒息的咳嗽声,不禁心疼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那边断断续续的:药咳咳不太管咳咳管用 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我给你发消息。 咳咳好 再次挂断电话,唐喆学改用微信沟通。不是他火急火燎汇报工作,是林冬的要求,刚问对方还烧不烧,那边直接甩过来一句【追到线索了没】。另外方岳坤派的人被林冬轰回去了,说自己没什么大事,不需要人陪床。所以唐喆学今晚说什么也得赶回去,不然不放心对方一个人在医院里。 对于他们的判断,林冬表示认可杜存回家拜祭养母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说干侦查员得腿勤嘴勤,观察还得细致入微,之前秦骁去的时候,没花,这次有了,还发现了鞋印,这都是值得追踪的线索。 同时基于过往的经验,林冬提出:杜存的身上背着事儿,甚至于当年杜谢的死,和杜存也有关系。理由是杜谢死后杜存就销声匿迹了,时隔二十年才回来,并且没让任何人知道,正常人离开家乡那么多年,回来好歹得和亲戚们见个面。 这一点唐喆学他们也考虑过的,只是当年的杜存只有十三四岁,干掉身强力壮的杜谢难度极大。而且杜谢是他亲哥,就算只有半份血缘关系,好歹也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彼此间肯定有亲情的存在。于是林冬又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案发时除了他们哥俩,还有其他成年人的存在,不多,一个或者两个,形成一个小小的盗窃及销赃团伙;杜谢死于内部的黑吃黑,也许同伙还想杀杜存,但杜存跑了,为免被凶手发现斩草除根,这么多年来一直隐姓埋名地生活。 这一推测唐喆学比较认可,说给洪也和秦骁听,也得到了一致的反馈。在此基础上,洪也天马行空地发散了一下思维,她觉着杜存回来可能是为了报仇的,毕竟案发时他还很弱小,如今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而当年的凶手则已步入中年甚至老年,无需畏惧。 听完徒弟的脑洞,秦骁调侃道:你警匪片儿看多了吧? 洪也立马翻出手机上存的一桩案子怼师父。一起灭门案,凶手的母亲被邻居父子四人打死,而彼时的凶手只有十一岁,亲眼看到他们如何伤害自己的母亲。而那些打死他母亲的人中,最多的一个才坐了五年,于是他长大成人之后回到村子,手刃了仇人一家四口。 这案子秦骁知道,当年闹得挺大。孰是孰非不予评判,毕竟不是亲历者,只能说,凶手为母报仇的执念过于深重,最终将自己也送上了审判席。当然这类案件符合大众朴素的正义感,洪也存的那条帖子下面,几乎无人责怪凶手,大多夸他是个真爷们。从警多年,秦骁见识过不少因复仇酿下的惨剧,他并非反驳洪也的脑洞,而是直觉杜存的消失与回归与复仇无关。 师徒俩打嘴炮,唐喆学这边聊完工作开始和林冬起腻。林冬抱怨说,病房人来人往休息不好,想回家治疗,大不了每天去社区医院打点滴,跟祈铭念叨,结果被恐吓了一通,一堆骇人听闻的并发症怼脸拍,语气跟幼儿园老师训小朋友一样。当时林静雯也在场,搞得他很是没面子。 第326章 有那么夸张?我妈可说你俩黏黏糊糊的。 不过,有精神就好,唐喆学稍感松心,笑着回他:【你也有今天,不是你让祈老师恐吓我的时候了?】 【他就是闲的,罗家楠是不是还没回来?】 【没呢,今儿打电话说奔九寨沟了】 【看看人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出差还是旅游,前天还说去看大熊猫】 【别嫉妒人家,等你好了,我也带你去看大熊猫】 那边安静了几分钟,就在唐喆学以为对方不准备继续聊时,又收到条消息:【看你比看国宝过瘾,尤其是不穿衣服的时候】 这话给唐喆学看得心头一酥太挑逗了有没有,什么情况?到底是发烧还是发骚呢? tbc 第189章 第 189 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如林冬所抱怨的那样, 在医院里根本休息不好,呼吸内科不是肺炎就是哮喘肺气肿的,半夜难受睡不着按铃的此起彼伏。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说话声脚步声不绝于耳, 还有那些喘不上气的艰难呼吸,听着都让人窒息。唐喆学躺行军床上差不多十分钟一醒,睡得疲劳无比, 勉强挨到五点实在躺不住了,起床洗漱下楼买早饭。 正是晨曦微露之时,人流稀疏, 路灯尚未熄灭,灯光穿透薄雾, 清冷着晨光下的街道。医院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粥店, 温热的餐台前,排着几位陪床的家属,人均一张熬夜脸。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白天工作晚上陪床, 自己再累却也不得不承担为人子女父母的责任。 点完餐, 唐喆学打着哈欠扫码付款,拎上打包袋,一转身心跳忽悠飚上一百三我艹林阳!他怎么又双叒叕出现了! 自己跟了那么久都没被发现, 林阳不由心生嫌弃,扯过唐喆学手里拎的袋子, 沉声质问:冬子住院怎么不告诉我? 他内个没没大事儿 明明气温有二十来度,唐喆学愣是觉着后脖颈子嗖嗖灌冷风, 困成浆糊的脑子倒是清醒了,赶紧拍对方马屁:大哥您还没吃早饭吧?吃什么?我给你买。 丢给他一记看见你我就饱了的不屑, 林阳转头朝医院街口的斑马线走去。唐喆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边走边念叨:大哥您别担心,组长只是肺炎而已,现在病情控制住了,医生说,观察两三天,不烧了就可以出 我认识的人里,有不下十个死在肺炎上。 始终拿后脑勺冲着唐喆学,林阳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爽:他不回我消息,我去你们家找,灯黑着,孩子们也不在,去你们单位,发现你们办公室的灯也黑着,然后我打电话问唐华,他不知道,我又打电话给你妈,她告诉我冬子住院了,肺炎,我昨天晚上十二点就到医院了,看他睡了没打扰,一直等到刚才你出来。 唐喆学都不敢接茬了,接茬必被骂。想来林阳也跟着熬了一宿,可看着比他清醒多了,还是副一脚就能给他踹跪下的架势。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还好病房人多,半夜没嚣张到干点什么,不然被大舅哥盯特么一宿,保不齐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人行指示灯由红变绿,林阳拖着股子怨气过马路,唐喆学紧随其后。刚走了两步,突遇一送餐的小电驴疾速右拐,幸亏林阳反应迅速猛地向后一闪,哐的,后背撞上唐喆学胸口,生生给人撞得连退三步。 顾不上胸口的钝痛,唐喆学冲一骑绝尘的小电驴嗷嗷了一声看着点儿人啊!后赶忙问:大哥您没事吧? 林阳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赶在绿灯变红前穿过马路。进了住院部大楼,林阳习惯性不坐电梯走楼梯,唐喆学无奈只得跟上八楼,爬吧,不能让大舅哥看不起。爬着爬着,他忽听对方没头没脑的:你胸围多少? 幺幺七。唐喆学脱口而出,说完感觉有什么不对,问:咋了? 闻言林阳回过头,嘴角一勾:没什么,练的不错。 一瞬间唐喆学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爬楼都不觉着累了他夸我了!大舅哥夸我了!夸我练得不诶?不对,之前看我光着都没说夸我一句,撞我一下倒夸我了? 事实是,视觉和触觉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刚撞上唐喆学的一瞬,林阳感觉后背被弹了一下。现在他有点理解弟弟的选择了,除了脸,唐二吉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也不算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优势,比唐喆学大的,他见多了。比如那位外号乌苏里棕熊的熊志华,夸张点说,胸围快赶上身高了。 对于林阳的出现,林冬摆出副被抓包的表情,借口嗓子哑了说不了话,缩被窝里躲清净。昨天晚上林阳给他发语音通讯,他没结接,怕自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德行惹对方担心。后面林阳又发信息给他,可正赶上唐喆学给他打电话,聊完案子起完腻就把亲哥给忘了,没想到人老人家居然到处扫听,还杀到医院里来了。 等早晨查房的护士给林冬量完体温,林阳责怪道:三十七度七,还烧呢,别看手机了,老实睡觉。 林冬背身翻了个白眼,默默将手机扣到床头。刚是跟祈铭发消息,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唐喆学在地下车库里发现的血迹确定属于刘卫明,可以二次提审高伟和陈嘉胜了。另外陈芳华可能也无法置身事外,经由明烁他们的调查梳理,发现刘卫明任法人的泰鑫金财涉嫌合同诈骗和非法集资,部分款项流向了陈芳华控股的公司。如果陈芳华不能证明这些资金的合法性,那么她也将成为涉案人员。 第327章 是的,林冬人躺在医院里,工作一点都没落下。 察觉到弟弟有小情绪了,林阳坐到唐喆学特意给自己搬来的凳子上,弓身向前,低声道:你十二岁那年得肺炎,躺着还要算题,不好好休息,反反复复地烧,妈就不眠不休的守着,整整七天,你忘了? 当然没忘,林冬鼻腔微酸,紧闭的眼中涌上丝热意,身体下意识蜷起。妈妈是爱自己的,他确信,就算曾被当做林阳的替身,可那些一点一滴的照顾和爱护都是真实存在的。另外让他吃惊的一点是,原来从那么早开始,林阳就已经回到了这片自幼生长的土地,却没有贪恋亲情,打破宁静。 不见林冬给出回应,林阳抬手抚上他的鬓侧,以掌心的温度传递彼此对母亲共同的思念。母亲去世的那天,他就站在加护病房外的走廊上,听到监护仪拉出尖锐的鸣音,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强忍悲伤默默哀悼。 一墙之隔,那里有一家三口,而他不过是个多余的外人。他很清楚,回归林阳的身份是要付出代价的,弟弟,父亲,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软肋。家庭的温暖遥不可及,昔日的他是一匹孤狼,注定形单影只。即便如今毒蜂已死,他依然不能光明正大的陪伴在妻子与孩子身边,更何况托尼娅根本连认他都不想认。 想到女儿,他眉头微皱,收回手,曲臂撑膝,浑身上下开始散发不悦的气息。一旁的唐喆学眼瞧着大舅哥原本温柔的表情瞬间结冰,登时屏息而立,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然而跟唐喆学半毛钱关系都没,林阳不爽的原因在于,根据不可透露的渠道消息称,托尼娅在这边貌似又谈了个男朋友,动不动开个九几年的翻新跑车带他闺女出去。他这次回来就是要查那小子的,但凡让他发现那兔崽子不是个东西,那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老父亲的心呐,谁懂。 气氛正微妙,医生来查房了,陪床探病的家属都被请出了病房。在楼道上面对面站定,唐喆学试探着问:大哥,您这次回来,有事儿? 本来林阳不想麻烦对方,不过转念一想,不用白不用,遂放低姿态,态度诚恳的:小唐,有空的时候,帮我查个人。 哈?查谁?违规的事儿我可不干啊。 心里这么想,唐喆学嘴上却只能含糊:您工作上的事? 私事。林阳坦然以对,托尼娅的一个同学,最近和她走得有点近,方便就帮我查查,不方便就算了。 大哥您又要跟踪女儿的男朋友啊?唐喆学无声呐喊。当然他多少能体谅林阳的想法,毕竟毒蜂过去有不少仇家,万一托尼娅和他的父女关系被谁无意间发现,很有可能给那姑娘带来可怕的伤害。 稍作权衡,他谨慎道:基本的身份信息可以,别的就 够了,林阳抬手打断,同时侧身让过护士推着的配药车,随后压低声音,小唐,托尼娅是我唯一的女儿,过去的二十年,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想尽责可她不给我机会,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期盼她平安幸福。 明白明白。 唐喆学频频点头,在托尼娅的问题上表示感同身受大舅哥,比拍马屁有用多了。得说林冬教的好,告诉他,没事儿去托尼娅上学的地方转悠转悠,拍点姑娘上课的照片发给林阳,到时候林阳一高兴保不齐全款帮他在林静雯那小区买套房。 有钱是能为所欲为哈。 tbc 第190章 第 190 章 第一百九十章 有林阳在医院守着, 唐喆学得以安心回去工作。反观林冬就没那么轻松了,因为林阳明显带着管教的目的而来,而他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么贴身管过了唐喆学不算, 两口子之间不叫管, 叫爱。 于是乎整整一上午,唐喆学间歇性被林冬信息轰炸,各种吐槽林阳的独裁之举。虽然昧良心, 但他仍然庆幸有人能管得住林冬,毕竟曾是整把喂方岳坤吃速效救心的主,满肚子小九九, 即便被祈铭怼脸恐吓效果也不大。 临近午饭点,杜海威带着手下人来到悬案组, 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 这些是昨天洪警官送检的植物物证, 经辨认,确定为醉蝶花,曲花紫堇、南疆风铃草、紫花含笑、天女花、麝香锦葵、虞美人、狭叶花柱草和酥醪绣球。 说话的是杜海威新招的一位博士研究生,苏美文, 主攻法医植物学。听名字秀气, 但苏美文的外表着实和秀气不沾边一米八二的个头,身强体健,古铜色皮肤, 据说是常年跋山涉水在野外采集植物标本所产生的锻炼效果。 对,他是个男的, 唐喆学第一次听苏美文这名字还以为是个女孩。另说苏美文虽然是搞法医植物学的,但没落到祈铭手里, 全因杜海威半道截胡。之前招洪也没过祈铭的手,他就不高兴来着, 后遭杜海威的背叛又闹了一通脾气,三巨头联盟险些分崩离析。唐喆学完全不知道林冬和杜海威怎么哄好的祈铭,而且祈铭是有脾气就朝罗家楠散,那几天给罗家楠折磨的,都不敢回家。 不过杜海威并非有意背刺祈铭,毕竟人才搁谁手底下都一样,主要是祈铭当初非要把法医室分出去时没考虑过编制问题,没有预留进人的位置。这导致他要想留张金钏和周禾,那就没地方给苏美文,要苏美文,高仁、张金钏或者周禾就得走一个。杜海威手里是有位置可以进人的,截胡苏美文的本意也是不想祈铭为难。 第328章 我不为难。 听祈铭说这话的时候,周禾冷汗哗哗冒,生怕老大下半句是大米可以踢出去。纵观法医室,高仁肯定不能动,张金钏深得祈铭宠爱,唯有他,一天不挨三顿骂日子跟没过一样。然而祈铭并没有下半句,木已成舟,苏美文真有那金刚钻,有事没事叫过来干活便是。 事实证明,杜海威识人的眼光不比林冬差,就刚才苏美文说的那些花名,唐喆学除了醉蝶花和虞美人外一个都没听过。初步鉴定是苏美文独立完成的,杜海威只是复核了一遍,确认无误签个字而已。 洪也举手发问:杜科,这些植物,在咱这附近哪能采? 这问题算问到点子上了,杜海威微微一笑,执起一袋植物样本,向洪也展示里面的蓝色干花,看,这是曲花紫堇,标志性的蒴果状花序,采它,你得去青海,又拿起另外一袋,这次是紫色干花,这个是南疆风铃草,原产地在新疆,还有这个,麝香锦葵,我去西班牙出差的时候在路边见过 九种花花草草,分别来自欧亚大陆不同的地区,看起来想要采齐它们,得坐飞机绕半个地球。而且杜海威说,这些花的花期不同,有些间隔长达半年之久。不过有一个地方有可能不花机票钱、也不用等待花期集齐它们 植物园温室。苏美文接下领导的话茬,我查过本市植物园的育种品类,这九种植物都有,而且植物园有自己的淘宝店,专卖各种市面上不常见的装饰用干花。 文英杰学着洪也的样子举手发言:所以它们被挂上去的时候,就已经是干花了? 苏美文的目光转向对方,认同道:对,在自然环境里风干的花朵,不会有如此鲜艳的颜色,亦常见枝叶自然腐败,而批量生产的干花等不起自然风干的时间,通常会人为添加干燥剂处理,几天时间就可完全脱水,或者进行微波烘干,不过那样生产成本较高,我在花瓣的缝隙中提取到了胶样颗粒,基本上可以认定是硅胶干燥剂,已交给曹媛做检测,后面和植物园的样本做对比即可。 哇哦,小苏,你效率真高。岳林诚心称赞,昨天晚上才给你的,今天就能出这么多信息。 话音未落,就听洪也说:别提了,昨儿晚上我给他拿花过去,他都不敢接,怎么,以为我要表白? 没有没有,我当时是想先戴个手套。 原本侃侃而谈的苏美文此时耳梢微红,看上去不是很开得起玩笑的性格。唐喆学见状抬抬手,示意洪也别太口无遮拦,人家领导还在呢:下午我去植物园要一下销售记录,捋捋收件人信息哦对,杜科,鞋印查的怎么样了?有对上的么? 黄智伟在做,目前没有对比上。杜海威摇摇头,鞋底标是个法国品牌,我查过,国内没有代理商,数据库里很可能没有底纹模版。 法国?从国外带回来的?唐喆学凝神思索,感觉这倒是更贴合杜存可能的经历逃亡、偷渡、赚钱、归乡。 不过眼下一切都是推测,真相还得继续挖掘。 说着说着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得到领导的许可,众人纷纷奔向食堂。唐喆学和杜海威一起出的办公室,听杜海威问自己打听林冬的情况,他告知对方,情况基本稳定,今天如果不反复烧的话,大概再有两天就能出院。 真是不好意思,忙得都没时间去看他。靠在电梯的轿厢上,杜海威抬手搓着额角,离开下属的视线范围他才会展现疲惫像。像他这种严于律己且轻易不会宽以待人的领导风格,如不做出表率,难以服众。 没事儿,祈老师昨天去了。 唐喆学心说你不去更好,省得我冠状动脉狭窄。林冬和祈铭再黏糊他也无所谓,就不可能!放一百个心!可杜海威跟林冬老林老杜互相喊的那叫一个亲,听动静直拉丝儿。抛开性格缺陷不谈,祈铭就算再好看也没长在林冬的审美点上,体格有点薄了,杜海威不一样,要哪有哪,胸围就比唐喆学小三公分而已! 说明一下,他没有偷看别人体检报告的癖好,都是听林冬念叨的。 出电梯遇上祈美丽在大厅里晃悠,杜海威走上前,弯腰抱起,问:饿不饿? 祈美丽仰脸抻脖,意思很明白饿,看,嗉子瘪的。虽然平时不待见杜海威唐喆学他们,但到了饭点儿的祈美丽格外温顺,反正谁给饭吃谁是好人。正常来说它一天只吃两顿,早饭和晚饭,所以中午很少有人主动带它去吃饭。这不春天到了,猫咪们成群结伙地出来谈对象,它一上午满院子追猫,消耗过大。 顺势抓抓祈美丽的颈侧,杜海威发现这孩子该掐羽管了,遂给祈铭发了条语音消息,让对方有空记得处理。此情此景令唐喆学不免感慨真是心细如发、暖过中央空调,连鸟都照顾得这么周全,怪不得被神经病缠上。 吃完饭稍作休息,唐喆学带上洪也奔了植物园。到那一问,得知干花销售业务外包给第三方了,他们要的销售记录得找第三方拿,而这家公司并不在本市。另外负责接待他们的副园长说,干花的销售业绩很好,一个月有上万单,销售记录翻起来着实是个力气活。 咱这有那么多花卖?洪也略感惊讶。之前来过植物园看温室,粗略估算,一个月卖出几百单就能给所有花盆薅秃了。 第329章 副园长讳莫一笑,解释道:我们这温室培养的植物,有一些种子需要进口,那个要是做成干花搁网上卖,成本都回不来,我们只是授权给第三方,让他们用我们的图片和ip,至于原材料嘛,大部分是云南、贵州那边种植的品种,我们也是没办法,植物园有公益属性,门票就几块钱,每年那么大的资金缺口不能全靠财政拨款,总得创收维持运营,我们还授权了几家文创公司做周边,卖的也不错,现在的年轻人啊,舍得为情绪价值买单,花花草草的,用我们单位小年轻的话来说,超治愈的。 确实治愈,洪也深表认同。打从进植物园看到门口锦簇的花海,心情瞬间晴朗,身体上的疲劳也随之消散了许多。家里总是鲜花不断,对象喜欢,她隔三差五就买一束,现在想想,买点干花回去插花瓶里可能更划算感觉这班儿是越上越抠儿。 根据副园长提供的电话,唐喆学联系了干花销售方。那边很配合,表示只要有手续,数据完全可以提供。然而他们有十几个网店,分别对应不同的公司营业执照,需要针对每一个网店都申请一份询证函。这事儿得交给何兰办,于是唐喆学又给何兰打电话,交代她带着秧客麟一起对接这家公司,尽快把手续申请下来,早点拿到销售数据。 时间点好掐,从秦骁上次去的日子往后推就行。但可怕的是,中间跨了好几个节日,销售方说过节的时候,他们直播间一天能卖出上千单,可想而知需要排查的数据量有多么庞大。还是得缩小范围,不然下半年他们别干别的,一办公室人天天扎椅子上排查收件人信息得了。 从植物园出来已近下班高峰期,又赶上附近修地铁,三条车道并一条。总有司机不遵守拉链式并线的规矩,得空扭屁股就挤,而且红绿灯恨不能五十米就一个,堵得唐喆学一脚刹车一脚油。出来的时候天还亮着,才开了三个街口路灯也亮了。 隔窗望向飘扬在路灯灯杆上的电影节宣传,洪也叹息道:又要忙了。 谁?唐喆学听出她不是说自己。 哦,我对象,洪也大大方方承认,她是电影节组委会外联组的,每次电影节都忙得见不着人。 今年估计你能见着她,到时候咱也得忙,实在是快被堵吐了,唐喆学不得不按下辅助刹车,同时解释道:像这种大型活动,所有部门都要出人执勤维护治安,七乘二十四小时轮班倒,不执勤的也得备勤。 洪也扁扁嘴:咱单位好没人性啊。 唐喆学无比认同:就这么没人性,到时候白衬衫都得上街。 我有点怀念司法鉴定中心了。 现在打报告给组长还来得及。 那倒不至于,副队,我挺喜欢悬案的工作氛围的,你和林队都是好领导。 这马屁拍的,唐喆学身心舒畅:晚饭想吃什么?我请你。 洪也登时来了精神:我昨天刷到一烤鳗自助,就在明光广场,从这开车过去十五分钟。 多钱一位?唐喆学更关心价钱,零花钱有数,充胖子也得看看实力。 美团价188,电话预定打九折。 你是算计好了要我请你吧? 没,洪也举起手机,我发消息给对象让她过去等位了,她说不用你请,她请。 突然省钱,唐喆学心中庆幸,面上还得端着:那怎么好意思? 你可以随便好意思,她一个月挣的钱够我干一年的。 你对象干什么的? 公关活动策划,刚不说了么,电影节她负责外联的。 她多大?唐喆学纯属好奇。 洪也竖起食指摆了摆:别问女人的年纪,不礼貌。 行,唐喆学礼貌闭嘴,不问就不问,反正一会见着面也能猜出来。 tbc 第191章 第 191 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顿饭吃下来, 唐喆学穷尽毕生所学也没猜出洪也女朋友宋艺璇的年龄。看外表像二十六七的姑娘,可谈吐见识老道得至少年过四十。闲谈间得知,那些高人一等的见解和她的家庭出身有关, 她妈妈是历史学教授, 父亲则是八十年代的cusbea公派留学生,在遗传学领域有着非凡的成就。宋艺璇说父亲和公安工作也有过交集,早年参与过公安部基因鉴定科研项目, 翻译过多篇有国际影响力的刑事科学论文。 名门之后啊,唐喆学不禁肃然起敬。令人惋惜的是,老先生已经不在了, 当年出国留学时就已年过三十,学成归来结婚生子也快四十岁了, 据此他推算宋艺璇至少得三十五岁。 等吃完起身抢着结账时, 唐喆学又狠狠被震惊了一把宋艺璇的右腿是假肢。他们来的时候宋艺璇已经在位子上等了,穿着长裙,没看出来。站起来才发现,右脚脚踝处是一截金属。 他没主动问, 但宋艺璇看他目露惊讶, 大大方方告知缘由:我念大学时出了车祸,为保命不得不截肢,不过真跟要我命差不多了, 我以前是花滑运动员。 唐喆学心里替对方惋惜,话语尽显高情商:有能力的人, 无论在哪个行业都能有所建树,听洪也说, 你非常能干。 宋艺璇眯眼一笑:我是单亲妈妈,不努力挣钱养不起吞金兽。 还有孩子?唐喆学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洪也, 心说这丫头藏的事儿够多的,有八卦可跟组长分享了。 第330章 事实上这件事林冬听洪也提过那么一嘴,等唐喆学跟自己分享时已不觉新鲜。他告诉唐喆学,宋艺璇今年三十六岁,二十二岁结婚,二十四生孩子,三十岁时得知丈夫出轨果断离婚。 那这么说,宋艺璇是个双性恋? 林阳不在跟前,唐喆学自在多了,坐病床边沿靠着林冬的肩膀,边剥橙子边聊天。林冬底子是真好,烧也退了咳得也没那么厉害了,吃东西也有了胃口。 接过唐喆学递来的半个橙子,林冬轻声叹道:老实说,按洪也的描述,我不觉得宋艺璇是个双性恋,她只是对男人失去信心了而已。 啊?唐喆学稍感诧异,又想起洪也对胡泽说的性别别卡太死,忽然觉得这丫头可能真是有感而发,那,她和洪也能长久么?她还有个孩子。 林冬挑眼一扫:未来的事谁说的准,没事儿少操心别人,咱俩以后什么样还不知道诶! 腰侧被暗搓搓掐了一把,他垂手拍掉那只不老实的爪子,故作不悦状:别闹! 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唐喆学贴耳威胁。林冬这烧发的,一点儿都不老实,躺床上闲的,动不动挑衅一下他的自制力,可吃又吃不着,闹心。同病房的请假回家了一个,还有一个下去遛弯了,现在就他俩在,趁机腻歪一会。白天林阳待到五点,看着林冬吃完晚饭才走。本来明天还要来,被林冬严词拒绝,说明儿有领导来探视,他这通缉犯千万别出现。 听闻有领导出没,唐喆学一秒正经:明天谁来? 于林冬拉了个长音,瑞、福。 啥玩意?唐喆学顿觉嘴里的橙子不甜了,囫囵咽下去,皱眉问:他来干嘛? 林冬不屑轻嗤: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还能干嘛,他肯定是听说邦臣的案子有变数,想来跟我这探探口风。 谁告诉他的?唐喆学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老方?不能吧。 我猜是贾迎咳咳咳咳 听林冬又开始咳了,唐喆学前胸后背一顿胡撸。林冬咳起来一阵阵的,持续个三五分钟,然后能消停个把小时。等这波咳嗽缓过劲,唐喆学扭身端过床头柜上的水杯递上,继续搓对方的后背:贾迎春?他跟于瑞福不是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咽下口水,林冬闭上眼缓和呼吸,轻道:老贾那人啊,心眼子从来不使在明处,邦臣这案子一旦有翻的苗头,最大的阻力一定会来自于瑞福,他先耍一通混蛋给对方,这样等于瑞福鸡蛋里挑骨头的时候,怎么也得掂量掂量轻重。 那得耍多大一混蛋才能让于瑞福服软?唐喆学不禁有些疑惑。不过林冬的判断力一向准确,尤其是在拿捏人心方面,往往能直击要害。话说回来,他还真没见过贾迎春跟谁使心眼子,人老人家素来硬刚,丝毫不怕得罪人。动不动跟陈飞俩人拍桌子踹椅子的,给赵平生夹中间左右不是人。 对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碰上陈飞和贾迎春在食堂里打嘴炮,话赶话越说越激烈,眼瞅着要急眼,幸得祈美丽出头卖了顿萌才平息了纷争。同在食堂吃饭的盛桂兰全程目睹,总结说:这鸟比赵平生都顶用。 忽然想起什么,林冬睁开眼,问:对了,邦臣那案子能翻的事情,你还没跟骁哥说呢吧? 唐喆学眨巴着无辜的眼:没,你不不让我说么? 恩,尘埃落定之前,最好别让他知道,万一结果不尽如人意 他现在没心思顾别的,全情投入追踪杜存的行踪。 杜海威给消息了? 上午就给了,这不我下午带洪也去了趟植物园 唐喆学一五一十将调查所得转述给林冬。本不想谈工作,但话赶话说到这了,反正早晚也得说。林冬听完陷入沉思,盯着手里的橙子,大脑飞速运转。之前以为花束是自然风干,可照杜海威他们的判断,那就是一束干花。拜祭已故的亲人通常都用鲜花,用干花的极其罕见,至少他没碰见过。倒是见过用塑料花的,可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鲜花。 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想不出来,他打开手机查询用干花上坟的意义。查着查着,眼神一凝,点开页面中的一条链接,展示给唐喆学:那不叫干花,叫永生花。 唐喆学恍然:对对对,我今天给卖花的公司打电话,他们也提到永生花来着,说以前是专门做出口的,近几年国内市场需求量也很大,所以签了几家植物园,打着人家的名号销售产品。 如果挂花之人确实是杜存,那大概率是他在国外时留下的习惯。林冬说着一抬起手,等拿到买家信息,让秧子交叉对比出入境信息,避免大海里捞针。 唐喆学定定地看着他,顺势勾起嘴角。林冬被看得有点不自在,皱眉问:干嘛你?什么眼神儿? 你是越烧越聪明了。唐喆学满眼崇拜,要不是身处公共场所,说什么也得啃上几口,楠哥说的没错,你长得就不是个人脑子。 这听着一点也不像夸我。 他能说出这话已经不容易了。 林冬抿嘴一笑,倾身向前,将距离拉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第331章 我 刚发出个音节,唐喆学眼神骤变跟见着鬼似的推着林冬的肩膀忽悠一下拉开尺把宽,语气稍显惊悚的:诶大哥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林冬循声回头,看自家大哥拎着个保温壶站在病房门口,不得不强忍白眼盯犯人也没这么勤快吧!真能破坏气氛! 哥,不说不让你来了么? 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林阳进屋将保温桶搁到小桌板上,边拧盖子边解释来意:你晚饭就喝了点粥,营养不够,给你弄了点鸡汤,趁热喝一碗,发发汗,来,小唐也喝点。 大哥我晚饭吃的自助,饱了饱了 唐喆学口干舌燥,满心都是被大舅哥撞破好事的尴尬。人家心疼弟弟,大晚上炖个鸡汤亲自送过来,他没得可抱怨,就是这神出鬼没的劲儿,妈的心脏承受不起!还好刚才没亲上,不然他得抠个地洞钻七楼去! 诶,不对,七楼好像是男科病房,进去更丢人。 就跟没听见唐喆学的话一样,林阳自顾自分了两碗鸡汤出来。这下唐喆学不喝也得喝了,大舅哥都盛好了,别特么给脸不要脸。一口下肚却是惊艳甜香甜香的,打从有记忆以来,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鸡汤! 前一秒心里还在埋怨亲哥黏得紧,下一秒林冬便被被鸡汤收服,毫不吝惜地称赞道:真好喝,又甜又鲜,这不像是菜场买的鸡能炖出来的味道。 见弟弟喝得一脸享受,林阳眼里闪烁出慈父般的光芒,语气也随之温和了几许:我去乡下给你买的,都是卖家自己散养的跑山鸡,说是吃荔枝长大的,一天就炖十只,我昨晚听说你住院赶紧预约了一只。 这都哪找的渠道?林冬感觉跟亲哥一比,自己仿佛是个外地人。不过好喝是真的,他又喝了一口,抿了抿滋味,问:很贵吧?多钱一斤? 不管那个,喜欢喝,明天我再去给你买。 别折腾了。 为你,没有折腾这么一说。 听着林家兄弟间的对话,唐喆学是一个字也插不上嘴。以前觉得林阳不善言辞,如今看来是他浅薄了,人家只是不用跟他这说好听的而已。论智商,这哥俩不相上下,论情商,估计林阳更高一筹。 借祈铭一句话这嘴,跟吃了蜜蜂的呕吐物一样。 tbc 第192章 第 192 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因着自家大哥搅局, 林冬不让唐喆学夜里陪床了,和林阳一视同仁,都轰回家睡觉去。结果唐喆学前脚出楼门, 后脚收到林冬的信息, 说如果他明早还过来,带个毛毛虫面包,突然想吃了。有点意外, 平时林冬几乎不吃水果之外的甜食,饼干都只吃高纤无糖或者苏打的,唐喆学估计可能是因为这几天生病消耗过大, 身体缺糖所致。 正所谓缺什么想什么,像高仁, 一天到晚啥都缺。 林阳眼尖, 看见消息,立马掏手机搜索附近还有没有面包店开着。唐喆学见状善意地劝道:大哥您别忙活了,我明天一早帮组长带过来就行。 他说他现在就想吃。 林·宠弟狂魔·阳压根不听劝,搜到一家面包店立马打电话过去, 问还有没有毛毛虫。看林阳表情, 唐喆学估计那边是有,想想这大哥属于完全不听劝、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还能手动发电点个灯的主,选择乖乖闭嘴。 挂上电话, 林阳问:毛毛虫长什么样? 啊?大哥您不知道啊。唐喆学暗暗腹诽,网上搜了张图展示给对方。林阳看过照片, 忽然面露惆怅,片刻后命令道:你开车, 送我去店里取货。 虽然有心探索大舅哥的内心世界,但唐喆学主观意识上还是觉得尽量少沟通, 多说多错,多做多过。没当面喝椰汁,算大舅哥给他留面子。 店离得还不近,八公里,人家那边正准备打烊下班,是林阳说可以付加班费才愿意多等半小时。到地方还剩两条毛毛虫,林阳全包了,并额外付了店员一百兑现承诺。等出来的时候看到门上的招贴,唐喆学才发现大舅哥被坑了二十四小时店,晚十点之后是自助付款时间,所以就算林阳不额外付钱也能买到东西。 上了车,等林阳扣好安全带,唐喆学暗搓搓告知对方。林阳却是无所谓:都不容易,给就给了,你没看那店员接钱的时候,伸出来左手只有拇指和食指么? 愣了两秒,唐喆学摇摇头。没注意店员,光顾着看店门玻璃上的招贴了。残疾人啊,那是挺不容易的。 挂上张什么狗屎观察力的嫌弃脸,林阳打开袋子,拿出一根毛毛虫,问:你吃么? 唐喆学受宠若惊的:谢谢大哥,我晚上八点之后不吃东西。 后半句被他咽了不然你弟的洗面奶不合规了。 于是林阳没再跟他客气,拆了包装咔嗤咔嗤吃了起来。唐喆学见状不禁有些疑惑,问:大哥您没吃晚饭? 吃了。 那 一口气干掉半根,林阳咽下嘴里的东西,淡淡道:我小时候在深山老林里训练,从来没见过面包店,后来下了山,路过镇上的面包店,被那些烘焙出的香气吸引就进去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有这个出炉 他掂了掂手里还剩半截的毛毛虫,嘴角扯起自嘲的笑意:天杀的鬼佬,居然开价五美金一根,我当时身上没钱,根本吃不起,被他像轰流浪狗一样轰出来,所以就算我后来挣钱了,也再没进过那家面包店。 第332章 没想到大舅哥还挺要面子,合着今晚执意要买毛毛虫,是为了满足儿时的念想。 唐喆学无声念叨了一句,默默发动霸天虎。想想也是,林阳少年时待的,是警察比□□还黑、毒贩满街跑、杀人不用偿命的地方。又没有大人在身边照顾,一切都得靠自己,绝对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所以桑杰那句话说的有道理能活到今天,绝对不是因为好人有好报。 我今天才知道这个叫毛毛虫。林阳听似自言自语的,也没什么好吃的,夹的都是氢化植物油。 期待了三十多年的味道,好像并不值得。 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唐喆学果断接茬:有动物奶油的,您要想吃,我回头给您买。 不必了,我不吃甜食。 虽然满腹嫌弃,但林阳还是吃完了剩下的半根毛毛虫。那认真干饭不浪费一颗粮食的样子莫名可爱,完全看不出是个饱经风霜年近五十的前职业杀手,倒有着一股子十五岁少年的单纯感。话说回来,林阳看着确实不像年近半百,除了眉宇间被时光与经历刻下的皱痕,整个人的身体状态、精神劲儿看上去和三十来岁的人无异。 吃完收拾好垃圾,林阳问:那个人,查着什么了? 完蛋唐喆学心头忽悠一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沁出汗意忘一干净。 看他一秒沉默,林阳抬抬手:没事,先忙工作,我自己一样可以查。 你查?你怎么查?唐喆学强撑着职业赋予的底气,谨慎道:大哥,您查没问题,就是万一查出点让您不高兴的事儿,能不能遵守点法律法规? 如此直白的提点并未让林阳不愉快,反而轻笑一声:小唐。 啊? 我要想犯事,你抓不到我。 瞎说什么大实话! 赶在唐喆学摆出便秘脸之前,林阳认真道:放心,我不会让冬子为难的,当年因为我他受了不少委屈,可从来没埋怨过我一句,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能让他抬不起头。 您知道就好。唐喆学顺出口气:是,您也看见了,组长都累病了,能少让他操心的事儿尽量还是别干。 他累病了,那你干嘛呢?这话林阳之前就想问了,只是当着弟弟的面不好说,说了对方又要撂脸子给自己重色轻哥的玩意,你在他身边,不能替他分忧解难? 赶上个红灯,唐喆学缓缓刹住车,转头看向林阳,沉稳应对:大哥,正好您在,说说组长,他不听我的,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有点功夫就扎卷宗里,真的,再这样下去我都担心他过劳。 行啊小子,有胆子把问题推给我,长大成人了哈。 难得高看了唐喆学一眼,林阳稍作考量,点点头:好,一会我说说他。 红灯变绿,唐喆学一脸淡定地踩下油门。有长进有长进,他暗自夸了自己一通,心跳飚得群魔乱舞,面上还能如此淡定,得说这些年跟着林冬没少锻炼喜怒不形于色。 毛毛虫送到病房,林冬却不想吃了,说刚被祈铭发的图片影响了胃口。这种图片唐喆学压根不看,不光尸体,蛆啥的都新鲜过了头。林阳凑热闹看了一眼,却是满脸的无所谓。也是,这大哥自己犯过的事儿,都拍下来能出本《尸体图鉴》。 惦记着唐喆学刚才说过的话,林阳话里话外数落了弟弟一通,让他该休息休息,别总惦记工作。健康是事业的基础,没有健康一切免谈。唐喆学也在旁边搭腔,尽数他不重视身体健康的种种行径。 亲哥说两句也就算了,听唐喆学跟着煽风点火,林冬不悦皱眉:你俩什么时候达成战略同盟了? 战略同盟这四个字让唐喆学瞬间挺直腰板:大哥这叫帮理不帮亲。 没我弟,我认识你是谁? 林阳毫不掩饰地白楞了他一眼。最终结果是俩人再次被轰出病房,谁也别帮谁,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林冬不乐意听他俩一唱一和数落自己。明天得应付于瑞福,睡饱了才有精神。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半夜还是被走廊上传来的声音吵醒。 本不想理会,可听外面吵嚷的内容像是有人丢东西了,出于职业本能,林冬还是翻身坐起,拖着病后虚弱的双腿挪出病房一探究竟。其他病房也有人在探头探脑,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护士站那块区域:有个家属模样的男人情绪异常激动,大声叫嚷自己明天要补住院费的两万块钱现金找不到了,要求院方调监控抓小偷;夜班医生护士围了好几个,有些安慰,有些提议报警。 林冬凝神细听了一会,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首先,听到有人说报警,家属嚷嚷等警察来了小偷都跑了!,显然是不希望警察掺和这事儿;其次,两万块钱叠起来厚厚一摞,他说他贴身揣着,揣哪?单衣单裤的,这不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裹好了收起来?再说这年头有几个人一口气揣两万现金到医院交住院费?支付宝微信pos机,哪个不能交钱? 从男人的只言片语中获取到病房号,他撑着墙挪到病房门口,和同屋的其他家属沟通过后心中立时有了判断。随后一步一挪到护士站那,拽了拽一名眼熟的医生,耳语了几句。医生表情一怔,想了想,拉住情绪激动的男人,问:你钱在哪取的?是我们医院的atm机还是外面的? 第333章 冷不丁被问,男人顿时卡壳,反应了几秒才磕磕巴巴的:外外面 哪家银行?具体位置?如果调监控的话,得从你拿到钱那一刻的开始调。 林冬开始审他了。刚听其他家属说,男人是来给父亲陪床的,下午姐姐妹妹来过医院,姊妹三人商量均摊父亲住院费的事情。男人觉着自己天天陪床,出力了就不该出钱,可姐姐妹妹说当初老爹房子留给你,说好了你负责生老病死,一分钱不出不可能,严格意义上讲应该你全部承担才对,我们姐俩拿钱才纯属尽义务。总归最后是不欢而散,所以,不排除他闹这一出是给姐妹们看的我拿钱了,可钱丢了,你们不能说我一分不出。 果然问多了男人就圆不上来了,一会说工行一会又说建行,具体位置更是描述不清。至此林冬基本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再编,尔后倾身向前,低声道:我现在可以帮你报警,但报假警是要担责的,最低也是行政拘留,你考虑考虑,报么? 男人的脸色绿了红,红了黑,僵持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哎呦呦,我睡迷糊了!钱给我妹妹了!给我妹了! 看他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林冬不再继续为难,转身回病房继续睡觉。刚躺下就听隔壁床家属跟自己扫听消息,他意味深长地笑笑,表示自己只是给对方提了个醒而已。那男的纯粹就是编瞎话,他是觉得没必要辱人家的面子,毕竟几分钟之前还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也别说侮辱他人智商,因为某些人能编出来的谎话就只有这水平而已。 耍心眼子也得凭智商才行。 tbc 第193章 第 193 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早晨八点半, 踩着医生查完房的点儿,于瑞福出现在了病房门口。林冬起身下床礼貌迎接,于瑞福见状忙抬手又作势压了压:别起来, 靠着靠着。 毕竟是当过些年领导的人, 举手投足间免不了端着点架势,同屋一陪床家属混迹官场多年,打眼便看出于瑞福有点子身份, 主动起身搬过椅子让座。于瑞福只是简单客气了一声便坐下,望向林冬的眼中满是关切:哎呀小林啊,你看看你, 怎么这么不注意?工作是重要,但身体更重要不是?没副好身体, 怎么维护社会安定团结?怎么为建设祖国添砖加瓦? 林冬眨巴眨巴眼, 心说废话真多,上我这做报告来了?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端起职业微笑:小毛病,养几天就好,多谢关心。 哦对, 这个, 我朋友给的,想着你病后体虚,正好补补, 提高提高免疫力。 说着,于瑞福从外套兜里摸出个扁而精致的盒子置于床头柜上。林冬侧目而视, 透过玻璃盒面,看到一棵棵冬虫夏草整齐排列。 真够下本钱的。 于主任, 这个,我不能收, 收了就违规了。 林冬淡笑以对,说着杵人肺管子的话,语气却尽显真诚:您还是拿回去自己泡水喝吧,听人说,打年轻时您就一心扑在工作上,累出一身的病,才四十多岁就得一把把吃药。 于瑞福表情略尬,尽管林冬没点名道姓,但还是拦不住他在心里骂街陈飞你个王八羔子,特么的当年金山那一枪怎么没给你丫嘴崩了! 事实上他还真错怪陈飞了,有关他当年的种种光荣事迹,全是他离开重案后从赵平生、曹翰群和付立新他们嘴里传出来的。陈飞是瞧不上他,但陈飞的脾气是,不服打一架,打完完事,传八卦?就没那闲心。当然赵平生传话是有目的性的,不像曹翰群付立新他们纯属茶余饭后找乐子。于瑞福是被陈飞打走的,不把这哥们描绘成一个处处惹人嫌的废柴,会显得陈飞那一拳揍得不当不正。 要么人老赵同志能越过陈飞穿白衬衫呢,心眼子多的,一个心室就能揣八百个。 彼此对视了片刻,林冬提议道:于主任,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有些话,在病房里不好说,人多嘴杂,鬼知道这屋里待的都是什么人。 那你这输液袋于瑞福迟疑了一瞬总不会让我给你拎着吧?那我这老胳膊别要了。 护士站有移动输液架,可以推着走。 言语间林冬探身摘下输液袋,侧身下床,拎着奔了护士站。于瑞福起身跟上,走到病房门口才想起虫草还放在桌上,犹豫片刻,咬咬牙,没回头去拿。老实说给林冬送礼,算他纡尊降贵了,但事情落在人家手上,这份血得出。 推着输液架进了电梯,待轿厢门合拢的一瞬,林冬脸上笑容尽散,严肃道:您是来问邦臣那案子吧?不好意思,我无可奉告。 于瑞福没言声,静静地看着不锈钢门上映出的影子,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两人前后脚出电梯都保持着沉默。人走茶凉不是?小小一个副处,居然敢用这般语气和他说话。然而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仅仅不爽了一小会,又端起随意的态度,甚至自嘲了起来:我知道,你们都瞧不上我,觉着我运气比能力强,升官全靠拍马屁,不过,小林啊,你好好想想,就算我真傻,领导们也傻么?提拔一个废物,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滚轮擦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异响阵阵,和于瑞福的话一起敲进林冬的耳廓。他当然明白领导们不傻,于瑞福能混到和方岳坤一个级别,绝非纯靠拍马屁。只是迄今为止,他没看到对方做出过什么值得让人惊叹的成绩,又或者是他不知道而已。 第334章 并肩走了一段,到小花坛边上,见四下无人经过,于瑞福顿住脚步,同时示意林冬停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林,你是过来人,这句话,你该比谁都明白。 面上挂笑,可林冬语气不善:所以您今天是特意来捅我肺管子的?趁我病要我命? 不至于,咱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于瑞福轻扯了下嘴角,业已稀疏的花白头发被春风吹得稍显凌乱,我想说的是,能干,不一定能升,看看陈飞,看看贾迎春,看看罗家楠,再看看你自己,你们哪个拉出来不是功劳等身,结果呢?能干的人一定有闯劲儿,可还有一个词儿叫闯祸啊,小林,你好好琢磨琢磨,中文,博大精深呐。 谢谢您给我上语文课。 林冬拖了把输液架,以滚轮碾压水泥地的动静表达自己耐性不多。现在他大概知道领导看上于瑞福哪一点了很会pua别人,说那话猛一听很有道理,并不自觉地对号入座,有压制骄兵之能。比如用在他身上,确实有那么点效果,因为他本来就是自卑和自负的结合体。但对于陈飞罗家楠那种活土匪效果就不大了,那俩属于要是有人敢往他们身上抹屎,他们能让对方舔了的主。 于瑞福皱眉笑笑:又寒碜我是不是?我哪教的动你?你什么学历?我什么学历? 学历不如经验值钱。 在体制内工作,学历就像个隐形的幽灵,林冬深谙这一点。来新人了,问学历,来领导了,偷着摸的查学历,做出成绩了,总会被夸一句不愧是博士,犯了错,又被嗤之还博士呢,就这点能耐?。 有人说,直到退休的那一刻,这只幽灵都会如影随形。 好了好了,说正事。 于瑞福摆摆手。拼嘴皮子,没几个人能拼得过林冬,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有。听说之前林白河都被林冬怼的没话说,那可是总队,换个人和林白河面对面,怕不是喘气都得琢磨琢磨频率对不对。 老贾都跟我说了,邦臣那案子,我是觉着呢,有错必纠,没毛病,这也是一直以来贯彻的工作精神,不过他顿了顿,似是权衡了下措辞,他参与刑讯逼供是事实吧?这可不能一笔勾销了,林冬,我于瑞福办的案子,别的不敢说,违规,绝对没有。 没人说您违规了。 果然没猜错,林冬心说,是贾迎春给于瑞福通风报信来着。 于瑞福轻飘飘的:啊,我知道,这不担心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么,我都退了,清清白白一辈子,别老了老了晚节不保。 严格意义上讲,您得回避,问我关于案子的事即算违规,既然您这么重视名节,我们之间的谈话就不该再继续。 至此林冬不准备再和对方客气,合着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是为了要他给自己托个底。盗窃和刑讯逼供本来就不能混为一谈,他们翻的是盗窃案,至于刑讯逼供那事儿,碰都没碰,说到底于瑞福这心算白操了。 面皮一紧,于瑞福刚想再解释点什么,却看林冬从病号服兜里掏出手机,遂欲言又止。电话是唐喆学打来的,给林冬汇报工作。按理说他不该打扰林冬养病,可事情有点子蹊跷,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跟林冬通个气 组长,出入境信息和买家信息对比有结果了,不过这人在省监服刑呢,已经一年多了。 tbc 第194章 第 194 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谁放你出的院? 在大厅里遇到等电梯的林冬, 祈铭的眼里瞬间荡过一抹杀气有点b数没有?之前都特么感染性休克了,这才住了几天就出院?当抗生素是起死回生的仙丹,吃一颗就能救命是么? 所幸林冬反应及时, 一把背过手遮掩留置针, 故作心虚状:我偷偷溜出来的。 实际上医生批了请假条,当然是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可他不能出卖对方, 否则祈铭一定会屠了医生办公室。这事儿有前科,搞得罗家楠都快上单位对口医院黑名单了,下回再让救护车拉过去, 人家收不收还有待商榷。 祈铭脸上阴得能刮台风,忽悠一抬手, 看林冬条件反射向后一闪, 皱眉道:我不打你,我试试你体温。 不烧了,真的。 大厅人来人往的,林冬真心不希望有人拿自己的八卦当下饭菜。祈铭试人体温的方式通常是反手贴颈侧, 他在医院里领教过了, 暧昧不暧昧两说,反正大庭广众的站着让对方手贴脖子,别扭。 不让摸不让碰, 祈·睡眠不足本就烦躁·铭的耐性基本耗尽,毫不留情地恐吓起对方:我告诉你林冬, 肺炎诱发心肌炎的,我尸检过十几例!你入院时的心率都飙到一百四了, 舒张压直接显示error!知不知道为什么肺炎要卧床休息?你动的越多,心跳越快, 心脏负担越大,被感染的可能性就越高!我问你,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死了我看你怎么工作! 命重要,祈老师,你说的都对,是我对自己的身体不够负责。 林冬淡定挨训,这么些年都习惯了,只要罗家楠一出差,祈铭就更年期,不点都炸。路过的探头探脑,却没一个敢上前劝一句,主要祈老师的诊断式发飙很容易殃及池鱼。在他嘴里,这栋楼没一个健康人。 对于林冬看似诚恳实则敷衍的认错态度,祈铭早已免疫,上前拖住对方的腕子:走,我开车送你回医院。 第335章 你开? 林冬惊悚抽手。感染性休克心率一百四,坐祈铭开的车,心率能飙到一百八去,活脱一人肉起搏器,保不齐acls从头来一轮。等等,acls好像还包括人工呼吸?这个 电梯门开,年美卿从里面出来,发出和祈铭类似的疑问: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就能出院了? 我偷偷溜出来的。同样的谎话说两遍,林冬仍是面不改色,案子上的事儿,年局,我正准备回办公室了解下具体情况然后向您汇报。 打量了一番林冬尚未褪去的病容,年美卿不咸不淡的:累死不算工伤啊。 您放心,我有这觉悟。 眼瞧祈铭眉头皱起,林冬抬手推上对方的后背,硬生生把人推进电梯全局上下,就没祈铭不敢怼的人。电梯门刚关上,就听祈铭抱怨道:她怎么这么不近人情? 说得好像你近人情一样。 林冬强忍白眼,抬手向上一指,示意对方有监控,说话注意着点。祈铭秒静音,不是为自己,是给罗家楠留点人缘。年美卿好像对重案意见挺大的,卡了他们好几次流程,惹得罗家楠出差之前一天念叨八回。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方月亮同志最近好像挺乐呵的,一下少操好多心,白头发见少,甚至发际线都有前移的趋势。 到了六楼,祈铭没出电梯上来干嘛?又没他事。伸手按亮地下二层的按钮,他赶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着重提醒林冬:别逞强,有心慌心悸、头晕无力、恶心出虚汗等症状一定要及时回医院,我不希望在尸检台上看见你。 谢谢祈老师,你太贴心了。 林冬诚意致谢。进办公室正赶上唐喆学给组员们开会,毫不意外收到第三份质疑:你怎么回来了? 这回可以说实话了,但刚才谎话说顺嘴了,林冬张嘴就是:我偷偷溜出来的。 唐喆学瞠目结舌:你溜出来干嘛? 办案。 不用你! 唐喆学随手将写字用的白板笔吸到白板上,一副立马就要给林冬打包塞车里拖回医院的架势。他是真后悔给林冬打电话,这么多年了,对方身上有几颗痣都清楚,咋就忘了这人和自己一样,素来不屑于踏踏实实养病? 没等林冬张嘴,组员们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搞得悬案组办公室如同调解节目录制现场般热闹。实在给他念叨烦了,招呼唐喆学到走廊上,低声道:我不躲开,于瑞福不肯走,他还给我带了虫草,开玩笑,挺老贵的东西我能收么? 收呗,吃了喝了,督察没证据找你茬。唐喆学不屑冷嗤,那家伙也该出点血了,当年要不是他一门心思把邦臣扔牢里去,至于咱跟着受累?你看你这脸,一点血色都没。 那是他的职业病,他在看守所工作的时候,天天有人申诉喊冤。林冬并非替于瑞福解释,只是就事论事,确实有被冤枉的,但大部分是因为技术问题,就像邦臣这事儿,谁能想到世上有人和他的指纹相似度那么高?你忘了杜海威怎么说的?这对儿指纹,就算是工作几十年的老指纹专家来了都保不齐打眼。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唐喆学对于瑞福依然成见颇深: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 我有什么可被威胁的?林冬笑笑,忽而眼波一扫,如果他说要伤害你,我可能还会考虑几秒。 嘿,好端端还调上情了,唐喆学顿感哭笑不得。确实有日子没那啥了,不是因为工作就是因为生病,无怪林冬见缝插针言语骚扰。都别说林冬,昨儿夜里他自己还爬起来洗内裤来着x满自溢,证明他还年轻。 回到办公室,林冬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下听取简报。被比对上的这个人叫沈悦君,本省人,时年二十八岁,因诈骗罪被判无期徒刑。他很早就上追逃了,但因为案发前已出境,直到再次入境才被逮捕。此人是个职业骗子,曾游走于多个受害者之间,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回国创业的天才富二代,实际上他原本只是个酒店服务员而已。 细致地捋了一遍卷宗,林冬惊叹于此人高超的说谎技巧。二十一岁那年,沈悦君大专毕业,入职五星级酒店后,凭借自己英语专业生的优势和俊朗的外表被选入行政楼层组,自此每天接触的人非富即贵。耳濡目染之,出身平凡的他开始贪慕那些成功人士的生活,虚荣心逐渐膨胀。借着职业的便利,他拍下许多不露脸的成功人士商旅生活豪车名表高级行政套房随后将其发布在网络平台之上,并因此收获不少粉丝的关注。 慢慢的,有人尝试约他线下见面。根据他当时的供词,一开始仅仅是为了泡妞,但泡着泡着,发现自己伪装的身份竟然能吸引到一些真正有钱有闲的富婆。她们往往出手阔绰,买表买衣服借车,磕都不打一个,不像那些年轻女孩般斤斤计较。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没人质疑他的真实身份。他之所以能成功行骗,最大的助攻来自于他服务过的客人,那些人打电话时说过的话、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他都一一记在心里,并学得有模有样。到后面他骗取所谓的投资款时,那些酒店客人的名字、职位、公司背景乃至家庭成员信息全方位组成了他忽悠人的资本。 比如有一位受害者,家里是搞苗木的,主要跟政府、房地产商合作绿化项目。正巧他那段时间服务的一位客人是来自加拿大的苗木商人,手里有很多优质苗木资源,出差顺便带老婆孩子来旅游。他先和对方一家人搞好关系,了解了一家人的背景信息,然后利用公卡拿到了客人公司的介绍和商品目录,转头交给受害者。他声称自己是这家公司的股东,现在公司准备发展国内市场,需要在本地找一个对接落地的合作伙伴。 第336章 本来受害者还没怎么当回事,但闲谈间听他提起这家公司某高管的八卦,又听他连人家老婆叫啥干嘛的、孩子多大在哪念书都知道,信任度顿时翻了几番。后面他利用给客人的夫人孩子当导游的机会,带母子三人和受害者见面,借受害者缺乏英语交流能力的情况,把黑的翻成白的,让对方深信自己就是这家公司的股东。 他花一千块钱注册了一个皮包公司,号称是母公司的国内分公司,认缴注册资本一千万,随后以预付合同款的名义骗取了受害人三百一十万。直到其他受害者纷纷报警、警察上门找这女的取证时,她还以为尚未交付的苗木仍在育苗期。 其他的案子基本大同小异,不同的是沈悦君行骗时的职业背景。按沈悦君给自己编的身份,林冬粗略估算,三百六十行他至少干过一半。到后期他根本不用装了,通过行骗已然拥有了大量豪宅豪车名表奢侈品。警方最终找到的受害者有八十一位,累计诈骗金额过亿。一审无期,二审维持原判,结局大快人心。可惜受害者被骗的钱只追回来很小的一部分,其他的早都被他通过各种手段转移出境了。 难道沈悦君傻,不知道回来会被抓么?他当然知道,所以入境时用的是个假护照,但被海关识别出来了。现场一调查,乖乖,网追人员,甭废话,铐走!从此他便身陷囹圄,至今已近两年之久,购买永生花的收件手机号虽然是他的,但绝对不可能是他操作下的单。 过完所有有关沈悦君的资料,林冬开始安排工作:二吉,你带骁哥和洪也去趟省监提审下沈悦君,也许他认识下单的人,岳林、兰兰,你俩去快递驿站,看能不能调到取件当日的监控,英杰,秧子,你俩去趟沈悦君家里,问问他家里人,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去他家找他。 组长,走,我先送你回医院。 唐喆学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任何反驳。林冬虚到得拿胳膊撑着桌面才能坐得住,他又不瞎。刚人老人家说自己溜出来的,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信。一上午得输四袋药,找不到林冬,护士不得给他手机打爆?办理住院手续时,紧急联系人填的可是他的信息。 诶不对,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心虚了一瞬化妆侦查填顺手了,该不会给罗家楠的名字和手机号写上去了吧? tbc 第195章 第 195 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在唐喆学的坚持下, 林冬不得不乖乖回医院。确实不该逞强,虽然没出现祈铭警告中的那些症状,但没劲儿就是没劲儿, 脚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腿里却似灌了铅,不扶墙走路是他最后的倔强。从办公室到电梯这短短十几米却耗尽了他的倔强,刚一进去就靠到唐喆学身上, 借由对方的支撑保持站立状态。 被林冬靠上的瞬间,唐喆学心头忽悠一跳,条件反射抬手撑住对方腰侧:怎么了?哪难受? 不难受, 就是没劲儿。 林冬阖目缓解晕眩感。也许是低血糖了,他觉着。早晨六点半要抽血, 护士叮嘱他空腹, 抽完血又睡了个回笼觉,睡醒没多会于瑞福又到了,于是那条大哥买的爱心毛毛虫一口没动。该说不说,祈铭是真的关心他, 但也真能败他胃口, 昨儿晚上那一堆鲜活咕涌的白白搞得他无比后悔说自己想吃毛毛虫。 脑子快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联想力太丰富,受罪的只能是自己。 唐喆学长叹了口气, 心疼道:你踏实休息几天,组里出不了大事, 就算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年副局么?打从你住院, 她一天往悬案跑八趟。 哎呦,林冬猛然睁眼, 忽悠一下支起身刚还跟年美卿说汇报工作,结果忘得死死的。 眼瞅着他回光返照一样,唐喆学诧异道:又想起什么了? 刚上去之前在大厅碰上年副局,说好要去汇报工作的。一旦有事顶脑门上,林冬即刻清醒。 送完你,我去,放心,不会在你的工作记录上留污点。 要不是电梯里有监控暗搓搓盯着,林冬真得口对口吸点某人的阳气。相爱容易相守难,能长久持续的感情,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相互理解和支持。有些人不理解,他明明没什么前途可言了,为何还要夜以继日去破悬案。为名望?查了这么多悬案,抢了多少人功劳又让多少人暴露了问题,骂名真不少背。为利益?公安局不是股份制公司,他拿不到期权或者股票分红。为伸张正义?从穿上这身警服起,伸张正义就是本职工作了,干得好,那叫尽职尽责,干不好,那就是渎职。 唐喆学是理解他的,如此拼的真正理由是,他需要不断地做出成绩以证明自己存在于世的价值。旧案终结便会成为历史,成为教科书上的案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生活还在继续,他需要一个接一个的目标,来支持自己背负着七位战友的生命前行。 俗话说,忙起来一个人掰八个使,在唐喆学眼里,林冬从来都是恨不能一个人干出八个人的活儿来,夸张点说,他自己就是一个团队。是过去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林冬,而非过人的智商,逻辑性强和高智商没有必然关系,实战经验才是。有的人口若悬河夸夸其谈,可一旦落到具体执行细节上瞬间卡壳,而林冬的多部门工作经历,让他无论碰到什么情况,都能快速找到突破点并做出合理决策。 第337章 再一个就是不间断的学习,哪怕是看起来和本职工作无关的知识或者行业,只要有机会,林冬多多少少都会去了解一番,学习手语已经属于基操了。就像之前破的一个悬案,死者是一名外省的农科所研究员,在本地出差期间被杀。案发时还没有电子支付,甚至信用卡都不算普及,出差在外一般是预支差旅费后携带现金在身上,死者的包也确实丢了,所以当时的办案人员研判此案为流窜作案的黑马见财起意、抢劫杀人。 卷宗上记录的是,受害者出差的目的是来农产品展销会采购种子的,身上确实携带了大量的现金,而他被抢被杀是在买完种子之后的事情。看完卷宗之后,林冬去本地的农科院请教了案发时就已经参加工作的技术员,得知当时那场展销会上清一水都是国外的种子商,而那个时候买进口种子得凭对口机构的介绍信,也就是说,个人无权购买,钱再多也没用。 那么问题来了,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种子呢?于是林冬潜心研究了一番当年农林渔牧的相关政策和经济作物种植情况,最终确认凶手是冲种子来的,而非所剩不多的差旅费。受害者采购的是西蓝花种子,当年的西蓝花在老百姓餐桌上虽然不常见,却是出口创汇的绿色黄金,可惜种子完全依赖进口。农科所采购种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培育出本土的西蓝花品种,打破外资公司对种源的垄断。 所以凶手一定是懂行并且参加过展销会的人。确认了作案动机和嫌疑人画像,林冬又捋着当年的排查信息重新筛了一遍,交叉对比此后几年间的农业新闻报道,最终锁定了一名农产品进出口公司的董事长白启山。新闻报道中的白启山素来以白手起家的形象示人,直到林冬和唐喆学远赴新疆将其抓捕归案,大家才知道他的第一桶金赚得有多么血腥。 白启山祖籍河北,不到二十岁便南下打工。案发前他跟着一位在本地承包农田的老板逛展会,走到卖西蓝花的厂商展位前便挪不动腿了。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老家的农科所试验田里见过西蓝花,并且知道这玩意可以卖得很贵。别说采收的成熟西蓝花了,就算是种子,倒手一卖至少也是三倍的利润。当时买西蓝花种子的人不多,受害者便是其中一个,他悄悄跟上对方,盘算着用这几年打工挣的钱买些种子倒卖回老家,却不想被对方严词拒绝。 见对方如此不识时务,他便萌生了抢劫的念头,可抢劫时遭遇了剧烈的抵抗,不得已痛下杀手。去新疆是因为当年抢劫杀人后怕被查着,不敢回家。而他抢来的那些种子也没卖出去,只能咬咬牙学着前老板的样子,租地雇人自行种植。待到来年西蓝花长成之后,被闻风而来的蔬菜贩子抢购一空,赚钱赚到他给卡车司机结了两次工钱都没发现短账了。随后他扩大了承包面积,又赶上了各种好政策,短短几年便坐拥数万亩良田,营业额从几百万飙升至上亿,所经营的企业也成功上市。然而血债血偿,再成功,他也得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有个小插曲,破案之后林冬收到了杜海威和祈铭合伙送的一捧花三颗西蓝花外面包一圈芹菜,号称可以拿回去做健身餐用,健康又实用。面对如此美好的友情,林冬决定搁自家阳台种两颗西蓝花,等长成之后给那俩回礼用。别说,种的还真不错,可惜西蓝花才长到拳头大就被吉吉给啃了。怪不得孩子,要怪也只能怪唐喆学配狗粮的时候爱放西蓝花,害吉吉以为那是自己的口粮。 当然,这只是林冬破过的众多需要从死者所涉行业描绘嫌疑人画像的案子之一,而不管经历何种案件,唐喆学总会为自家组长的学□□结能力所惊叹。他也理解为何林冬硬压着自己去读在职研究生,不单单是提升学历,还可以保持学习的状态,当遇到棘手问题时能静下心来钻研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前脚将林冬送进病房,唐喆学后脚接到岳林打来的电话坏消息,监控调不到了。监控视频在云端存储,而他们索要的时间段里,网络服务刚好到期,可快递驿站老板忘了续费,差不多有一个礼拜的时间,监控视频存储功能完全失灵。 当然岳林不会就此放弃,一个快递驿站可存放的快递件数可能很多,但服务的人群是有限的。通过和驿站老板的沟通,对方表示,正常来说一家驿站的服务半径大约在三百米以内,智能存储箱的范围则更广,能辐射到两公里左右。干花是放在驿站的,那么,以驿站为中心点,画一个半径三百米的圆圈,这里面大概率就有他们要找的人。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末了岳林兴冲冲的:我再去调周边监控,就找快递到货时间段的。 你拿手续了么?说调人家就给你调?唐喆学笑问。 兰兰正在给年副局打电话,岳林小声说,洪也跟骁哥都还在办公室呢,手续下来就让洪也打印拍照发过来,就算手续没到也没事,找辖区派出所的带着呗,您放心,这点人缘我还有。 行,唐喆学顿生欣慰之感,孩子都长大了,能顶个人使了。 tbc tbc 第196章 第 196 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回单位的路上, 唐喆学接到罗家楠的电话,没正经事儿,抓着人了找他吹牛逼而已。说是追人追进了山里, 手机充电宝都耗没电了, 刚刚才下山找地方充上。 第338章 我艹那孙子跟他妈猴儿一样,忽悠一下就窜树上去了,还挑衅我, 让我爬上去抓他,那我能惯着他么? 一听罗家楠那得意洋洋的动静,唐喆学就知道有人倒霉了, 配合道:那是不能惯着,所以你让谁上去了? 我们老三啊!大长胳膊大长腿的, 不活动活动白瞎了, 诶我跟你说,老三上去的时候裤子被树枝刮破了,差一厘米就能看见裤衩子了哈哈哈哈哈 耳机响起鹅叫般的笑声,唐喆学在心里为欧健点了跟蜡。不容易, 罗家楠难得听祈铭一回话, 遇事自己没往上冲。但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冲,就得别人冲。想想欧·重案小白脸·健那细胳膊细腿、面条成精一样的身材, 唐喆学感觉爬树抓人多少有些难为对方。 事实上罗家楠无意难为欧健,而是怕嫌疑人慌不择路从树上往下跳, 那底下就得有人接着,否则摔残摔死他们追人的还得担责。跳楼的砸死人不是新鲜事, 留欧健和彭宁在下面,他琢磨哪个也不如自己禁砸。当然这类心理活动他是万万不会跟旁人说的, 本来也不贪图谁能念自己的好,撑死了跟祈铭念叨念叨。 干他们这行的,甭管师兄带师弟还是师父带徒弟,遇到危险通常是辈分大的冲在前面,那些个没结婚没孩子的,冲了也得被前辈一把薅回来。早些年他爷爷罗明哲还活着的时候,经常薅陈飞后脖领子,后来改成陈飞薅他,现在是他薅彭宁欧健。动作无不粗鲁,生怕一个不留神,年纪轻轻照片上墙。 闲扯胡聊了一通,罗家楠止住笑意,关心道:林队咋样了?出院了没? 别提了,我刚给送回去。 呦?咋了?又严重了? 不是,于瑞福去医院找他,正好我们这遇到点情况,他回来跟进度顺便躲于瑞福。 于瑞福? 罗家楠稍感诧异。没怎么和这人打过交道,只记得大一那年寒假的某一天,这哥们拎着两瓶某某药酒上门给罗明哲拜早年,和老爷子跟书房里关起门待了俩钟头。具体说的是啥不得而知,等于瑞福走了,老爷子又把他爸喊进书房。这回没关门,罗家楠听他们聊了半天陈飞。再然后就是老爷子二次返聘回重案,直到为这份奉献半生的职业耗尽最后一丝生命。 总的来说,他多少有点膈应于瑞福,感觉要不是对方去家里找爷爷,爷爷也许不会再次返聘,更不至于累死在办公桌旁。然而换一个角度想,自从退了休,罗明哲的精气神大不如前,眼瞅着背也驼了、腿脚愈加不利索,重回岗位却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不上红光满面却也精神矍铄。最后死在工作岗位上,也许是老爷子人生最圆满的句号。 唐喆学不屑轻嗤:邦臣那案子嘛,不是有进展了么,姓于的屁颠颠跑医院去找组长扫听消息。 谁告诉他的? 老贾。 嚯!胳膊肘真能往外拐。 主要这事儿压了老贾太久了,终于能硬气一回。 现在有年美卿给他撑腰,他还想怎么硬气?就固定资产报损那事,艹特么的,快给我扒层皮了!罗家楠满腹牢骚,我算看出来了,这是拿我们重案开刀呢,年美卿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朝我们重案烧,老贾就是她的火折子! 规范化管理,领导都爱搞这一套。 就算跟罗家楠关系再好,唐喆学依旧谨记林冬莫在背后念叨领导的教诲,含糊以对。罗家楠在外面追人的同时还得应付部门的大事小情,不爽有不爽的道理,他没必要跟着煽风点火。主要杂七杂八的行政事务落不到他头上,到林冬那直接打住,可重案只能说当初罗家楠不但接了赵平生的副队之职,还捎带手接了一部分家长的职责带全队人合起伙来惯着陈飞。 呵,林队教的可真好。 那边含糊其辞,罗家楠岂能听不出来。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唐喆学跟林冬待久了,职场潜规则必然学得贼溜索。当然谨慎有谨慎的好处,人年美卿怎么不去找悬案的茬,单逮他们重案一只羊薅?还不是因为陈飞嘴上没把门的惯了,导致他们这群小的遭池鱼之殃。 搁心里从上到下吐槽了一溜够,罗家楠稍感释怀:得,不说了,我得押人去。 辛苦你了,楠哥。 别整那虚的,真觉着我辛苦发个红包慰问慰问。 内什么,我开车呢,先挂了哈。 不等罗家楠嗷嗷,唐喆学快速摁断通讯。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再说他还等着祈铭给悬案发奖金呢。 刚过了个红灯,唐喆学又接到文英杰的电话。通过对沈悦君母亲的走访得知,前段时间有个女的往家里打过电话找沈悦君,得知对方坐牢后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不过在沈母看来,这不算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自从儿子被列为网上追逃人员,那些受害者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获知了她的联系方式,不光有打电话的,还有找上门的。 当年沈悦君出逃得比较仓促,没来得及带走母亲,沈母说,儿子被抓是因为太孝顺,回来是为了帮她办理签证事宜,要带她一起走。文英杰在电话里边说边叹气,刚跟她聊了一会,我发现她挺自恋的,不是对自己,是对儿子,儿子什么都好,她甚至觉着那些找上门的受害者不是为了要钱,是因为太爱她儿子,问她要沈悦君的行踪消息是为了出国去找对方。 第339章 对此唐喆学没什么可多说的。惯子如杀子,见多了无原则无底线维护子女的家长,就算孩子触犯了法律,他们还要找各种理由来辩解。对一切外界因素大加指责,仿佛错的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整个世界,却不知恰恰是自己的纵容导致子女走上犯罪道路。 稍作考量,他问:只有女的找沈悦君,没男的? 没有。文英杰笃定道,沈悦君的行骗对象全是女的,大部分是离异带娃的单身富婆。 真能趁虚而入,唐喆学暗暗腹诽。如此看来追查沈悦君的价值不大,之所以那个手机号被用来收货,很有可能是流入黑产后被他人购买使用。当然价值不大也得追,毕竟目前就这一条线索。 回单位接上秦骁和洪也,唐喆学一脚油奔了省监。沈悦君这案子判得挺利索,从被抓到二审结束,一共才九个月,比同类案件快得多。主要是他出逃的这段时间里,检方做的工作足够细致,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只等抓捕归案起诉审判。由于他国内的资产已被查封,外面的又进不来,导致他没钱请好律师为自己辩护,到了法庭直接被检察官摁地上摩擦。 起诉沈悦君的检察官是有刑诉小辣椒之称的樊海梦。她以前是姜彬的助检,从入额到现在的三年间,送进牢里十几个死缓和无期。悬案组有几个案件嫌疑人是由她提起公诉的,用林冬的话来说,樊海梦那嘴,和姜彬简直一脉相承的狠。像沈悦君这案子,只要沈悦君认罪认罚,不至于判无期,但樊海梦是觉着,他连个好律师都请不起,无法赔偿受害者损失,认罪态度好有个蛋用?还不就是张空头支票。所以当法官问及量刑建议的时候,她咬死了顶格判,一天都不给减。 据说姜彬对此深表欣慰:我后继有人呐。 检察官的尽职尽责对沈悦君来说则是场噩梦,不到两年的牢狱生涯已经把年仅二十八岁的他折磨得脱了相。和照片相比,至少老了十岁,英俊小鲜肉成了变质老腊肉,以至于提到人后,连秦骁这种看惯了逃犯的老鸟都一眼没认出来。光看照片,沈悦君得管他叫叔,看真人,完全可以兄弟相称。 手机号? 听到唐喆学问自己的问题,沈悦君迟疑半晌,摇摇头:我没给过任何人我以前的手机号,不过我那时候买的手机号挺多的,你们问的是哪个? 洪也报出串号码。沈悦君听了再次摇头:这不是我用过的手机号,我没买过133号段的,我买的手机号开头必须是188或者186,图个吉祥。 所以是有人用你的身份证注册过手机号了?唐喆学问。 沈悦君皱眉琢磨了一阵,叹道: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开始帮我洗钱那帮人,他们用我的身份证开了好多账户,随手注册几个电话号码不是很简单的事么?老实说我也是受害者,他们说能帮我在多个国家设置账户,没想到是骗子,几千万打了水漂,开庭的时候法官问我能赔多少钱,我倒想赔钱,问题没钱赔啊。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唐喆学忍住笑意,严肃道:你涉案金额可不止几千万。 提起这个,沈悦君忍不住为自己抱屈:领导,我买房买车买奢侈品哄那帮女的,不得花钱啊?你们去问问起诉我那个检察官,为什么开庭只有十几个女的出庭作证?剩下的去哪了?我在她们身上花的钱,比她们给我的多多了,还特么成群结伙的来,一晚上伺候三四个,我都成药渣了!说我是骗子,我才是被骗财骗色那个好吧! 噗咳 到底是年轻,洪也一个没绷住,险些笑出猪叫。 tbc 第197章 第 197 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提审过程中笑场, 洪也本以为出了监区得被狠狠数落一顿,哪知秦骁并没责怪她一句,出来之后还蹭了她一根女士烟抽。唐喆学是数落不着洪也, 虽然算他手底下的兵, 但毕竟人家师父在跟前,要骂也得秦骁骂。职场潜规则,谁的人谁管, 就像方岳坤不能越过罗家楠骂彭宁,罗家楠也不能当着林冬的面数落悬案组组员们。 天色已晚,三个人站在车边, 就着路灯的亮光抽烟歇气。老实说今天算白跑一趟,沈悦君这是没什么指望了, 当年坑他钱的是伙职业骗子, 人家团队协作,把他辛辛苦苦骗来的钱洗进了自己兜里,转头销声匿迹。这就叫小毛贼遇上真土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然沈悦君在外面还有钱, 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他心里什么算盘, 唐喆学一清二楚:无期徒刑可以减成有期,坐个十几年牢,出去也才四十多岁, 还能蹦跶蹦跶,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留一笔养老钱。 烟抽了半根, 洪也问:副队,现在怎么弄?就一手机号, 还停用了,出处也追不着。 唐喆学朝旁边一偏头:问你师父。 秦骁正低头回微信消息, 听到自己被点名,忽悠一下抬起脸。对上徒弟求知欲旺盛的眼,他反应了一下,说:年轻人,你赶上好时候了,好歹有监控可刷。说完看对方眉头微皱,怎么着,嫌无聊? 不是,是没头绪。洪也坦然承认自己缺乏办案经验,一不知道长相二不知道衣着特征,怎么找啊? 谁家嫌疑人被揪出来之前,有体貌特征让你参考?秦骁笑着反问。 第340章 对哦,洪也猛然醒悟。小到盗窃,大到凶杀,大多数案件并没有目击者存在,调监控寻找嫌疑人相当于盲狙。这是个技术活,从海量的视频中锁定嫌疑人,枯燥和烧脑并存。她现在明白为何师父时常要求她观察周遭的人事物了,不单单是增强记忆力,同时也是培养敏锐的观察力。 然而道理明白归明白,实操她还是没头绪,问秦骁,秦骁说这得她自己悟。新人一开始都这样,脑子里空白一片,多参与几个案子,以后自然就有思路了。直到回了家,她还在琢磨这事儿,洗完澡盘腿坐沙发上,两眼直勾勾地发呆。 宋艺璇洗澡之前就看她坐那发呆,洗完出来看她一毫米窝都没挪,转身去儿子粱邺的房间里掏了只小仓鼠出来。粱邺周一到周五住校,只有周末才回家,仓鼠平时由洪也照顾,感情甚好。 将仓鼠放到洪也手中,她轻问:怎么了?被领导骂了? 恩?没有没有。 洪也恍然回神,注意到宋艺璇吊带睡裙下只露出一条腿、撑着拐杖立在面前,忙空下只手将人拉到沙发上坐下。两人依偎在一起逗弄那只养得胖胖的小仓鼠杰克,看它用小爪子从鼓鼓囊囊的颊囊里往出推食物。原本粱邺养了两只仓鼠,有一只从笼子里跑出来又不知怎的卡书柜后面了,等找到时已经风干成了鼠干儿。她们没敢跟粱邺说仓鼠死了,只说跑丢了。本来洪也想着再买一只给杰克做伴,但粱邺说仓鼠寿命太短,死了还得多伤一次心。这让洪也觉着,聪明的粱邺可能已经猜到她们编了个善意的谎言。 想到粱邺,洪也问:今天周几? 周五。 你怎么没去接孩子? 他爸去接了,说爷爷奶奶从新西兰回来了,想看看孙子。宋艺璇撇了下嘴,显然前夫的要求让她有些不爽。 他不会是趁机把孩子带走吧? 我借他十个胆子。 宋艺璇不屑冷嗤。 揽住爱人的肩膀,洪也侧头吻上湿漉漉的发丝,叮嘱道:反正你小心着点,他们那家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洪也的担心不算空穴来风。离婚时宋艺璇和前夫打抚养权争夺战,前夫在父母的授意下把孩子藏起来长达半年之久,根本不让她见。对方甚至当着法官的面造谣中伤,说她要抚养权完全是图孩子的抚养费,气得她把假肢拆下来拽那混蛋,给法官都看愣了。 探身够过洪也放在茶几上的烟盒,宋艺璇抽出一支叼在唇间,边搓火机边念叨:年轻不懂事,当初光看上他帅了,谁知道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平时她不抽烟,只有提起前夫的时候才会点一根,自当抽前夫了。 烟雾飘过,杰克被熏了一下,咔的,从嘴里呛出粒小瓜子。它不满地看了宋艺璇一眼,抓起瓜子匆匆塞回颊囊,又扭过身,用屁股冲着她俩。宋艺璇见状伸手戳了戳那圆滚滚的屁股,看杰克咕咚歪倒,心情忽地爽朗了起来,大笑出声。 你可真讨厌。 洪也笑着责怪对方,将吱吱吱耍着赖的杰克扶起,轻抚耳梢以示安慰。在外人面前,宋艺璇素来以女强人的姿态示人,睿智果决雷厉风行,当洪也对于职业的选择犹豫不决时,是对方给了她最坚定的支持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然老了一定会后悔。只有和她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这个看似强势的女人才会展露出小孩子的一面。 笑够了,宋艺璇抹去眼角的湿意,问:你刚发什么呆呢? 案子上的事儿,言语间洪也轻叹了口气,我和前辈们差得太多了,我没有基层经验,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很少见洪也流露出不自信的情绪,宋艺璇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忽而贴近对方的脸侧,浓睫轻轻扫过秀挺的鼻梁:不会就学呗,你是博士,学习能力比谁差? 呼吸缠绕间,香气混着烟草味盈满鼻腔,洪也轻咬了下对方的嘴唇,语气戏谑的:嘿,我们单位博士满地跑,对了,还有个仨博士学位的呢。 宋艺璇往后撤了半寸,故作惊悚状:是那种戴着瓶子底厚眼镜的怪胎? 恰恰相反,他长得很帅。 比你们那个唐副队还帅? 不是一个方向。 你们单位还要人么?哎! 腰侧被拧了一把,宋艺璇水蛇般的扭了下身,顺势缠住爱人,热气呼到耳侧:明儿不用早起? 洪也微微侧头,鼻尖擦过爱人柔软的面颊,低声道:大老板住院,周末不用加 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坠力将她拉进了温柔乡。可怜杰克正捧着瓜子美美地嗑着,哪知忽悠一下,整只鼠飞了出去,啪叽,掉到茶几上,宝贝瓜子瞬间磕飞。听它吱吱吱吱不依不饶地控诉了起来,洪也翻身爬起,从干果盘里抓了颗松子怼它嘴里松子又大皮又厚,够它嗑个把钟头了。 杰克呆愣几秒,然后用小爪子揉啊揉,把松子从颊囊里推出来,闻一闻,捧到手中,豆豆眼闪闪发光。幸福来的太突然,刚才被摔一下什么的,忘了。 孩子不在家的周末,过得轻松又香艳。然而周一早晨一进办公室,洪也却发现同事们都挂着黑眼圈,林冬也回来了,坐办公桌前正全神贯注地刷监控视频。反应过来除自己之外的人都加班了,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小心翼翼地磨蹭到秦骁桌边,悄声问:骁哥,加班怎么不喊我啊? 第341章 秦骁一脸阴沉的:临时通知,你没看群组聊天记录? 群组?什么群组?洪也一脸茫然。点开手机给秦骁看,才发现那个群根本没拉她进去。误会一场,但秦骁的脸色依然不佳,不是冲洪也,而是加班的缘由上面有令,就算指纹专家给出的最终结果和杜海威一致,也要把游轮失窃案的嫌疑人抓捕归案、人证物证确凿才能给邦臣翻案。 邦臣能翻案的事儿他昨天下午才知道,还是被拉进群之后看聊天记录才知道。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领导发消息要求他们加紧侦办失窃案的事情,理由如上。这个,他能理解,毕竟靠指纹技术翻案的事情一旦传出去,牢里关着的那些也会要求重验指纹,问题这是个例,概率极低,没有普适性。领导的决策也是为了避免可能产生的不良影响,只是这建议是特么谁提出来的、真实目的为何就很值得探讨了。 他跟林冬聊过,虽然人家没点名道姓,但他能分析出是于瑞福从中作梗。找不着于瑞福,他只能跟贾迎春那散德行,跑去后勤办公室和对方大吵一架,给方岳坤都从九楼震下来了。吵吵到方岳坤跟他俩急眼了,拍着桌子嗷嗷,若非祈美丽及时出现,老头儿必得一大早哐哐嗑药。 tbc 第198章 第 198 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光秦骁不爽, 林冬同样想找人吵一架散散邪火。他预见到了翻案可能遇到的阻力,也考虑到了技术性因素会带来的影响,唯一没想到的是, 阻力会来得这么快。所以那天于瑞福送虫草不是为了贿赂他扫听小道消息, 是给他送补品好让他加班干活,免得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真行,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 这回愣让那姓于的给算计了。 这下虫草不用还了,理直气壮地泡杯子里! 听对面传出了咳嗽声,唐喆学打电脑屏幕后偏过头, 要求林冬:组长,你去睡会, 熬一宿了, 你病还没好利索。 死不了。 林冬说着,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虫草茶润嗓子。虫草这玩意,有没有广告宣传的那么神奇他不知道,但心理暗示确实给到位了, 一宿没睡, 光喝这玩意居然不觉得困。但唐喆学不这么认为,他的想法是,林冬被于瑞福背后搞小动作的事儿气堵着了, 硬吊着那么口气,案子不破不罢休! 可事实情况是, 案子真的不好破。时隔多年,物证灭失, 唯一的嫌疑人也已经死了,现在能追的唯有杜存这条线, 而这条线本身的确定性还有待商榷。首先不能百分百确认杜家老宅里的那束花是杜存挂上去的,其次是那个手机号,能追踪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通话记录空白,从启用到关停,一共不足半个月的时间。秧客麟筛查了该手机号下单时使用的app信息,追踪其ip地址,却发现用户当时使用的并非固定网络而是5g信号,追也只能追到大概的范围。 现在最大的指望是刷监控,买花的到底是不是杜存,先把人揪出来再议。 熬了一通宵,岳林眼睛发酸嘴里发苦,切换视频文件时忍不住仰天长叹:哎呦我去,这么多得刷到什么时候? 他跟何兰把整条街上的店面监控都采集回来了,上百g的存储量。 洪也没跟着加班,稍感内疚,想了想,主动提供后勤服务:都歇会吧,我先去买早餐,你们吃什么? 何兰正点眼药水,闻言立刻:紫菜蛋花汤和一根玉米,谢谢。 唐喆学表示:我要一杯牛奶,一个花卷,六个水煮蛋。 说完看了眼趴在桌上睡觉的文英杰,替对方点餐:给他带份小馄饨。 岳林哈欠连天的:我要俩鸡蛋烧饼,秧子跟我一样。 洪也一一记下,又朝秦骁一抬下巴:骁哥? 麻团和肉包,再来份小米粥。秦骁刚和老贾吵完架,肾上腺素飙升,消耗大,得吃点肉和甜的补充能量。 就剩林冬了,洪也知道他早餐通常喝粥,但还是得问清楚:林队,今天想喝什么粥? 白粥就行,加个咸鸭蛋。 夜里被唐喆学硬怼了块消化饼干,林冬现在没什么胃口,然而不吃早饭肯定扛不住。刚说完忽听斜后方传来咕咚一声,回头一看,秧客麟又困到断片儿脸砸键盘了,手边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黑咖啡。 呵,该让姓于的多送两盒虫草过来。 搁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林冬继续刷视频。快递被取走的时间点倒是有,但那个时间点正是人多的时候,驿站外人来人往。公安监控离着太远,参考价值不大,社会监控又角度不一,有的光拍着腿,有的光拍着脑瓜顶,且清晰度参差不齐,想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里把目标人物揪出来绝非易事。 正看着,忽听唐喆学说:组长,你过来看下这个。 起身走到唐喆学身后,林冬定睛望向屏幕。某便利店店内监控,拍到一个夹着快递箱的男人进店,男人进屋之后把快递箱子放到了收银台上,然后转头去货架上选东西。你看这箱子,唐喆学嵌下暂停键,跟收银台上的物品尺寸对比估算,和干花厂商提供的打包箱规格差不多,60乘20乘20。 林冬默默估算了一番,要求道:放大。 唐喆学依言照办,然而放大到一定程度画面就模糊不清了,无法辨认箱单上的收件信息。继续往后放,看到男人结账的东西是一扎纸钱,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找着了,就他! 第342章 加班加点终有回报,林冬释然道:找张清晰的正脸截下来,继续往后调,看他去哪了。 一听找着人了,屋里醒着的全不困了,睡着的也支棱了起来,纷纷凑上看目标人物的体貌特征,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找手头的监控里拍到对方的画面。一顿早饭的工夫,此人的行踪轨迹便被确定就住驿站后面那个小区。清晰的正脸图也截到了,文英杰挂到系统内对比,很快出了结果。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此人并非杜存,而是一名有过前科的出狱人员,叫施明珏。 施明珏,男,本省人,现年三十三岁,曾因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作为计算机相关专业人员,施明珏的案件信息由秧客麟来宣读,结果读着读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十分罕见的现象,要知道平时秧客麟听笑话跟听天书一样,旁边人都乐得嘎嘎的,唯独他一脸迷茫,这怎么对着案件信息倒能笑出声来? 咋了你? 岳林好奇地拿过平板。有的案子确实挺可乐的,来悬案之前,他在派出所曾经处理过因为狗打架,自家狗打输了,狗主人把对方主人给咬破相的故意伤害案。这回看完他也乐了:这人真是个憨憨,被公司裁员了,就因为对补偿金额不满,给人事主管发了病毒邮件,害公司所有电脑全部瘫痪,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经济损失,一分钱补偿没拿到不说还吃了五年牢饭。 他隐匿了ip地址但是用自己q号邮箱发的,哈哈哈哈 秧客麟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正常人能听懂的笑话他笑不出来,可同行犯的这种低级错误,是他快乐的源泉。一屋子人就看着他笑,虽然都觉着施明珏有点二百五,但不至于像秧客麟这么体会深刻。不过也从侧面证实,秧客麟有正常人类的感情,以前大家都觉着他和电脑待久了,离人类越来越远。 等秧客麟乐够了,林冬说:二吉,你跟骁哥和洪也去一趟,找这个施明珏探探口风。 不说查案的事儿吧?唐喆学问。 恩,别提,就先看看他到底和杜存之间有什么瓜葛。 明白。 唐喆学领命起身,招呼秦骁和洪也跟自己出门。他现在挺困的,然而林冬还吊着口气儿,他不能拖后腿。大不了一会车上睡,反正秦骁开车他放心。事实上秦骁也困,吃完饭血糖上来了,更是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一整杯黑咖啡灌下去屁用没有,上车先抹风油精。 扇扇飘到脸前的风油精味,洪也转头看向后座上的唐喆学:副队,加班,我没来,你们怎么不通知我? 刚在办公室就想问来着,人多,不好张嘴。 嗨,忙忘了,你看工作群都忘了给你拽进去。唐喆学阖目作答。要不是洪也提问,车出市局大院之前他就能睡着。 憋了一会,洪也还是忍不住提出内心的疑虑:我不会刷监控,林队是不是觉着叫我来也没什么用? 唐喆学睁开眼,善意而笑:没那个,别瞎想,谁刚上手什么都会? 丫头,想多了啊,秦骁接下话茬,女孩子心思重,难免,做师父的有责任帮着疏导,林队千挑万选把你选上来,能不想好好栽培你?再一个,别人怎么想,不重要,考虑别人的想法是件很伤神的事情。 洪也哼唧了一声:我没你心大。 秦骁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勾起嘴角:干咱们这行,不光得心大,脸皮还得厚,化妆侦查的时候得来啥像啥,你看何兰,多秀气一小姑娘,该撒泼打滚的时候照样撒泼打滚,那小泼妇小作精演的,能上电影节拿奖。 我思维模式偏男性化,演不出作精和泼妇。 撒娇总会吧?夸张点就是作。 不会。 我会,我教你。 随即秦骁拿腔拿调的:死鬼!又这么晚回来!家不要啦?老婆不要啦?天天就知道跟你那群狐朋狗友灌猫尿!闻闻你这一身的酒味儿,老娘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伺候你! 洪也目瞪口呆,片刻后抬起胳膊,给秦骁看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后座上的唐喆学本来听他俩打嘴炮都快听睡着了,冷不丁来这么一出,也浑身冒鸡皮疙瘩,困意霎时消散了不少。先不说秦骁对作的理解是否到位,就说那语气,那神态,演太监准保一条过。 tbc 第199章 第 199 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施明珏的住所位于7栋2单元1701室, 上楼之前唐喆学他们先去找物业了解了一番。物业经理说,1701室内有两人居住,租户, 一男一女, 对外宣称是母子。男的是施明珏,没错,女的叫黎苏, 在物业登记过楼门人脸识别信息,看照片,想必年轻时颇有姿色。然而她不是施明珏的母亲, 名字不对,施明珏的母亲姓白, 且早已过世。 黎女士是残疾人。物业经理说着, 垂手在膝盖处比划了一下,双腿自膝盖以下不能动,进出得靠轮椅。 残疾人?三人互相看了看,洪也问:天生的还是? 物业经理皱眉笑笑:那我怎么好意思问, 这不戳人家痛处么。 也对, 洪也的视线再次落到电脑屏幕上,细细观察照片中的黎苏。自打学了法医,她没事就爱琢磨人脸, 力争有朝一日能像祈铭那样,依骨识人。以前看宋艺璇和粱邺, 只觉着母子俩长得像,现在看, 脸上全是遗传基因。 第343章 正琢磨着,背上被秦骁轻推了一记, 示意她该去上门走访了。黎苏的信息已经发回给办公室,林冬那边正在加紧查询,目前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系统里的记录是,黎苏现年五十五岁,户籍所在地为岩海市,初中文化,父母早亡,无兄弟姐妹,九十年代曾做过一段时间乡村教师,无婚育史。 岩海,三人脑子里冒出相同的想法:杜家兄弟就是岩海人,现在冒出个同为岩海人的黎苏,同住人施明珏还买过挂在杜家老宅的干花,而且两人并非母子却对外宣称是母子,怎么看怎么有些蹊跷。 叩响1701室的房门,听到里面传来谁啊?的询问,洪也回复对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街道的,来做反诈入户宣传。 洪也是女的,让她应门可以降低屋内人的警惕性。暂不知道施明珏是否在家,如果只有黎苏一个人在的话,男的叫门她可能不会给开。 里面安静了一阵,随后传来门锁的响动。门开,坐在电动轮椅上的黎苏神情微微一愣,显然门外除了洪也还有俩大老爷们的事实让她有些意外。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端起和善的笑意:昨天不是才来宣过么,怎么今天又来?我都说了,我不会给任何人转钱,我一个残疾老太太也没钱。 都是任务,我们也没办法,阿姨,这是反诈宣传的礼品,给您搁屋里? 眼见黎苏没有让来人进屋的意思,洪也递上秦骁在楼下小超市买的一提抽纸。针对中老年人,反诈宣传员能留住他们听讲解有三大神器卷纸、抽纸、鸡蛋。不过最近因为原材料涨价,已经不太送得起纸制品了,刚秦骁原本拎了提卷纸去结账,一扫码发现居然要三十九块九,果断换成收银台上五块九三包的促销抽纸。 这让唐喆学忍不住夸了声骁哥你真会过日子。实话说,秦骁确实挺会过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从过贾迎春的缘故,特会为单位节省经费。来悬案这么些日子了,一天招待所没住过,就跟值班休息室里凑活,反正要食堂有食堂要澡堂有澡堂,食堂上有健身房,澡堂旁有洗衣房,日常生活所需全能满足。据说年美卿看他天天挤休息室,提出要批他一间临时宿舍,被他拒了,说住宿舍还得打扫卫生,自己光棍一根懒得收拾。 貌似五块九的抽纸吸引力不大,黎苏坐着轮椅堵在门口,分毫未动:不用了,家里多的是,天天送,够用好几年的。 一招不管用,洪也有点接不上话了。这时唐喆学稍稍往后扥了她一下,自己屈膝蹲下身,避免身高产生压迫感,柔声问:阿姨,就您一个人在家? 我儿子上班去了,面对英俊又体贴的年轻人,黎苏淡淡一笑,他就是干网络安全工作的,你们放心,我们家不会有人受骗上当的。 不是,大姐,网络安全和网络诈骗不是一回事。这会儿秦骁也顾不上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了,横竖他不能管对方叫阿姨,今天一大早你们小区就有人被骗了,咔咔给骗子转钱,好几十万,幸亏警察来得及时给止付了一部分,您没听见警笛声么? 黎苏诧异道:没听见啊,几点的事儿? 秦骁的瞎话是张嘴就来:七点多钟。 哦,那我听不见,我起的晚。黎苏抬手指了指耳朵,我啊,睡着了跟死了一样,什么动静都吵不醒。 恩?唐喆学闻言不由走神了一瞬高仁就这样,睡着了跟死了一样,原子弹都炸不醒。他记得有一次罗家楠那也不有一什么急活,去休息室喊高仁,半天没喊醒,就差上手扇了。后来是吕袁桥过来贴着高仁耳边说了句话,紧跟着高仁诈尸般坐起。 至于那句能将高·睡着了就是个死人·仁喊醒的咒语到底是什么,目前还是个谜。 又听秦骁问:大姐,您手机上下反诈app了么? 黎苏表示:我不用智能手机,下不了。 那咋不让您儿子给您买一部? 我一不刷短视频二不玩微信,花那钱一点用没有。 哦,您儿子工资应该挺高的吧?我们单位搞技术的小年轻工资都不错。 嗨,瞎混吧,日子能过的下去。 听秦骁和黎苏一来一回地扯闲篇、一点不往正事上靠,洪也不禁有些纳闷。问这老些没用的,耽误功夫么不是?但她也只能在旁边站着听,一线经验不足,前辈们怎么干自己怎么学就是了。 聊了五六分钟,秦骁话锋一转:大姐,您儿子电话给我们一个,昨天我们同事来就没碰上他,老完不成任务,我给他打个电话,做个电话宣讲。 一瞬间,洪也明明白白地看到黎苏的眼睛里滑过丝警觉,然而闪瞬即逝,对方笑容依旧:哎呀,你们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他工作可忙了,而且进机房不能带手机,你们打电话他也接不到。 这样啊,那不行我们明天再跑一趟。 秦骁说着朝唐喆学递了一眼神。唐喆学心领神会,站起身,礼貌告辞。等大门合拢,洪也刚要说话却被唐喆学抵在唇边的手势打断,当即保持沉默。进电梯出电梯,回到车上,唐喆学才解释了刚才制止洪也说话的缘由:她可能贴门上听咱说话呢。 她间谍啊?洪也知道这女的不简单,刚秦骁说那么多话,愣没降低对方防备让他们进屋。 第344章 是不是间谍不知道,反正她不是岩海人。秦骁按下车窗,自顾自的点上支烟,呼出一口继续解释:像她这个岁数的,怎么着也得有点口音,我刚跟她聊天的时候,特意问了几句口音重的词儿,她说的完全不是岩海口音,听着倒是像云贵川那边的。 黎苏的身份她是伪造的?冒名顶替? 对于秦骁听人说话辨别出生地的本事,洪也稍有认知,一起出差的那段日子,秦骁跟陌生人随便聊几句就能判断出对方是哪的人,比算命的还准。不过这招对上岁数的比较管用,年轻人的普通话普遍好,尤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可一旦他们无意间说出个把家乡话里特有的词,秦骁也能分辨的出来。 有可能。唐喆学边说话边给林冬发消息,说不定她的残疾也是装的,系统里没有她申领残疾证的记录。 关于被人装瘸子蒙了这事儿,他可有切肤之痛。想当初林阳装瘸装的那叫一个像,差点给他都忽悠瘸了。他还心疼大舅哥来着,等挨完一顿胖揍,他才反应过来不如先心疼心疼自己。 前辈们的话让洪也陷入沉思,什么人才需要改名换姓呢?逃犯?可黎苏真实身份未核实前,暂且叫她黎苏好了看起来并不像一个需要更换身份而活的犯罪分子,相由心生,她在对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作奸犯科之人的狡诈。当然她道行浅,看不出来也正常,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 看徒弟皱眉凝思的样子,秦骁解释道:早些年有的地方一代身份证挂失换领需要自己交照片,有人就钻了这个空子,确实也洗白了一批逃犯的身份。 洪也深表不解:那被顶替的那个呢?怎么办? 有的是死了,有的长期离家在外,到换领二代身份证的时候,回去才发现身份被别人顶了。 唐喆学接下话。类似的情况他在派出所工作时遇到过,办悬案时也遇到过。黎苏的身份明显存疑,看来这次不单单要挖施明珏和杜存是否有交集,还得把这个女人的前世今生一并查清。 林冬的电话打了过来,唐喆学点开外放:组长,我开外放了,说吧。 刚让岳林和黎苏的户口所在地派出所核对过,咳在换二代身份证之前,她曾挂失重新申领过一代身份证咳咳 听电话那头不时传来咳嗽声,唐喆学叮嘱道:喝点水。 外放的听筒里传来吞咽声,很快,林冬继续说道:我让英杰对比网上追逃人员了,但别抱太大希望,如果她那么早就更换了身份,以早些年的照片清晰度,很难对上,这样,你们别回来了,先去趟岩海,找她老家的人,看能不能找到黎苏以前的照片,再扫听一下黎苏的过往。 唐喆学有要出差的心理准备,同时也有疑问:施明珏呢?谁追?我们刚才没见着人。 空气中寂静了一阵,片刻后传来一声叹息:我觉着,他可能出事儿了,刚让秧子查了,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使用轨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动静了。 这一推断让车里的三人错愕相视,继而洪也很笃定地告知林冬:我刚没闻见尸臭味。 往家里塞尸体的还是少数。林冬那边听着像是在笑,再说黎苏一个中老年女性,大概率没办法独自一人杀死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洪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嗨,惯性思维了。 先按已有的线索追查,对了,不管谁开车,上了高速注意安全,都一宿没睡,实在累了就在路边睡会。 说完林冬挂断电话,拉开抽屉拿出眼药水缓解视疲劳,没想到一睁眼吓一跳祈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身旁。 有事儿? 惊吓之余林冬稍感诧异。看时间点,该下班了,而且罗家楠出差也回来了,不赶紧回家小别胜新婚,跟单位耗着干嘛?难道说,刚回来就吵架了? 过来看一眼,听说你不遵医嘱私自出院,还通宵,真不怕进icu。 祈铭语气虽冷,却是实打实的关心。林冬心头蔓延起一丝暖意,正想表达谢意,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是我眼花了么?他脸上怎么有反光? tbc 第200章 第 200 章 第二百章 黎苏的户口登记所在地是小田县, 正好在胡泽的地盘上。途径县公安局时,唐喆学看着灯火通明的办公楼,考虑再三, 决定直奔登记户籍信息的派出所。不过他还是给胡泽发了条消息, 主要意思是现在上面有案子压了下来,他们得集中人手破那个,至于对方拜托的案子得往后排。 不出意料, 胡泽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你是不是在小田县? 这倒是出乎唐喆学的意料,不由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别问,问就是我手眼通天。 胡泽嘴上说得挺玄乎, 实际上是高速辅路出了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此时他正在跟交警队的一起调监控, 画面里有辆霸天虎一闪而过。看下时间间隔, 再结合唐喆学突然给自己发消息的情况,稍一推算便得出对方此时身处何地。 没辙,职业病。 那你要这么牛逼,帮我查个人得了。尽管唐喆学没想着麻烦对方, 但既然电话都打了, 有现成的地头蛇干嘛不用? 那边十分痛快:身份证号发我,我办案呢,晚点给你回消息。 第345章 得, 多谢。 挂上电话,唐喆学将黎苏的身份证号发送给胡泽, 并告知对方自己正在去派出所的路上。要说胡泽这地头蛇真挺撑门面,不到十分钟, 唐喆学接到一陌生号码的电话,自报家门姓张, 正是他们要去的派出所的所长。张所说,胡泽给自己打了电话,说不管唐喆学他们有什么要求,必须全方位配合。 阵仗有点大了,唐喆学忙解释道:没有特殊要求,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核实个户籍信息。 黎苏是吧?刚胡队交代了,我已经安排人去拿她的资料了,你们来了就能瞧。 那真是麻烦您了。 还多久到? 快了,一刻钟左右。 那成,一会见。 再次挂断电话,唐喆学给胡泽发消息致谢,那边估计在忙,没回。到了派出所,张所已经在接警大厅等他们了。彼此互相介绍了一番,唐喆学看张所面色不是很好、眼里还挂着血丝的样子,不禁为劳烦对方而感到抱歉,关心道:您这是熬了几天没睡了? 没熬,我习惯了,搁哪都能眯一觉,走,先去我办公室。 张所无所谓地一摆手,转身朝办公室走去。洪也忙追上前,小声问:张所,您有没有气短气喘的情况? 张所微微一愣,偏头笑问:何出此言? 您嘴唇的颜色,显示您心脏供血不足,如果有胸闷气短的情况,最好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洪也抬手比划了一下,见对方面露疑惑,又解释道:我以前是急诊科医生,现在是法医。 医生说的话,那得听啊。不过不是现在,张所点点头,表示收到对方的好意:等忙过这阵的,我一定去。 眼前的一幕让唐喆学感觉似曾相识,细一琢磨,和祈铭在单位走廊上忽然拦住某个人、叮嘱对方去医院做检查如出一辙。虽然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和脸,却不耽误祈铭下诊断。又想起林冬提过的,祈铭明里暗里挖悬案墙角的事,不免感慨这些法医全一个路数看谁都有病。 忽然想起老爹,他不禁有些鼻酸。如果当时有个祈铭或者洪也这样的法医提前给预警一下,说不定不至于死在单位的走廊上。当然了,唐奎就不是那听话的人,都打过支架了还那么拼,被预警了八成也不会乖乖去医院。 有了洪也的预警,唐喆学没让张所跟着忙活,真累倒在眼前他赔不起。黎苏的资料并不多,只有薄薄几张纸。其中有她一代身份证遗失重新申领时留下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很多的缘故,感觉和现在的脸有点对不上。 盯着一代身份证的照片仔细看了一会,洪也笃定道:她整过容。 秦骁认同道:眼睛和鼻子都动过。 又翻到二代身份证照片,和之前一代那张照片年头相差不算太多,一比就比出了问题:眼角扩了,双眼皮大了,鼻子也比之前挺了,是他们走访时看过的那个黎苏了。 有的逃犯就算顶替他人身份之后依旧提心吊胆,为了躲避追捕,改头换面是很常见的选择。黎苏整容的事实更加深了她身上的疑团。唐喆学拍下她申领一代身份证时用的照片给林冬发回去,让对方试试能不能在系统里对上。 仨人正研究着,张所敲门进来,说联系上以前黎苏当民办教师时的小学校长了,他们现在就可以去对方家里走访。效率真高,唐喆学为之惊叹,本以为这次来少不得磨一番鞋底子。张所却是云淡风轻,说自己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辖区村镇的情况烂熟于心,找人不过是打几个电话的事情。 眼看天色已晚,唐喆学不多耽搁,谢过张所匆匆奔了校长家。校长姓王,现年六十六岁,花眼花得厉害,看唐喆学手机里的照片十分费劲。仔细端详过后,他笃定摇头:不是黎老师,绝对不是,黎老师是方脸,这女的是瓜子脸。 果然是冒名顶替。不过一个人的证词不够有力,唐喆学问王校长还有认不认识其他熟悉黎苏的人,王校长琢磨了一会,说:她教过的学生应该记得她,不过那些孩子现在都出去了,恩哦对,我们村有个叫王小诚的,以前是黎老师教过的学生,后来犯事了,蹲了十几年大狱,出狱后就回来了,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他家就在村西头,那个青石院子。 洪也好奇道:犯事?犯什么事了? 不清楚,我是听别人说才知道他坐牢了,他爹妈也不提。王校长惋惜而叹,挺聪明一孩子,本来有指望考上大学的,这不家里穷,辍学了,出去打工几年跟外面学坏了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我说了大半辈子,可是能听进去的人,不多啊。 这番话让唐喆学深有感触,虽然他自己有时候自嘲穷人,但那是看跟谁比,跟祈铭比恨不能全局都赤贫。真正的贫穷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病了没钱去医院看,孩子学费交不上。穷不代表一定会犯罪,但很多犯罪的根源是穷。还有收容制度的时候,他爹送那些流浪的孩子去收容所之前,总会先带去吃顿饱饭。他们的家人大多不会来接他们,甚至有些根本联系不上,出了收容所,就是下一次流浪的起点,而日后也多数沦为盗窃抢劫贩毒的罪犯。 黎苏是因为什么离开学校的?秦骁问。民办教师在当年也算是铁饭碗,除非有薪资更好位置更稳定的工作,不然很少有人会主动辞职。 第346章 还能因为什么?男人呗。 提起这个,王校长更加惋惜:我跟她说,那男的不靠谱,她不听,非跟着走,看看,这么多年了,杳无音信,身份还让别人给顶替了,警察同志,你们说,她还活着么? 如果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真正的黎苏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唐喆学没直接回答,而是:您给我们说说那男的什么情况,叫什么,哪的人。 王校长眉头微锁: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就记着姓段,然后有条腿不太利索,像小儿麻痹后遗症,他那会走村串镇收废品,然后跟我们学校租了一空房间住,进进出出的和黎老师就熟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把黎老师哄上手了,他走的时候,黎老师非要辞职跟着他一起走。 姓段?小儿麻痹?秦骁啪的一拍大腿,给在场所有人都吓一跳。紧跟着他点开手机,划拉半天,调出张照片让王校长辨认:您瞅瞅,是不是这人? 王校长眯眼瞅了好一会,终于迟疑着点点头:应该是他吧,不过看着比我见过的岁数大了一些。 唐喆学和洪也也凑上前观摩,发现是内部通告用的嫌疑人照片,底下的名字是段海之。随即两人被秦骁叫出屋外,又听对方神情凝重的:这个段海之,是当年夺包飞车党团伙的主犯,抓捕时被当场击毙,还有,咱们一直追查的大狗杜谢也曾经跟过他一段时间。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不光洪也,连唐喆学都感觉脑子有点不够使。黎苏跟过段海之,然后身份又被另外一个女人冒名顶替了,那么这个顶替她的女人和段海之有没有关系? 一时半会没头绪,三个人再次返回屋内,问王校长黎苏离开之后有没有联系过他。王校长说,黎苏打过两个电话,都是借钱。如此也印证了他之前说的,那个姓段的有多不靠谱,走的时候指天发誓要对黎苏好,这才多长时间,就喊女朋友问人借钱去了。 唐喆学问:你借了么? 借了一次,两百,第二次没管。王校长面露不屑,有借无还,我挣那点钱还不够给孩子们贴补的,怎么可能拿去填他们那个无底洞。 您真是位好老师。洪也诚心赞道。 王校长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一个劲儿的摆手:我这才哪到哪啊?比不上那些去大山和高原支教的同僚,他们才是真正为教育事业奉献一切的楷模。 您是怎么给的她钱?现金?汇款?秦骁说话的同时用鞋跟轻磕了下徒弟的鞋,提醒对方别打乱询问节奏。他发现了,这丫头共情能力有点强,很容易被感动,想要进化成铁石心肠的老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邮政汇款。 往哪汇?地址还记得么? 贵州毕节的一个地方,具体地名我真记不起来了。 贵州?洪也想起秦骁说的,他们见过的那个黎苏可能是云贵川那边的人,脑子里顿时多了串问号。不过经过刚才师父的提醒,她决定保持缄默,有问题,出去再问。 哪年的事儿? 九七九八年吧,太早了我也记不清了。 好家伙,这年月的邮政汇款记录查起来可要人老命了。秦骁现在情绪很多,但语气依然平和:几月的能想起来么? 王校长点点头:八月,这个我记得,暑假。 她借钱的理由是? 生病了要去医院,第二次又说出车祸了之类的,一听就是编瞎话,指定是那姓段的赌钱赌输了,让她到处替自己借钱,这套路我见太多了,我跟你们说,以前村里有人赌博,输光了逼爹妈老婆孩子出去借钱就这样,我真没想到黎老师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条路 王校长说着说着,又开始惋惜黎苏的离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劲儿。估计是干老师干太久了,一说教起来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秦骁都插不上嘴。眼瞅着能问的差不多了,唐喆学起身表示时间不早了,还有王小诚那要去走访,今天就先行告辞。 从王校长家出来,走在去往王小诚家的路上,洪也把憋了半天的话问出口:骁哥,你之前说,在施明珏家那个女的,可能是云贵川那边的人,那黎苏会不会是和她在那认识的?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那边出差? 恩,你真聪明。秦骁轻扯了下嘴角,称赞之余不忘给徒弟扎预防针:不过别高兴太早,先祈祷咱能找着王校长说的那张汇款单。 翻箱子么?我没问题。洪也兴致勃勃,早就听岳林文英杰他们念叨过翻箱子的痛苦,不经历一番总感觉缺点什么。 秦骁皱眉斜楞了她一眼,心说我这徒弟怕不是有点傻,好事儿啊?这么高兴。 距离不远,言语间三人走到了大青石垒起的院墙外。唐喆学抬手扣门,等了老半天才听到里面有个男人不耐烦地问:谁啊? 唐喆学朗声回复:警察,入户调查! 里面没动静了,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出来开门,唐喆学又抬手握拳哐哐砸了两下。继续等待,还是没人出来,而且这次连话也不接了。 王小诚!开门!他加重擂门的力道,语气也严厉了几许。职业的敏感性让他意识到里面可能有什么问题,一个前科犯,听闻警察上门立马变缩头乌龟,不正常。 第347章 副队!副队! 趁他擂门的工夫,秦骁带洪也找了垫脚石扒上墙头,眼前所见让二人深感不妙两个披头散发几近赤/裸的女人正穿过院子,从一个房间被驱赶至另一个房间! tbc 第201章 第 201 章 第二百零一章 人生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上一秒还岁月静好,下一秒肾上腺素爆表。饶是秦骁干过多年治安、扫过不计其数的黄,像眼前这般奔放的场景也鲜少撞上。有跑的, 可人家最起码裤衩胸罩选择性套一个, 这家伙全/裸可太刺激视神经了。但胜在他心理素质强大,扒墙头冲裸女后面的男人气沉丹田一声吼:王小诚!干嘛呢! 男人闻声一愣,紧跟着又听哐的一声响, 啪!有什么东西崩到了脑门上。院门洞开,唐喆学冲进院内,不管三七二十一, 上前撅胳膊绊腿,咔咔两下就给男人摁头制服。 别动!警察! 唐喆学这声吼是为了震慑男人, 不想那俩正往屋里跑的姑娘居然也被吼愣在原地, 随即抱头蹲下。紧跟着秦骁和洪也一起跑进院内,只一眼,秦骁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俩姑娘训练有素,摆明了是扫黄现场男的蹲左边女的蹲右边蹲习惯了。 可这满眼白花花的秦同志多少还有点怜香惜玉之心, 上前脱下外面套的衬衫给那俩姑娘其中一个搭上, 正准备进屋再踅摸件衣服,却看洪也双臂一剪、撩起t恤下摆就脱,心脏忽悠一顿, 赶忙伸手拽住对方的胳膊,吼道:你脱什么啊!?大姑娘家家的! 啊?我穿着背心呢。洪也十分地无所谓。她飞机场, 里面一向是纯棉背心,吸汗又舒服。 那也轮不着你脱!去!上屋里扯条被床单过来! 秦骁脸都绿了, 琢磨回去得跟林冬好好说道说道,这徒弟带的, 得少活二十年! 等洪也扯了床单过来给那俩女的裹上,唐喆学和秦骁也把王小诚撅吧撅吧押进了主屋客厅之内。没想到,出来走个访还能赶上一卖/淫/嫖/娼现场,不过这事儿不归他们管,得打电话把张所叫过来处理。屋里也没别人,看来这王小诚体格子不错,一次得叫俩。 等派出所的人到之前,洪也负责在西屋看着那俩女的。她没扫过黄,头回撞上,新鲜。左看看右看看,问:你俩多大了?怎么想着干这个了? 二 年轻的那个刚一开口,啪,腿上被年岁稍长那个踢了一脚,当即噤声。洪也不明所以,看年长那个一脸警惕地上下打量自己,反应了一下,解释道:我没执法记录仪,我也不管你们这事儿,就想跟你们聊聊天。 女人媚眼一扫,不屑轻嗤:我跟警察没得可聊,该拘留拘留,该罚款罚款,今儿我认倒霉。 我就想知道你们怎么会想干这行的,你看着岁数也不大吧,二十六七? 尽管洪也自诩思维男性化,但毕竟是个女的,该有的女性思维一点不少。这个跟她甩片汤话的女的,看着得三十六七了,往下压十岁,对方听着必然舒心。要说哄女人,全组男的的嘴捏一块也比不上她。 一如她所料,女人的眼神不再警惕,还向她伸出手:警官,有烟么? 不确定这种时候给对方烟算不算违规,洪也稍作权衡,摇摇头。见状女人无趣地哼了一声,淡淡道:来钱快呗。 啥? 我说,干这个,来钱快,你刚不问我为什么要干这个? 女人说着,再次上下打量洪也,看着她那副偏中性化的外表,嘴角一勾,裹着床单站起身,语气骄傲的:再者我喜欢跟男人睡,警官,看你这样,八成还是个雏吧? 让你起来了么?蹲好! 意识到对方试图攻击自己,洪也不再和颜悦色,语气唰的冷了下来。没干过扫黄,尚未学习如何应对这类违法人员,但声色俱厉总归没错。跟小姐聊天并不是想劝婊/子从良,也劝不动,只是单纯地好奇,她们为何要做出这样的职业选择。以前没的说,穷嘛,现在整体生活水平上来了,如果不是家里急用钱之类的原因,干这种受人唾弃又违法还朝不保夕的工作,图什么? 女人不情不愿地蹲下,看同伴开始抹眼泪了,不爽道:哭哭哭,哭你妈个头!哭丧! 你闭嘴! 洪也厉声喝止,弯腰扯了下床单角,将那块因为某人起身动作扯走的床单重新为年轻姑娘盖好。这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岁的模样,长得算不上漂亮,眼泪一抹妆一花,成鬼脸了。 许是感受到了洪也的体贴,年轻姑娘扬起脸,委屈巴巴地抽噎着:姐姐姐姐你别抓我我第一次第一次干要是让家里知道我爸会打死打死我的 这个承诺洪也真没办法给,张所正在带人赶过来的路上,她不可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放对方走。看着是挺可怜的,还这么年轻,想想自己在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大学里念书,和室友追剧旅游,尽享青春。 冷么? 她看姑娘有点抖,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放是肯定不能放,但最起码让她们不至于裹着床单上警车。见姑娘点点头,她离开西屋,带好门,到正屋卧室里去给她们取衣服。秦骁和唐喆学正在客厅里问王小诚话。王小诚头上有个包,刚被唐喆学一脚踹开院门时,门栓螺丝崩脑门上敲的。 第348章 见洪也进来了,秦骁脸色霎时大变:你干嘛来了?不让你看人么? 我来给她们拿衣 洪也话还没说完就看唐喆学呼一下窜出门外,同时嘴里还喊着别跑!,当即意识到自己被那姑娘给耍了,脑子嗡的一片空白,愣了两秒猛地转身朝外追去。俩半裸的女的在前面跑,一个裹着床单,一个裹着秦骁的衬衣,唐喆学和洪也在后面追,村里的路没路灯,亏得她们腿够白,刷刷反月光,极易锁定目标。 唐喆学腿长步子大,出院门没几步就把岁数大那个给扑住了,年轻那个跑得快,还在前面。他眼瞅着洪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迅速缩短与年轻姑娘之间的距离,飞身一扑,哐的给人砸到了地上。 跑什么!你跑什么!? 将胡乱挣扎的人死死压在地上,洪也粗喘着质问喘不是因为跑,是愤怒,是被欺骗的不甘!果然不能对这些违法犯罪人员动半点恻隐之心,师父的叮嘱都就饭吃下去了! 挣扎未果,年轻姑娘惶恐大叫:我给你钱!要多少都行!你放了我吧姐姐! 不许那么叫我!叫警官! 要不是有纪律管着,洪也绝得照脸抽她一巴掌这亏吃的,记一辈子! 此时前方亮起片晃人的车灯,洪也忙抬手遮挡刺目的远光灯,一手还不忘紧紧钳着那姑娘。张所带人赶到,下车看四个人都裹得跟土贼一样,诧异而笑:怎么了这是?扫黄扫出动作片了? 唐喆学瞪了洪也一眼,没说话,把自己控制着的那个交给同僚,转身朝院子走去。见有人接手,洪也终于松了口气,对张所歉意道:张所,我刚才 洪也! 不远处的吼声打断了洪也的话,洪也反应了一下,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这是唐喆学在保护她,保护她不会因为失误而受到处罚。诚实固然是美德,但在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后果的前提下,没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人。当然,等就剩自己人了,一顿臭骂肯定少不了,这个,她认。 张所也是过来人,一看眼前的阵仗便知发生了何事,很默契地没有追问。他摆摆手,示意同事把人押上车,跟着洪也一起回到院子里。和王小诚打上照面,张所的慈眉善目霎时烟消云散,声色俱厉的:想回号子里了是吧?王小诚,我告诉你,再一再二没有再三的,这是我第二次抓你嫖/娼,再让我抓一次,你特么就给我滚回牢里踩缝纫机去! 出狱人员是派出所重点监管对象,王小诚歪歪赖赖哼哼唧唧,更不敢抬头和张所对视。他在牢里蹲了十多年,看见母蚊子都得稀罕一阵,出狱之后工作不稳定赚不到多少钱,一直讨不上老婆,只能花钱嫖。按理说深更半夜的,又是在自己家里,安全系数非常高,哪成想被上门走访的警察逮一正着真够他妈的点儿背的。 拘留是肯定的,时间倒是可以酌情考量。王小诚懂规矩,唐喆学他们问什么说什么,并积极配合,提供了一张自己当年的毕业照,照片里有真正的黎苏。拿着王小诚提供的照片和唐喆学手机里的一对比,百分百是俩人,施明珏家那位黎苏冒名顶替板上钉钉。但是目前还不能抓她,因为不确定她是否涉及了其他案件,而且施明珏下落不明,黎苏嫌疑最大。更重要的是和段海之那个盗抢团伙头子扯上关系了,这事儿必须先弄明白了。唐喆学向林冬汇报完情况,得到的回复是继续深挖。 你今晚回来么?林冬问。 正好胡泽发来消息,问唐喆学用不用自己通知招待所留床。唐喆学考虑三个人都熬了两天一夜、疲劳驾驶不安全,再说洪也和自己还得拾掇利索了再回去,免得一身脏兮兮的被林冬看出点什么,遂果断回复对方要。 又告知林冬:狐狸在招待所帮安排了房间,我跟骁哥洪也他们歇一宿,明天还得去查汇款单。 听筒那边静音了一阵,随后咔的,电话被挂断。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唐喆学有点摸不着头脑咋的了这是,难不成听说我和骁哥洪也一起过夜,组长吃醋了? tbc 第202章 第 202 章 第二百零二章 去往招待所的路上, 洪也闷头不语,等着挨师父骂。然而秦骁并没有劈头盖脸指责她,但也没搭理她。唐喆学也是, 一句话没跟她说。她感觉自己可能是让前辈们失望了, 心情不由低落到了谷底。到地方见着胡泽,努力想表示礼貌,脸上却像被冻住了一样, 怎么也提不起嘴角。 见唐喆学和洪也都一身土,胡泽纳闷道:怎么回事?跑田里抓人去了? 村里没路灯,黑, 给我俩绊着了,唐喆学无意在外人面前提起洪也的失误, 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谢谢你帮忙我们安排房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休息个屁,等情报组给消息呢。 听出唐喆学刻意隐瞒了什么, 胡泽并不追问, 转头问秦骁和洪也:饿不饿?带你们吃宵夜去? 洪也看了眼秦骁的表情,推辞道:不了,谢谢, 胡队,我累了, 想赶紧睡觉。 看看满脸疲惫又心事重重的洪也,胡泽贴心地帮她掸了掸胳膊上的土:帮你借身换洗衣服? 不用, 我带行李了,在后备箱。 第349章 闻言唐喆学遥控开启后备箱盖, 让洪也去拿行李。洪也很有眼力价,除了自己的旅行包,连前辈们的也一起拎下。要是秦骁真骂她一顿倒好了,她心里还好过点。不知道宋艺璇睡了没有,如果没睡,她得好好求抱抱求安慰。 诶?谁说她不会撒娇来着? 接过徒弟递来的旅行袋,秦骁同样一脸疲惫的:不饿,胡队,我先上去了。 胡泽转脸问唐喆学:你呢? 我昨儿一宿没睡,唐喆学皱眉苦笑,要不就开夜车赶回去了,实在是太困了。 胡泽深表理解:千万别疲劳驾驶,我们单位因为这个一死一伤。 那成,我先上去了。唐喆学说着接过前台递来的房卡,听对方说您住216房间,发现和秦骁不是一个房间,问胡泽:你开了三间房? 胡泽点点头。 唐喆学赶忙要求道:给我和骁哥开一间吧,不然回去报账老贾该 不用,算我的费用,你们后面不是要帮我处理案子么?胡泽抬手打断,踏踏实实睡,一人一间好好休息,别担心,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你难做的。 如此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着想,唐喆学深表感激,同时不免有点小骄傲看来我人缘不错,到哪都有吃有住。结果上楼时胡泽也跟了上来,这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白骄傲了,人家不过是想像上次那样,蹭他半张床。 然而胡泽没有蹭床的打算,只是送他上楼而已,顺道抽根烟喘口气。那个交通肇事逃逸案,一早就得给领导汇报情况,今夜注定无眠。烟刚点上,他看唐喆学脱了上衣半裸着从旅行包里掏洗漱用品,不禁喉结微顿,咕咚,一口烟雾全咽进了肚子里。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上次没发现的情况:你背上哪来那么多伤? 唐喆学本能地回了下头:前些日子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事儿,皮外伤,留了点色素沉淀,医生说有一年就差不多恢复了。 胡泽皱眉:受的什么伤啊?你踩地雷了? 霰/弹枪,崩的铁皮碎片什么的。 我艹,你命真大。 哈哈,我双吉嘛。 望着对方故作轻松的侧脸,胡泽闭了闭眼,感慨道:差点一辈子就见不到你了。 气氛忽然有点怪异,唐喆学顿住手上的动作,迟疑片刻岔开话题:对了,张所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在一线? 低头释出口烟雾,胡泽无奈道:五十六了,他那个辖区啊,事儿多人杂,还有一大堆的出狱人员,都是隐患,没人乐意接手。 对此唐喆学深表理解。出狱人员再犯案几率普遍高,极易拉低辖区治安水平,不是常年驻扎、对管辖人员极其了解的人镇不住。就像刚才那个王小诚,一开始在他和秦骁面前还挺不忿的,扬言要投诉他暴力执法,等张所一来立马怂了,知无不言。 铃音响起,看是林冬打来的视频通讯,唐喆学随手接起。接通后林冬看他光着个膀子、后面还有只狐狸在那探头探脑,眉心一皱,咔的,又摁断了通讯。这下唐喆学总算反应过味来了,抄起件干净t恤套上,转头对胡泽说:我得跟领导汇报下案件情况,内个,你先忙你的去吧。 行,有事儿发消息。 胡泽扬手将烟头弹进卫生间马桶,给唐喆学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转头走人。等房间门关上,唐喆学捂了捂忽忽悠悠的胸口,回拨视频给林冬。响了好久那边才接,入眼却是吉吉的大鼻头,以及哈哈的呼气声。 没人了没人了。唐喆学切到后置摄头,转着圈的照了一遍,连卫生间也不放过。 终于,林冬将镜头挪向自己,一脸冷漠的:我以为你今晚又佳人有约了。 又?我之前约谁了? 唐喆学心说您这醋吃的都不是地方,面上乖乖巧巧的:不能,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你死了轮不着我,祈铭还在那等着呢。 唐喆学发自内心的尊敬大体老师,但他自己不是很想为科学献身,更无意讨祈铭欢心,那是罗家楠该干的事儿。有时候看祈铭瞅着自己俩眼放光,他都不寒而栗,毕竟对方曾夸过他能成为一具罕见的完美人体标本。 以这种方式入祈老师的法眼,太惊悚了有没有。 那只狐狸不在自家大金毛跟前当眼前花,林冬的心情稍微好了点,隔着屏幕注意到唐喆学头上脸上蹭脏了,问:你摔着了? 没是 稍作权衡,唐喆学把在王小诚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林冬。别想着瞒,就林冬那双眼睛,比x光还厉害。听完林冬没立刻发表意见,琢磨了一会才说:洪也确实太缺乏一线工作经验了,对人性的恶认知也浅,得让她多接触接触各种各样的人这样,明天我联系下步行街派出所所长,等手头的案子结了,发她过去实习三个月。 她能接受么? 唐喆学打从心底里支持林冬的安排,毕竟洪也不是去法医室而是干侦查员,基层经验不足难免出岔子。不过刚进来就给人发下去,心态容易崩。 总比以后犯大错脱衣服强。 也行吧,你招的人,你安排。 第350章 还有个事儿,二吉,刚吕处给我打电话来着。 恩?啥事儿? 问秦骁什么时候能回去。林冬声音一顿,二吉,我在想,如果秦骁能长期借调悬案,你就不用去追逃处进修了,当然首先要尊重骁哥自己的意思。 被爱人一心拴裤腰带上的事实令唐喆学心花怒放,表情瞬间轻佻:就这么舍不得我? 林冬下巴一扬,傲气反问:不可以么? 可以,太可以了,现在唐喆学有点理解罗家楠动辄念叨祈老师爱我的心态了,我明儿先探探骁哥口风。 不用,我会正式跟他谈。 他要是不乐意呢? 不强求。 我相信你说服人的能力。 那边传来阵轻笑,又问:还没洗澡? 唐喆学一脸无辜的:这不刚进屋就给你报备。 去洗。 那我挂了? 别挂,我要看着,镜头里的林冬仰躺到沙发上,语气慵懒,眼波荡漾,架高点,照全身。 身体是诚实的,稍事挑逗就有了反应,但唐喆学依然故作矜持状:你身体还没好利索。 别废话,给不给看? 给给给,手机要进水了你给我买新的哈。 唐喆学说着猛然想起什么,下拉屏幕切到使用流量状态,这才举着手机放心地钻进卫生间刚自动接入专用网络了,在这地方可千万别大意,万一被扫黄的扫着,还不得进去跟王小诚做室友? 隔壁的活色生香,洪也全然不知,这会正抱着手机躺床上,向宋艺璇忏悔自己今天的过失之举。然而电影节开幕在即,宋艺璇作为宣发负责人,有成山的工作需要处理,只能一边干活一边听取爱人的倾诉,给出的回应不免敷衍。这让洪也稍感不悦,当听到对方说你下次别这样不就行了的时候,情绪突然爆炸,劈头盖脸地吼道:没下次了!再有一次林队肯定得给我踢出悬案! 正埋头审核宣传稿的宋艺璇闻言一定,抬头看向镜头,轻问:你急什么? 自知理亏,洪也低头不语。明明是在自责,却把情绪发泄给了和整件事不相干的人,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见她一秒打蔫,宋艺璇暂时放下工作,语重心长的:如果实在没地方发泄,你可以向我发火,我能承受,但是小也,既然你选择了这份工作,那么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坎坷,见识未曾见过的人性阴暗之处,如果你每一次受了委屈都朝我发泄,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也是你自己,明白么? 爱人的平和让洪也更感自责,不由鼻梁酸涩,眼眶微微发红:对不起,姐,我不该朝你发火就是那女的让我觉着让我觉着自己是个白痴 作为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宋艺璇非常理解年轻恋人的心态,无非是怕被领导看低。可谁又不是一路摔着跟头走过来的呢?老话说的好,吃一堑长一智,除非一个坑里摔八遍,那真是没救了。 为给对方打气,她故作不悦的:别骂人啊,你一博士说自己白痴,我这靠特长上大学的本科生怎么活? 洪也破涕而笑:没有,姐你最聪明了。 行了,别拍我马屁了,留着眼泪,如果明天领导骂你,都哭给他看。 看你说的,我没那么娇气。 好好睡一觉,乖,我今天估计得通宵。 恩,辛苦你了,晚安。 挂断电话,洪也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微信界面凝思许久,打开记事本编辑了一份长达八百字的小作文,分析自身问题并诚恳认错,分别发送给秦骁和唐喆学,最后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躺回被窝里。然而秦骁已经睡熟了,压根没看见,而唐喆学那边正忙着跟林冬汇报工作,更是分身乏术。 总而言之一句话,遇事不要想太多,毕竟尴尬的只有当事人自己而已。 tbc 第203章 第 203 章 第二百零三章 一大早, 唐喆学拿着林冬发来的手续,带秦骁和洪也先奔镇上的邮局。听说他们要查九几年的单据,邮局负责人直犯楞。邮局在这几十年了没错, 但电子信息录入是从零几年开始的, 再往前全是手写单据,九十年代的单据早在邮局重新装修的时候全部当废品处理了。 正当三人担心线索就要凉凉的时候,有个在邮局工作了三十年的老员工提醒负责人:我们那会每天下班之前, 都要往记录本上誊抄当日的汇款信息,记录本应该还在。 三人顿时松了口大气。要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这些老员工们勤勤恳恳手抄单据的时候, 负责人还在上幼儿园。在这位老员工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邮局档案室。说是档案室, 其实就是一仓库, 中间是放得满满当当的物料架,靠墙立着三排一人多高的档案柜,里面装满了历史。 循着档案柜的标签看去,洪也惊讶于居然还有六几年的存档。老员工姓田, 她喊对方田师傅:田师傅, 麻烦您,这个可以打开让我观摩观摩么? 田师傅从一盘钥匙中翻出对应的那把,开启档案柜柜门。抽出一份泛黄的资料, 他笑呵呵地递给洪也:姑娘,这档案能当你爷爷了吧? 第351章 我爷爷四九年生人。 洪也小声嘀咕了一句。当爷爷有点悬, 当爸爸差不多,田师傅给她的档案袋上标着一九六五年, 她爸也确实是六零后。档案袋里有一些文件,还有照片, 她拿出其中一张,是邮局落成挂牌时拍的纪念照。照片里的人穿着统一,是老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工作服,无论年轻还是年长,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在邮局工作,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情吧?她问田师傅。 田师傅点点头,指着照片上的人说:那会在邮局工作,得收发电报、投递邮件、填写汇款单什么的,必要的时候还得替人写信,没文化干不了,你看他们,最起码初中文化,那个时候初中文化可不得了,尤其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算高材生了,到我参加工作那会,最低要求是中专,诶对了,姑娘,你什么文化程度? 洪也暗暗嘶了一声,尬扯着嘴角:呃,我博士 田师傅诧异瞪眼:你才多大啊都博士了?我还以为你是大学没毕业的实习生呢。 我只是还没被职场磨砺出风霜。 洪也俏皮地耸了下鼻梁,自我调侃了一句。事实也是如此,青春未被磨砺,只等工作教做人,昨儿晚上才被违法人员上了一课。正和老师傅逗着贫,忽听秦骁的声音从另外一排柜子后面传出:小也,别摸鱼了,过来干活。 她赶紧收拾好档案袋,整齐插回柜子,一溜烟跑去干活。因为昨晚那事,吃早饭时她被秦骁数落了一顿,对方话说得不算重,主要是在表达自己没教好上。明显是说给唐喆学听的,不过唐喆学擅长装聋作哑,整顿饭埋头磕鸡蛋,一句嘴没插。也没提林冬准备把洪也发出派出所锻炼的事,这得林冬自己和洪也谈,他不跟着操人事调动的心。 按王校长说的,给黎苏汇款大致是九七九八年八月时的事情,那么先查这俩年份的。记录本一打开,洪也顿感眼前一黑,之前翻箱子的豪言壮语立时抛诸脑后。密密麻麻数万条记录,倒是字迹娟秀,誊抄得整整齐齐,猛一看跟打印上去的似的。邮政系统曾经是老百姓除电话外唯一能传递消息的渠道,堪称信息传输系统的大动脉,邮政汇款业务也曾是老百姓资金往来首选项。听田师傅说,那两年外出打工的人特别多,整个片区又只有他们这一家邮局,服务近二十万人口,业务异常忙碌。尤其是到了寒暑假的时候,高峰期每天要处理两百多笔汇款业务。 一天两百,一个月就是六千,取款汇款都要誊抄,简直要把眼睛看瞎的节奏。秦骁是能一目十行,但岁数毕竟在那摆着,而且当时的工作人员为了能一行抄下地址,有的字小到得拿放大镜看,他看了不到十分钟眼睛就花了,不得已上外头看绿植恢复视疲劳。这个时候洪也就成壮劳力了,年轻,抗造,盘腿往地上一坐,唰唰翻页。她和唐喆学交换着看,看完一本给对方,过两遍以防遗漏。 两年六本记录,共计一万五千多条,整整一上午,看到耳鸣眼花,愣没找到黎苏的名字。这下三人都有点慌了漏了?再看一遍?干脆把眼珠子抠出来得了。 洪也迟疑着发问:会不会是王校长记错年份了? 秦骁抄起手机就给王校长打了过去,结果那边也含糊了,说也许是九六年的事儿。要是九六年的也没有呢?再查九九年的?肯定是二零零零年以前的事儿,因为从零零年开始,段海之就带领盗抢团伙作案了。 听着秦骁打电话的动静,唐喆学脑子里突然闪过个念头,伸手示意秦骁把手机给自己,接过来之后对那边说:王校长,您再想想,收款人是黎苏还是其他人名? 这话让王校长醍醐灌顶,忙道:对对对,我老糊涂了,当时汇的不是她的名字,是周诶不对韩也不是内个对!齐!是个姓齐的!我刚开始听错了,以为是秦,她还特意说了一句是齐桓公的齐! 齐?唐喆学脱口而出:齐露? 对!齐露!那边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行,谢谢您,我知道了。没正面回答对方的疑问,唐喆学客套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齐露是段海之的相好的,据杨树根所交代,她曾指使杨树根弄死娄棠,当年段海之被击毙后齐露就销声匿迹了,且多年来一直追寻未果。很明显这是个假名字,否则以现如今的技术不可能追踪不到。一代身份证有多少假的就不说了,即便邮政汇款单需要凭收款人有效证件去领取,当时也没有联网核对身份信息的条件。 不过他确定刚才看的那几本里没有齐露这个名字,否则他肯定不会漏掉。还得往其他年份的查,至于哪一年,九九年可能性比较大,因为按照昨晚王小诚的说法,九六年时黎苏还在学校任教。 叮嘱洪也继续翻九九年的汇款记录,唐喆学起身走到屋外,给林冬拨去电话,交代完前因后果,又说:组长,你安排下人再提审一下杨树根,让他认认现在这个黎苏的照片,看是不是当年的齐露。 林冬果断道:我下午带岳林去看守所,亲自问他。 不累啊你? 唐喆学意有所指的。不知道这回是不是给林冬烧通了任督二脉,昨儿晚上一遍不够又来一遍,身为五好老公他当然得全程配合。完事睡得倒是香,就是早晨起来感觉身体有点被掏空。 第352章 我早晨五点半起来遛吉吉,回来洗了所有的被单床罩和脏衣服,还把家里的地拖了三遍。 闻言唐喆学有种世界观被刷新之感:你吃了千年人参了? 那边不怎么确定的:可能是于瑞福送那虫草的功效? 这么神奇么?那回去给我也泡一杯。 虚了? 没,这不得跟上你的节奏么。 听筒里传来声轻笑,又体贴道:还没吃午饭吧?十二点半了,先去吃饭。 不着急,找着东西再吃。唐喆学还真不饿,主要早晨吃招待所的农家鸡蛋比平时吃的个头大,两相比较,老贾给食堂采购的仿佛是鹌鹑蛋。 挂了电话,他回到档案室,却发现秦骁和洪也都捧上盒饭了。说是田师傅从食堂给打的,看他们工作一上午怪辛苦的,慰劳慰劳。吃着吃着,秦骁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人信息,表情倏地紧绷了一瞬,赶紧放下饭盒撑着柜门站起身,跑外面接电话去了。 谁啊还得躲着接电话?唐喆学正纳闷,忽觉裤腿被洪也拽了拽,看对方一脸有八卦要分享的表情,立马蹲下身。洪也反手拢住脸侧,轻声细语的:是年副局打的电话,我瞧见了。 年美卿找秦骁干嘛?案子上的事问我或者组长不行么? 心头疑团更盛,唐喆学回身望向档案室门口。只见一条人影来回晃动,看起来秦骁这电话接的,挺焦虑哈? tbc 第204章 第 204 章 第二百零四章 看守所讯问室内, 杨树根与林冬隔栏而坐。一个暗暗盘算自己的可利用价值,一个神情淡定、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般的随意。 再次面对林冬,杨树根知道, 自己又有机会立功了。别人进看守所俩月瘦十斤, 他这种老油条吃得好睡得香,非但没瘦,精神状态看着比进去之前还好。上一次交锋时林冬就清楚他还有好多东西藏着掖着, 属特么牙膏的,不挤不出来。而且这一次杨树根再进去,恐怕短时间内出不来了, 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立功减刑,所以今天的会面绝不能给其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 一边低头翻开卷宗, 林冬一边听似随意地拉起家常:昨晚睡得好么? 杨树根油滑道:托领导的福, 我最近睡得一直挺好。 你大哥段海之没给你托梦? 说完林冬感觉对面静音了,抬起头,冲神情警惕的杨树根微微一笑:当年因为段海之被击毙,死无对证, 好多事儿你都推他头上了, 所以你才能活着走出监狱,杨树根,你心里怎么算计的, 我一清二楚,我的本职工作就是翻旧账。 杨树根的表情稍事疑惑, 琢磨着难道这姓林的今天不是来让我提供线索,而是翻以前旧账的? 沉默半晌, 他清清嗓子,试探道:领导,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再往前的事儿您说的是哪件啊? 啪!一张照片拍到铁栅栏上,林冬出其不意的举动让杨树根猛地向后一缩。缓了缓神,他探身向前,看清照片上的人后流露出释然的表情,长舒一口气:你们找着齐露啦?那我的事儿也该弄清楚了不是?她才是弄死娄棠的主谋,我只不过是个中间传话的。 果然是齐露。收回唐喆学发来的黎苏的一代身份证照片,林冬心里的石头一同落了地,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偏头看了眼岳林,视线交汇的一瞬,对方心领神会,扣上笔记本电脑屏幕,一副完事的架势。而杨树根看他俩要走,不觉诧异:怎么个意思?领导?这就问问完了? 说好的立功呢?怎么连个线索提供表都不给一张? 找她,挺不容易的,身份是假的,连个照片都没有,她给你儿子的那笔钱,汇款途径我也查过了,用的是个死人户。林冬当然不会走,答案已有,但想问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是不能让杨树根看出来他们需要自己。 看表情,杨树根对林冬所述并不意外:出来卖的,有几个用真名?我是真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我们那会抢的包里什么都有,身份证最多,随便挑一个长得差不多的就能使 这个他说的是事实。林冬出门之前特意去找了趟陈飞,了解了一下以段海之为首的飞车夺包党案件抓捕审讯细节。陈飞说,当时最耗时耗力的不是排查蹲守更不是抓人,而是抓完之后的身份核验。窝点里有几百张身份证,这帮兔崽子挑一个名字随口就来,一查,对不上,换一个,还特么对不上,无限拖延时间。就说这杨树根,从被抓到移交检察院,换了八个名字,哪个也不是他自己的,滑得堪比抹了油的泥鳅。 遥记当年,陈飞感慨万千:我跟老赵出了溜溜半年的差啊,走了大半个中国,挨个确定团伙成员的身份信息,有那小孩连户口都没上过,就是个黑户,还得现建档现印身份证。 赵平生在一旁打趣道:是,建档时你还舔着个大脸让人家随你姓呢。 那咋着,没爹没妈,有名无姓的,我让随我姓是给他们脸了。陈飞理直气壮,我可不是没谦让啊,说随你姓赵,你不乐意啊。 赵平生轻飘飘的:我又不缺儿子。 陈飞不屑冷嗤:对,你除了缺德什么都不缺。 当时看赵平生那一脸撞猪上的表情,林冬稍稍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俩老东西凑一块的时候下来聊天。 第353章 回到眼前,杨树根正絮絮叨叨地诉说当年的种种,边说边观察林冬的表情,试图抓住给自己增加立功减刑的机会。然而能从林冬手里把刑期抠出去的人,屈指可数,显然杨树根的段位还差点意思。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林冬在移交卷宗给检察院时写下嫌疑人积极配合提供线索,有立功表现的建议。再者姜彬那嘴忒不饶人,对减刑建议嗤之以鼻,每每看到,都得吐槽办案人员的讨价还价能力还不如早市买菜的大妈,说得好像他自己买东西会讨价还价一样。 齐露基本不跟我们一起混,都是大哥去找她,虽然她长得不是特漂亮,岁数也不小了,可大哥就喜欢听她说话,噼里啪啦的,特别会哄人 杨树根说得口干舌燥,看对面警察还是一副你说我听着的无所谓,不禁有些失落。立不了功,他这次进去没个十年出不来,只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 诶!对!我突然想起个事儿!他突然眉飞色舞起来,话却说得磕磕巴巴:就是那个齐露齐露她有有 林冬不耐皱眉:有什么?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有个孩子。 杨树根捋直舌头的同时,敏锐捕捉到林冬眼神一定,随即一反刚才的絮絮叨叨,向后一靠,闭嘴了! 意料之外的情况,林冬不得不稍稍放下身段,问:和段海之生的? 杨树根没说话,稍稍挪了挪屁股,歪靠着审讯椅的扶手,脸上挂起虚情假意的笑。与罪犯的交锋中,林冬最反感被对方拿捏,而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正试图挑衅他的底线。僵持片刻,他果断起身:看来你了解的也不多,今天先到这,我回去会核实你说的情况。 说完林冬示意管教开门,而杨树根一看他对自己提供的情报置若罔闻,面上明显慌乱了一瞬。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死死盯着渐渐合拢的大门,嘴角勾起阴沉的笑意走就走,早晚你们得来求我。 出了监区,岳林立马卸下一脸严肃的伪装,问林冬:林队,怎么不继续问了? 如果他开口跟你谈条件,你怎么回? 林冬说着,掏出手机远程遥控车门开锁。新车智能化程度高,不用钥匙,手机解决一切。老贾这次是真出血了,一口气进了十辆电动车,同时淘汰了五辆实在修不动的破车。据说送那几辆旧车去报废时,贾迎春心疼得嘴唇直抖,不知道的以为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岳林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单纯的不甘心:那后续的调查 人到车边,副驾把手自动感应翘起。林冬拉开车门,抬眼望向监区的方向,定定道:目标已锁定,想知道什么,自己查就是了,没必要向一个犯罪嫌疑人妥协。 来活了这是,岳林当下了然,屁颠颠坐进驾驶座。电动车比油车好开,最起码比被淘汰的手动挡轻松多了。就是得注意电量,不然电量耗光撂半道还得叫拖车。现在单位停车场只有四个带充电桩的车位,有时候开出去回来没位子只能先放那,等有空位了再下去充。万一前一个用车的忘了充电,下一个用车的准保骂街。 回到单位,林冬第一时间找年美卿汇报情况。这姐姐就跟安了电子眼一样,每天盯着刑侦处众部门的一举一动,和方岳坤的放任自流完全不是一个领导风格。好处是降低了领导们嗑速效救心的频率,坏处则是底下人汇报工作的频率大幅提升。 这个黎苏是在调查施明珏的过程中挖出来的一个可疑人物,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其身份是冒充的,而其真实身份是当年飞车夺包党主犯段海之的相好,齐露,也是娄棠案中,花钱指使杨树根行事的幕后主使 林冬正说着,被年美卿抬手打断:指认她是齐露的,只有杨树根一个人的证词,对么? 是的,年局,孤证不立,所以,我们还要根据现有的线索继续深挖,把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和经历全都挖掘出来,百分百确定她就是齐露之后再申请抓捕。 回答问题的同时,林冬一并提出后续工作规划。领导不负责解决问题,而是按需分配资源,这一点,他自己干领导的时候就很清楚了。年美卿虽然事无巨细,但只要是有理有据的行动,她绝对支持。 年美卿点点头,又问:施明珏的行踪追查的如何了?他和杜存之间的关联点找到没? 林冬照实回答:暂时没有追到,疑似失踪,目前正在排查他的社会关系。 这才是重点,别顾此失彼。年美卿明确点了他一句,林冬,现在上面很多人盯着邦臣的案子,能不能翻,就看当年的盗窃案能不能水落石出了。 明白,年局。 身体怎么样,还撑得住么? 没问题,基本恢复了。 林冬礼貌点头以示感谢关心。平时都是站着汇报工作,刚一进门年美卿就让他坐下了,不得不说女领导就是体贴。 又听年美卿问:对了,秦骁那事,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谈? 骁哥最近一直出外勤,可能马上还要去贵州,我想等他回来当面和他沟通。 林冬公事公办地回复道。让秦骁常驻悬案的想法实际上是年美卿提的,他不过是个传话的工具人。当然他不会让人白使唤,这安排本就合他的心意唐二吉不用去追逃处进修了,洗面奶想啥时滚,就啥时滚。 第354章 tbc 第205章 第 205 章 第二百零五章 林冬向年美卿汇报工作的时候, 唐喆学他们终于在第十本记录本中查询到了当年的汇款记录。收款人齐露,地址为贵州省毕节市某乡镇街道。二十多年前的记录了,不知当地是否还有人能记得她, 但只要有线索就得去蹚。唐喆学给林冬打电话汇报情况, 然后让何兰给他们订去贵州的车票,尽快出发。 这个女人,齐露, 或者说黎苏,目前的身份可以说扑朔迷离,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和段海之当年有过一段。林冬汇整完所有信息后再次来到重案组办公室, 向陈飞询问飞车夺包党案里关于齐露的情况卷宗上都没这名字。陈飞回忆说,齐露并未被列入团伙成员, 案发后也没有传讯过她, 甚至于齐露这个名字都是当初杨树根交代娄棠案时第一次听到。 诶林队,你说,这女的除了指使杨树根弄死娄棠,会不会之前还杀过人啊? 罗家楠左手保温杯右手车厘子, 坐队长办公室的沙发上, 一副逍遥自得的模样。车厘子是杜海威送来的,据说是家里也不哪个亲戚在北方包了几百亩地,今年第一批早熟果子下来先寄给他尝尝鲜。 亲戚么?林冬表示怀疑, 说是盖寰宇给的还比较可信。那小子太能折腾了,名下几十家公司, 农林渔工药食,涉及市面上三分之二的行业。但他不搞生产, 只倒腾专利,顺带撮合一些投资项目, 与国内外众多科研、风投机构都有合作,挣知识产权和融资分成的钱。 至于林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呵,反正不是听杜海威说的。 陈飞皮笑肉不笑的:杀谁?尸体在哪?想起一出是一出,证据呢? 罗家楠只是开个脑洞,没成想领导还认真了,果断将手里的车厘子往嘴里一塞,又朝地板一指:大狗那尸体啊,还在楼下停尸房里搁着呢。 那要真是她杀的,算你小子抄上了。 陈飞说着将视线转向林冬,继续与对方之前的谈话:林队,当年段海之那伙人虽然行动整齐划一,可抢劫对他们来说只是兼职,白天各有各的工作,到了晚上八九点钟,由段海之发消息给团伙成员,选个临时地点聚齐儿,然后分组,一般是两人一组,散到不同的位置,骑着摩托来回逛,随机寻找目标下手,抓捕困难度极高,当时我们差不多蹲了三个月才把所有人蹲明白了,收网那天一共派了十个抓捕小组。 没等林冬说话,罗家楠欠儿欠儿的:头儿你抓了几个? 我特么负责保护你爷爷!陈飞都有心拿车厘子核遛这兔崽子,不过念在林冬在场,得保持形象,你小子别跟我这逗咳嗽,多特么危险你知道么?段海之手里有枪,朝你曹叔开枪来着,要不不能击毙他。 罗家楠眼睛一亮:谁击毙的段海之? 你爷爷。 还是老爷子牛逼,随我了嘿! 我特么 到底没忍住,陈飞抄起根儿笔朝罗家楠拽了过去。罗家楠偏头一躲,躲开了直面而来的凶器却没躲过牛顿第一定律,动作幅度过大导致杯子里的热茶忽悠泼到腿上,烫得他直嗷嗷。 活该,旁边林冬淡定看戏,一天到晚嘴上没把门的,让门口挂着的老爷子听见了吧? 声音传到外面,欧健隔着五米远探头探脑,没成想被罗家楠一眼瞄上了,吼道:老三!过来!给你派点儿活儿! 来不及假装自己不存在了,欧健嘴唇一抿,领命上前:啥活啊大师兄? 罗家楠抖着裤子,没好气的:你结案报告写完之后暂时借调悬案。 林冬下来的目的之二就是借人。齐露的身份得查,施明珏的行踪得追,还有其他待结待走卷的案子,悬案组实在有点掰不开人手了。本来想借吕袁桥的,但吕袁桥评上了优秀警员,享受为期五天的疗养假,从周三开始休,不赶趟。他休高仁也跟着休,上次休假赶上游轮惊魂,这回整个旅行团都是警察,安全系数极高。这让罗家楠很是嫉妒,叨叨你们一年休特么三回假,我三天假都没,咋没人心疼心疼我?,被祈铭听见了,转脸给他订了一箱补血口服液以示心疼。 行我一会写完就跟林队上去。欧健松了口大气去悬案,那不跟放假一样? 就借一个?本着雁过拔毛照秃了薅的原则,林冬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罗家楠,钱峰或者田敏烨也 罗家楠迅速断了他的念想:诶林队,那俩归文哥,你要借得问文哥,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说借你就借你。 问就问,林冬丝毫不怵。胡文治是看着好说话,实则也还行。不过借人这事儿好像他挺在意的,反正钱峰和田敏烨进组以来,林冬从没见他俩参与过重案管辖之外的案子。当然,也可能是他不知道罢了。 别问了,他不会借的。陈飞低声提醒,老胡那人,借钱,他能把家底儿掏给你,借人,没戏。 为什么?林冬好奇。 陈飞干扯了下嘴角:他是觉着啊,孩子犯了错,他没法跟借人部门领导交代,孩子出了事儿,他没法和孩子家里交代,只要人在他手里,他保证不会出事,犯了错他跟着扛。 类似的心态,林冬也曾有过,尤其是队上人出事之后,责任这两个字已经被刀尖刻上了心头。虽然不是很了解胡文治的过去,但看得出来,这老哥身上也有着不愿与他人提起的伤痛。借不出来就算了,没必要碰软钉子,有欧健一个也挺好,虽然那啥,但是也挺那啥。 第355章 正当林冬默默那啥的时候,欧健乖巧发问:林队,您准备安排我和谁一组? 你跟岳林,你俩关系好,共同语言多,能互相照应着。 林·别人家领导·冬的温和体贴与罗家楠的暴躁不耐烦对比鲜明,欧健只觉自己一脚从地狱跨入了天堂,感动不已:林队您真 他好字还没出口,被罗家楠一眼刀回了肚子里,赶紧溜回办公桌前打结案报告。等他老老实实坐回位置上,罗家楠起身带上队长办公室门,一反刚才那副嫌弃的语气,当林冬面夸孩子:我们老三法考都过了,出息吧?林队,您人脉广,有什么钱多事儿少离家近的地方需要人,给推荐推荐,一直跟重案待着,我特么真担心他哪天上墙。 你别往那容易上墙的地方带孩子不完了? 心里吐槽,林冬嘴上还是客观地建议道:像小欧这样默默努力踏实勤奋的年轻人,机会当然很多,不过还得看他自己的职业规划,如果他愿意干刑侦,你硬把他往出推,他也不会开心。 兔崽子懂个屁啊!还不是为他着想!我 话说一半,罗家楠感觉有点不对劲,余光瞄到陈飞正用这话是特么我当初骂你使的的表情瞪自己,当即改口:他文的行武的不行,扑一次人受一次伤,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多回了,不是磕这就是刮那,说送我爸那去练练吧,刚一上午就特么练中暑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给我们老爷子吓的,差点跟着一起进急诊! 憋笑真难,林冬强迫自己绷直嘴角。罗家楠的形容必然夸张,不过欧健不禁造也是事实,而且吃多少都不长肉,怎么晒也晒不黑,细高细高的,大半夜在楼道里碰上,猛一瞧以为食堂面条成精了。 是啊林队,您帮忙给惦记着点,老欧就这么一个儿子,在一线干总归是危险。陈飞也发话了,他家里还有个七十多的奶奶,眼瞅着再过几年离不开人了,他这一天天的不着家,回头老人家真有点事儿,来不及抢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林冬认可,但:其实陈队,赵政委应该比我人脉更广吧?让他帮着扫听不是更快? 嘿,那老东西,我特么 陈飞和罗家楠刚才一样,卡壳了。倒不是赵平生不管,而是以前好多地方都想挖赵平生,可他为了守住陈飞的后背哪都不去,以至于后面帮忙调动的时候,总会被调侃一句你当年可是瞧不上我们这,怎么现在想着往我们这进人了之类的话。久而久之,老赵同志的脸皮被磨掉好几层,以至于一提起人事调动的事儿就愁眉苦脸。陈飞人缘更差,自己都调不动,更别提手底下人了。当年能把许杰送出去,算他们重案祖坟冒青烟。 tbc 第206章 第 206 章 第二百零六章 转天一早, 林冬亲自开车送唐喆学三人去高铁站。本来他也想去,但首先得坐将近十二个小时的高铁,然后转大巴, 到目的地怎么都得凌晨了。唐喆学考虑林冬大病初愈, 一路上车马劳顿很是辛苦,果断打消了对方的念想,方法则是一顿喂饱了。兴许于瑞福送那虫草真有枯木逢春之能, 连着折腾两天,林冬非但不显疲惫,还看着精神头比谁都好。 小别之前少不得互相叮嘱一番。下了车, 洪也看林冬和唐喆学站车头前磨磨唧唧扯些有的没的,十分有眼力价地拖秦骁先行奔了安检, 连抽根烟的工夫都不给对方留。 俩上千瓦的电灯泡一走, 林冬公事公办的语气瞬间温和了几许,肢体动作也体贴了起来帮唐喆学展展衣领、扫扫头发啥的:你第一次去贵州,人生地不熟的,遇事多听骁哥的意见, 这么多年他全国各地到处跑, 认识的人也多。 你也是,注意身体,别我一走又整宿整宿的熬。环顾一圈, 确认四下无人,唐喆学抬胳膊揽住林冬的后腰往身前一带, 低头吻上昨夜不知道品了多少遍的唇柔软,干燥, 让人欲罢不能。 突如其来的引擎声打断了这份缠绵,两人迅速拉开点距离, 又相视一笑,不愿分开的想法都写在了眼睛里。作为曾经的直男,唐喆学偶尔会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对同为男性的林冬存有欲念,完全禁不住对方似有若无的诱惑。换个人,比如罗家楠之流,那是真·下不去嘴。书里没有答案,有的甚至将同性恋列在性变态章节,这让他看着很是不爽。 然世间的问题不一定都有答案,只要彼此的感情、关心、爱护是真的,足矣。 送唐喆学过安检进候车室,直到那高大的身影被熙攘的人群裹离视野,林冬才放下离别之情切换回工作状态。他打电话给岳林,让对方带上欧健,到指定地点和自己汇合。唐喆学那边负责追齐露,他这边负责追施明珏。年美卿明确指示,暂时不要再次接触齐露,先做外围调查,免得丢了西瓜捡芝麻。 岳林和欧健查到,施明珏出狱之后入职了一家安保公司,负责维护集成安保系统后台。按理说这种公司不可雇用前科犯,避免出现职业道德风险,然而公司负责人表示,如果应聘人员刻意隐瞒,自己根本无从查询其违法犯罪记录。且施明珏入职之后一直勤勤恳恳工作,加班加点毫无怨言,这样的员工他倒不是很在乎对方是否有前科,更何况也不是那种入室盗窃抢劫强/奸之类的重罪。 第356章 有天早晨小施给我发了消息,说家里临时有事,需要请一段时间假,隔了半个月又给他发消息问什么时候能上班,他没回我,打电话,手机已经停机了。 负责人向林冬他们展示了自己和施明珏的微信消息,又皱眉抱怨道:他平时对工作挺负责任的,谁知道这次旷工这么久,也没个正当理由,我正打算他再不回来就让人事下解聘通知了。 林冬确认了下消息发送时间,距今差不多一个月之久。如果一个人突然消失,手机停机,身份证银行卡无使用轨迹,按照经验判断,该是凶多吉少,或者主动销声匿迹。可施明珏一个技术员,一天除了和机器打交道人都很少接触,能和谁有纠纷呢?而且还严重到失踪。也许齐露知道答案,她毕竟是施明珏的同居人,可林冬现在唯一不能碰的人就是她。 岳林问:公司里有没有和他关系很好的同事? 小施一向独来独往,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和谁有过密的交往。负责人摇摇头,不然我把技术部主管喊来,你们问问她? 好,谢谢。 不一会,技术部主管敲门进屋,是位女士。当听到警察在调查施明珏后,她的表情稍稍有些复杂,随即提供了一条线索:前段时间我听小施接了个电话,好像是谈对象了,那边问他要钱,他拿不出来,后面还问我能不能预支三个月的工资,我说这得问老板申请。 对象?林冬、岳林、欧健三人面面相觑,以目前的社会关系排查进度来看,没这么号人。 负责人点头确认:对他确实问了我一次,我说公司没那个先例,最多预支一个月工资。 那他预支了么?林冬问。 没,他说不够。负责人耸了下肩,一个月两万多工资,三个月就得七万了,不知道他一下要那么多钱干嘛,我问他是不是赌博了,他说不是。 这件事发生在他旷工之前多久? 负责人和主管交换了下视线,主管说:大概三四天?具体日期记不清了,那会特别忙,这眼看要举办电影节了,各个活动点、会场还有酒店短时间内增加了好多临时终端,小施突然旷工让我很头疼,他技术不错,分派给他的终端量也大,现在得用俩人顶他的位置,我自己都要忙死了,说实在的,他在那个节骨眼跟我提预支,我挺不高兴的,感觉他有点拿捏公司的意思。 此时负责人摆了摆手,示意主管不要当着警察的面抱怨。主管是不知道警方在调查什么,而负责人基于以往配合警方调查的工作经验,大致能推断出施明珏已经失踪了,是生是死还有待商榷。如果已经不幸身亡,最好别说死人的坏话。工作原因经常看监控,里面有些超自然现象无法解释,他一个生意人,初二十六还得拜财神呢,有必要保持一份敬畏之心。 后面陆续又问了几个施明珏的同事,都说跟他不熟,并且口径一致的他性格有些执拗、孤僻。能想象,从他入狱原因可见一斑,和公司有矛盾不去寻求正规途径解决却选择传播病毒,但凡性格阳光点的人都干不出这事儿。也许和原生家庭有关,他生生长在离异家庭,父母分手后跟了父亲,而父亲又再娶再育了,对他的关心可能乏善可陈。之前岳林和文英杰去走访施明珏父亲时,对方说,自从儿子出狱后就没联系过,自然也不知道儿子已经失踪的情况。 像施明珏这样得人,从小就缺乏爱与关怀,入狱的经历会让他更加自卑,更容易掉入以爱为名的陷阱。从主管提供的线索来判断,林冬怀疑施明珏遭遇了杀猪盘,等秧客麟那边把银行流水调出来会更明确。 缺钱会让人铤而走险,但施明珏会否因此卷入麻烦,目前暂不明晰。从安保公司出来,三个人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下午继续按照已调查出的联络人走访。行车至目的地,居然是家典当行,隔窗望着店铺里身材高挑的老板娘阿明,林冬不禁感慨真是走哪都能遇见熟人。 这次不用隐瞒身份了,林冬进店便出示了证件。时隔多日再次相见,看得出阿明对于林冬的职业并不惊讶,还热情招待,给他们泡了壶上好的水仙。 四人围桌而坐,看过施明珏的照片,阿明一边倒茶一边说:这个人啊,我记得他,来我店里卖显卡,要价好几万,我让他去电脑城卖,他说已经去那边问过一圈了,压价太厉害,网上卖又怕被骗,所以才来典当行碰碰运气。 他卖的哪款显卡?欧健没事喜欢看看硬件配置,深知好显卡价格不菲。买不起看看总归不要钱,这和罗家楠看表时的心态一毛一样,要么他俩是同门师兄弟呢。 那我哪懂啊,我连智能手机都玩不转。阿明自嘲一笑,随手点了点放在茶盘下面的手机,我没读过几年书,凑活能打电话,发微信,淘宝京东下个单就不错了。 他来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岳林问话的同时暗暗在桌下磕了磕欧健的鞋,让他少问无关之事。其实事无巨细的问问题,本质上没毛病,再者欧健本身就是个好奇宝宝,喜欢把事情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难免耽误功夫。 阿明回忆了一下,不怎么确定的:两三个月吧,有需要的话,我给你们翻翻监控? 没等岳林搭茬,里间传来男人的提醒:明姐,咱店里监控只能存十天。 第357章 听声音,林冬判断是之前来走访时碰上的那个壮男,不过今天打从进店就没见着对方露脸。 啊?这么短?阿明一脸惊讶状。 阿敬从里间探出头,一脸我提醒过你的表情:装监控的时候我问你选哪款,你说选最便宜的套餐就行。 此话令阿明表情微凝,随后冲林冬尴尬地扯了下嘴角:见笑了,开店不容易,到处都得花钱,能省则省。 林冬点头表示理解,忽然想起之前查阿明时获取的信息,问:这店,不是你本人开的? 尴尬之情一扫而光,阿明轻巧道:恩,帮一位阿伯做的,他家在外面,不方便两头跑。 你怎么想着回来了? 在哪不是挣钱啊,你说是吧,林警官。 阿明说着,端起茶盏准备续茶,却发现三位警官面前的茶杯动都没动过。挺守规矩的哈?她默笑了一声,问:对了林警官,你朋友的表,找回来了么? 不清楚。 这事儿林冬还真没问,祈铭也没提,估计是还没找到。不过祈铭看起来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倒是那几天给罗家楠急得,上蹿下跳,一副火烧屁股的德行。 要是找回来他还愿意买,直接开价,我收。 阿明当场掷下豪言,完全不像是个选最便宜监控套餐的抠搜老板娘。 tbc 第207章 第 207 章 第二百零七章 后面走访的三家也是典当行, 而且跟阿明的店都在一条街上,如此看来施明珏是真缺钱了。因半导体芯片供应不足,这两年中高端显卡价格飙得离谱, 按照最后一家典当行老板的说法, 施明珏手里那块能卖到五万。由于典当行老板对电子产品不是很了解,怕收到假货,出手的渠道亦不畅通, 所以最终没有成交。 出了典当行,边往停车的地方走欧健边念叨:五万?他该不会是因为那块显卡被杀了吧?网上谈的交易线下交货,对方见财起意? 岳林不怎么确定的:能买得起五万显卡的, 不至于吧 岳林,让秧子先把能找到的社交软件记录都过一遍。 林冬说着, 忽然顿住脚步, 站的位置斜对着阿明的店门口。此时店里除了阿明和阿敬外,还有一对男女。女的个子挺高,和阿明差不多,一米七五上下。男的很矮, 穿鞋都不超过一米六的样子, 手里提着根链子,金光璀璨。来典当行典当金银珠宝,再正常不过, 之所以会吸引林冬的注意力,是那个高个女人的行为左顾右盼, 有种做贼心虚之感。 职业的敏感性促使林冬驻足观察,正好旁边有棵一人多宽的大榕树, 他迅速贴到树后,回手招呼岳林欧健一同隐蔽。店里的四个人比比划划, 貌似价钱谈不拢的样子,小个子男人争得面红耳赤,旁边高个子女人频频四下张望。 争执间小个男冷不丁抽枪而向,见此情景林冬心头一惊,身后的岳林和欧健也同时惊声抽气。居然有枪?这俩人干嘛的?劫匪?光天化日之下怎敢!? 未待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就看阿敬反手一折,哐的,给持枪男子砸到柜台之上,顺势缴了对方的械。动作之快几乎肉眼难以看清,见状林冬一抬手,示意身后的二人不必轻举妄动。而眼见男人被压制,女人发了疯似的扑向阿敬,紧跟着咕咚一声响,她被阿明薅头发砸向柜台玻璃,随后瘫软了身体滑倒在地。短短三五秒的工夫,一场危机便已化解。 这两个人都受过正规军事化训练林冬得出结论。阿明他知道,之前唐喆学参加招商会的时候,和阿明聊过,对方说在类似军校的地方受过训,而阿敬老实讲,这么大的块头还有那么敏捷的动作,称得上身手不凡。 被阿敬按着的男人哇哇大叫,阿明从阿敬手里接过他的枪,掂了惦,皱眉一笑,调转枪头指向男人的脑袋。 欧健见状惊呼出声:林队!她 隐隐传来咔哒一声,阿明扣下扳机。然而没有子弹射出,是把空枪。林冬提着的心归于原位,从树后走出,左右看看过往车辆,带岳林欧健朝着典当行走去。进屋与立在柜台后的阿明四目相对,他直白道:刚路过,看你店里出事了,进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阿明扬手将枪扔给林冬,坦然道:两只毒虫,犯瘾了没钱买货,想拿假金子骗钱,被我识破立马改抢劫了。 是啊,吓死我了,警察同志,还好你们来的及时。阿敬面无表情的,手底下依旧摁着吱哇乱叫的小个男。 他那番和说辞不匹配的态度,让岳林和欧健冒出同样的想法大哥您装也装的像点行不行? 枪一上手,林冬便看出是把模型。做得挺逼真的,m1911,尺寸等比例缩小,大约是真家伙的四分之三。这种模型是合法的,未安装撞针,无法击发子弹,吓唬吓唬没见过的人倒是可以。 再看看那一男一女,面上确有瘾君子之相,遂吩咐岳林报警。处理这俩人是辖区派出所的工作。作为目睹事情经过的三人,等出警同僚来了之后配合做了笔录。阿明的判断没错,这俩人都是挂号的吸毒人员,之前已经被处理过多次。如果只是吸毒,拘留或者强制戒毒就行,但这次二人的行为已经上升到抢劫,这就触犯了刑法,等着他们的不再是强制戒毒所而是省监。 第358章 也难怪他俩敢光天化日的抢劫了毒品会让人失去一切理智。 等着派出所同僚拷贝监控的空当,林冬问阿明:你们两个,都当过兵? 啊,世道乱,混口饭吃。 阿明端出副无所谓的态度,和刚才下狠手时的凶戾判若两人。女瘾君子的门牙磕掉了一颗,脸上血了呼啦的,但没生命危险,派出所的人到之前就已经醒了,疼得哭天喊地。上一次林冬见有人被打得这么惨,还是罗家楠抓个拒捕袭警的嫌疑人。另说那小个男被阿敬掰脱臼了,刚派出所同僚说铐他,刚一碰胳膊,叫得跟杀猪一样。 转头看看正在和另一名警官做笔录的阿敬,林冬低声问:你们是两口子? 什么?不,我是他姐。阿明皱眉一笑。 亲姐? 干姐,我俩认了同一个干爹。 这家店的老板? 至此,阿明敛起笑意,转头与林冬对视,显然对方的刨根问底令她不悦:林警官,我不是你的嫌疑人,你没权利打探我的隐私。 抱歉,职业病。 林冬礼貌致歉,然而心里一点抱歉的态度都没。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已经把阿明和阿敬的资料信息发给了涉外警务处的同僚,让那边给查查,看这俩人身上是否背着国际通缉令。涉外那边很快回复了消息,没有查询到相关信息。这结果让林冬松了口气,尔后犹豫再三,又将两人的信息发送给林阳。主要是阿明给他的感觉和另外一个女人有点像阿鬼,林阳曾经的徒弟。尤其是刚才阿明下狠手那一下子,感觉像要杀人一样。 这几天林阳又不知道浪哪去了,反正不在国内。估摸着是身处有时差的地区,又或者忙活啥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次不像以往那样秒回,而是到了晚上、林冬都到家了才把电话打过来。 我不认识她,也没听说过她。林阳如实告知,怎么?她犯事了? 林冬正忙活崽子们的口粮,腾不出手拿手机,只能点开外放置于碗架之上:目前没有,就是偶然碰上点事,想着问问你。 他不能直接提阿鬼的事情,对于阿鬼,林阳满心愧疚。当年阿鬼死后,尸体一直存放在地下二层的停尸柜里,直到毒蜂被抓捕归案才拉去火化。骨灰是海葬的,这是林阳的要求,他说,阿鬼曾说过,不想死后困于地下的狭窄空间里,她在那个变态的地牢里已经受够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基于弟弟的工作性质,林阳知道不该问的别问:我可以找人打听。 不必了,你现在是个死人,能少抛头露面尽量少抛头露面。 你真体贴,我很幸运有你这样的兄弟手足。 哥,我起鸡皮疙瘩了。 小唐不在家? 出差。 林冬反应了一下,撂下搅拌到一半的蛋黄拌狗粮,抄起手机走到客厅,撩开窗帘向下看去。果不其然,看到林阳正在楼下冲自己招手,他不禁气笑:你都到了怎么不上来? 想看看能不能被你发现。 电话随之挂断,不一会,敲门声响起。没及时回消息是因为林阳一直在飞机上。进屋后照例受到吉吉和冬冬的热情欢迎,一手猫一□□的,亲昵得仿佛他才是真正的主人。吉吉和冬冬对待林阳的态度,林冬习以为常,但让唐喆学很是吃醋,说自己一个勤勤恳恳的铲屎官,居然比不过偶然出现的大舅哥! 当然,这话也就敢当着林冬面念叨念叨。 撸完猫抱完狗,林阳起身给了弟弟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觉大哥今天有点反常,林冬搓着对方的背,关心道:遇到难事了? 唉 长叹声在耳边响起,林阳松开手,退后半步,摸出手机,给弟弟看里面的信息。是薇拉发过来的,全英文,当然对林冬来说丝毫没有阅读障碍。薇拉说,林阳在女儿身边安排的眼线被发现了,这让托尼娅极为愤怒,给母亲发了上千字的檄文声讨林阳。她从来不会写爸爸之类的字眼,而是用那个男人来称呼林阳,薇拉给林阳转了几段托尼娅的原文,意在提醒丈夫,收敛下保护欲,女儿已经不胜其烦了,再这样盯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薇拉发的最后一条信息看上去几乎是在威胁林阳了:【托尼娅是成年人,有选择朋友和交往对象的权利,阳,我知道你想补偿她,可对她来说,那不是补偿而是控制,你是她的父亲而非长官,爱她就要尊重她、信任她,如果你做不到,我认为有必要重新考虑下你我之间的关系,毕竟我们在如何养育孩子的问题上理念不同】 哇哦,林冬看完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大哥。嫂子的态度很明确了你林阳再不控制下自己,咱俩离婚!以他对对方浅显的认知来看,薇拉不是那种拿离婚当儿戏、随随便便挂嘴边的女人,真就是理念不合,如果林阳不能做出改变,她绝不惯着。 林阳可以上天入地,但真的搞不懂女人心。坐到沙发上,他向弟弟发出疑问:我真的错了? 你看的太紧了。林冬实话实说,如果我是托尼娅,我也不高兴。 我仇家多。林阳据理力争。 你仇家都以为你死了。 总有个把不信邪的。 第359章 哥,我明天给你挂个号。 恩? 看看焦虑症。 林阳陷入沉默,低头看着在腿上撒欢的冬冬,幽怨叹气。当年家里被仇人闯入,托尼娅和薇拉命悬一线,自决定回归家庭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让她们母女再陷入那样的险境。所以,看紧点儿,有错么? 沉默许久,他坦白了一件事:曾经我也是这么看着你的,妈和爸还活着的时候,我也看着他们冬子,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忘记这个家,你们以前不知道我还活着,但其实我一直在你们身边。 ????????????? 林冬深感愕然。转念一想,怪不得从小就经常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注视自己,原来是大哥。现在他彻底理解林阳当初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被抓了,一直以为是对方念在手足亲情的份上,却不知那份深沉的爱意一直都在。 不过林阳的坦诚让他稍感不适,同时也更加设身处地地理解了托尼娅的不爽之处我跟二吉滚床单的时候,这大哥不会举着望远镜盯梢吧? tbc 第208章 第 208 章 第二百零八章 唐喆学打的视频通讯被林冬摁了, 紧跟着收到【我哥在】仨字,果断扔下手机去冲澡。之所以摁掉是因为林冬知道他没急事,不然不会发视频又不需要看案发现场。相处时间久了, 很多事习惯成自然, 当然,总有例外,如果连【我哥在】那仨字都震慑不了还继续拨, 那百分之百是有急事了。 洗完澡出来,唐喆学看手机上有林冬的未接呼入,赶紧回了过去, 接通后愁眉苦脸的:你哥怎么又来了? 说是你二伯给介绍了个卖黄油的,过来谈合作, 顺道看看我。林冬说着眉头一皱, 你胳膊上怎么青一块? 嗨,别提了 说起这事儿唐喆学实在忍不住磨后槽牙。高铁上有一熊孩子,打从上车就满车厢窜,还乱动其他乘客的东西。乘务员过来说, 家长也不管, 甚至怼乘务员说,这是自家孩子身体好有活力的表现。 是,真特么有活力。中途过站停车五分钟, 这熊孩子趁家长一个没注意,窜站台上去了。广播说要发车了家长才反应过味来, 跑站台上去找,唐喆学和秦骁站外头抽烟, 已经准备进车厢了,和那熊家长撞一满怀。再瞅那熊孩子, 爬特么通道护栏上,跟踩独木桥似的晃悠着走。那家长嗷一嗓子给熊孩子吓一机灵,脚底下出溜一滑,幸亏唐喆学眼疾手快窜过去一把薅住孩子的后脖领子,要不这衰仔必得大头朝下磕出站通道的台阶上。 熊孩子岁数不大份量不轻,冷不丁一坠,害唐喆学右臂内侧被水泥护栏狠狠搓了一把,刚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地方青了一块。眼下被林冬问起,只觉火辣辣的疼。 听完唐喆学的抱怨,林冬笑道:熊孩子的背后必定有个熊家长。 提起这个唐喆学更来气:是,上车之后,我听那女的跟邻座的抱怨,说我手抓的不是地方,给孩子脖子都勒红了,不是我就纳闷,我不薅他后脖领子,我还薅他头发不成?那小胖墩,抱着都压手,真薅头发不得拽豁了皮啊? 恩,最次也得是帽状腱膜下出血。 啥? 我跟祈老师学的,就是头皮下出血。 你学点好 你跟罗家楠学好了? 林冬反唇相讥。本质上并无责备,纯属俩人之间的情趣。纵观整个单位,能互相伤害还不离不弃的,也就只有他们这几个前世孽债今生孽缘的主了。主要关键时刻真能为彼此守护后背。就像当初抓荣森,没人知道那是假炸弹,唐喆学依然支走了罗家楠,义无反顾地将危险留给自己。到他这,被催眠跳崖,要不是祈铭豁出命抓住他,如今坟头的草都多高了。 听到那边传来易拉罐的放气声,他问:你喝什么呢? 啤酒,刚办入住的时候在楼下买的,坐一天车,乏了,喝口啤的解解乏。 这时林冬才想起屋里应该还有一位:对了,骁哥呢?你俩不住一间? 他去找以前办案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了,说晚点回来,要么我能这样给你发视频?唐喆学拿手机对着自己上下晃了一圈。 恩,光着的,林冬微微眯起眼。今天不准备造了,昨儿晚上已经预支了足额的差旅费。再说唐喆学也累,车马劳顿,坐交通工具比走路还累人。出差在外,如果不是自己开车,唐喆学更倾向于坐火车,有卧铺最好,没有的话高铁也凑活。他个儿高腿长,坐飞机经济舱那窄位子伸展不开,每次都坐到腿麻脚肿浑身僵硬。 喝口酒点根烟,一天的疲劳终得缓解。唐喆学歪靠着床头,把手机支到啤酒瓶听上,问: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现在能确定的是,施明珏失踪之前很缺钱。 他赌博了? 更像是陷入了杀猪盘,秧子还在调社交软件记录,银行流水查到了,施明珏账上镚子儿不剩,还倒欠了信用卡和网贷平台好几十万,。 欠钱?唐喆学反应了一下:那他会不会为了躲债故意玩消失? 查征信了,暂时没到催收的期限,不排除你说的可能性,不过我更倾向于他惹了麻烦上身。 第360章 因为他和黎苏住一起?组长,你可教过我,遇事不能先入为主。 我也教过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林冬自信以对,这人呐,是有圈子的,就像有的女人,嫁一个,渣男,再嫁一个,还是渣男,为什么?因为她能接触到的男人,甚至自己亲爹兄弟都是那种货色,垃圾桶里挑剩菜,能好么?除非她彻底摆脱那个圈子,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说着看唐喆学勾起嘴角,他纳闷道:你笑什么? 唐喆学一脸自负像:为你感到幸运,没遇上渣男。 那是因为我要求高。 你夸我。 所以我说你跟罗家楠学不出好来。 大半夜的,少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啊。 提罗家楠算提男的么?提杜海威还差不多。林冬默默忍下白眼:那行,聊聊女的,洪也怎么样,出门在外,还习惯么? 挺好,能吃苦。唐喆学感觉终于有件顺心事儿可聊了,我看骁哥是有意要锻炼她,中午我说去餐车吃,他非得泡泡面,下了高铁我说打车去县里,他不,就坐公交转大巴再转公交,洪也一声抱怨没有,拎包跟着就走。 好姑娘。 林冬欣慰而笑。和洪也相比,何兰会娇气一点,泡面最多吃一顿,再吃就得抱怨了。出门在外,累了宁可自己花钱打车也不坐公交。当然人家打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照着大家闺秀的路子培养的,要不是选调入公安系统,这会八成已经留校任教了。而洪也则一看就是女汉子型的,不过说到底毕竟是个女孩子,出差在外多少还得照顾照顾。 等会等会,骁哥好像回来了,我听见脚步声了! 随着话音,镜头里的唐喆学倏地不见了踪影,几秒钟的工夫,回来了,裤衩t恤都已上身。如他所料,很快门口就传来了刷卡的滴滴声。秦骁进屋放下手里拎的东西,转头进了卫生间。 听到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唐喆学对林冬说:不聊了,有进展再向你汇报,早点休息。 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老生常谈地叮嘱了一声,林冬那边摁断通讯。唐喆学起身朝浴室那边看了看,又瞄了眼秦骁拎回来的塑料袋,里面是个布包,白底,上面用黑线绣着个符一样的标志。等秦骁冲完澡出来,他递过听啤酒,问:你买的啥? 叩开拉环,秦骁仰脸咕咚咕咚灌下半听,畅爽地打了个嗝,道:不是我买的,朋友给的。 哦。 他妈的骨灰。 噗 最后一口啤酒全喷了出去,唐喆学一脸蒙圈的:骨灰? 秦骁一脸淡定地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他妈是咱那人,当年上山下乡给分到这来了,这不前些时候人没了,托我带点骨灰回去撒家乡的海里。 唐喆学不禁哑然。出差在外,带特产还差不多,带骨灰的头回碰见。由此可见秦骁还挺热心肠的,在外面朋友也不少。话说回来,怪不得那布包上绣个符呢,敢情是为了镇着老太太,别回头大半夜跑出来唠嗑? 突然他脑子里冒出个念头,琢磨了一会,靠床头拿手机噼里啪啦给罗家楠发了篇小论文过去。眼下还没到十二点,那边肯定没睡呢,逗个贫。发完没五分钟,那边电话直接打过来了,劈头盖脸一顿骂 唐二吉你丫有病吧!大半夜给他妈我发什么鬼故事!作死啊你小子! tbc 第209章 第 209 章 第二百零九章 就着把罗家楠吓乍毛的愉悦和啤酒的抚慰, 唐喆学一觉安稳到天亮。吃完早饭,一行三人直奔派出所。派出所接警台的一听他们要查九几年的人口信息,立马摇来了所长。所长姓苏, 单名一个鹃字, 和秦骁差不多的岁数,说话噼里啪啦的,活似扔地上一盒摔炮 九九年?九九年我们这还没建立信息化系统, 常住人口都是手工登记,外来人口管理约等于零,你们要查这女的, 确定是从我们这出去的? 唐喆学忙道:不是,鹃姐, 是查到一张汇款单, 收款人地址在你们这。 我看下。苏鹃伸出手。 递上手机,唐喆学又解释道:邮局的说,那会寄到村子里的汇款单都是放在村委会办公室,村里有专人通知住户去领, 现在这地址查不到了。 苏鹃看了看手机上的汇款记录照片, 眉心微皱:毛竹村啊,前些年改建了,现在叫新泉街道。 洪也插了句嘴:是啊, 原住户户口迁的差不多了,我们在系统里查不到这女的, 只能来你们这翻翻以前的记录。 苏鹃沉默半晌,转头招呼了一声:小张, 小林,去把九九年的户口登记册找出来送我办公室。 两个小年轻应声起身。苏鹃招呼他们仨进办公室等着, 老实讲,那么早的记录,能不能对上,着实不好说。再不济就只能拿着照片到新泉那边挨家挨户去问了,但希望也很渺茫,农村城镇化、占地拆迁导致老住户纷纷外迁,就她所知,老毛竹村的人基本都搬光了。 进了所长办公室,入眼便是张行军床,床上的拉绒毯乱糟糟地团着,貌似他们来得有点早,打扰苏所长休息了。看他们盯着自己的床铺看,苏鹃自嘲一笑:别介意,昨儿晚上缉毒临检,忙活到四点才回来,我刚起你们就到了。 第361章 这边毒品问题严重么?唐喆学问。 看怎么比了,跟以前比那真是好太多了。 苏鹃皱眉一笑,招呼他们坐到沙发上,自己转身去叠毯子,边叠边念叨:我们这啊,有矿,以前遍地采矿场,矿上的工人大多是其他地方过来讨生活的,其中不乏逃犯和出狱劳改人员,龙蛇混杂,挣到点钱,就去赌,去嫖,黄赌毒一条线嘛,沾上一个其他的都跑不了,还有那种为了挣加班费主动吸食冰/毒不睡觉的,抓了放,放了还吸,后来小矿场陆续被收购、合并,大矿场的招工程序相对完善,工人素质大幅提高,也就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烂事了。 点点头,唐喆学又没话找话的:您是一直在这个派出所还是? 将叠好的拉绒毯放到床脚,苏鹃一屁股坐到行军床上,语气略显不忿的:不是,我以前在分局干缉毒,这两年不是要求下基层么,局长派我来这当副所长,结果刚干半年所长就病退了,生给我顶了上来,这下缉毒也回不去了。 哇哦,娟姐您是缉毒警啊?洪也的眼睛闪闪发亮,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咋?你还羡慕啊?苏鹃毫不留情的泼了把冷水,赶上那人体□□的,甭管男女,一溜屁股撅那,你得盯着他们拉完了,还得清点好毒品数量。 没想到洪也丝毫不怵:我学法医的,见过各种各样的屁股,别说淘大粪,烂成啥样的尸体我都无所谓。 盯着她看了几秒,苏鹃将视线转向唐喆学:你打哪挖到这么个宝贝疙瘩? 唐喆学开玩笑道:我们组长在路边捡的,装箱子里,挂一牌子请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鹃笑得直拍大腿,末了指着秦骁问:他也是你们组长捡的? 我偷渡过来的。秦骁主动表明身份,赶上好政策了,算特殊人才引进。 哈哈哈你们悬案的都这么幽幽默么? 这下苏鹃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屋里正热闹着,敲门声响起,她瞬间敛起笑意,严肃道:进来。 刚被发去找资料的小伙子们拉着拖车进屋,上面摞着八个箱子,竖起来比唐喆学还高,看标签,都是九九年的人口信息档案。眼前所见让刚还嘴角挂笑的三人齐刷刷拉下脸这得翻到下礼拜去吧? 苏鹃稍稍皱了下眉头,随后站起身:你们先找着,照片给我,我派人去问,咱双管齐下,提高效率。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苏鹃给找了间空办公室,摆好桌椅,放上饮水机,将他们安置好,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先找毛竹村的,没有再往其他区域扩。秦骁说,以前来这边办案的时候就发现,有些女的结婚不领证不迁户口,人在夫家但户口还在娘家,要考虑黎苏有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杨树根说齐露有个孩子,依照其年龄推算,大概率是在老家生的,所以她未必是毛竹村人。又或者她结婚迁出了户口,但娘家是在毛竹村,总而言之,能查的先筛一遍。 九九年的毛竹村,登记在册的有八百多口人,刨除男的,还剩四百个女的。再按年龄筛,符合的不足一百。很快就对比完了,不出意料,没有,而且村子里也没有姓齐的。只能继续扩大对比范围,时间在唰唰的翻纸声中飞速流逝。 副队,我饿了。 七点整,洪也的肚子和隔壁《新闻联播》的片头曲一同响起。唐喆学闻言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搓着酸涩的眼眶问:想吃什么? 都行,就是别给我方便面了。连着吃了两天方便面,洪·不怕吃苦·也的人设接近不保,听说这边酸汤鱼好吃,要不咱去吃酸汤鱼? 秦骁不屑撇嘴:你是来旅游的还是来工作的? 他可瞧见了,在高铁上,这丫头刷了好几个小时的小红书做攻略来着。 赶在洪也瞪眼之前,唐喆学抬抬手:对面就有家酸汤鱼,走,咱去吃。 见有人替自己撑腰,洪也冲秦骁一吐舌头:还是副队心疼我,骁哥你就是只铁公鸡。 嘿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秦骁倒是瞪起了眼去青海那次,我少你一顿肉了?小马屁精,带你吃顿酸汤鱼就是好人了? 要说唐喆学这好人当的,性价比相当高。菜市场的草鱼都得卖十几块一斤,可这家店一盆酸汤鱼才卖三十八,而且是整条活鱼现杀。其他素菜六到八块,荤菜十二到二十,掐指一算,仨人急头白脸吃一顿都不超过一百。不知道是老板做慈善还是本地物价过于低廉,但想想昨天在宾馆楼下超市里看见的商品价签,感觉真没比其他地方便宜到哪去。 价廉,品质却很有保障。酸汤鱼是肉嫩汤鲜,擓一勺汤拌大米饭都能干它三碗的节奏。八张桌子,坐了五桌客人,唐喆学环顾一圈,看到几个熟面孔派出所的警员,又听他们管忙进忙出的老板叫靳所,不由有些好奇。 老板得七十开外的年纪了,干瘦干瘦的小老头,背略微有点驼,手脚却是麻利,跑堂传菜结账皆他一人忙活。而且这老爷子给客人点菜不用纸笔,全在脑子里,一盘菜也不会上错,算账也算得很清楚,哪一桌该多少钱,分毫不差。 他悄悄问旁边那桌一个面熟的警员:这老爷子,啥来头? 第362章 这我们以前的老所长,靳勇。对方一脸自豪的,他在所里干了四十年,退休了闲不住,跑对面开一小饭馆,十来年了,不为挣钱,就图个脑子别闲着。 怪不得脑瓜子那么利索,唐喆学顿觉了然。等会,干了四十年?那他忽然冒出个想法,偏头和秦骁耳语了几句。秦骁眼睛一亮,频频点头。 看他俩交头接耳的,洪也咽下满嘴的食物,好奇道:有啥话不能当我面说? 秦骁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姑奶奶,吃你的吧,大米饭堵不住嘴? 各甩了他俩一个讨厌的眼神,洪也继续埋头干饭。吃到八点,店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他们一桌,老板也坐柜台后面开始刷手机了,唐喆学起身走到柜台边,礼貌打招呼:靳所? 靳勇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面相陌生但高大帅气的年轻人,点点头,微笑道:来这边办案啊? 是,有个问题想请教您。唐喆学默赞果然是块老姜,一眼就能看穿我。 哎呦我都退了十年了,哪有什么可请教的,聊聊倒是无妨。靳勇从柜台后站起身,又回头招呼后厨,老阚,这外地来的兄弟,给加个野菜煎蛋,算我送的! 唐喆学忙推辞:别,靳所,用不着,吃饱了,真吃饱了。 一盘鸡蛋,不占地方,再说我这就这规矩,外地来办案的都送盘菜,讨个诸事顺利的彩头。 靳勇笑着摆摆手,挪步到他们的餐桌前坐下。秦骁往空杯子里倒上茶水,恭敬地放到靳勇手边。在单位他算前辈级的,可在这位满头银发的靳所面前,他只能算个后辈。靳勇客气了一声,等唐喆学坐下,问:遇到什么难处了? 想让您帮着认认人。说着,唐喆学点开手机屏幕,调出黎苏的照片和冒充她的齐露的照片,这两个人,您看看,有没有印象,九九年左右在您的辖区里有过活动轨迹。 靳勇拉起挂在胸前的老花镜戴上,又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扩到最大,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看了足有十分钟的工夫,倏地,他眉心皱起,指向齐露,指尖颤巍巍的:这丫头这丫头是不是叫张露? 希望还没燃起又瞬间破灭,唐喆学惋惜道:她叫齐露。 不不不,她就叫张露!我给她办的户口,我认得她! 老爷子说得斩钉截铁。 tbc 第210章 第 210 章 第二百一十章 黎苏, 齐露,张露,至此照片上的女人已经拥有了三个身份。 对此秦骁见怪不怪, 追逃多年, 换名字可谓逃犯的基操,他抓过的一个逃犯曾用过20多个名字。能潜逃多年的逃犯绝对谨慎,不用真实身份信息, 不和家里人联系,无论打工做买卖都只收现金,力争不给警方留下追踪自己的可能性。虽然有照片为证, 但绝不能小看这简单的障眼法。在这个地方叫张三,下个地方叫李四, 再换个地方成王五了, 光看照片不行,人家不认呐,指纹dna,最起码对上一个才能抓人。 老靳, 你少给人做专业指导, 回头抓错人你去担责啊? 煎蛋的香气飘来,另一个老头从后厨里出来,端上靳勇赠送的野菜煎蛋。这位看着岁数没比靳勇小多少, 个头挺高,和唐喆学有一拼。肩量宽阔, 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血管盘踞,身前系着条白围裙, 上面溅着星点油污。 白眼一翻,靳勇满脸不忿的:屁的专业指导, 我帮他们认人呢,诶,介绍一下,这是老阚,阚东强,我们店的厨师长,以前是市局食堂的大师傅,退了休,闲得蛋疼,跑我这发挥余热来了。 甭听他的,什么厨师长?采购配菜炒菜打扫卫生都我一个人,一个月才给我三千,抠出花儿来了都。 阚东强嘴上抱怨,却还笑呵呵地伸出手和三人依次握了握,互相做自我介绍。说是食堂大师傅,但从唐喆学的观察来判断,这位大叔八成以前也是个警察。至于为什么会去食堂,老实说,除了犯错误调岗,一般别无他解。听林冬念叨过,如果当年不是方岳坤力保自己、在市局地下二层给了块地方安身,他就算不脱衣服恐怕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墓区派出所,要么食堂。 没辙,谁让他做饭好吃呢。 秦骁递上两根烟,靳勇摆摆手示意不抽,阚东强没推辞,接过来倒着戳实烟丝。刚叼上,就听靳勇碎碎念着:还抽,你天天煎炒烹炸,那老肺都赶上抽油烟机了。 谁让你不舍得花钱换台好的?害我人工换气。阚东强不屑冷嗤,落座伸出手:照片拿来,我瞧瞧。 靳勇把手机递给他,自己则揣着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等结果。 看着看着,阚东强轻松的表情趋于凝重,喃喃道:这老张家那丫头吧?老靳,你瞅瞅这眉眼,跟她妈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我没说错吧,靳勇得意道,这就是张露。 有两个人都认出来了,可信度极高,洪也一秒兴奋:她是犯过什么事么? 俩老头互相看了一眼,阚东强否认道:不,她是起强/奸案的受害者,那会我还在县公安局刑侦大队,跟老靳一起办的这案子,这丫头那会有十六? 果然是刑警出身,唐喆学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判断准确度点了个赞。 第363章 十四。靳勇出言更正,随即惋惜而叹:这丫头啊,小小年纪没了爹,她妈带着她改嫁给了同村张家老二,张老二兄弟六个,家里穷,一直娶不上媳妇,老大老三都是残疾,老四老五老六还都未成年,娶这寡妇是张老二跟大队上赊了头猪才办的事儿 随着靳勇的讲述,这个身份扑朔迷离的女人,渐渐清晰了起来。她本名也不叫张露,是母亲改嫁后随了继父的姓氏,那个时候她才八岁,只上了四年学,十岁就辍学回家务农。十二岁那年,她母亲吊死在了后山的树林里,自此只剩她和继父一家人相依为命。 两年后的一个深夜,遍体鳞伤的张露冲进了镇派出所的院子,跪在简陋的土胚房办公室里,声嘶力竭地控诉着自己的遭遇从十岁那年开始,继父和三叔就开始猥亵、强/奸她。母亲之所以会上吊,也是因为无力反抗丈夫和小叔的暴行而感觉愧对于她,最终选择自行了断。 案子是靳勇和阚东强一起办的,很快就把张老二和张老三抓捕归案,后面俩人分别被判了死刑和无期。然而张露的去处却成了问题。她不可能再回张家了,老大虽有肢体残疾但智力没毛病,性格也孤戾,听闻二弟三弟被这小妮子告进监狱,扬言要扒了她的皮。另外张家还有三个血气方刚、即将成年的弟弟,送她回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母亲的娘家更回不去,那会家家户户都困难,多一张吃饭的嘴都周转不开,送她回去也是受罪。多亏靳勇到处奔走,在两百多公里外找了户愿意收养张露的人家。 伴随着缭绕的烟雾,靳勇屈指轻叩桌面:那会还没身份证,户口一迁,完事,主要是怕老张家那几个小子长大了问她寻仇,就想着,送远一点,以免在街面上碰见,别看现在四百里地只不过一脚油的事儿,那会儿,八十年代,很多人一生的活动半径都不超过四十里地。 想起杨树根说的,齐露妹妹被祸害的事情,秦骁问:她没有妹妹? 没啊,她靳勇表情一凝,收养她的那户人家有个小姑娘,比她小几岁。 收养信息您还记着么? 红塔县,合川镇,百丈村,不过那地方好像改区了吧,老阚? 阚东强点点头,伸手将烟头扔进一次性杯子里:得十多年了,我小妹他们一家占迁的时候改的,对了,收养张露那家人,不还我妹给你介绍的么,抠的你,也没说请她吃个饭,她跟我念叨了好多年。 靳勇白楞了他一眼:我当时要有媳妇我就收了,白捡一大闺女,多乐呵。 就你们家穷那样,一条裤子仨人穿,谁嫁你? 滚蛋! 这画面落唐喆学眼里,莫名有种看到陈飞和赵平生互相吐槽打嘴炮的同框感。也不光是赵平生陈飞他们,好茶、好酒、互揭老底统称为局里老头儿乐三件套,一个个的,黑历史连起来能绕地球好几圈。 这时店里又来了拨客人,阚东强起身招呼,留靳勇继续跟他们聊。靳勇说,当时收养张露那户人家,男的是烟厂职工,女的是农村家庭妇女。俩人就生了一个女儿,但苦于某些政策不让再生了,再生男的就得丢工作,可总觉着一个太孤单,到处踅摸收养。张露年龄虽大了一点,但手脚勤快,模样生的也好,那家人一看便决定留下。 关于张露的遭遇,靳勇对那家人有所隐瞒,只说爹妈都没了,老家也没亲戚能帮衬。女孩的名节比天大,尤其是那个年代,不说,是对孩子的保护。后面他因为工作忙碌一直没和那家人联系过,只在第二年春节的时候接到过张露一个电话,给他拜年的同时表达感激之情。张露说养父母对自己很好,把她送进县里的学校继续读书,吃穿用度跟家里原本的小妹妹一视同仁。 我一直以为她过的不错呢。 对着手机里的照片,靳勇无奈地摇摇头。让警察找的,若非死了,那就是被卷进了什么案子里。基于保密原则他不能打听太细,但从唐喆学他们的工作性质判断,这案子肯定小不了。 有名有姓就好找了,但她为何从张露变为齐露,再变成黎苏,这其中的缘由仍待探寻。谢过老前辈,三人回到派出所,和苏鹃通了个气儿。不用麻烦对方安排人扫街了,他们明天去红塔县找当年收养张露那户人家。 听说他们是从靳勇那得到的线索,苏鹃懊恼而笑:嗨,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让那老爷子帮忙呢,他那脑瓜子就是个数据库,有时候比电脑还好使。 那阚东强是怎么回事?唐喆学感觉此人不是平庸之辈,从刑警到食堂大师傅,总要有个缘由。 苏鹃想了想,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抓人的时候开枪击毙嫌犯,后来被领导以规训之名发去食堂反省,就再没出来,我不是亲历者,我没法评判对错,但大家都说,他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那是个惯犯,抢劫强/奸杀人,无恶不作,只是上面要求抓活的,死了,总得有人背锅。 不容易,唐喆学默默感慨了一番。规矩越来越严,可犯罪分子的疯狂程度却未见降低,刀砍车撞都是基本操作了,还有泼汽油泼有毒化学制剂的,每年因此受伤殉职的同僚不在少数。网上公开的因公负伤牺牲案例是极少数,有人同情,有人致敬,还有的骂当警察的怎么这么怂。或者看警察开枪击毙嫌疑人的,在那指点江山,让打腿打胳膊。然而干他们这行的并非人人都是特警,长期接受各种高强度训练,鲜少有指哪打哪、百步穿杨之能。话说回来,就算是特警也禁不住时速百公里的车撞一下,或者在突如其来的乱刀砍杀之下逃出生天。 第364章 职业滤镜导致偏见,每每看到骂那些殉职同僚傻怂笨的,他能做的也只是用小号在下面默默回一句警察是人,不是超人,可换来的大多是冷嘲热讽。后面他干脆不回了,找那不痛快干嘛?还是罗家楠想得开,遇见这号人,直接怼丫一句有种你以后遇事儿甭找警察。 对了,因为发表这种言论,罗家楠被盛桂兰拎去骂了一顿,说他激化矛盾,甭废话,扣绩效! tbc 第211章 第 211 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 当唐喆学一行人忙着追查黎苏的过往时, 林冬这边也在马不停蹄地追踪施明珏消失前的行踪。依据天网和大数据筛查,确认施明珏消失的时间点就在取得那束干花快递之后的第三天,准确来说是当天晚上的十点, 他最后一次使用了电子地铁卡, 入站口为单位楼下的田社站,出站口为东浦站。 东浦,一提这地方, 十个警察九个皱眉头。曾经的东浦被称为拆迁改建的洼地,是市内面积最大的城中村,外来人口众多, 治安极差,倒退十年, 就是个藏污纳垢的逃犯聚集点儿。现在好多了, 拆得还剩原来的一半,可就这一半的范围也还层层叠叠住着近万人,那些违规建起的简易水泥楼之间窄得连小孩都得错身才过得去。 东浦,他一搞程序的去东浦干嘛? 晨会上, 岳林提出自己的疑问。一旁的欧健主动发言:岳哥, 你说他会不会是揽私活去给人装摄像头?我之前跟楠哥去东浦抓人,发现好多房间里都装上摄像头了,问了一嘴, 说是那地方人多,总丢东西, 今儿丢箱奶明儿丢双鞋,警察又不管, 住户只能自己安摄头。 林冬视线一凛,问:安装费多少钱? 呃我查查 欧健忙点开手机购物平台, 挑了几家卖摄像头的询问,给出的范围是一百二到一百五。如果买的套餐费用高,安装免费。他还询问了一下各地安装师傅怎么找的,那边说,这种安装服务会外包给第三方,网点遍布数百个城市,要想找具体的人就得问本地的安装公司。随即秧客麟按欧健问到的情况在招聘网上搜了一通,果然,有不少公司招聘安装空调、摄像头、热水器,以及修理等入户服务的技术工种,专职兼职的都有。 林冬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信息陷入沉思。施明珏缺钱,会接兼职倒是在情理之中,只是一百多块钱,少了点,而且,一个安装工会遭遇什么危险?在东浦的城中村里被抢劫杀害、藏尸某处了?东浦那个地方,建筑极其密集,房挨房,窗对窗,视野范围不超过五米就能看见别人家的隐私了,如果真的是遭遇突发事件死亡,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消息。 对了,施明珏坐过牢。林冬突然想起什么,要求道:秧子,把施明珏的狱友信息调出来。 秧客麟噼里啪啦打了顿键盘,很快拉出一张电子表格。完后他看向自家领导,等待下一步指示。 林冬果断道:找因毒品相关犯罪坐牢的,要出狱的。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反应过味来了施明珏为了挣快钱,可能参与了贩毒,东浦那地方房租便宜,很适合瘾君子落脚。 筛出来五个,林冬让秧客麟把资料打印出来,准备拿去找庄羽。此外既然确认施明珏最后出现的地点在东浦,还需同步摸排其失联前的行踪答案都在腿上,跑吧。 岳林,欧健,你俩去趟东浦,看看有没有人见过他。 就我俩?欧健有点毛,东浦他去过不下二十次,进去一回迷一回路,不是,林队,那地方排查起来,十分费人。 我知道,我会给辖区派出所的打电话,让他们支援人手,你俩先过去。 林冬面上和颜悦色,实则心里吐槽我就是脾气太好了,这要搁罗家楠面前,你欧健敢说半个不字?那不得脑震荡进行时。 我也去吧,林队。文英杰主动请缨。昨晚加班把该处理的案头工作都干完了,今儿何兰去检察院送卷,他暂时算个闲人。 望着窗外密布的乌云,林冬沉默半晌,要求道:你别跟着他们爬上爬下,累了就回车上歇着。 知道,林队。 文英杰站起身,招呼岳林和欧健出屋。事实上他感觉自己恢复得不错,最近一次复查,各项指标均正常,虽然体力暂时还赶不上其他人,但也没那么娇气。估计林冬是看他吃东西不行,瘦得跟张纸一样,总担心他再出状况。这个问题他问过医生了,被告知可能是胃肠道排异反应,会存在多久,不好说,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七八年,甚至更久。不过他看病友群里已经有人停止服用抗排药了,活得也不错,重点是心态,对未来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有病也能多活几年。 坐进从老贾那领到的新车,欧健感慨万千:终于不用再开手动挡了,之前我跟师父师兄们出去走访,开手动挡,一开空调就没劲儿,还动不动熄火。 熄火是你油离配合不行。 岳林撞上车门,启动车辆。电机运转的声音听着是如此美妙。以前出外勤开的那辆快报废的雪佛兰,发动机跟要炸了似的,车里人说话得靠喊。 你行?欧健纯属好奇。 我在派出所干了三年,巡逻车一水儿手动挡,离合高低不同,油门松紧各异,生给我练出来的。 第365章 论车技,岳林相当有资格炫耀,纵观整个悬案组,最早摸上林冬那辆霸天虎的就是他。组里车技最差的当属秧客麟,据说拿本之后就没怎么摸过车,一起出门谁都不太敢让他开车。哦,不对,现在车技最差的应该是洪也了,她说自打拿了本就没摸过车,也没兴趣练。同为法医,她对驾驶车辆的热情远不及祈铭,不夸张地说,把车和罗家楠放跟前,祈铭大概率会选车。 一路上前座话题不断,后座上的文英杰始终保持沉默,不时扫一眼手机,看林宸有没有回消息。刚在电梯里收到消息,这孩子前几天跟许杰他们去提人,被嫌疑人咬了一口,然后嫌疑人体检查出hiv阳性,给孩子吓得有点不知所措。到现在林宸都没敢告诉林白河,除了许杰和当时一同执行抓捕任务的同事知情,也只跟他提了一嘴。 说是没见血,但这种事属于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那类。嫌疑人有吸毒史,林宸被咬之后,许杰立刻带着他去了疾控领药。有病没病,药先吃上,查出没病再停都行。事实证明许杰没多虑,嫌疑人不但hiv阳性,还有丙肝和梅毒,好在林宸一没见血二及时服用了阻断药,被感染的几率微乎其微。 文英杰有点担心,主要看对方发消息的语气过于消沉。这事儿还没法跟别人提,属于个人隐私了,林宸愿意告诉他,说明是真拿他当朋友。此时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有些苍白,不过身为曾经的白血病患者,他倒是有一些对抗负面情绪的心路历程可以与对方分享。 林宸一直没回消息,估计是情绪正处于低谷,文英杰发了在医院做骨髓移植期间画的一副海天交界图给对方以示鼓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人生会遇到数不清的挫折,拥有希望,天空便是一片湛蓝。 想起等下可能也要面对瘾君子,他收起手机,提醒前面那俩聊得眉飞色舞的家伙:走访的时候注意个人防护,吸毒人员患传染病的几率大。 欧健回过头,诚恳道:英杰哥,待会你跟我和岳哥后面,我们保护你。 你俩都站我后头吧,岳林飞快插嘴,万一你被捅了咬了,楠哥不得掀了林队办公桌? 欧健撇下嘴角:他只会骂我笨。 文英杰笑着安慰道:小欧,你大师兄嘴就那样,好话不得好说,但他是打心眼儿里心疼你,那天林队去重案借人,他还托林队给你踅摸去处来着。 正常来说,听这话都得偷着乐,但欧健被罗家楠骂多了,脑回路一时半会拐不过弯来,闻言不觉窒息了一瞬:哈?他要轰我走? 这孩子,文英杰抿住嘴唇,好赖话听不出来是咋的? tbc 第212章 第 212 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 轰隆隆隆, 阵阵雷声滚过,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霎时阴沉得像被墨染了一般。突起的狂风带来倾盆的暴雨,世界眨眼间陷入一片水幕。听着楼梯转角的窗玻璃被雨点砸得咚咚作响, 林冬发了条消息给岳林, 嘱对方照顾好文英杰和欧健,如非必要,别往高处钻。 被雷劈的不一定是坏人, 还有可能是站得比避雷针高的主。 收到林冬的召唤时,庄羽正在盯吴天那组人审毒贩的监控。此人利用未成年贩毒,把毒品卖进中学, 用吴天的话来说,这种烂货就该趁雷雨天扔楼顶抱避雷针去。 得了允许, 林冬进到监听室, 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庄羽:你帮看一下,有没有你们缉毒处正在盯的拆家。 庄羽扫了一眼,随意道:没有。 好好看,仔细看。 基于对庄羽的了解, 林冬必须得厚着脸皮提要求。之前就有个案件关联人突然失联, 找了一圈儿,最后发现是被庄羽抓了。一开始这大哥还死不承认,说急了, 规章制度啪啪往他脸上拽,那官腔拿的, 比局长还地道! 庄羽转过头,视线与林冬的短兵相接。他本就肤色偏深, 身处监听室略显暗淡的照明下,更显表情不佳:友情提醒, 不是每一次你的案件关联人失联都能在我这找着,另外能到拆家一级的毒贩,没坐实罪名之前,我不会让任何无关人员接触。 是,怕嫌犯趁机立功减刑,到最后只坐几年牢就出去重操旧业。林冬体谅庄羽,同时也希望对方能体谅自己:能用的手段,都用了,找不到人。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庄羽素来公私分明,谭晓光翻案那事再怎么欠林冬的人情,也别指望他拿毒贩的刑期来还,往好处想,也许你找这人只是死了。 他是在玩梗么?林冬丝毫笑不出来。要说局里最会讲冷笑话的,祈铭排第一算实至名归,第二的话,估计没人和庄羽争。旁人觉得庄羽冷血,不单单是他严格秉承规章制度,更重要的是,这人一年到头都不带笑的,经常会被人误解自己是不是哪得罪他了。 弓身靠近麦克风,庄羽命令道:吴天,别跟他兜圈子了,让他交名单。 与此同时,单向镜另一侧的审讯室内,吴天一拳捶在桌上打断嫌犯的滔滔不绝。好声好气不管用,那就得来硬的了。早些年的缉毒处是刑讯比例最高的部门,只要不闹出人命,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落他们手里的基本都够杀头的标准了,咬牙死扛不一定有出路,可坦白从宽未必不吃枪子儿。 第366章 不过现在则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再说吴天也不可能在同步录音录像的情况下跟嫌犯动手。审毒贩是个熬人的活儿,有经验的缉毒警可以敏锐地捕捉到其内心动摇的瞬间,刚庄羽的提醒和吴天捶桌的动作几乎同步。尽管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案子,但林冬仍耐下性子跟审讯,按照缉毒案件的保密级别,庄羽肯让他进这屋就说明已经胜券在握了。 别以为你用个港区的手机号我们就查不到你的通讯记录,现如今的技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查不到的。 说着,吴天拎起一张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长页,展示其上密密麻麻的通讯记录:名单,你不交我们一样查的到,你再跟我这胡搅蛮缠下去,可就真的什么机会都没了。 刚还滔滔不绝的嫌犯立时陷入沉默,眼神闪烁,似是在考虑对策。此时林冬感觉余光中的庄羽动了动。他稍稍移过视线,意外地发现,这哥们的嘴角居然朝上勾起微笑的弧度!看来人家一年也不少笑,只是对着嫌疑人,不是对着自己人而已。 恩有点同情谭晓光。 此时庄羽手机震起,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人信息,眉峰微动,边接边走出了监听室。约莫过了十分钟,林冬的手机也震了起来,一看是年美卿打来的,不禁有些疑惑她找我干嘛?该汇报的晨会之前都汇报过了。 喂,年局。 来我办公室。 说完就挂了。林冬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犹豫了几秒,应召而去。进屋看庄羽也在,他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幸灾乐祸之感看来年美卿的手伸得够长,连缉毒处也不放过。 年局。林冬立定站好礼貌敬礼有其他人在的场合,该有的规矩得有。 坐,林队。 年美卿面带和善的微笑,但坐她对面的庄羽,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愉悦。林冬坐下后冲庄羽微笑示意。外面狂风暴雨,屋里暗流涌动。他有预感,能让庄羽不愉快的事情,大概率会让自己很愉快。 我刚路过悬案办公室看只有秧子在,就进屋跟他聊了几句,别介意啊林队,我才来,不抓紧追进度,难免焦虑。年美卿的语气十足客气,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听了,会觉得她是个非常好相处的领导,然而事实上 林冬一脸的职业假笑:当然不介意,年局,我正好也有情况想跟您沟通一下。 年美卿跟他对着乐:和庄副处他们的工作有关? 果然是偏心眼我呢。林冬投以感激的视线,嘴上含含糊糊的:恩,只能说,可能有关系,目前的思路还不是很清晰。 庄羽的眉心本就隐隐有道皱痕,一听林冬那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语气,皱痕瞬间加深。刚被年美卿叫上来,一通嘘寒问暖,搞得他莫名其妙。紧跟着人家话锋一转,提及刚刚林冬所说的问题,摆明了是要给悬案撑腰。然而就算是方岳坤来了,他该坚持原则还是会坚持原则,于是他提议让年美卿把林冬叫上来,说明信息共享的必要性,否则今儿就是厅长下命令,他也还是那仨字不、知、道。 思路不就是捋清楚的么?正好庄副处在这,三个脑袋一起琢磨,怎么想不明白?年美卿说着将视线投向庄羽,听似诚恳的:我听说庄副处曾经抓捕过在东南地区销售网络最大的毒枭,金山,可谓布局缜密,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有勇有谋,精准掌控局势,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整个执行过程滴水不漏,没有留半点空子给对手钻。 好家伙这一通吹捧下来,就算脸皮厚如罗家楠头顶也得冒烟儿。再看庄羽,被夸得有点坐不住了,十几秒内换了仨姿势。他现在深刻理解为什么年美卿一来刑侦处哀鸿遍野了,这嘴,就问整个单位有谁能接得住! 林冬强忍笑意,故作不悦的:年局,您要夸别人,麻烦背着我点,我这人嫉妒心强。 你想听,我可以夸你半小时不重样,但你要破不了案子,我也可以骂你半小时不带重样的。这点自负,年美卿还有,在110接警台我天天磨嘴皮子,一天至少劝十个自杀的,在我们那有句话接警员越努力,其他部门越清闲,当然,不包括缉毒,不过我们也没少给缉毒传消息,是吧庄副处? 庄羽低头清了清嗓子,抬起头,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恩,年局辨别情报真伪的能力非常厉害,过她手的涉毒线索,从来没有扑空的。 林冬好奇道:你俩以前打过交道? 庄羽点点头:金山伏法之后,那些小拆家开始疯狂抢占他曾经的销售网络,跨区域竞争非常普遍,而这些人的竞争手段之一就是报警,利用警察来打击竞争对手,不过这种消息有很多是假的,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对方,去年一年,年局向我处通报了九十六条涉毒举报信息,无一例外打击精准,而涉毒线索的真实性,统计值不足百分之十。 林冬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同时马屁拍到位:您还收徒弟么? 去,少拿我找乐子,说正事。年美卿用眼神示意林冬赶紧的。 哦,正事,林冬一顿,侧头看向庄羽,正事就是我刚才在监听室和庄副处你说的那样,关联人行踪全无,通过追查其行动轨迹和社会关系,考虑其有可能参与了毒品运输或贩卖,据此我们怀疑,要么他遭遇了瘾君子的抢劫,要么被抓了。 第367章 关于这一点,庄羽可以如实告知:如果他是卖零包的,被抢的可能性不大,为安全起见,零包大多是丢包交易,买家和卖家不面对面。 林冬歪头一笑: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抓了? 别给我挖坑,庄羽冷眼以对,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再说你们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此人涉嫌毒品犯罪。 我的人在查。 那就等查到再来找我! 不等林冬再说话,庄羽唰的起立,沉气道:年局,吴天那边还在审人,我不能离开太久,抱歉,先告辞了。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丝毫不在意会撅谁的面子。和年美卿对视片刻,林冬眯眼笑笑:现在您知道罗家楠为什么动不动掀庄羽办公桌了吧? 年美卿淡笑以对。早就听说庄羽嘴严脸黑,今日所见,名副其实。当然缉毒警必须如此,毒贩的精明和疯狂众所周知,他们无孔不入,缉毒警的嘴但凡松个毫厘,很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抛开没达成的目的不谈,她很欣赏这样坚持底线原则的同僚,领导的面子驳起来眼都不带眨的。干警察的,必要时就得有这种骨气! 不过垂眼看看和庄羽办公室同规格的实木办公桌,她发出灵魂拷问:罗家楠掀得动么? tbc 第213章 第 213 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回到办公室拿上烟, 林冬进安全通道给唐喆学打电话,询问调查进展顺带念叨下庄羽的软硬不吃。多说一句,最近祈铭不光抓罗家楠抽烟了, 连他也一并抓, 没事儿就蹦悬案办公室来突击检查,要是闻着他身上有烟味,至少狂轰乱炸十分钟。确实是关心他, 但方式方法确实有待改进。 嗨,他那人不就那样么,自己的案子、涉案人员捂死紧, 就按你的思路追,没毛病。 唐喆学对此早已习惯, 反正他自己从来没单打独斗从庄羽嘴里撬出过线索来。能让林冬铩羽而归的人不多, 庄羽算一个,得手是运气,没得手才是常态。毕竟缉毒警的伤亡率是其他部门的好几倍,人家用血和命拼来的线索, 容不得半点差池。另外从以往的经验判断, 庄羽软硬不吃其实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林冬考虑的方向很有调查价值,至少秧客麟筛选出的名单里有被缉毒处盯上的。至于施明珏是否牵扯其中, 还得等岳林他们走访的结果。 林冬跟唐喆学打电话抱怨谁,正常不超过三句, 多了浪费时间,重点还是在工作进展上:你那边怎么样?我早晨听秧子说, 他查到的情况是,张露的养父母都去世了, 那个妹妹的身份信息也很多年没动静了。 姐姐能换身份,妹妹应该也行吧。唐喆学的语气里满是无所谓,我正往收养张露那户人的老家去呢,父母不在了,家里亲戚总归还在,怎么着也能问出消息来。 恩,抓紧点,刚年美卿又催我来着。 她是在110待的吧,争分夺秒。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哦对,跟你说个好玩的事儿 刚庄羽离开之后,年美卿接了个视频,林冬有幸陪同观摩了一番。季海打来的,让领导帮忙联系银行,派上十个柜员带个五六七八台点钞机什么的,另外还需要派两辆武装押运车。在抓捕现场扣押了大量的现金,得点清楚才能运回去。由于软件自带的滤镜效果,镜头里那一摞摞捆扎结实的百元大钞散发出朦胧的粉红色光芒,季海环拍了一圈,简直是钱砖垒墙的节奏,现场不可谓不震撼。粗略估计,金额可能高达三四亿。 当然对于反诈来说,抓跑分团伙是常事,现场收缴过亿的涉案资金也不是头一回遇上,季海也算是常规汇报。因涉案人员众多,反诈人手不够,整个刑侦处除了鳏寡孤独的悬案组,几乎全出动了。透过镜头,林冬看到罗家楠和杨猛俩人站在钱砖墙之前,动作整齐划一一手扶钱一手比耶,搁那拍照打卡留念。 没见过钱啊这是? 林冬默默吐槽了一句。年美卿挂了视频转脸通知后勤,让按季海的要求给调度武装押运车,再给自己备一辆车,到时候一起过去。这么大的案子,她怎么着也得过去露个脸。 然后,好玩的来了。林冬进悬案办公室之前正碰上贾迎春从后勤办公室里出来,那家伙,从头到脚一身武装押运的装备,看那架势就差去枪械处领把突突了。更可乐的是,后面还跟着财务处老大,钱源,也跟他一样的装备。 眼瞅着这俩老头儿一前一后、乐呵呵兴冲冲地朝自己迎面而来,林冬礼貌点了下头,问:您二位这是? 押涉案资金去啊!老贾跟我说好几个亿现金呢,有日子没碰上这么大的买卖了,我一分钟点十万的手艺都生疏了! 钱源说着,兴奋地拍了把贾迎春后背,差点没给老贾同志拍一趔趄。一分钟点十万属实有点吹牛逼,不过水分倒是不大。林冬见过钱源点钱,速度快得肉眼难以辨识,和验钞机有一拼。不过钱源点钱不是一张张点,是五张五张那么点,而且这一沓钱里只要有□□,他一过手立马就能抽出来。究其原因,大概是当警察之前,在邮政储蓄所里当柜员练出来的底子。 贾迎春稳住身形,满脸嫌弃的:又不是入你账上,你瞎积极个什么劲儿,你瞅瞅你这身衣服穿的,咣了咣当,也不嫌寒碜。 第368章 钱源反唇相讥:你穿好看?袖子裤腿挽三折,要我都不好意思穿出去! 贾迎春是矮,钱源是瘦。用局里年轻人的话来说,这俩人简直天生的cp,经常沆瀣一气卡预算卡报销卡物资领用,嘴上从来不给对方留面子,彼此间那点黑历史翻起来骇人听闻的。 林冬终于明白他俩那身打扮到底为何了:你们,跟武装押运车? 钱源下巴一扬:啊,去的时候我们坐后面,回来坐前面,总得有个武装押运的样子。 那,祝你们一路平安。 林冬礼貌端笑,实际上内心小声逼逼这还不如那俩扶着钱打卡的二百五呢。 听完林冬分享的八卦,唐喆学笑得嘎嘎的,说一会必须得分享给秦骁和洪也。老年人的乐趣吧,他觉着,后勤和财务毕竟不像在一线那么丰富多彩,没事儿上个天台钻个阴沟啥的,或者跟他们似的,一礼拜恨不能绕半个中国。执勤轮岗啥的倒是不少,可那也枯燥,别人游山玩水大快朵颐的时候,勤务人员得瞪着俩眼珠子提防随时出现的突发状况。 哦,说到执勤轮岗,唐喆学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我昨儿在群里看到电影节的安保执勤排班表了,竟然没悬案? 原来有,被我耍混蛋耍没了。林冬轻嗤了一声,没这么使唤人的,刑侦处就咱人手最少,其他部门每天轮两个,咱也轮两个,凭什么? 洪也还说想去呢,她对象在。 如果到时候案子结了,我可以把她借给督察处那边当壮丁。 你这马屁拍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学着点,你是我的后浪。 那咱哪天去海边试试? 听唐喆学突然泛黄,林冬质疑道:你旁边没别人是么? 恩,我在高铁卫生间里。 那挂了吧,留神手机掉马桶。 盼点哎呦! 差点一语成谶,唐喆学手一滑,好险给手机扔马桶里去。 没在庄羽那占到便宜,林冬午饭都没兴趣吃,要不是祈铭上来拖他一起,中午本打算跟办公室里眯一觉。唐喆学不在身边,时间过得尤其缓慢,案件进展也缓慢,要是跟着年美卿去抓捕现场逛一圈,估计还能提提神。 看他没吃两口哈欠连天的,祈铭关心道:昨晚没睡好? 挺好。睡的不好也不能承认,自打生病住院再出院,林冬都被祈铭盯毛了,句句不离为你好,活生生多了个爹。 不对,亲爹都没这么说过。 话题秒结束,祈铭看起来欲言又止,但最终选择默默吃饭。俩人正各吃各的,杜海威端着托盘过来,坐到林冬旁边,斜对着祈铭的位置上,笑盈盈的:祈老师,恭喜,新书上架。 你出书了?林冬略感吃惊。刚认识祈铭那会,就听说对方在写书,写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哪家给出版,这怎么突然就出了?还事先一点风声没透漏。而且告诉杜海威却没他,这友谊的小船还能不能荡起双桨了? 祈铭含着口饭点点头,镜片后的双眼亮晶晶的,一副我没有骄傲但是你必须得夸夸我的意思。 林冬反应了一下,说:恭喜。 我十六岁就在美国出过书了,纸质出版于我来说算不上惊喜。咽下嘴里的东西,祈铭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 林冬听出他故作矜持,却不点破:什么类型的? 侦探小说。 送我本带签名的。 待会吃完饭回法医办给你拿。 简直迫不及待要拜读祈老师的大作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林冬就算拿到手也不打算看。祈铭的文笔没得说,帮罗家楠写了那么多年的报告,中文写作能力逼近高考满分作文。不打算看主要是没功夫,而且林冬一向对小说没什么兴趣,尤其是侦探破案推理类的。为了剧情足够曲折、悬疑感十足、惊心动魄,作者必须刻意制造难点,然而绝大多数难点都是技术能解决的问题,或者侦查员长腿长嘴去问就能查到的。当然祈铭写的应该没这个问题,但会不会是尸检报告合订本就值得怀疑了。 饭没吃完,祈铭被电话叫走,说好忙完给林冬送书去办公室。等祈铭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下,杜海威终于得以卸下笑意,长吁了口气:祈老师这书出的,累死我了。 恩?有八卦,林冬洗耳恭听。 杜海威压低声音:他那书啊,自费出的,一开始找了好几家出版社都不给过审,后来让我帮忙找找出版社,我看完他的初稿,感觉除了开头结尾中间基本都得删。 这倒是勾起了林冬的兴致:他写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内容? 三分之一官商勾结,三分之一尸检报告,还有三分之一杜海威稍稍一顿,声音继续压低:那部分要单出一本,得算淫\秽出版物。 给我那份初稿,下午我要去政法委开会,就靠它活了。 林冬果断伸手。杜海威见状嘴角隐隐抽搐了一瞬,没发表意见,只说:后来我给他改了一大半,还有一大半实在没时间改了,让黄智伟帮他改的,改完终于过审了,前前后后拖了两年多。 辛苦小黄了,你不给人发点加班费?除此之外林冬还有个疑问:他什么时候写完的,我都不知道。 第369章 就做完眼睛手术那段时间,他看不见,语音录入的,后面整理成电子版。 真·闲不住。林冬无声感慨了一句。转念一想,该不会闲的闹挺,把和罗家楠炕上那点事儿都写进去了吧?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桌上多了本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新书,书名为《杀死讨人厌同事的一百种方法》。似曾相识的书名,看着挺市场化,林冬随手翻了翻,发现居然是联名出版,作者书名除了祈铭还有前任法医办主管韩定江。 所以那三分之一香艳内容到底谁写的?难道是老韩? 这问题林冬只能自己找线索,问他们俩,估计没人会承认。其实林冬自己也出过书,只是没公开发行而已,内部参考用,对出版要求略知一二。对比杜海威发来的初版稿,这份《杀死讨人厌同事的一百种方法》的出版版本纯洁到可以给幼儿园小孩看。 下午开会开了将近四个小时,正好够他看完那份初稿。跳着看的,案情什么的基本略过,专捡醒神的部分看。看起来还真不太像祈铭写的,在林冬的印象中,祈铭写东西英文语法习惯痕迹重,倒装句多,一股子翻译腔,可这些内容遣词造句很朴实,完全是汉语书写习惯,却也十分动人。杜海威说得一点都没错,这部分要单独印刷成册,罗家楠就得去请雷智敏为祈铭辩护了。 开完会还得和领导吃饭、沟通感情,出来都快九点了,看岳林他们还没给消息,林冬追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这让他不免有点担心。又给文英杰打,还是没人接,不好的预感立刻冲上大脑。正要拨给欧健,何兰的电话却打了过来,第一句就让林冬的脑袋空白了一瞬 林队,您有空来趟医院么? tbc 第214章 第 214 章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打电话将家里的猫儿子狗崽子托付给大哥, 林冬匆匆赶往医院。没出人命没重伤濒死,他倒是可以不那么着急。何兰在电话里说,岳林文英杰欧健他们走访的时候捅了个聚众吸毒的窝, 几个瘾君子正轮流吸食含有依/托/咪/酯的电子烟。屋里一共五个喘气的, 听见警察敲门,俩跳窗的俩堵门的,还有一个没有行动能力。 跳窗那俩被隔壁街协助走访的派出所民警摁住了, 岳林踹开门之后和欧健一起扑了一个堵门的,另外一个可能是吸大了,抄起椅子就要砸文英杰, 幸亏欧健眼疾手快,冲过去照脸就喷了对方一脸辣椒水。然而人要是倒霉, 喝凉水都特么塞牙缝, 辣椒水喷出的一瞬,一股邪风顺着刚跳窗那俩推开的窗户穿堂而过,雾状悬浮的水珠霎时调转方向,连吸毒人员带欧健, 一个都没跑了。 就这欧健还不忘摁人呢。据文英杰形容, 当时派出所民警上楼后看欧健边哭边咳、身子底下压着一个,吓得以为他受伤了,当场叫了救护车。等听说他是被自己喷的辣椒水给呛的, 一个个憋笑憋得各有千秋。说到底不算什么新鲜事,赶上抓捕现场异常混乱, 还有被自己人喷一脸辣椒水的,甚至还有更倒霉的被流弹咬了屁股或者叮了胳膊腿。 救护车确实得叫, 跳窗的有一个摔伤了,得住院懂手术, 然后屋里那个没有行动能力的是个未满周岁的女宝。林冬赶到医院时,何兰正陪着小宝宝做检查,孙毅杰也在。何兰说,晚上和孙毅杰一起参加校友聚会,中途接到文英杰的电话叫来医院帮忙,是他开车给自己送过来的。 没警员受伤,万幸。欧健那个不算,最多当两天兔子,现在跟岳林回派出所处理那几个吸毒去了。本来都不想通知林冬大晚上跑这一趟的,可刚岳林从派出所那边打来电话,跟文英杰说,根据一起吸毒的瘾君子交代,在医院里押着的那个很可能接触过施明珏,因为他们这几个人吸食的毒品都是对方提供的,需就地讯问。 至于那个小婴儿,是和欧健一起喝辣椒水的那位的女朋友生的孩子,那女的也是吸毒人员,只不过当时不在,现在派出所的正在找她。毒品检测百分之百过不去,等待她的不是拘留就是强制戒毒。这对儿吸毒男女都是外地人,在这座城市没有亲戚,即便找到孩子妈,在联系到孩子的其他监护人前,日常抚养照顾依然是个问题。 看着被何兰抱在怀中、粉嘟嘟睡成一团的小宝宝,林冬不免有些惆怅。爹妈不做人,累孩子跟着一起风雨飘摇。好在医生说,这孩子经过检查,没有发现遭受虐待的痕迹,生长发育也属中上水平。就是尿不湿都满了,护士给拿了片新的换上。总而言之,父母照顾得算不上精细,但起码吃饱穿暖还是能做到的。 护士进观察室给孩子抽血,针头一扎进去,刚还睡得呼呼的宝宝哇一嗓子哭了出来,粉嫩的脸蛋瞬间涨红,嚎得声嘶力竭。 越小的孩子哭起来越可怜,何兰看着都心疼,问:你抽孩子的血干嘛啊? 护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抽完就出去了。宝宝哭闹不止,看何兰哄得有点手忙脚乱,孙毅杰伸手接了过去。他将孩子竖着抱起伏于肩头,给婴儿柔软的头颈予以支撑,边哄边替护士解释:查传染病四项,父母都是吸毒人员,这是必做检测。 一时间何兰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是啊,父母都是吸毒人员,孩子望着被孙毅杰抱在怀里轻轻摇晃、一脸懵懂地面对世界的小宝宝,她不禁一阵鼻酸。孩子有什么错呢?如果真的不幸在娘胎里感染了无法治愈的疾病,以这种家庭条件,能否活到成年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第370章 她仰脸深吸了口气,借着明晃晃的光线压下眼眶里的热意,继而看向林冬:林队。 林冬的手指正被小宝宝握着,闻声移过视线:恩? 何兰犹豫着问:这孩子要是找不到亲属,谁管啊? 知道她心软,林冬安慰道:派出所的会负责安置,别担心。 何兰不怎么认同的:他们能管好么?连个女警都派不出来,还得英杰打电话叫我过来帮忙 这种事,身为派出所所长的孙毅杰比较有发言权:临时人手不足,常有的事儿,一会就会派人过来接替你了,你要累就去外面走廊上坐会,我抱着。 我不累! 说完何兰一把抱过孩子,转身出了观察室,背影看着气鼓鼓的。这突如其来的脾气令孙毅杰一愣,转头看向林冬,纳闷道:我说错什么了? 女人心,海底针。 林冬笑而作答。他明白何兰的心思,不是抱怨被叫过来帮忙,而是真的出于对孩子的关心。孙毅杰误会何兰的话倒也正常,男人嘛,通常只听字面意思。可问题在于,被其他人误会,何兰不会闹脾气,但眼前这个只能说没那个心有灵犀的默契,惹人家女孩子不开心了。 兰兰,你抱着孩子去哪? 文英杰的声音从外面走廊上传来,又听何兰不耐烦的:出去透口气!这里面全是消毒水味!孩子一直哭! 等文英杰进了观察室,表情和孙毅杰的一样纳闷。见到林冬,他递上摞单据:林队,这是那名受伤的吸毒人员的检查报告,右脚第五跖骨骨折,需要做手术,医院问这钱是咱先垫还是 让他自己出。就算手头预算充足,林冬也不乐意在这种垃圾货身上浪费一分钱。 看了眼一旁作壁上观的孙毅杰,文英杰压低嗓音:他说没钱。 没等林冬说话,孙毅杰严肃道:东浦派出所的不是正联系家属呢么?让家属付,警方的绿色通道不是给他们当医保卡刷的。 派出所警情繁杂,类似的事儿他经常遇上,什么吸毒的喝醉的打架斗殴的,进了医院就以为警察付钱了。呸!纳税人的钱又不是给人渣交的。遥想当年,他也是个温文尔雅的法学博士,结果进队伍还没一年,活脱脱被各色违法犯罪人员逼成半个土匪。刚聚会的时候,几个学妹异口同声地说他看着比以前面相凶多了。 还是何兰说了句公道话:学长这面相,跟我们刑侦处那些男的比起来,妥妥的良民。 将单子一卷塞还给文英杰,林冬招呼道:走,去问问那个倒霉蛋,认不认识施明珏。 受伤的倒霉蛋叫张百胜,这会正抱着腿,躺在临时为他安排的单间里哎呦。由于张百胜本身有吸毒史,接诊医生拒绝给他开止痛药,主要是怕药物相互作用造成过量死亡。一开始有毒品镇着,他感觉不到疼,现在药劲儿有点退了,疼得他要死要活。正常人受这个程度的伤,也疼,但不会像他这样,冷汗一层一层冒。耐痛性差和长期吸毒有关,可结合内源性激素缓解疼痛的受体通道长期依赖药物刺激,逐渐导致无法自行开启,受伤生病不用药的话,只能活受。 一进屋,林冬就听他在那凄凄惨惨地喊着:疼死我啦要命啦救救我吧我要死了 示意负责看守他的警员暂时离开,等门关上,林冬立于轮床边,垂眼看向那张七分真情实感三分故作夸张状的脸,自报家门:张百胜,我是市局悬案组负责人,我姓林,找你,是需要你帮我们辨认一个人。 疼归疼,但林冬的话,张百胜还是听进去了,喊声立时降了几度:疼啊林警官我疼啊让医生给我开点止疼药吧 医生不会给你开的,我这有。说着林冬从兜里掏出瓶药,拧开瓶盖倒出一粒,张嘴。 文英杰瞬间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老大疯了么?这违规操作也敢干。不管是证人还是嫌疑人,吸食毒品后的证词皆不可用,上了法庭会被当做非法证据排除,任何以此为线索展开的调查也可能全废。虽然现在张百胜的药劲儿退了,可不管林冬给他什么止疼药吃,未来都是隐患。 而此时的张百胜就像溺水即将淹死的人,别说给他止疼药了,只要能缓解疼痛,毒药也敢尝一口。他张大了嘴,待药片丢进嘴里,喉头瞬间一滚,干咽了下去。 一粒药片建立了信任感,他闭眼缓了缓,粗喘着问:你们问谁? 你看看,见过这里面的哪一个,指出来。 林冬立起手机,向他依次展示了数张照片,这其中就有施明珏。过了三遍,张百胜都果断地指认了施明珏,而且不用林冬多废话,他直接承认毒品是从施明珏手中买的。不过他不知道施明珏的真实姓名,平时都是网上联系,货值超过两千施明珏就会给他送药。丢包的话,怕被旁人捡走,那样损失太大。 至此,林冬的判断得以确认施明珏为了挣快钱,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从病房里出来,文英杰提心吊胆地问:林队,刚您给他药,要是 这是我住院的时候,医生给我开的缓解耳鸣的药,止疼没戏,撑死了能当个安慰剂。 随着话音,文英杰手里被塞进一药瓶,就是林冬刚才喂给张百胜的那个。看清药瓶上的名字,文英杰不禁哑然谷维素,老大果然是老大,忽悠人能给忽悠瘸了! 第371章 哦,对,那个张百胜现在是真瘸了。 tbc 第215章 第 215 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了证据, 林冬理直气壮地打电话给庄羽,也不管人家睡没睡。无所谓,反正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什么叫人民的公仆?那不就是随传随到么? 实际上庄羽根本没觉可睡, 带着周小山他们蹲人呢。而今天的目标嫌疑人, 正好是悬案筛出来的其中一个。此人叫黄宪华,之前坐牢就是栽庄羽手里了,但因为检举有功, 只蹲了十来年,出来不到一年便重操旧业。 要说此人算学习能力比较强的那挂,进去之前还是传统分销手段, 出来之后全改线上操作了。从招揽分销商到跑腿小弟,就没一个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然而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尤其是这种在缉毒处挂了号的主, 少盯他一眼算庄羽消极怠工。 林冬主动提出过去当壮劳力,被庄羽婉拒了,说,如果他实在等不及去看守所提人, 可以回单位等着, 什么时候把人押回来了,他可以跟着一起审。基于庄羽平日的行事风格,这算份恩赐了, 林冬当然不会不领情。回单位等就等呗,反正困了有行军床可睡, 再不济还能去杜海威家蹭个沙发,步行离单位十分钟的路程而已。 休息室, 坚决不去,尤其是最近反诈反黑重案联合办案期间, 那屋被糟蹋的跟猪圈一样。一个个的,进进出出踢踢踏踏,关门开门嘭嘭作响,屋里还弥漫着一股子臭男人味儿。这种时候老贾不念叨床单脏了,看见那鞋也不脱倒头就睡的,还一脸慈祥地说什么看给孩子累的。 林冬这边有突破性进展,值得庆祝,唐喆学那边还在苦苦追寻张露妹妹殷霞的下落。下午到了红塔县,他和秦骁洪也三人就马不停蹄地奔了张露养父母的家,烟厂职工宿舍。然而那片区域早已拆迁改建,而拆迁改建时张露的养父养母均已病故,派出所也没登记过户口迁移记录。他们又去找原烟厂领导,领导回忆说,殷家是公租户,拆迁时那个房子空置已久,是由烟厂后勤管理办公室出面签署了相关文件。十万的补偿金,具体交给谁了不清楚,但总归是殷家的亲戚。 正好林冬回办公室了,唐喆学拜托他查一下养父母的亲缘关系,回头挨个打电话联系问。林冬查了一圈,养母是个孤儿,养父就俩亲戚,一哥一姐,姐姐不在了,哥哥还活着。不过这哥哥八十多了,名下也没个手机号,于是林冬又给唐喆学找了其儿子殷东的联系方式。 相似的剧情再次上演殷东的电话一打就通,听这边说我是警察,他骂了声骗子,咔的就给挂了。反诈意识还挺强,唐喆学欣慰之余不得不继续打。可打多少次那边都不接,换洪也秦骁的打也一样。 接到唐喆学打来的诉苦电话,林冬稍作安慰,叮嘱道:太晚了,你先带骁哥洪也他们去休息,等白天再按户籍登记信息直接上门。 啊,是这么打算的,听筒里传来哈欠声,对了,你怎么还在单位? 办公室里没别人,林冬不用端着了,得意道:等庄羽带人回来,他隆恩大发,许我先问。 哈?你给他什么好处了?以唐喆学对庄羽的了解,自己的嫌疑人,不先问脱了裤衩子,能轮得到谁? 没好处,全凭个人魅力。 内个,组长,楠哥还好吧? 活着呢,我刚进办公楼看他和杨猛勾肩搭背地出电梯,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来了? 哦,我以为你被他附身了 耳机里传来一阵轻笑:吹牛逼又不是他专利,你看看重案,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满嘴跑火车,连欧健那么乖的孩子都被带跑偏了,这几天带着他,听他和岳林英杰他们聊天,语气越来越像罗家楠。 可说呢,唐喆学皱眉而笑。欧健刚进单位的时候,不哼不哈的,一天说话超不过十句,还有五句是被罗家楠扇出来的。后面慢慢混出点人面了,话匣子也开了,跟谁都能聊上几句。现在是只要有他在,绝不会冷场。 就是有点奇怪,挺能说会道那么一小伙子,怎么到现在还找不到对象。烈士之后,根正苗红,市局重案,说出去挺光鲜,单位里一堆人上赶着给介绍,愣没一个对上眼的。不过唐喆学也听何兰念叨过,说欧健啊,要求有点高,虽然对姑娘的学历工作家世啥的没要求,可长相得比着曹媛来。那上哪给他找去啊?就人家曹媛那小模样,甜与欲的完美结合,十个男的路过九个得回头,还有一个怕不是gay。 一起吃宵夜时聊起这个话题,洪也表示:曹媛那长相别说男的,女的也喜欢。 秦骁深表认同:我要有那么个闺女,我得安个监控探头在她身上,谁盯着她看我特么抠谁眼珠子。 有那么漂亮么?唐喆学仔细琢磨了一会,感觉可能是自己当年在机场派出所干的时候,空姐看多了,对美女几近无感。再说漂亮能漂亮得过他前女友么?得过亚洲小姐中国区季军呢。 不过,算了,不想了,想起来就憋屈。人好有什么用,抵不过钱好,他要有能力送对方去美国生孩子,估计人家也不会跟富二代跑了。当然,还有法拉利和爱马仕,哪个他都送不起,想当初给人买瓶黑绷带还得勒紧裤腰带。 话说回来,若非前女友嫌贫爱富,他还碰不上林冬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372章 吃饱喝足回屋睡觉。出差在外,唐喆学无法贯彻八点过后不吃东西的自律,东奔西跑的,大半时间都在交通工具上,一天可能就一顿,再自律得饿死。洗完澡出来,他看秦骁躺床上打电话,着耳朵听了听。貌似还是昨天的话题,跟前妻合计给儿子报多钱的辅导班。婚虽然离了,但儿子的抚养费得给,辅导班钱得出。怪不得老秦同志一天到晚抠抠索索的,一开始唐喆学以为是谁的徒弟随谁,昨儿才知道原是得养吞金兽。 就着隔壁床的精打细算,累了一天的唐喆学很快便陷入深眠状态,再睁眼,晨曦已透过窗帘缝隙打到了脸上。下楼晨跑,洪也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这丫头耐力不错,最起码跟着他的速度跑个五公里,不像岳林似的呼哧带喘。 跑完回来重新冲个澡,叫醒秦骁下楼吃饭,吃完赶紧上门走访。殷东不在家,去上班了,开门的是他老婆,佟娜。看完唐喆学他们出示的工作证,佟娜的语气不无尴尬:昨天晚上是你们打的电话吧,真是不好意思,老殷跟我说了,还以为遇上骗子了。 唐喆学端起职业笑容:不碍的,大姐,有反诈意识是好事。 招呼三人进屋,佟娜端来茶水,问:你们找老殷,啥事啊? 是这样,我们在找殷霞,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殷霞的下落。 佟娜表情一怔,继而朝里屋一指:殷霞就在里面。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唐喆学刚想说话,又听佟娜说:不过你们找她干嘛啊?她一个傻子。 傻子?唐喆学、洪也、秦骁三个人同时面露诧异。像是怕他们不相信自己,佟娜把三个人带到里屋门口,推开门,朝里面喊道:殷霞,殷霞,警察找你。 发色花白的女人坐在床边,埋头绣着十字绣,对门口的呼唤充耳不闻。屋里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异味,而且女人身上的衣服也很平整,完全不像是个傻子的生存状态。洪也用眼神询问秦骁和唐喆学,得到允许后问佟娜:阿姨,我能进去跟她说说话么? 佟娜无所谓道:随便,只要她肯搭理你。 洪也进屋,蹲到殷霞的腿边,仰脸观察了一番,轻道:殷霞,我是警察,叫洪也,能跟你聊几句么? 殷霞依旧没说话,但很明显,她能听懂洪也是在试图和自己沟通,因为她的视线稍稍向洪也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挪去。洪也又问了几句,还是没有任何回馈。片刻后她站起身,走回门口,问佟娜:阿姨,她是一直这样,还是脑部受过伤? 我嫁到他们殷家的时候,她就这样了,不爱说话,尤其是陌生人,一句话也不接。佟娜抬手点了点额角,她啊,这有问题,说是小时候看了好多医生,没用,好在人倒是爱干净,你看看这屋里让她收拾的,一尘不染。 洪也含笑发问:外面也是她收拾的吧? 佟娜微微一愣,权衡片刻,顾左右而言他的:她爹妈都没了,又没老公没孩子的,我老公公心善,让我和我老公帮衬着照顾她的。 是帮着照顾还是免费保姆?洪也着实想吐槽。殷东佟娜家的这套房子,八成也是人家殷霞的,烟厂领导说过,补偿款和安置房都给殷家亲戚了。 回到客厅里坐下,洪也问:她能说话是吧? 佟娜点点头:能,就是看心情,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说一句话。 智力呢?她什么学历? 初中。 她有没有特别擅长的事情? 就绣活儿嘛,你看,这屋里所有盖布和垫子都是她绣的。 环顾一圈,望着那些针脚细密、图案复杂的绣图,洪也心里有了基本判断:殷霞可能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不过这个病多发于男性,如果需要确诊,还得去专业医院检查测试。 阿斯伯格综合征,唐喆学和秦骁都知道,但佟娜听不懂,忙问:啥伯? 阿斯伯格综合征,孤独症障碍谱系的一种。说完洪也看她一脸迷茫的,稍作考量,换了种更通俗易懂的说法:简单来说,她只是无法正常与人沟通交流,但她的智力没有问题。 唉,我就说,她看着也不像个傻子。佟娜声音一顿,那这病有治么? 洪也摇摇头,随后补充道:有辅助训练,可以改善,只是她这个年龄,改善的空间不大了,越早介入越有效果。 佟娜惋惜道:那就是小时候叫家里耽误了。 像她这个岁数的人,童年时期别说村镇了,搁北京上海也没几个医生听说过这病。 哦小同志,你是医生? 我是法医。 法医,佟娜知道,切死人的嘛。看看洪也面前的茶杯,她强忍着不露出嫌弃的表情。 tbc 第216章 第 216 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虽然殷霞有沟通障碍, 但唐喆学还是让洪也给她看了黎苏的照片,试试反应。结果殷霞没反应,佟娜倒是一眼认了出来:呦, 这不是我老公二叔叔家那大丫头嘛。 唐喆学立刻:你跟她熟么? 佟娜摇摇头:没相处多久, 我嫁进来之前二叔叔就查出肾病了,一直透析,后来人肿得像泡发的馒头, 说必须换肾,大丫头就出去打工了,说给二叔叔攒换肾的钱。 第373章 她后来回来过么? 回来过两趟, 一次她爸没了,一次她妈没了, 她妈, 哦,就我老公二婶子,是出车祸没的,她那次回来处理完老太太的后事就把殷霞也带走了。 说到这儿, 佟娜的眼珠子转了转, 不情不愿的:警察同志,我不是说大丫头坏话啊,可她出去干的是什么活儿啊?浓妆艳抹的, 一看就不是正经工作,还把妹妹也带出去你们知道么?那会殷霞才十五! 张露出去干了什么, 唐喆学他们早已知晓,杨树根说的, 段海之和齐露在一起的时候,齐露就是个干夜场的。实际上她被收养之后又改姓了殷, 为免混淆,以后一概称其为张露,这是目前有据可查的,她最真实的姓名。 而通过殷霞的病症来判断,当时殷家夫妇收养张露,恐怕也是有意为之。那个年代,人们对孤独症谱系病症可以说一无所知,家里权当生了个傻丫头,可傻丫头也得有人照顾。然而政府不让生了,收养个岁数大一点的,正好可以照顾妹妹。张露也确实回报了养父母,为养父挣钱治病,又在养母离世后将妹妹带在身边。 唐喆学是不太相信张露会让殷霞去干皮肉生意,证据就是,娄棠糟蹋了殷霞,被张露记仇到必须弄死。如此说来,张露是个有情有义,但报复心极强同时手段又狠辣的女人。她非常聪明,行事缜密,且极具耐心。目前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和真正的黎苏产生的交集,八成是段海之。当年黎苏跟着段海之走了,为段海之借钱时留的又是张露老家的地址,也许在那个时候,段海之就和张露也勾搭上了。 至此,终于从一团乱麻的人物关系和信息中扯出条线了。 秦骁问:殷霞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零四零五年的事儿,是大丫头给送回来的,那会每个月还给寄点钱,房子拆了之后就不给了。佟娜不满地扁扁嘴,能有多少钱啊,那会十万块钱当钱,现在十万块钱够干嘛的?殷霞一没退休金二没医保,全靠我跟我老公俩人养着,我老公都六十了还不能退休,还得给烟厂去做技术指导,挣口饭钱。 秦骁和唐喆学对视一眼,没说话。殷东是烟厂老师傅,有技术有经验,返聘回厂里,别说饭钱,一个月挣得指定比他们多。佟娜这看起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她连张露是殷家收养的都不知道,还是得去找殷东详细询问。 这会殷东还在厂里上班,唐喆学计划着趁午休的时候叫出来聊聊。等待期间先给林冬打电话汇报情况,得到的指示是把殷霞带回来。料到林冬会来这一手,唐喆学并不意外。毕竟张露身份都换好几个了,没个实打实的人证拍眼前,她八成不会轻易承认。 可同时也有担忧:洪也诊断她可能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这要是带回来,可就离不开人了。 林冬豪气道:连她嫂子一起带回来。 预算兜得住? 她没庄羽能吃吧? 应该没有。 那就兜得住。 提到庄羽,唐喆学问:昨儿晚上人提回来了? 听筒里传来声轻叹:提回来了,该问的都问了,黄宪华也没施明珏的消息,而且施明珏还欠他四千块的货钱没清。 四千?倒也不至于携款逃跑。 对,还是得接着摸排,我先让秧子继续过周边监控,你们准备哪天回来?我让兰兰给你们订票。 看情况,晚上再给你消息。 挂断电话,唐喆学看了眼时间,差五分十二点。来之前他问辖区派出所借了辆民用车牌车,就停在烟厂大门口。烟厂中午十二点下班,看门的大爷说,等下班了就给办公室打电话,帮忙叫殷东出来。 十二点一刻,殷东从厂区里出来,穿着身白大褂,远远看去像个医生。唐喆学见看门的大爷指了指车的方向,推门下车,迎着殷东走了过去。打上照面,彼此做完自我介绍,殷东带他们去了烟厂附近的一家小餐馆。殷东年过六十,头发却是乌黑,看着不像染的,身板也壮实,看得出是个有锻炼习惯的人。 一人点了一份盖饭,边吃边聊。提及张露,殷东的评价是:我那大妹妹啊,人是个好人,就是太倔了,脾气也厉害,谁敢欺负她,她真跟人家玩命,本来说是给我当媳妇的,她不乐意,嫌我在烟厂卷烟卷没出息,后来我二叔得病了,她都考上大专了却没钱上,我爸说给出生活费,让她毕业就嫁我,她还是不干,跑出去打工了。 哦,怪不得佟娜瞧不上张露,原来还有这么一段。 唐喆学默默消化着八卦。从专业角度分析,张露年少时的创伤会使她产生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并且拒绝被任何人掌控人生,类似这种父母之命或者用钱作为交换条件的事情,她会本能的抗拒。而且说实在的,殷东这长相估计张露也瞧不上,厚嘴唇短下巴,快能确诊腺样体面容了。 多说一句,这是洪也在看过殷东的证件照后,给他和秦骁科普的病症。洪也觉着殷家可能基因有问题,殷霞是疑似阿斯伯格,这殷东又疑似腺样体面容,不知道家里其他人还有没有毛病。 不过这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情,重点是张露的人生轨迹。殷东知道的确实比佟娜多,佟娜不喜欢张露,所以他只能背着媳妇和对方联系。 第374章 她在外面有个孩子。殷东说,很早就生了,她爸还活着的时候,私生子,但那男的有钱,给了五千块,大丫头全拿给她爸透析使了。 这话让唐喆学想起杨树根曾说过齐露有个孩子。当时杨树根还想拿这线索拿捏林冬来着,没想到林冬压根不买账。一开始以为是和段海之生的,可算算时间,对不上。如此说来那孩子现在也得三十多了,难道,施明珏真是张露的亲生儿子? 可亲儿子失踪,她不着急么?早就安排派出所的盯着她了,毫无异常,照旧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生活作息比他们这些风餐露宿的警察健康一百倍。 秦骁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跟你提过么? 殷东摇摇头:没说名字,我只知道,她当时是在岩海,那边有我们的分厂,我去那出差的时候看过她和孩子,没见着那男的。 岩海?这又绕回去了。唐喆学忙问:具体地方还记着么? 分厂是在岚青县,我坐大巴过去看的她,呃好像是叫殷东仰脸皱眉,太过久远了,小地名根本记不起来。 见他皱眉苦思,秦骁耐心地将岩海市下辖区县从头背给他听,这是最直接的记忆刺激法:永安、单杰、巴宁、粟逸、小田 对对对,是小田!一瞬间,殷东醍醐灌顶,没错!就是小田县! 这让唐喆学顿感恍然张露和黎苏的交集也有了,小田县,黎苏就是小田县人。 他问:见面时你们都聊什么了? 殷东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顺顺嗓子,说:她说,生孩子是为了挣点钱,那男的答应她,生男孩给五千,她就给生了,生完才知道那男的有老婆孩子,准备把孩子丢给大老婆养,自己出去接着挣钱。 这事儿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唐喆学反应了一下,忽然想起杜谢和杜存兄弟俩。杜谢是原配生的,杜存是小妈生的,生完没多久就被丢给原配抚养了。林冬一直追着施明珏,就是为了寻找杜存的下落。如果张露真是杜存的亲生母亲,让施明珏订那束挂在杜家老宅永生花的,还有可能是张露。并且由于施明珏在贩毒,作为一个程序员,他很清楚不能用自己实名注册的手机号来与上线和下线联系,这也给警方在早期追查他时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孩子叫什么? 啊?那会还没起名呢,就叫个仔仔。殷东皱皱眉,我说实在不行,我抱回去养,反正老家那会管的松,好上户口。 是,你抱回去她就得给你寄钱了。唐喆学忍住吐槽的冲动,继续引导对方:再想想,任何有关孩子的信息,或者孩子父亲的信息。 时间实在是过于久远,殷东完全想不起来。刚要不是秦骁提醒,他连小田县都回忆不起来。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秦骁故技重施,背起百家姓。然而地名少,好激发记忆,姓氏可太多了,一直到秦骁背到复姓部分,殷东都想不起来哪怕一丁点有关张露的孩子或者孩子父亲的信息。即便如此,这个消息也非常有价值,等到林冬审张露的时候,可以拿这件事打她七寸。审人之前先把该攥的攥手里,这就是为什么林冬从不介意被嫌疑人拿捏,有嘴有腿的,问去啊,都等着嫌疑人喂,还要他们侦查员干嘛使。 时间匆匆而过,快两点了,殷东得回去上班,唐喆学赶紧和他沟通了一下要带殷霞和佟娜回去协助办案的事情。殷东一听老婆要出远门,俩眼直放光:好好好,让她去让她去,我可算能清净几天了。 切,男人,洪也偏头翻了个白眼,正撞上秦骁的视线。等殷东走了,秦骁才语重心长的:小也啊,你得习惯习惯,这世上只有两种男人,喘气的混蛋和不喘气的混蛋,所以,千万别对男人抱有任何幻想。 洪也无意反驳,但事实摆在眼前:我看唐副队就挺好。 秦骁不屑撇嘴:恩,这事儿你得问他老婆,男人在外面都表面光。 问林队么?洪也抿住嘴唇,用你说我要不要跟骁哥说实话的眼神看向唐喆学。耿直如秦骁一直没看出来唐喆学和林冬之间眼神拉丝儿,身边没这类人,根本不往那想。 再看唐喆学,十分识趣地摸出手机,默默用微信给洪也转了二十块钱封口费过去。 tbc 第217章 第 217 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 等唐喆学他们归途开启, 林冬快马加鞭地向领导汇报调查成果,力争尽快将嫌疑人抓捕归案 在追查施明珏行踪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名疑似涉案的人员, 此人现用名为黎苏, 五十四岁,岩海市小田县人,曾用名齐露、殷露、张露 整篇报告一万三千字, 是林冬熬了半个通宵赶出来的。一切的起点是为邦臣翻案,然而众所周知,最开始他并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到发现大狗杜谢的尸体,才算在证据层面给了他翻案的底气。数月来悬案组马不停蹄地追踪线索层层剥茧, 期间的辛劳他只字未提, 报告上没有多余的一个字,侦查思路环环相扣,力求清晰地阐述调查过程和结论。 与会的近三十人,除了各部门领导, 还有重案鉴证法制的骨干力量, 就连平时不掺和案子的贾迎春也来了。为邦臣翻案就是他提出来的,他比任何人都关心结果。当听到林冬说,怀疑张露就是杜存的亲生母亲时, 他原本低垂的眼皮忽悠抬起,冷不丁问了一句:游轮爆炸案发生那年, 杜存多大? 第375章 林冬默默回忆了几秒,道:按照户籍记录上算, 十三岁,可能和实际生日年限有偏差。 贾迎春忽悠站起身, 朝坐自己对面、支棱着脸看投影的陈飞问:陈飞,你还记不记着,当年调查游轮爆炸案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从船上餐厅里揪出来一帮偷罐头的小孩? 呃 陈飞稍微有点含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当时他负责的是外围调查,就排爆结束后上了一次船,具体后来船上又出了什么事儿,不是很清楚。于是又将目光投向赵平生,毕竟这哥们那会在领导面前红的跟朵花儿似的,信息来源广泛,如果他听说了什么情况,那也只可能来自于赵平生。 赵平生从不令他失望,点点头,肯定道:这事儿我知道,是被东港分局值夜的揪出来的,一帮流浪的小孩,摸黑上船找吃的,后来都送救助站了。 这么一说陈飞就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么回事,罗队还让立新在单位里踅摸了一堆旧衣服送过去。 贾迎春转脸要求林冬:快,给付立新打电话! 林冬立刻将电话拨打了出去。如果搁平时工作汇报到一半被打断,还被指挥干这干那,他一准不搭理。今天不一样,这极有可能是条重要的线索。 电话接通,付立新刚打了声招呼就听林冬说:付老师,我这边在开会,刚贾处提到到当年游轮爆炸案发生后的事情,有些情况需要和您核实一下,我开外放 说着点开外放,将手机平置于桌上。那边听上去背景音热热闹闹的,还有音乐声,像是在商场,随后从付立新的话中也证实了这一点:哎呦我陪我媳妇儿逛商场呢内什么,等会,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屋子加班加点、陪不了媳妇儿老公孩子老爹老妈的警察们,各自流露出程度深浅不一的羡慕嫉妒恨表情。 等他那边终于安静下来,贾迎春迫不及待地问:立新,那年从游轮上揪下来那几个偷罐头的小孩,你都见过? 啊?听动静,付立新一愣,过了几秒迟疑道:呃,我没瞅见所有的,救助站就派了一个出来让把衣服拿进去,哦,我还给他塞了点钱。 名字? 问了,他没说,你也知道,这些流浪的孩子一般不会说真名,怕找着家里人给他们送回去。 当时从他们身上,除了搜出罐头来,还有什么? 不是我抓的我也不清楚,这样,你们给东港救助管理站那边打个电话,找一个叫程孝兵的,那会罗队指派我联系给孩子们送衣服的人就是他。 二十年前对接办事的人名还能记这么清楚,不愧是老侦查员。林冬暗赞一番,拿起手机:谢谢,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没事了吧?没事我先挂了哈。 好,您忙。 挂断电话,林冬让秧客麟回办公室找程孝兵的联系方式。秧客麟找人一向速度,很快就拿到了电话号码。程孝兵已经退休了,此时正和一帮老哥们扛着相机在山里拍鸟。山里信号不太好,通话断断续续的,程孝兵倒也爽快,说别在电话里费劲了,他这就开车回市区。 临近午饭点,程孝兵到了,方岳坤让食堂把饭送到会议室,大家边吃边聊。据程孝兵回忆,当时被警察抓住偷罐头的孩子有五个,其他四个都约莫十岁上下的年纪,就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看着有十三四了。问名字,一水儿的张三李四,从他的工作经验出发,一听就是编的。这些流浪孩子逃家的理由大致就那么几类,有的是根本没人管,有的是被父母虐待,或者是父母不在了寄人篱下,总归是回去不如在外流浪。为了避免被遣送,他们通常不会报真实姓名。 他很确定,当时警察从孩子们身上只搜到了罐头和一些预包装食品,根本不够盗窃立案金额。加之年龄太小,就都送了救助站。而救助站要做的就是核对身份信息,通知家里人过来把孩子领走。 尽管时间久远,林冬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看了杜存在人口普查时留下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只有十来岁,而进入青春期后,两三年的变化即可翻天覆地,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难认出来。但程孝兵干了多年的流动人口管理救助工作,记人很有一套,看见照片,他稍作回忆便笃定道:对,最大的那个就是这个孩子,我们单位的人都夸他长得漂亮。 坐他旁边的贾迎春问:他后来去哪了? 支着筷子,程孝兵仰脸想了想,说:好像是被他哥接走了,是他自己打的电话。 是这个人么?林冬又给他看杜谢的照片。 程孝兵眯眼看了看,不怎么确定的:我当时在窗口给人填表,没看见正脸,哦对,他腰上挂了串钥匙,上面有个玩偶挂件,旁边有个小孩问他要,他还凶了那孩子一句。 闻言林冬立刻撂下筷子,探身拿过手机快速往前滑了几张照片,给程孝兵看和杜谢的遗骸一起出土的q/q企鹅挂件:这个? 挂件深埋地下多年,饱受酸性土壤侵蚀,涂色已脱落。程孝兵捧着手机费劲巴拉地辨认了半天,说:看着有点像诶我去! 他随手一滑,企鹅挂件前面的头骨照片跳入眼帘,当场瞳孔地震我艹这可太下饭了! 第376章 林冬礼貌要回手机,将视线投向方岳坤和年美卿。二位领导一直没发话,看起来是等他给结论。目前来看,林冬的结论是,杜谢是游轮盗窃案的主谋,那群偷罐头的孩子是上去踩点的,其中就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杜存。从之前的调查可知,杜存不堪忍耐继父的打骂,逃家出来投奔了大哥杜谢。所以追杜存一点没追错,他一定知道大哥杜谢是被谁杀的。 吃完午饭继续讨论,当林冬提出自己的观点时,年美卿终于插了句嘴:那几个孩子可能不是踩点的,而是真正的小偷,他们偷完东西藏到隐蔽的地方,这样一来,即便这帮孩子被抓,从身上也搜不出赃物,出来之后再告诉杜谢,杜谢找机会去取就行。 众人互相看看,有的面露赞同,有的持怀疑之态。年美卿所说,逻辑上没问题,但细节上还需考量。 一片沉默中,贾迎春忽然激动了起来 邦臣包里的表就是这么来的!专案组的人当时就住在船上! tbc 第218章 第 218 章 第二百一十八章 怎么你们警觉性那么差么?有人进屋都没醒? 陈飞提出质疑。他不是专案组核心成员, 能住船上的那得是当时省厅派下来的领导。一听那鸡蛋里挑骨头的语气,赵平生在桌下轻轻磕了下他的鞋,意在提醒对方别把和老贾的个人恩怨带到会议室里, 那么多小的都看着呢。当然他也理解陈飞, 游轮爆炸案算是这俩老家伙不对付的开始。 遥记当年,爆炸案发生后不到三个小时,两辆牛逼轰轰的警用大越野呼啸而至, 往码头霸气一停,哐哐哐,车门一撞, 下来八个省厅刑侦总队的精英。一帮人宛如神兵天降,除了带队的贾迎春短小精干, 后面七个小伙子个个高大威猛, 走道那气势看着跟特么要来打群架似的。作为当时负责现场的一线人员,陈飞主动迎上前打招呼,刚准备介绍案情,没想到贾迎春只扫了他一眼, 撂一句我找齐局就再没搭理他。 到现在赵平生都忘不了那天陈飞瞪着虎眼、一副要把贾迎春吃了的德行:牛逼什么啊他!不就是总队下来的么!老子是不稀得去!不然有他什么事儿! 那会赵平生也就是不敢忤逆他, 不然真得替老贾说一句:人家是奖章摞起来比自己高,你是处分和检讨。 此时的贾迎春并没有摆出平时和陈飞吵架的态度,而是平心静气地解释道:陈飞, 那会不止你们连轴转,我们也一样, 那艘豪华游轮的贵宾客房,我们一共没睡过几天, 我不是给自己和同事找借口,我就问你, 你累到不脱鞋扎床上就睡的时候,想过看看床底下的旅行包拉没拉拉锁么? 那是真没有,陈飞果断噤声。累到极致、神志游离的状态下,他唯一还能记着的事儿就是把枪压枕头底下人在枪在,枪比命重要。 见他不言声了,贾迎春转向众人:我们当时为了尽快结案节省时间,所有省厅下来的专案组成员都被安排到了游轮上,因爆炸区域在宴会厅,客舱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有船头的几间靠外的舷窗被熏黑了,旅客们的行李细软都在客舱里,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在调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上船取回个人物品,当时为了排爆,整艘船都被清空了,只有警方的人和轮机室驾驶台的几个工作人员在,所以我们进出房间从不锁门,陈飞说的没错,是我们警惕性不够,可在座的都经历过分秒必争的压力,在那种状态下,除了抓捕到嫌疑人,没有任何事值得分神。 看看,赵平生暗搓搓递陈飞一人老贾就是比你有领导风范的眼神。紧跟着桌子底下挨了一脚,陈飞斜眼瞪他,一副我看你胳膊肘再往外拐一个试试?的表情。 又听贾迎春长叹了口气,惆怅道:我相信邦臣,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是我亲手带起来的徒弟,那孩子有多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我当时真的没有力量帮他了,这么多年,这事儿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表上会有他的指纹!终于,杜科用技术给了我希望,林队用行动给了我答案,现在,我代表邦臣的家里人,还有我自己,对所有为此案付出的同僚表示诚挚的感谢! 说着退后半步立正站好,冲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会议室里瞬间陷入寂静,静到连中央空调通风口的风声都闻之可辨。眼窝浅的红了眼圈,硬心肠的也不免动容。这个平日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小老头儿从未如此谦卑过,即便弓着肩勾着背、满楼抓节水节电躺休息室抽烟之类鸡毛蒜皮的破事儿,言语间仍不舍过去的骄傲。 现在,他弯下了脊梁,为昔日的徒弟,为自己曾经的无能为力。 呦呦呦,贾处贾处,您这可折我寿了啊,来来来坐下坐下,内谁!去!给贾处杯子续满了! 罗家楠上前拖椅子扶人。要说活跃气氛还得靠他,主打一个脸皮够厚,也不管这事儿自己占了几厘功劳,搞得跟贾迎春单谢他一个人似的。还使唤人家法制办过来刷脸的小孩儿给贾迎春倒水,惹得盛桂兰直拿白眼翻他。 眼见某人上赶着给自己脸上贴金,年美卿问:罗家楠,手头的案子都结了吧? 罗家楠是给杆儿就爬:结了结了,咋,您给我批假? 这话说的,我哪有那权利,方局还在这呢。年美卿笑里藏刀的,这案子我听下来,尚有很多细节需要推敲,林队那边一直人手不足,你也别光把欧健派过去帮忙了,做前辈的,该顶的时候得顶上,帮悬案他们把所有证据夯实,要办就办成铁案,您说是吧,金主任? 第377章 法制办金主任闻言点了点头,补充道:以目前的调查进展来看,按涉嫌指使杨树根杀害娄棠提人是没问题了,但杜谢的死,以及游轮爆炸案之后的盗窃案,还没有更直接的证据,光靠嫌疑人证词是不够的,上庭随时可以翻供,林队,罗副队,这一点,相信你们都清楚。 清楚。 林冬含笑确认。再看罗家楠,一秒换上我要闹了的脸。清楚,他当然清楚得有完整的证据链,这事儿不用法制的教。可问题在于,林冬他们悬案提人,跟重案有一毛钱关系?咋的他就得清楚了?搬那三点八个亿都给他腰肌劳损搬犯了,这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又特么来活了!? 话说回来,金钱之重,真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量,尤其不是自己的。连钞票带捆绳防水塑料布什么的,足足四吨半。季海跟旁边看热闹,一喊帮忙就找不着人,鸡贼到杨猛直骂街。 散了会,林冬带何兰去高铁站接人。何兰开新的电动车,跑得比霸天虎还快,一上高架嗖的不见了踪影。结果到了高铁站,林冬停好车去出站口,等了半天却不见何兰过来。打电话问,得知姑娘停不进车位里了,又返回头去帮忙停车。 贾处是真抠儿啊 站在出站口,望着熙熙攘攘的旅客,何兰忍不住抱怨贾迎春的精打细算。车是换了,但配置有点低,可视倒车雷达只有车屁股那一疙瘩位置,左右根本没感应器。刚那位置实在别扭,可利用空间几乎逼近极限,她左停右停停不进去,却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不舍得放弃。要不是林冬过来帮忙,她都恨不能下车给推进去。 你啊,就是没吃过苦,林冬无意嘲笑,仅仅是陈述事实,你要跟岳林一样在派出所干几年,给你个车架子你都能开。 林队,现在的年轻人不讲究自讨苦吃。对于领导的发言,何兰绝不盲从,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知道林冬对自己的宽容度有多高,我那天去检察院走卷,看人家那电动车,比贾处给的高端多了。 林冬眯眼一笑:改天记得偷一辆回来。 刚想回一嘴您也太抬举我了,何兰的视野中忽然多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忙扬手招呼:洪也!骁哥!这边这边! 同样的,林冬也看到了他们,以及跟在所有人后面负责断后的唐喆学。越过熙攘的人群,两人的目光隔空相触,那小别胜新婚的黏糊劲儿瞬间拉丝儿。 tbc 第219章 第 219 章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眼神儿拉丝儿归拉丝儿, 大庭广众的,唐喆学和林冬绝不可能抱一块啃。都不说会吓着秦骁,重点是当着俩案件关联人丢了单位的脸, 盛桂兰饶不了他们。于是乎见面后林冬第一句就打起了官腔:车马劳顿, 辛苦了,唐副队,先送两位女士回招待所休息。 不累不累。 一路上好吃好喝睡软卧, 佟娜别提多舒心了,自当出来旅趟游,满眼都是抵达目的地的兴奋, 上来拉着林-出钱金主-冬的手一个劲儿的摇:林队长是吧?我是殷霞的堂嫂,我姓佟, 佟娜。 你好, 佟女士。林冬礼貌以待,并试图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的,这姐姐, 稍微奔放了点儿。 一旁的何兰见状赶忙救驾, 牵过佟娜的手,热络道:大姐,您和殷霞跟我车。 按年龄差算, 何兰得叫阿姨了,一声大姐让佟娜倍感贴心:麻烦小同志了, 你怎么称呼? 我姓何,单名一个兰字, 兰花的兰。 哎呦,这人长的俊俏, 名字也好听。 大姐,咱先出站,别跟这堵着了。 接连错身让了几位旅客,秦骁出言打断众人之间的客套,随后递了林冬一眼神,示意他到边上说话。林冬正在观察缩在佟娜身后的殷霞,注意到秦骁的视线,顺手摸出烟盒:我们去抽根烟,兰兰,洪也,你们先带她们去车上,等下唐副队跟车。 目送女士们走远,三个人奔了吸烟区。随着口烟雾,秦骁开启抱怨模式:我是真服了这佟娜了,打从上了车就跟到自个儿家一样,给小也使唤的提溜乱转,一会打热水一会泡个面,配火腿肠不够还得要卤蛋和榨菜,瓜子花生薯片辣条牛肉干买了够八包,一路上除了睡觉这嘴就没停过,晚上我一直坐她们那车厢门口守着,她起来七八趟上厕所,真是吃多了撑的。 林冬皱眉笑笑,问:谁花的钱? 唐喆学默默举起了手。虽然不多,但出门在外总不好让组员花钱,再说佟娜要的那些东西没票能拿回来报销。好在他自己手里有财权,不用随时问林冬申请,要搁罗家楠可毁了,一个月就两千零花钱,出门时间一长,还得靠他临时支援。让对方去问祈铭要,结果哥们来一句那我哪好意思?。这让唐喆学忍不住吐槽是,你不好意思为祈老师要钱,好意思问我要,我是你自动提款机呗。 当然罗家楠不会白拿,只要报销下来一准还他。有时候他也奇怪,罗家楠手里不是没钱,毕竟单位发报销发补助的卡一直都在罗家楠自己手里,就算祈铭卡零花钱卡的紧,哥们万不至于一包烟钱都问自己借。跟林冬提起,林冬合理推算了一番,表示:他就是享受向你发号施令的感觉,谁让我哥当年把他打进icu呢。 第378章 你哥造的孽,拿我打补丁? 对于自己处于食物链底端的事实,唐喆学是既不甘心接受却无实力反抗。大舅哥又来了,希望今晚回家别碰上,不然攒了这么多天的库存全白瞎。 正当唐喆学天人交战之时,林冬的心思已然转回了工作上:殷霞这一路什么表现?有说话么? 通过刚才短暂的观察,他发现殷霞对外界的声音很敏感,当某个方向响起高于平均值的声音诸如突然有接站人大声喊人名之类的动静她会立刻背冲该方向,同时左右手交错、不停地拽衣服,明显陷入焦虑并伴有一定的强迫症倾向。然而她曾经跟随张露外出多年,至少说明当时的情况不至于如此严重,也许是娄棠的侵害对她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摧毁,使她从轻度的沟通障碍转向了严重的自我封闭。 这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林冬想起当初绑架祈铭的邵辰,因少儿时期在寄养家庭的遭遇,孤独无助之下,幻想已经死去的哥哥还在保护自己,逐渐分裂出邵玉的人格。只是这种人格并非邵玉真实的性格,而是扭曲的、对邵辰来说绝对利己的存在。邵辰被判刑的主要依据,便是当他处于邵玉的人格状态下,是非观依然清晰,且具有足够的能力计划并实施绑架。抛开那些复杂的专业理论,用句时髦的话来说,邵玉只是不care对错而已。 秦骁摇摇头:没,就是让吃吃,让喝喝,该睡觉睡觉,不过都得佟娜说,别人说的她一个字也不听。 给她看张露的照片,也没反应? 没,小也说,她可能是对视觉信息接收也有障碍,就是俗称的脸盲。 那不和祈铭一个毛病?林冬不禁默然。不过祈铭是没用的信息不占脑细胞,活人脸记不住,死人脸过目不忘。别说死人脸,炖完就剩一颅骨搁那,人家祈老师都不带认错的。 之前他经手的一个案子,死者的尸体被肢解装罐,因长时间密封保存,挖出来还有点人模样,尸检时需炖煮脱骨。家属听说就剩骨架子,表示不要了,让警方随意处置。正好林冬还欠司法鉴定中心一具人体骨骼标本,于是顺势争取了一下遗体捐赠。过了约莫大半年,他跟祈铭去司法鉴定中心取档案,路过陈列室,祈铭一眼就认出了柜子里的某颗颅骨是该案的死者。那一排颅骨搁常人看,除了牙齿整齐不整齐、个头大小有区别,其他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在祈铭眼里,死者生前是高矮胖瘦,高鼻梁还是塌鼻梁,甚至双眼皮单眼皮都能分出个一二三。 当时祈铭还拿出颅骨现场教他怎么分辨来着,知识没听进去多少,倒是对方那一提起专业就滔滔不绝的自信,让他由衷感慨了俩字牛逼。这种时候的祈铭自带聚光效果,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一根烟抽完,唐喆学提议道:先回去吧,骁哥昨儿一宿没睡,白天也没休息好。 恩,走。 摁熄烟头,林冬带他们朝停车的位置走去。何兰和唐喆学一辆车,带佟娜和殷霞,洪也和秦骁跟林冬的车,到招待所再碰头。等一切都安顿好,时间已近九点。林冬特意交代佟娜不要到处乱跑,今天何兰值夜班,如有任何需要,打何兰的电话。洪也先放回家睡觉,累好几天了,在车上的时候枕着秦骁的肩膀睡了一路。 出差在外好几天,唐喆学本以为终于能踏实回家温存一番,结果到楼底下一看自家窗户亮着灯,顿时生出行李不卸了我回单位睡休息室的念头。 坏消息,林阳来了,好消息,他明天就走。 遛完狗喂好猫,离开之前,林阳给留了两张票:这是电影节慈善晚宴的邀请函,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一趟。 恩?唐喆学不禁有些纳闷大舅哥不会吃错药了吧?给我和组长拿电影节邀请函干嘛?送我俩去约会? 帮你盯着托尼娅? 大哥那点小心思,林冬不用过脑子都清楚。之前林阳让查的那个开中古款超跑的小子,家族企业是电影节的赞助商之一。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秧客麟好使。而托尼娅读的又是传媒方向的专业,百分百愿意凑这热闹。可年轻人,美酒美食加浪漫的电影之夜,很难保证不会发生点什么。林阳自己没功夫盯着,必定得使唤弟弟,至于弟弟让不让使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阳没承认亦没否认,只说:晚宴在周日,我想你们应该有时间。 周日啊,周日可能 唐喆学话没说完就感觉腿上挨了一下,瞬间绷住表情。有一说一,难得有机会拍大舅哥马屁,只要不犯法,他必须把握住机会。不过林冬看上去并不怎么乐意的样子,还端出审犯人的语气问:你怎么弄到的邀请函? 林阳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望向窝在沙发上的吉吉和冬冬:我遛吉吉的时候,偶遇了一位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我之前不是拍过独立电影么,跟他聊得还算投机,他给我的邀请函。 林冬闻言略感窒息偶遇?你是跟踪人家吧?还利用我家吉吉?我真是惯的你哦! 我不去。他果断拒绝,托尼娅是成年人了,她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哥,别忘了嫂子怎么跟你说的,再这样下去,不管是托尼娅还是她,甚至约书亚,你都留不住。 第379章 眼见林阳的神情一秒落寞,唐喆学顿觉自己此时有点多余这是我能听的八卦么?出什么事儿了?大嫂要甩了大哥? 将邀请函放到鞋柜上,林阳低头叹了口气,继而抬起眼,语气坚定的:冬子,我就这一个女儿,如果她受到伤害,就算豁出去我这条命,我也绝不会让伤害她的人好过。 林冬的眼神陡然犀利:你威胁我? 别别别,组长,大哥没那个意思。 果然没有不吵架的手足,眼瞅着兄弟俩越说火药味越重,唐喆学赶紧充当和事佬:大哥您先回吧,到时我们看时间,有功夫一定去。 你答应的你去! 丢下记拍马屁拍得你底线都没了的瞪视,林冬转头进了卧室,哐的,大力摔上屋门,震得吉吉和冬冬同时竖起了耳朵。眼见小两口因为自己而闹了别扭,林阳稍显歉意的:没事,小唐,冬子不愿意去,不强求,别因为我的私事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大哥您别这么说,谁还没个难的时候。 难得听见林阳对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话,唐喆学现在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大舅哥的马屁确实拍到点子上了,可组长那一会看看用洗面奶来个全脸按摩能不能安抚好吧。 毫无悬念的,唐喆学辛勤耕耘半宿拍完大舅哥马屁还得替人老人家擦屁股。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结果后半宿却怎么也睡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早晨一进办公室就接个大雷 殷霞不见了? 晴天霹雳般的噩耗让林冬当场定在原地。今天是定好要去提人的日子,结果手上最大的王牌不见了,这他妈不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么! 何兰焦急道:我刚去招待所,屋里只有佟娜自己,问她殷霞去哪了,她说在卫生间,我等了十分钟都没见人出来,推门一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然后她才承认昨晚带殷霞去逛步行街,给人弄丢了! 唐喆学顿时火冒三丈:人丢了为什么不立刻通知咱们?! 她说,害怕咱们怪她,她自己在外面找了一晚上,何兰眉心紧皱,现在洪也在屋里跟她一起,我跟情报和派出所的都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帮忙找,骁哥和秧子也都出去找了,岳林和英杰还没通知。 给他俩打电话,别进单位了,去步行街派出所碰头,你也去。着急归着急,此时此刻林冬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来应对突发状况,二吉,你去趟重案,把情况跟罗家楠交代清楚,让他调集所有能调的人手帮忙找,我先去跟年副局打个招呼。 林冬话音没落地,唐喆学已经风一样刮出了办公室。上班早高峰,等不及电梯,直接顺楼梯往下奔,三五步就是一层楼。那副消防员赶火灾现场的架势,令一众擦肩而过的同事纷纷侧目。 和悬案的火烧眉毛不同,重案办公室里一片祥和,有的独自趴桌上补觉,有的三两个凑一堆吃早餐扯闲篇。罗家楠一手豆浆一手菜包,斜倚着欧健的办公桌,眉飞色舞地跟新来的内勤小妹吹牛逼:我跟你说,小鞠,咱重案是从我爷爷那 楠哥! 冷不丁传来一声吼,给罗家楠吓一激灵,豆浆差点撒了。稳住心态,他转脸冲唐喆学横眉立目的:大清早你有点稳重劲儿行不行?叫魂儿呐! 下一秒却被攥住胳膊硬生生拖出屋外。豆浆到底没保住,晃晃悠悠泼出大半,不但嚯嚯了罗家楠的裤子,还糟蹋了欧健的座椅。被唐喆学连拉带拽地弄进走廊,他这火儿腾的窜起:有病吧你!瞅瞅!撒我一身豆浆! 唐喆学顾不上道歉,避过两位路过的同事,低声道:江湖救急,楠哥,我们组证人丢了。 ?????????? 罗家楠正抖搂裤子上的豆浆,一听这话,顿时眼睛赛铜铃。丢证人这事儿,确实不好大肆宣扬,他可以原谅唐二吉的鲁莽之举。不过,悬案的证人丢了?林冬能犯这错?那不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了眼?等听完唐喆学的陈述,他意识到这并非林冬的失误,遂摆正态度要照片,转脸拿去跟胡文治商量如何布置人手。也不算帮忙了,分内之事,昨儿会上年美卿特意点名让他协助悬案,只是没想到买卖来的这么快。 五分钟后,欧健打着哈欠进屋,看见唐喆学礼貌点了下头。昨儿夜里值夜班,到四点才去休息室眯了一会,还得和反诈的挤一张床。顶着迷迷瞪瞪的脑袋,他一屁股坐到了转椅上,不到两秒眼睛忽悠瞪圆,蹭地蹦起 我艹!谁这么缺德往我椅子上倒水! tbc 第220章 第 220 章 第二百二十章 年美卿上任以来头一次发了火, 不是冲林冬,而是冲佟娜 林警官怎么跟你交代的!不让你乱跑不让你乱跑!你还带着殷霞一起出去!你知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城市里游荡有多危险!?丢了你也不立刻通知林警官,你到底想干嘛!? 佟娜哭天喊地的:从你们这出去两分钟就是步行街了, 我哪知道这么几步路她就能走丢了啊!我就想去海边吹吹海风而已!再说我找她了啊!找了一宿!这不是没找到么! 她确实找了, 整整一夜,大街小巷到处钻,还因为下台阶时太黑而踩空, 摔得灰头土脸。看着她那副疲惫不堪又惶恐不安的模样,年美卿最终愤然甩下手,转头交代洪也:小洪, 你给我看好了她!不许她再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第380章 是!年局!洪也脆声领命,又悄悄瞄向年美卿身后, 发现林冬脸色阴沉得像要刮台风。 林冬无意甩谁脸子, 而是在担心。殷霞无法与人正常交流,而且还是步行,行动范围有限,就算跑也跑不多远。可步行街尽头就是海湾, 就算再不情愿, 也得考虑她失足落水的可能性。 此时此刻,身处步行街派出所看监控的唐喆学和林冬有同样的担忧。凌晨一点十一分,环湾路七号探头最后一次拍到殷霞的身影, 此后再无踪迹可循。而拍到她时,她正朝着海湾护栏的方向走去。刚通知完罗家楠联系水上派出所, 可按照昨夜的潮汐记录,搜寻无果的话恐怕得找海警帮忙了。 打完一圈电话, 罗家楠又给唐喆学回了个电话过来:要不发协查吧,要不我怕等找着的时候, 人都泡发了。 年副局的意思是,再绷一下。唐喆学底气不是很足,她说,这是我们自己的失误,要尽可能缩小影响范围。 我艹真特么跟这帮当官的喘不动气! 罗家楠不是单对年美卿有意见,而是平等地抱怨每一位领导。就之前害他追出去几千里地那个,原本想着发个通缉令,结果开会讨论的时候,贾迎春和钱源合起伙来给盛桂兰耳边吹风,说,既然掌握了嫌疑人行踪,该追就去追啊,发通缉令,那是万不得已,动辄许个十几二十万奖金,有这钱够出趟国追逃了! 唐喆学同样想抱怨,可林冬支持年美卿的决策,他当然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既要维持体面又要控制办案成本,领导也不容易。 这时岳林的电话打了过来,唐喆学先挂起罗家楠那条,切到另一条线上:有发现? 听筒里风声猎猎,岳林得喊着说话:老轮渡这边一个清洁工,说五点多有个女的在售票窗口转悠,长相和衣着都跟殷霞差不多。 五点多?那说明人还活着?唐喆学反应了一下:五点多有船么? 没有,最早的也得六点半。 那她买票了么? 我刚问完售票窗口,说没印象,我正准备和英杰去调监控,先跟您汇报一声。 去吧。 唐喆学说完赶紧切回到罗家楠那边,说明了一番岳林的发现。那边先是静音了几秒,随后传来远离听筒的喊声:老三!彭宁!去!带上人!把老钟路扫了! 听他这么一说,唐喆学反应过味来了。步行街属于旅游景点,罗家楠说的是斜对着老轮渡那一侧的巷子,那里有黑车昼夜趴活儿,监控里找不到殷霞,说明她有可能是搭车而非步行。殷霞虽然有沟通障碍,但智力没问题,不管她搭船准备去哪,既然买不到船票,打辆车也可以走。 紧跟着又听罗家楠说:二吉,我先派人扫听扫听黑车司机那的消息,甭着急哈,只要人活着肯定能找着。 行,楠哥,你先扫听着,我给组长汇报一声。 唐喆学挂了这边再给林冬打过去。林冬那边听完也静音了一阵,过了一会问:二吉,你还记着以前老轮渡对接的码头有哪几个么? 因着东港新区游轮码头的建成,过去日客流量三十万的老轮渡如今只剩一条观光客船航线了,被林冬这么冷不丁一问,唐喆学还真有点犯懵:呃高屿,松岭,丘田,还有 孟家港。林冬提醒他的同时,自己也意识到了重要的一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段海之那伙人,行动之前碰头的地点就在孟家港附近,而孟家港曾有最大的城中村,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 唐喆学顿感了然:你是说,殷霞要回原来自己待过的地方? 有这个可能,佟娜没来过咱这,但殷霞来过,当年跟着张露一起,对于一个有沟通障碍且有自闭倾向的人来说,熟悉的地方才能感到安全。 可孟家港那边的老厂和城中村已经全拆没了。 她二十年没回来过了,根本不知道。 明白了,我这就通知楠哥,往这个方向追。 别,你回来开车,咱俩去,其他人先按原来分配的线路继续追,我考虑的方向不一定对。 事实上林冬很少出错,唐喆学一向信赖爱人的判断力。同样的,年美卿对林冬的信任度也很高,得知有了新的追踪方向,当即决定跟着一起去。老刑侦都有难以解释的直觉,可这些直觉不是凭空而生,而是多年的经验、知识逐渐累积而成。于她而言,直觉就是相信林冬。 等唐喆学回单位提上车,三人一同赶赴孟家港。出发之前年美卿已交代好情报处,继续调取该区域的监控寻找殷霞的行踪,双线并行,避免大海里捞针。过去从老轮渡到孟家港,最便捷快速的交通方式就是坐渡轮,用时需四十五分钟。现在有跨海大桥了,开车过去半个小时的事儿,老的渡轮航线也早已取消。 去往孟家港的路上,林冬向年美卿简略进行了一番说明。孟家港那片区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二十几平方公里的面积,曾密密麻麻驻扎着诸如货运、电子、配件、修理厂等上千家劳动密集型企业。这里的城中村在拆迁改造之前,高峰期可容纳近五万人口,一间十几平米的违建房里并排放满铁架子床,最多的能住二十个外来务工人员。曾经管片儿派出所所长差不多三年就得换一个,不然绝得过劳。 第381章 当年的段海之之所以选择这片区域发展飞车夺包事业,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人口足够密集,且来来往往的外地劳工身上总会揣着一定数额的现金。尤其是那些刚从港口落地、或者从客运站出来的打工者们,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谁身上还不揣着点现金?甚至根据他们的作案规律、地点,可以得知哪家厂几号发工资。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了,曾经违建林立的地方现如今已是幢幢高楼拔地而起,站在窗边即可临海而眺,视野极为开阔。林冬过去的家就在紧邻孟家港的一栋红砖楼中,是父母结婚时单位分的福利房。八十六平米,卖房时还不到六万一平,如今都涨到八万多了。如果现在再买回来,还得多花两百多万想想都觉着肉疼。好在他和唐喆学没有学区房的需求,横竖不能指望家里的猫儿子狗崽子考上个985211。 行至下一个路口,唐喆学抽手指向路北:组长,看,到你母校了。 望着那几栋翻整一新的白色教学楼,林冬不禁有些感慨。实验一小,这也是林阳的母校,而彼时的一小只有一栋红砖楼,到他上小学时也才两栋,后面陆续又起了三栋。每到工作日上午八点,清脆的铃音过后,天空便会回荡起朗朗读书声。 无忧无虑的童年,他不曾拥有。那些教过林阳的老师们总会格外关注他,放学后别的同学都可以三五成群的回家,唯有他,需要在老师的看护下等到母亲或者父亲来接。直到进了少年班,证明他的智力和心理成熟度远超同龄人后,母亲才算勉强放手。即便放手也不完全,她依然会每天站在窗边或者楼门口,目送失而复得的爱子奔向校园。 所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林冬很少来这边,触景生情,难免想起过去的人和事。父母从始至终都在等待着林阳的归来,哪怕是大学给了位置更好、面积更大的房子,父亲也不肯搬离伤心之地。也许是预感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有一天父亲突然打电话到学校,跟他说,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间房子,不然如果有一天林阳回来的话,会找不到家。而接完这通电话不到一周,父亲便在家中因脑出血而与世长辞。 从此,世上只剩他独自一人,在毫无生气的家中等待那位生死不明的兄长。有时他会想,当初一意孤行卖掉房子,是自己迟来的青春叛逆期。 手机铃音响起,是唐喆学的手机。 组长,看一下,可能是楠哥那边有消息了。 林冬伸手从他裤兜里往出掏手机。无意间在后视镜里对上年美卿的视线,林冬下意识的刻板了几许动作,避免显得过于亲密。然而很快他又觉得多此一举这姐姐扫听八卦的本事不比他差,才来几天,就能给刑侦处每一个在职警员及其直系家属的信息倒背如流。 喂,罗家楠,我,有什么情况? 听到林冬的声音,罗家楠特意看了眼显示屏,确认自己打的是唐喆学的手机:内什么,刚问了,有个黑车司机说,早晨有个女的要搭车,就差不多殷霞那样的,说不明白要去哪,拿着个照片给他看,上面有一红色灯塔。 是孟家港没错了,林冬的直觉又一次应验。沿海城市,灯塔有很多,而涂成红色的那座,就在孟家港,可惜多年前已消失在大拆大建的现代化城市建设之中。 他载殷霞了没? 没有,那司机不知道在哪,说是另外一辆车载的,我这正在追车牌号。 追到通知我。 挂断电话,林冬让唐喆学在下一个路口打灯右拐。这是通往红色灯塔的路,曾经那座灯塔是林阳小时最爱探险的地方,失踪之后,母亲去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那里。此后多年,每到冬至那天,母亲都会攀上灯塔眺望广袤的海平面,于冰冷刺骨的海风中期待奇迹降临。 tbc 第221章 第 221章 第二百二十一章 如今矗立在红色灯塔原址上的建筑物, 其所有权归属一家跨国餐饮集团。因临海而建,受限于沙土层松软的地基,整栋楼只有五层, 一二层是该餐饮集团旗下的高端品牌餐厅, 三到五层都是大型会议厅。楼体外观低调素雅,却因法式风格的绿化布局成为了某平台上的旅游必打卡景点,据说有不少明星网红都在这里举行过婚礼。 从停车场通往餐厅主路的林荫路上, 开满鲜花的藤蔓自行人头顶的拱形花架上垂落,海风吹过,荡起波浪般的花海。诗里才有的浪漫, 林冬却无心享受,下车直奔保安室调监控。虽然殷霞要找的红色灯塔没了, 但不排除她会下车到附近转悠一圈。公安探头只在路边上有, 他让秧客麟去情报那边跟着过,目前还没给消息,希望在餐厅内部的安保系统里能有所发现。 有年美卿跟着能省林冬不少嘴皮子,监控调起来无比丝滑, 餐厅负责人甚至都没提要手续的事儿。唐喆学则被发去排查餐厅周边, 监控里要再找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腿了。 室外区域有二十个摄像头,其中十个在停车场。高端场所, 来者非富即贵,开的车也价值不菲, 刮了蹭了总得追到始作俑者。林冬让保安帮忙调取停车场之外十个摄头拍到的画面,从六点开始逐一捋过, 发现监控死角还不少。而且绿植密布,动不动画面全绿, 别说拍到殷霞,连工作人员出了镜头都不好找下一个在哪出现。 第382章 对此情况,负责人面带为难地解释道:我们在海边,这个整体氛围又比较浪漫,有些情侣呢,情到浓时难免做些浪漫的事情,以前摄头是全覆盖,后面被投诉了几次,不得已拆了一部分摄头,免得拍到人家的隐私。 和年美卿对视一眼,林冬默默运了口气。正纠结着,罗家楠的电话打了过来:林队,追着车牌号了,d7886z,车主我也联系上了,确实载过殷霞,大概六点一刻到的孟家港,转悠好几圈没找着那红色灯塔,他就给殷霞放路边了。 林冬想着夸他一嘴效率高,出口却是:具体放哪了? 他说就在那一片,哦对,路边有个拍婚纱照的店。 婚纱照的店?林冬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来时的沿途景观,想不起路过过拍婚纱的店。转头问餐厅负责人,对方想了想,朝西边一指:往前大概两公里,有个旅拍婚纱店,好多结婚的在那拍沙滩照。 林冬立刻交代罗家楠:灯塔原址往西两公里,调监控,找! 我已经在去孟家港的路上了,监控啊您让情报的调,对了,待会给我发一坐标,咱到那碰头。 也好,人多力量大。林冬挂断电话向年美卿汇报情况,然后又给唐喆学打,叫回来开车。等到了黑车司机所说的婚纱店,林冬下车一看,当即明白殷霞为何会选在这里下车了婚纱店旁边的小路,就是当年通往灯塔的路。这条路他曾经陪着母亲走了十多次,只是以前还没有这些临街店面,而是一栋栋给外来打工者居住的违建。 不一会,罗家楠带着彭宁和欧健也到了。六个人商量了一番,分三组,先把这片区域扫一遍。本来罗家楠不想让年美卿跟着扫街,人家是领导,又穿着带跟的鞋,这眼瞅着开始掉雨点了,别回头走那些崎岖湿滑的小路再崴了脚。但年美卿坚持,他劝不动,只能:老三!年局交给你了啊,去!上车上拿把伞去! 欧健正低头给岳林发消息,闻听此言顿时头皮一紧啊?我跟领导一组?我我我我我紧张啊我! 不用拿伞,这点雨不碍的。 年美卿说着便朝前走去,走了一段没见欧健跟上来,转头问:小欧? 来了来了! 欧健紧赶了几步,边走边回头丢给自家大师兄一记埋怨的眼神。罗家楠见状咧嘴一笑,小声念叨着:给我们老三个机会在领导那刷刷脸,别特么一天到晚搁重案这一亩三分地转悠了,有机会走赶紧滚蛋。 楠哥,这还当着小彭的面呢,偏心眼别偏的太明显。 听到唐喆学善意的提醒,罗家楠转头问徒弟:你想走么? 不想,一点儿也不想。彭宁立刻表衷心,楠哥在哪,我在哪。 那走,咱俩去右边那岔路。 这马屁拍的,罗家楠倍感舒心,结果刚一迈腿,啪的,一大虫子照脸拍了过来,惊得他猛一挥手:哎呦我艹!这什么玩意! 林冬看向被罗家楠一巴掌扇飞的虫子,淡定道:海蟑螂,这儿离防波堤不远,越往里走海蟑螂越多。 海蟑螂还会飞啊? 彭宁立马将防风外套的拉锁拉到头。海蟑螂喜潮,在礁石、入海栈道、跨海大桥桥墩和防波堤上常见,尤其是阴雨天,爬得密密麻麻,看着鸡皮疙瘩唰唰起。这玩意对人没有威胁,但钻衣服里忒膈应人。 唐喆学仰脸看向天空,有白鹭低空掠过:不会,可能是从哪爬过来,或者从鸟嘴里掉下来的。 妈的晦气。罗家楠嫌弃撇嘴,一把推上徒弟的后背,别嘚瑟了,赶紧走。 说话的工夫,走在前面的年美卿和欧健已经拐进了右侧的岔路。罗家楠计划带彭宁走左侧那条,把中间的直道留给唐喆学和林冬。直走下去就到海边了,防波堤绵延十数公里,估计海蟑螂得以亿计。 顾不上吐槽罗家楠的鸡贼,唐喆学跟在林冬后面,钻行于狭窄的街巷之中。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檐上汇聚的积水随风滴落,不多时,林冬的眼镜镜片上挂满了细小的水珠。见他频繁摘眼镜擦拭,唐喆学问:用不用我回车上拿把伞? 林冬的近视度数不深,无所谓道:不用,我看的清路。 那冷不冷? 不冷。 路过一卖早餐的,唐喆学闻着空气中飘散的煮玉米味道,关心道:饿不饿?你没吃早饭。 找不着殷霞,我什么也吃不下。林冬再次摘下眼镜,撩起衣角边擦边叮嘱唐喆学:别光看我,你眼神好,看着点周围,也许她就在哪家店里躲雨。 这一片算旅游景点,过去的违建并未被拆除,靠里的那些变成了民宿,临街则多是卖小吃、文创、服装之类的小店,一家挨一家。眼下还不到十点,开张营业的店铺不多。但凡开门的,唐喆学是一眼也不会少瞄,有老板店员在里面的,也会拿着殷霞的照片去问一嘴。 过了几分钟,欧健打来电话,说一家鱼丸店的老板早晨开门时见过殷霞。老板表示,殷霞在附近来回逛荡了几圈,还给自己看红色灯塔的照片。他告诉她,灯塔已经拆了,拆了好些年了,别找了,没了。不知道殷霞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也没声谢谢,给老板看完照片继续在那附近游荡。 第383章 紧跟着罗家楠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说,也碰上被殷霞问路的店铺老板了,同样是红色灯塔照片,同样是被告知灯塔早已消失,同样继续游荡。 她会不会是在这里迷路了?唐喆学推测道,要不,调无人机过来找? 先去海边找找。 林冬依然坚持。大量的违建使这片区域的道路如蛛网一样交错,别说不熟悉的人,就连他这种走过十几次的也难免迷路。而且房檐距离很近,有的地方几乎是搭在一起,用无人机探查的效果未必比人力强。而且他有种直觉,殷霞听不进去红色灯塔被拆了,她只是执着地想要找到它,找到那个曾经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地方。 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穿行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海边。顺着防波堤上的护栏一路走一路找,唐喆学尽可能不去看水泥斜坡上密密麻麻的海蟑螂,太特么膈应了,看得直犯密恐。 突然,耳边响起林冬的喊声:二吉!你看那个,是不是殷霞? 顺着林冬所指的方向,唐喆学看到约莫百米开外的一块礁石上站着个人,衣着身形都很像殷霞,忙跨步往过赶。到距离还有二三十米远的位置,他看清楚了,确实是殷霞,可他过不去涨潮的海水漫过了较矮的礁石,唯有殷霞脚下还有着一平米左右的立足之处。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那块礁石上的,许是她过去的时候潮水还没涨这么高,等想回来的时候已经没路可走了。岸边立的那块海浪危险,请勿下海的警示牌被忽略个彻底。 眼见海浪叠涌拍上殷霞所在的位置,不断打湿她的裤腿,林冬忙扒住护栏朝她喊道:殷霞!你别动!我们这就想办法过去救你! 喊声随风飘散,殷霞不为所动,只是呆呆地望着海平面,视线的方向大约是当年伫立红色灯塔的位置。一切都变了,以前没有餐厅、没有民宿、更没有栈道和防波堤,只有大片的沙滩和被海浪冲刷去棱角的岩石。记忆中红色灯塔已不复存在,她远远地望着,清瘦的脸上漫过道道泪痕。 组长,帮我拿着手机,这水不深,我能过去。唐喆学边说边把兜里的东西都掏出来塞给林冬,又脱下外套往护栏上一搭,迈腿翻了过去。 林冬一把薅住他的衣袖,急道:二吉!现在涨潮呢! 对啊,就因为涨潮我才得赶紧过去,你看看她脚底下那水,再有五分钟就得给她淹了! 言语间唐喆学连鞋都脱了。水是不深,但浪涌浑浊,看不太清水面之下的礁石,万一踩空了,掉水里还得扑腾几下。不过眼下海水不是难以克服的障碍,而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海蟑螂,妈的一脚下去感觉能踩死十几只! 林冬不肯撒手:不行二吉!涨潮时有离岸流,礁石湿滑,万一你掉下去呢!等罗家楠他们过来,好歹找根安全绳拴上! 我水性好,没事的。 唐喆学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再看殷霞那边,刚还有点外露的礁石,此时却已被海水漫过。等不及了,再等下去,只要一个大浪,殷霞很容易就被拍下驻足之处。不可能让林冬下去,对方怕水,虽然从来没明说过,但他非常清楚。 可是 林冬有心阻止,可同时也看到了涨潮的速度。实话实说,等罗家楠他们赶过来,殷霞可能已被海浪卷入大海。 此时此刻唐喆学无比想给对方一个安心的吻,可大庭广众的,不合适,只能简短地做出保证:等着,我会带她回来的。 望着爱人神情坚定的模样,林冬咬紧牙关,最终毅然松开了手。不管是涉水还是泅渡,他都无法和唐喆学相比。当年追捕林阳时沉船落海,溺水窒息给他遗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后来只要往水边一站便会有眩晕和恶心之感。 别着急,慢点,这里的礁石都很滑。 叮嘱声随着小心翼翼的脚步前行。前十来米的距离,唐喆学还能勉强看到水面之下的礁石,可离着防波堤越远,海水越浑浊,海浪的力道也越大。很快他的衣服便被打透了,下一步该落在哪也越来越抉择艰难。 到离殷霞还有七八米远的位置,脚底下彻底看不见礁石了,正当他有心扑水里游过去算了,却听身后传来罗家楠的惊吼:我艹二吉你丫干嘛呢!多特么危险! 这一嗓子吼的,唐喆学本能地回了下头,不想身后一个劲浪凶猛而来,力道之大,连他带不远处的殷霞一同拍进了海里! 罗家楠!你特么就是我的灾星! 腥咸海水呛入鼻腔的刹那,唐喆学满脑子都是给罗家楠一起拖下水的念头。 tbc 第222章 第 222 章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艹我艹!二吉!二吉! 浪花飞散, 人不见了,罗家楠顿感不妙。眼瞅着林冬要往护栏外翻,他赶紧上手薅住并大喊一声:老三!救人! 诶! 堪堪赶来汇合的欧健脑子都没过, 直接翻过护栏, 顺着防波堤往下滑了两步,毫不犹豫地扎进海中奋力朝着二人落水的方向游去。游泳,他是专业的, 练过,并且还有救生员资格证大学为兼职赚生活费考的。 唐喆学不用救,被拍进海里后也只是惊愕了一瞬, 挣扎间依靠本能便浮出水面。视线四下一顾,殷霞不见了, 但凭经验判断不会离礁石区太远, 他赶紧朝游过来的欧健比了个分头找的手势,深吸一口气再次扎进水里。见此光景,岸上罗家楠也开始掏手机脱鞋了,不能光使唤师弟, 生死关头, 他也得跟着下去! 第384章 此时此刻,年美卿的面色和林冬一样凝重,眼瞅着自家警员一个接一个下海, 她的心脏已然提到了嗓子眼。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在110报警中心时, 分派过数以千计的溺水出警信息。怪不得方岳坤穷尽手段把她拦截在了去往其他单位的途中,原来是这帮兔崽子真有让人速效救心不能停的本事! 人落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想捞起来绝非易事。海水中夹裹着大量泥沙,浑浊不堪, 视野极其有限,唐喆学边游边捞,基本处于盲救的状态。忽然咚!的,手肘撞上暗礁,吃痛的一瞬,他憋着的那口气咕噜噜散出,本就模糊的视野霎时扭曲。紧跟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极速拖离,带向更加幽深的海底! 离岸流!? 死亡预警划过缺氧发涨的大脑,天旋地转间唐喆学本能一挣,手脚并用挣扎着浮向海面。被离岸流裹走的溺水者十死无生,在浮力和推力的共同作用下,多少游泳健将就死于这条死神布下的暗涌。每年夏天做安全防护知识宣传时的画面急速闪过,然而此时再多的知识也无法抗衡大自然的力量!更可怕的是,急流将他拖进了暗礁群,失控的身体宛如落入抛光器的琉璃块,一次次撞击下,串串气泡自口鼻处溢出,本就压缩到极限的含氧量瞬间归零! 吉二吉 模糊的喊声,听不真切,也许是幻觉,即便如此依然激发了唐喆学仅存的求生欲,在下一次撞击来袭时反手一抓,吸附于礁石上的锋利甲壳划透掌心,血雾团团飘散。紧跟着腕上一紧,他被一股怪力生生拖出海面! 我捞着二吉了!捞着了! 罗家楠的烟嗓在耳边炸响,唐喆学意识还在,可四肢和大脑都像灌进了铅一样的沉,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又模糊地听到别指望我给他做人工呼吸啊!的恼人之语,他本能地想笑,却是喉头一紧,噗的,呛出口腥咸的海水。 眼瞅着他活过来了,罗家楠紧绷的神经顿感松懈,一屁股坐到被海水漫过的礁石上。刚看欧健把殷霞托出海面却不见了唐喆学的踪影,他脑子里连追悼会都给人家开完了。所幸这小子命大,被他眼尖看见了一团明显不同于海水颜色的血雾,当机立断扎水里一捞,给人生生提了上来。眼下他腕上被林冬用皮带勒着的地方肯定也紫了,脱离了海水的浮力,唐喆学这一身被蛋白粉催起来的肌肉真他妈不是一般的沉! 别回头媳妇儿看见了再误会点什么。 你说你!着什么急!就他妈不能等老子到了再下海!? 回到安全之处,罗家楠跳着脚地骂街:你大爷的唐二吉,老子今天为了捞你差点光荣了!你瞅瞅!年局衣服都湿透了!我告诉你,一顿1888的金耀海鲜自助都他妈报答不了领导这份恩哎呦!林队你踢我干嘛!? 撑着还在往外咳海水的唐喆学,林冬狠狠刀了罗家楠一眼拍马屁也不挑个时候,骂两句得了,提你大爷的自助餐!再说没唐喆学给欧健定位殷霞的落水位置,后果不堪想象! 人没事就行,衣服湿了不碍的,吹吹就干。 年美卿抬手示意罗家楠不必发火,语气如常温和的,尽管此时她的心跳依然如擂鼓。刚看唐喆学迟迟未能浮出水面、罗家楠脱了鞋也要下海,她意识到恐怕还会搭人进去,果断要求所有人解皮带,以一个拉一个的链状方式进行救援。这样哪怕是有一个被卷下去了,还有其他人的力量可以进行拖拽。 当然,也有可能团灭。只是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再不拿主意,林冬已经抢在罗家楠前面跳海里去了。 很快管片派出所的也到了,路窄,警车开不进来,只能四个人挤一辆高尔夫球场用的那种电瓶车。他们带来了紧急保温毯,给众人一一裹上。全身都湿透了,还下着雨刮着风,体感温度接近于零,所以罗家楠蹦跶不光是因为生气,主要还是冷。从刚才起彭宁就发现殷霞的手一直紧紧攥握成拳,本以为是冻的,可看派出所女警帮她裹完保温毯还死攥着不撒开,任由那轻薄的金属织物被海风扬起,冷空气嗖嗖灌,不觉有些纳闷。 不说不傻么?冷暖不自知? 林队。他示意林冬看向殷霞攥着的手。 殷霞坐在地上,林冬蹲下身,看向她紧攥的右手虎口处露出个小角,像是一张照片。联想到黑车司机说的红色灯塔照片,他柔声道:殷霞,灯塔已经没了,照片湿了,你这样攥着会把照片攥碎的,以后连照片都看不到了。 空洞的眼神骤然凝起丝光亮,对外界声音几无反应的人缓缓抬起头,眼眶殷红,冻到发白的嘴唇微微开合:阿存我找阿存 阿存?杜存么?林冬反应了一下,掏手机调出杜存唯一的一张照片,送到殷霞眼前,指着上面的人问:你是找他么诶! 没想到殷霞非但不看,甚至抗拒地推开了林冬的手。咚的,手机摔落在地,面朝下正磕上粗糙坚硬的地面。彭宁见状赶忙弯腰拾起,还好,只是屏幕保护膜被磕裂了一角。 欧健也凑过来,贴耳道:林队,她可能对男性碰触有抵触心理,刚我把她从海里拖上来的时候,她对我又抓又咬的。 说着,他向林冬展示伤痕累累的手背。突如其来的救援行动中,殷霞被很快拖出水面,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久未露头的唐喆学身上,以至于忽略了他。当时他是以标准的溺水救生姿势,从背后环颈施救,结果前脚把殷霞拖上礁石,后脚唰的,手背上多了一大道血痕。本来他以为对方是紧张过度胡乱挣扎错手伤了自己,没想到紧跟着咔嚓就是一口,掌缘瞬间多了排牙印。 第385章 好在没咬破,要不还得闹心会不会有什么传染病。 接过彭宁递来的手机,林冬随口安慰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楠哥说 欧健话没说完,却看林冬忽悠起身,朝着年美卿而去,顿生人家不过是客气一句,我还傻呵呵当真了的尴尬之感。本着谁的家属谁心疼的原则,只要不是唐喆学受伤,林冬确实不是特别上心,但也不忘跟年美卿提了一嘴。于是乎欧·日常被忽略·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结结实实被副局长夸奖了一顿,直到回了办公室还笑得哦,用罗家楠的话来说跟个傻逼似的。 将殷霞送回招待所房间,唐喆学见佟娜扑上来就要打,忙伸手拦住:干嘛你?是你不听话带着她到处跑,你还打人? 佟娜立马往床上一歪,哭天喊地的:急死我了啊!这讨债鬼!唐警官!我眼都快哭瞎了! 洪也闻言斜睨了那个戏精附身的女人一眼,冲唐喆学比了个急也没耽误她吃的口型。其实不用洪也说,光看桌上那一堆外卖盒,唐喆学就知道佟娜这一上午嘴都没闲着。他们还饿着肚子,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这眼瞅着到下午了,原本计划好去提张露的,恐怕 二吉,回去换身衣服,包扎下手上的伤,然后带兰兰和岳林一起,把张露提回来。 林冬抱臂于胸,歪靠着门框,一边看佟娜的表演,一边有气无力地下命令。紧张过度,放松下来浑身脱力,头也一跳一跳的疼。回来的路上听罗家楠搁那咋咋呼呼的,他恨不得一巴掌给人呼车窗上去! tbc 第223章 第 223 章 第二百二十三章 见警察来家里提人, 黎苏无比淡定,丝毫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意图。当然她反抗起来也有难度坐着轮椅呢。 而当唐喆学向她出示拘传证明时,她又一脸无辜的:张露?警官,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不叫这个名字。 有人能证明你叫。 唐喆学说着, 抬手一挥,示意何兰:不用上铐了,推她进车里, 你和岳林负责警戒。 何兰领命而动,刚扶上轮椅扶手,就听黎苏要求道:何警官, 我得带点东西,我身体不好, 每天得吃很多药。 需要什么药, 体检时会让医生帮你开。 何兰明确告知。为防止嫌疑人出现自残、自杀等状况,外面的东西一概不能带进去,尤其是各种药品。万一外包装和里面的东西货不对板,吃出点问题, 办案人员定被问责。因着悬案所面对的嫌疑人大多年岁较大, 有基础病或者需要长期服药的状况比较多,这类情况需要格外注意。真遇上那种动不了或者离开呼吸机就得死的,还需办理取保候审, 安排人手监视。 之前就碰上过一个,尿毒症肾衰竭, 无法收押,体检时直接被医生扣下了。没想到该嫌疑人入院后病情迅速恶化, 组里人轮班盯了小一个月,盯到对方咽气。写报告的时候何兰还感慨, 这案子查的,等于警方给嫌疑人送了个终,自己爹妈住院都没跑的这么勤快。幸亏哥们不争气,这要一口气挺个一年半载的,得累死他们。 眼见无计可施,黎苏默叹了口气,收手置于膝上,任凭何兰推着自己出了家门。出门见还有几位身穿鉴证字样服装的警官在外守候,她仰脸问何兰:怎么还要搜查我家啊? 何兰面无表情的:这是正常流程,如果你有异议,后面可以通过律师提出申诉。 哦,没有,不过我那几株花,你们别碰碎了,我侍候它们好些年了。说着,黎苏弯起嘴角,警官,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但我相信,我还有机会回来,继续以前平静的生活。 那副浑然天成的自信落在何兰眼里,简直是个笑话。为了查实黎苏就是张露,他们付出了多少?前期的辛苦不提了,就说今天唐喆学他们在海里的那一番惊心动魄,若非运气够好,这会已经上墙了。刚出门之前,唐喆学去法医室处理手上的伤口,被祈铭拿双氧水杀的,眼圈都红了。 然后日常被祈铭恐吓了一番:双氧水杀菌效率高,你是被海蛎壳割伤的,而海洋生物体表可能潜藏着海洋弧菌,真感染了还得截肢,我是为你好。 由此可见,为啥罗家楠受伤之后很少去法医办处理伤口了,尤其是需要缝针的那种。祈铭缝得好看但下手没个轻重,毕竟他缝过的患者从不喊疼。 和黎苏错身而过之时,祈铭忽然顿住脚步,抬手抽走她盖在腿上那块薄薄的布料。此举令何兰有些意外:祈老师? 没回应她的疑惑,祈铭直截了当地问:你腿怎么伤的? 黎苏淡淡道:摔坏了腰,站不起来了,医生说是压迫到了神经,动手术也没用。 几年了? 十来年了。 眼里划过丝不屑,祈铭弯腰拎起女人的裤腿,扫了一眼,笃定道:瞎说,你站的起来。 真的不唉! 膝盖上猛挨了一记,黎苏的右小腿于众目睽睽之下忽悠弹起。她的表情瞬间尴尬,又听祈铭穷追猛打道:这个叫膝跳反射,临床上用以检查中枢神经系统的疾病,中枢神经传导切断后是不会出现的,而且瘫痪十年,你的小腿肌群应该萎缩到常人的一半甚至更少,但在我看来,你非但没有出现肌肉萎缩,小腿还保养得细皮嫩肉,所以,别装了,站起来,自己走。 第386章 面对专业判断加上无可掩饰的证据,黎苏面上的尴尬之情迅速褪去。她低头轻巧一笑,抬手撑住轮椅扶手,从容起身。她身后的何兰愕然瞪大双眼,反应了两秒上前扣住她的手腕能跑能跳了,别突然从窗户里窜下去! 唐喆学同感惊讶。等祈铭进屋戴上手套,准备勘验嫌疑人居所时,他悄摸摸问:祈老师,单子盖着腿,您是怎么看出她是装的? 对于勤学好问的同僚,祈铭一向耐心有加,认真解释道:看她的坐姿,一个腰部以下瘫痪的人是没办法坐那么直的,都别说瘫痪,你看罗家楠,之前髂腰肌劳损犯了,动都动不了,只能趴着。 听对方的语气,唐喆学莫名咂摸出点欲求不满的味道。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露为什么要装瘫痪,为了掩人耳目?或者,被抓之后有机会取保候审? 给林冬打电话汇报,电话那头传来声轻嗤:我倾向于后者,这女的,后脑勺上长眼睛,看得远着呢。 对此唐喆学表示认同。屋里干净整洁,鉴证人员搜罗了一圈,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各处该照的也照了,没有发现疑似血迹遗留。之前怀疑施明珏已死,得考虑他可能死在家中,然而以目前的勘验效果来判断,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哦,对了,既然她能站起来,那么去杜家老屋拜祭的也可能是她,搜搜她家里有没有这款鞋,我这就把照片给你发过去。 随着林冬的话音,唐喆学的手机震了震。点开微信一看,是双黑色的运动鞋,看款式,和单位发的作训鞋有点类似。 他问:这什么? 还记得在杜家老宅发现的那枚鞋印么,终于对上了。林冬的语气稍显释然,咱数据库里没有,是杜海威在外网上找着的,据说是欧洲某特种部队的作训鞋,厂商有做民用款,就长照片上那样。 唐喆学走到鞋柜前,打开柜门逐一扫视。只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和照片上的不能说完全不像,简直是毫无瓜葛。 他如实告知:没有。 实际上林冬也抱着有蛇没蛇,先扫一棍子再说的态度,并不失望:其他还搜着什么没? 没什么特别的,目前还没搜到血迹,有字儿的都是印刷品,电子产品的话,除了家用电器就一部老年机。 你觉着她那种脑子里八百个拐弯的人,会只用老年机? 不太可能。 继续找,既然施明珏能用非本人注册的号码,我想她应该也至少有个咱没查到的手机号。 行,那我先让何兰和岳林把她押回去交给你。 着什么急,累咱这么多天,先搁留置室留一晚上,明儿我再会会她。 基于唐喆学对林冬的了解,已经攥手里的嫌疑人,不立马打出个子丑寅卯的,愧对其安身立命的效率论,不觉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淡定? 我今天看你掉海里,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那要是今天没把我捞上来呢? 踢罗家楠下去陪你。 内个唐喆学尴尬地清清嗓子,我开着外放呢,祈老师在我旁边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也得分谁听。看祈铭一甩头转身进厨房去找黄智伟了,唐喆学赶紧切回听筒模式,拢住脸侧,小声说:完了,你惹祈老师生气了。 林冬无所谓道:谁记我仇都有可能,祈铭不会。 这么有自信? 他之前承诺过,如果我需要一千万,不用给他理由,开口就行。 恩,有钱,任性 唐喆学故作酸溜溜的。林冬和祈铭的相处模式,有点类似幼儿园老师带小朋友,日常靠哄。他习惯归习惯,但偶尔也会感觉可以来盘饺子。 那边轻笑道:好了,不逗贫了,去干活。 挂断电话,唐喆学回到客厅中间,四下梭巡了一圈,看着尽数被拉开的抽屉和打开的柜门,感觉哪个地方也不好藏个手机。他相信,作为一个法外之徒,张露不可能那么清心寡欲,日常通话信息就靠那部老年机,可她会把手机藏在哪呢? 蓦的,视线落在被遗弃的轮椅上。如果轮椅里可以藏手机,那么,张露装瘫痪的理由便又多了一个。他走上前,屈膝半跪,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摸索。电动轮椅比普通轮椅的结构复杂,支撑梁也更粗,完全可以藏下部手机。然而单从外观上,这部轮椅没有一处额外的机关或者不属于出厂规格的焊接点,支撑梁都很光滑,并不存在暗格。 黄智伟从厨房里出来,看唐喆学在那摸轮椅,好奇道:你找啥呢? 找找有没有手机之类的。唐喆学正试图拆个轮子下来,轮胎很粗,看尺寸也能装下部手机。 黄智伟充满智慧的大脑门唰的反过道光:嗨,又不是□□,起来起来,我找。 确实,搜证据,黄智伟是专业的。这个唐喆学必须承认。别看罗家楠动不动埋汰黄智伟,但人家好歹师承鉴证大拿卢念玖,立过的功总归是不比罗家楠少。就算现在轮不上鉴证一把手,假以时日,必定有出人头地之时。所以说上官云菲挑男人的眼光不差,可着单位捋,又有立功实力生命安全又有保障的,非鉴证科莫属。 第387章 咔哒,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电动轮椅的电池盒被黄智伟撬开。他仔细摸索了一番,于电池盒内壁摸到了排卡扣。弹开卡扣拖出电池,他伸手往里一掏,嘴角微微勾起,随后站起身,把摸到的手机递向唐喆学。 惊讶之余,唐喆学更好奇对方的直觉:你对这玩意的结构还挺了解,我以为电池盒是个整体。 哎呀,只要是电池就有使用寿命,能换电池干嘛要换轮椅,我叔那电动轮椅用了十多年了,电池都换了好几块了。 这事儿唐喆学头回听说:你叔? 恩,他膝盖以下全截了。 事故? 对越自卫反击战,被炸的。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唐喆学感慨道:没想到,你还有英雄亲戚。 黄智伟下巴一扬:你以为我跟罗家楠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爷爷是谁,重案进个内勤警花还得跟人那吹牛逼他爷爷咋着咋着,总把别人的功劳挂嘴边,看咱这长相,不提亲戚也是正义凛然。 该说实话么?唐喆学端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tbc 第224章 第 224 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拿到黄智伟从轮椅电池盒里搜出来的手机, 秧客麟迅速开启技术排查工作。然而打开系统,嚯,干净得像狗舔过的盘子, 但通过软件调取后台程序, 他确认这台手机曾恢复过出厂设置。 能恢复多少? 接到秧客麟的电话时,林冬已经准备关灯睡觉了。病没好利索就返回工作岗位,各种连轴转外加唐喆学落海的惊吓, 头疼了一下午。他自诩不是超人,该休息的时候必须认怂。 恢复出厂设置约等于格式化硬盘,如果擦太干净实难恢复, 秧客麟不敢打包票:不好说,我试试看, 好在不是固态硬盘, 磁盘碎片和日志还有一些。 恩,辛苦了,明早开会时细说。 挂断通讯,他给手机接上充电线置于床头柜, 侧头看向枕着胳膊望天花的唐喆学, 问:想什么呢? 在想真正的黎苏到底去哪了。 唐喆学直言以对,搜查张露家时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以经验判断,那位曾经的乡村教师很可能已经去世了, 否则张露不可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占用她的身份这么多年。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只能把齐露买凶杀死娄棠这个罪名凿实, 可被顶替身份的黎苏,也该有个交代。 林冬默叹了口气:也只能从张露嘴里撬答案了, 前提是她肯说实话。 唐喆学没再接茬,侧身搂住爱人的腰, 将脸埋进对方温暖的怀抱。不可否认的是,查办悬案的这些年来,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答案。有些人身上背着不止一起案子,但也许是不想承认,又或者是不愿面对更多的审判,他们最终选择将秘密带进坟墓。就像那个把他们带向大狗尸体的贺报喜,绑架杀人为非作歹,从来没挣过一笔干净钱,难道潜逃多年就没再背过人命?可他不说,警方不可能凭空变出具尸体让他承认。 夜灯光朦胧地拢在背上,林冬蜷起身搂住爱人的肩头,掌心抚过后脑,所触皆是毛扎扎的倔强。他也想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可这案子拖得太久,耗费了过多的人力物力。下午他和年美卿向方岳坤汇报调查所得,听领导那意思,总结下来就是尽早结案,莫再旁生枝节。 难道真的没有拓展的可能性了么?不,他从殷霞对红色灯塔的执着,以及她喊出的我要找阿存来判断,当年杜存找到生母张露了,并同殷霞也相处了一段时间。所以答案未必只能从张露嘴里撬出来,殷霞知道的可能远比警方查到的多,问题在于,殷霞缺乏正常的沟通能力,问她问题很难得到回应。这也是为什么他并不着急审讯张露的原因之一,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问错问题,难堪的是警方自己。 思虑过度难免影响睡眠,入睡之后梦境层层叠叠,以至于林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身处现实,恍惚间又重回地下二层那间堆满卷宗的悬案组办公室 咚咚,屋门被叩响,正伏案埋首于卷宗的人抬起脸,气息漂浮地应了声进来。来人是盛桂兰,市局主管宣传的副局长。在队友出事之前,林冬只和她跳过一支舞,除此之外再无交集。而出事之后,一切对外公告和发布会都由她一手督办,也因此有了共事的机会。 老实讲,他不太喜欢和盛桂兰打交道,过于强势。原本他准备了很长一段致歉词用于发布会,除了道歉,也饱含对七位战友的缅怀。可盛桂兰审过稿之后,嘁哩喀喳一顿删,最后就给他留了一句话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如此轻描淡写,莫说旁人听了想打他,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几巴掌。 对此,盛桂兰的理由是: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是废话。 他不愿认可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但彼时的他已是个罪人,说话毫无分量,而是像个傀儡一般任人摆布。让他道歉,那就道歉,让他鞠躬,那就鞠躬,让他独守地下二层,那是上层能给予的最大的宽容。他无力为自己争取哪怕一个字的公平,在很多人看来,比起逝去的战友,他活着就是最大的不公。 盛副局,林冬礼貌起身,垂下眼,视线被浓睫所盖,这么晚还没下班? 第388章 晚?现在是上午九点半,你日子过糊涂了吧? 盛桂兰的语气称不上好,但也说不上挖苦。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眉头微皱:多久没睡了? 林冬苦笑,依然垂着眼:不知道日子过糊涂了 皱巴巴的衣服、血丝满布的眼、消瘦凹陷的脸颊和不健康的黑眼圈。眼见昔日耀眼的星辰如今沦落至此,盛桂兰的面上划过丝惋惜,语气依旧强硬:老方让你在这待着,是怕你死哪臭了没人发现,你别仗着隔壁是法医室就这么嚣张。 自出事后极少有人关心自己的生死,林冬不由自我打趣道:至少祈老师核对死者身份时不用费劲。 我不希望在局里看到案发现场。盛桂兰告知自己的底线,并放下枚u盘,我刚整理资料找着的,有空看看吧,以后别老觉着我们宣传拍点东西是为了歌功颂德、做面子工程了,这些影像,是金钱无法计量的珍贵。 说完盛桂兰果断转身走人,留那枚小巧的u盘静静地躺在一本泛黄的卷宗之上。林冬疑惑地伸出手,拿起u盘,反反复复辨认了一番,毫无头绪。将u盘插进usb口,点开存储界面,他看着屏幕上的视频文件,镜片后本已干涸的双眼再次盈满热意是追查毒蜂的专案组成立之初的宣誓大会录影,封面是全体专案组成员的合影,里面就包括他已经逝去的七位战友。 忽然间场景莫名变换,不再是地下二层的悬案组办公室,而是唐喆学在家中为他贴心打造的书房,而那个多年来从没有勇气点开的视频依然浮在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上。这一次,鼠标颤抖着点下,战友们的音容笑貌瞬间重现,一切都彷如昨日。听到齐昊的笑声,他立刻回手捂住嘴,将愧疚与悔恨生生压进喉咙。盛桂兰说的一点也没错,对他而言,这些影像有着金钱无法计量的珍贵。 蓦地,肩头传来一丝暖意,是爱人的包容与支撑,还有无论何时何地都坚定的陪伴 叮叮叮,铃音响起,林冬骤然惊醒,本能抓起还在充电的手机:喂? 林队,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刚发了你一张照片,我恢复出来的短信记录,你看一下,我觉着有问题。 睡意几乎秒散,林冬点开微信界面,看到了一条异常眼熟的短信息眼镜、烧鹅、面具这是安排杨树根接待那个给唐喆学背上开花的枪手所发的短信息! 怎么了?唐喆学迷糊着抓过自己的手机嚯,凌晨两点,秧子可够勤快的。 林冬将短信展示给唐喆学。怪不得秧客麟过分勤劳,主要他提前交代过,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通知自己。之前在杨树根手机上看到的那条,因为号码经过加密处理不能正常显示,无法追踪其来源。 看到短信内容,唐喆学也瞬间清醒找了半天,合辙幕后主谋在这呢! 她在谋划什么?比起那个已经被特警崩了的枪手,唐喆学更关心张露的意图,不会是想走当年段海之的老路吧? 不应该,但 就这一条证据,林冬无法做出判断,能肯定的是,这张露身上不止背着人命那么简单。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这短信不是她发的,而是之前用过这个手机的人。但不管是谁之前用过这个手机,又怎么会知道当年段海之那个盗抢团伙所用暗语?所以,还是张露本人发的可能性最大。 见林冬翻身下床,唐喆学稍感诧异: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去提审张露。 现在? 对,现在。 对于林冬的决策,唐喆学一向无条件执行。只是可怜猫儿子狗崽子了。他给老妈发了短信,拜托对方早晨过来接孩子。林静雯起得早,一般五点半就醒了,收拾完了过来接孩子不会超过七点。其实说孩子可怜只是从唐喆学自己的角度出发,从冬冬和吉吉的亲身体验来说,跟着奶奶的生活水平比跟着他俩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简单洗漱过后,两人匆匆赶回单位,将留置室的张露提进审讯室。这期间林冬还通知了年美卿,问对方是否有精力跟审讯,得到的答复是必须跟。这姐姐压根没离开单位,反正办公室有床,据说床单还是贾迎春亲手给铺的。 自打被拘,张露就没合过眼,被提出来时面上浮出丝疲惫。而当林冬将秧客麟复原出的短信息怼脸展示后,她面上的疲惫瞬间消散,语气轻巧的: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手机的存在,可能是施明珏藏的吧。 听她提起施明珏,林冬严肃道:别以为人死了,你就可以把罪过推到他身上。 张露淡然一笑:死了?尸体呢?林警官,你说话得有证据。 看来你处理的够干净啊,就在一秒钟之前,我还不确定施明珏死了。 这才是林冬的真实意图。施明珏死没死,目前尚无确凿的证据证明,而张露的态度则让他确信,那小子死得连渣都不剩。正常来说,听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死了,反应该是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可质疑警方没尸体的,那只能说明嫌疑人处理得足够干净,或者,自以为处理得足够干净。 张露楞了一下,显然是刚才没反应过来林冬是在诈自己。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错愕,她立刻又端起不屑的神情:那小子欠了不少钱,要杀也轮不着我,我跟他之间,说白了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一个独居女人,找个小伙子在家壮胆撑门面,不为过吧? 第389章 你需要壮胆撑门面?买/凶/杀/人的时候不是挺有魄力?林冬说着,啪的甩了她一张娄棠的入狱照,我们抓到杨树根了,他把你供出来了,齐、露。 视线只在照片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张露扬起下巴: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黎苏。 身份证上叫什么,无所谓,你堂嫂佟娜和殷霞就在招待所,她们都认出你来了。林冬负手而立,垂眼看着这个演技精湛的女人,我不管你叫什么,张露,齐露,黎苏,总而言之,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张露依旧坦然:林警官,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 对,但你和黎苏长的一点也不像。林冬继续给她展示黎苏的照片,知道我们为了摸清你的身份,跑了多远的路,翻了多少资料么?告诉你一件事,人只要活着,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的工作就是顺着这些蛛丝马迹追寻事情的真相,张露,你可以不承认,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零口供也可以送你上法庭。 低头看着真正的黎苏的照片,张露的神情从不屑转为凝重。警方的调查深度显然超出了她所能预估的范围,但从另一个方面讲,她心理素质强大,此时不做回应只是需要时间来谋划对策。 等了一会不见她说话,林冬换上付诚恳的语气:张露,我知道你少时的经历,知道你为杜缆生过一个孩子,知道你曾用齐露这个身份跟过段海之,更知道殷霞被娄棠侵犯,你隐忍多年,为她报仇雪恨,后面继续用黎苏的身份而活,说实话,我佩服你的耐心和谋划能力,这些年我抓捕了不少悬案在逃嫌疑人,没有一个能像你这么步步为营的。 隔壁跟审讯的年美卿听了,低头笑笑这嘴,连嫌疑人都能哄得天花乱坠。 只不过张露并非哄两句就能掏心掏肺的女人,但听到林冬把自己的过去调查得这么清楚,还是稍感意外。她定定地看着对方,少倾,一字一顿地问:你们,找到我儿子了? 当然没有,但从她的疑问中,林冬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有什么事情,可能会牵扯上杜存。此时此刻他绝不能承认没有杜存的消息,否则主动权就不在他手里了。大脑飞速运转,他孤注一掷道:他去杜家老宅的事情,你知道么? 视线胶着片刻,张露冷下语气:不知道,我很多年没他的消息了,如果你们找到他了,麻烦让他给我请个好律师。 没问题,那你回留置室继续睡觉吧,明天还会有更高级的领导来审你。 说着林冬眯眼一笑,偏头示意唐喆学可以走人了。赌一把,赌张露为了保住儿子,至少愿意担下一部分罪责。这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黎苏的下落、杜谢的死、失踪的施明珏,还有那条新近挖掘出的暗号短信,能撬出一个是一个。 果然,看他和唐喆学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张露的神情不再淡定,从年美卿的观察来判断,短短两分钟的工夫,她至少三次欲言又止。终于,在审讯室大门打开的瞬间,她促声道:黎苏是被段海之杀的,我知道她埋在哪! 这是找个自己不用担责的事情转移矛盾么?年美卿微微松了口气,不白熬夜,至少有进展了。 林冬闻言顿住脚步,回身看着呼吸略显急促的张露,微微一笑 好,带我去找她。 tbc 第225章 第 225 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 搜索黎苏的尸骨并不容易, 时移世易,经过二十几年的发展建设,当年掩埋黎苏的地方如今已变成占地超千亩的户外游乐场。面对和记忆中面目全非的埋尸地, 张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给警方指认准确位置。 好在通过兄弟单位的协助, 林冬拿到了建游乐场之前的测绘图。经张露辨认,曾经的埋尸地就在游乐场滑草场,但也只是个大概, 没有具体参照物她也说不好准确的位置。而草场建设时为了增加游客刺激感,施工方增填土方垫高了坡度,警犬根本无法嗅探到深埋于数米之下的骸骨。至于检土杖这种古老的探尸工具就更别提了, 那玩意最多插土里几十公分。更不可能扒草坪,建一个滑草场斥资上千万, 扒完跟狗啃的一样, 修复资金谁出?指望老贾给报销?别逗了,他能直接躺坑里让林冬给他埋了,主打一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立于土坡之上,林冬俯瞰数千平米的空旷草场, 凝神沉思片刻, 侧头问身边的人:穆局,能帮忙借个探地雷达么? 等着,我打个电话问问。 穆来转头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打电话。望着对方的背影, 林冬幽幽释出口气到地方才发现,辖区分局长居然是大学同学穆来。很多年没联系过了, 而自从他出事后退了校友群,能得到的同学信息更是少之又少。有也是大多靠杜海威的分享, 诸如谁谁谁立功了,谁谁谁升官了, 谁谁谁结婚、生一二三胎了,又或者有谁牺牲了。 一开始得知这地方归穆来管,他感觉工作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开展,主要念书时彼此间的关系并不融洽。据他所知,穆来的母亲是缉毒警,牺牲在边境,作为烈士后代保送进的公大。但人家不是那种躺在父母功勋上混日子的人,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年年拿国家级奖学金。可既生瑜何生亮,出色的不止穆来,林冬同样以碾压式的优秀鹤立鸡群,这就导致他们彼此间竞争激烈,尤其是那种一个系只有一个名额的奖励或者机会,少不得一番明争暗斗。 第390章 公派留学的名额就是他把穆来挤下去拿到的,只因得了贵人的指点,在选拔之前于重要刊物上及时发表了一篇论文,综合评分高了那么一丢丢。而当穆来得知自己是输给他这种抱大腿的行径后,到他出国之前那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里,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一一·七案能公开报道后,第一个把新闻转进群里的就是穆来。看着昔日的同窗们打出的一个个问号,林冬选择了退群,像只败家犬一样逃离那些接踵而来的质疑。 他确信穆来讨厌自己,可过去的自己,又会有几个人真正喜欢? 思绪正是繁杂间,穆来已经挂了电话返回到他身边:借着了,过会就到,你运气不错,地质局正好有台闲置的,那边还给派了俩技术员。 谢谢,这次真是多亏了你。林冬礼貌致谢,说完发现对方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疑惑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只是觉得你比以前恭谦了许多。 林冬琢磨了两秒,回道:我上幼儿园之前就会说谢谢了。 穆来嫌弃撇嘴:你以前只是会说,但那个居高临下的劲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这话可有点不中听了,但林冬也只是随意一笑:是么,我以为我装的挺好。 相由心生,你表情能装,可你的眼神装不出来。 恩,讨厌我可以直说。 我不讨厌你,我只是瞧不上你的行事风格。穆来坦诚以对,其实我工作之后发现,你那种行事风格也有好处,办案有时候拼的不光是体力和脑子,同样也得靠人脉和资源,就说今天借这机器,找局长一句话就给办了,搁底下办事的,还得层层申请审批,等拿到机器都特么下雪了。 林·八卦接收器·冬忽悠支棱了一下:你跟地质局局长很熟? 穆来一脸得意的:我老丈人。 那替我谢谢伯父。 其实是我得谢你,穆来左右看看,确认其他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压低嗓音:当年要不是你把我留学名额挤了,我也不至于回老家,更遇不着我媳妇,你说,干咱这行的,有几个能天天回家?她生孩子,从进医院到出月子,我都没空露个面,也没说埋怨过我一句。 嫂子脾气真好。 听处对方语气里的炫耀,林冬应和着笑笑。当然穆来有资本炫耀,结了婚,一切外在条件的优越都不如内在的情绪稳定,钱可以挣脸可以整,相互尊重与体谅才是家庭稳定的基础。像罗家楠和祈铭那样的相处模式,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堪称婚姻劝退反面教材。 想谁谁来,林冬电话震起,祈·反面教材·铭打来的:挖到遗骸没? 还没,刚调了探地雷达来找。 用不用我过去? 暂时不用,这有法医,再说洪也也跟着。 哦。 从祈铭这声冷淡的哦里解读出你在外面有别的法医了的情绪,林冬安抚道:如果不能明确死因,可能还真需要你出趟差。 那边显然又开心了起来:我手头没案子了,要不我现在订机票过去?不算出差,不走你们悬案经费。 深知祈铭对深埋已久的骸骨有着超越常人理解的热爱,林冬不好直接泼冷水,只得委婉道:和经费无关,祈老师,你放心,挖出来立马给你运回去。 走顺丰特快,别省那几块钱快递费,遗骸出土后氧化迅速,时间拖越久证据损失越严重。 几块钱?林冬强忍着不反驳。不说打完包连土带箱子得有多沉,单说运送遗骸这活儿快递公司就不能接。挂断电话,他先发了《国家关于尸体运输管理的若干规定》给祈铭,又发消息给罗家楠,让对方有空早点下班带祈铭回家,别手里没尸体了就闲的闹挺。 罗家楠秒回了一串问号。 两小时后,地质局派的技术员带着机器到了。高精度微型探地雷达,可搭载无人机使用,效率极高。调试完机器,技术员向林冬确认探测深度。根据张露的形容和滑草场的施工图,林冬定了三到十米的深度先做第一轮探查。随后两架无人机陆续升起,低空飞过滑草场。信号稳定传输,探查屏幕上开始出现平缓的波形,技术人员会根据不同的波形体现来进行判断,当遇到可疑波形后辅以三维成像进行精准辨认。 面对高科技带来的便利,被何兰和洪也押在一旁的张露感慨道:现在警察的手段可真先进。 何兰斜楞了她一眼,没言声。来之前,张露交代了事情的始末。彼时正值杜缆被捕、张露为免牵扯自己化名齐露躲回老家避风头,没什么收入来源,便在当地的洗头房干起了老本行。她承认当年为了给父亲赚医药费去做了小姐,毕竟来钱快,和杜缆便是相识在风月场所。同样的,她和段海之也是在洗头房认识的,段海之出手大方,一来二去成了她的常客。有一天一个女人打上门,歇斯底里的,指名道姓要找齐露。 女人就是黎苏,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因为段海之去找小姐而歇斯底里了。段海之是个浪子,因着自身有残疾,对彰显男性魅力格外看重,方法就是不断的勾搭女人,这让抛弃教师身份跟着他走街串巷收废品的黎苏很是不满,两人经常因此大吵大闹。 第391章 见到风姿绰约的齐露,黎苏发了疯似的扑上去,势要抓花破坏她家庭的小三的脸。可她一个教师出身、从小被学校规训得知书达理的女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撕不过在风尘场上游走多年的齐露,外加洗头房里的一堆小姐拉偏架,最终倒是她自己被抓花了脸。后来见她哭得可怜,张露动了恻隐之心,塞了她一百块钱。 没想到的是,黎苏嫌钱少,于是张露又给了一百才把人打发走,打那之后也不接段海之的单了。后来她听其他洗头房的姐妹说,黎苏要钱不是为自己,是为了给段海之还赌债。原来段海之不但爱玩女人,还好赌,手气时好时坏,赢了就大肆挥霍,输了回家拿黎苏撒气。这种男人张露在风月场所见得多了,并不觉得新鲜,只是有点可怜黎苏,好端端的一个老师,只因跟错了男人,把自己活脱脱折磨成个泼妇。 过了段时间,黎苏来找她,说要还她钱,让家里人直接汇给她。这让张露很是意外,见多了为抢男人打上门的,可为男人还小姐钱的,黎苏还是头一个。她半信半疑地给了收款信息,没想到还真收到了二百块钱的汇款单。她拿着汇款单去取了钱,又去找黎苏请对方吃饭。席间得知黎苏怀孕了,还她钱是为了给孩子积点德,不免为对方的痴情感到无奈。不过当得知黎苏从小是个孤儿,段海之是她唯一经历过的男人时,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在审讯室里时,她曾说过:我当年之所以跟着杜缆,就是因为我在夜/总/会被欺负时,是他出手救了我,我感激他,愿意跟着他,哪怕没名没分。 然而到底是为钱还是为报恩,都凭她一张嘴。真那么有情有义,别把孩子扔给大老婆啊,还在杜缆出事之后人间蒸发,吃断头饭前连个面都不见。 不管张露是否有情有义,黎苏是真的百分百投入。本以为她怀孕之后段海之能有所收敛,可对方仍然恶习不改,有点钱就去赌,把俩人辛辛苦苦挣的钱全都扔到了牌桌之上。终于有一天黎苏忍不了了,找到张露,央求对方陪自己去黑诊所打胎。她当然可以选择生下来之后一走了之,但孩子一定会重复父亲的老路。因着月份大了,正经医院没有配偶或者家属签字不给做,她只能去黑诊所。同为女人,张露同情她,体谅她的难处,于是应下了她的请求。 可第二天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黎苏没有出现。张露左等右等等不来人,不得已上门寻找,结果正撞上段海之用残疾摩托拉着个蛇皮袋出来,那袋子一看大小就知道装着个人。她想跑,却被段海之用残疾摩托撞倒在地,然后一并拖上了车。本来段海之是打算连她一起埋了的,但她毕竟经历过杜缆劫车杀人的罪行,非常清楚这种男人的脑回路,一句话就保住了自己的命 我的小姐妹都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回不去,她们一定会报警,再说,留着我,我还能伺候你吃喝,供你耍钱。 至此两人间不算稳固的联盟便结成了,齐露取代了黎苏,成为段海之的提款机。至于黎苏的死,通过段海之当年的转述,是因为吵架给他吵烦了,抄起酒瓶子摔到了黎苏头上,却不想失手给人打死了。 当然张露没有去求证,她说自己根本没有勇气看尸体。直到今天,经过近十小时的搜索和挖掘,枉死的黎苏终得重见天日。头骨破裂,直观上看,死因可初步判断为外力导致的颅脑损伤。 望着骸骨坑里那副和成人尸骸一同被埋葬的小小遗骸,一滴泪水自张露的眼角滴落:我那天晚上把她留下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死了。 这是鳄鱼的眼泪么?何兰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黎苏的在天之灵得以告慰了。 tbc 第226章 第 226 章 第二百二十六章 办理好遗骸转运事宜, 林冬带领娘子军们开启返程旅途。押解女嫌疑人,这次出门他只带了洪也和何兰。本来秦骁也说跟着,不过转念一想, 自己不能跑不能蹦的, 去了也是累赘,遂留在单位继续跟进调查。施明珏的下落还没找到,秧客麟翻监控翻了几百个小时的, 其进入东浦后的行踪依然成迷。 为此唐喆学又去提审了一次张百胜,以目前的调查来看,最后一个见到施明珏活着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哥们的手术做完了, 现在跟公安医院里躺尸。记恨着上次被林冬用谷维素忽悠了一通,再见着悬案的人, 张百胜白眼都快翻天花板上去了, 说话含含糊糊,跟嘴里含着热茄子似的: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警察都找不着他,我上哪找去? 没等唐喆学说话, 一旁的秦骁表情咔嚓一沉:给你脸了是吧?会不会好好说话?让你躺着了么?坐起来! 曾经的强制戒毒生涯让张百胜产生了条件反射, 听到命令忽悠坐起,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戒毒所,又一脸不屑地别过头。瞅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秦骁都有心踹那伤脚一腿给丫正正骨。干治安的时候接触过太多的这类人,为达目的毫无底线, 他没有任何好感。曾经有个三进宫的瘾君子,因不满补偿协议去拆迁办公室闹事, 上来就脱裤子,给负责接待那姑娘吓的, 惊叫着夺门而出。治安拘留没用,根本威慑不到这种无赖。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特么吸了毒了还要什么脸面? 接过唐喆学递来的水,张百胜抿了一口,嫌凉,要温的。从被抓到现在,没一个警察给好脸,被当成垃圾对待久了,他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个人。秦骁见状要发作,被唐喆学用眼神摁下,只能老大不情愿地出屋,去水房给那人渣兑了杯温度合适的水回来。在提审张百胜之前,唐喆学和负责办理这起容留吸毒案的警官聊过,得知张百胜的拘留通知都没地方寄父死母改嫁,早已失去了联系,而其他亲戚一概避之唯恐不及。 第392章 简而言之,他死与不死,无人在乎。 难得有人认真对待自己的需求,张百胜端着水杯,眼神略显凝滞。也许是终于找回点身为人的自尊,片刻后他抬起头,语气诚恳的:警察同志,那天交易完他就走了,我真没撒谎。 唐喆学点点头,又问:朝哪个方向走的? 东浦那地方的东南西北我分不清,不过一般是从哪进的从哪出说着张百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我都走出几步了,他好像接了个电话,我听见有说话声。 说了什么? 呃 张百胜仰脸想了想,不怎么确定的:没太听清,好像提了句祠堂还是什么的 祠堂?唐喆学和秦骁对视一眼,秦骁立马转身出屋去给秧客麟打电话。经确认,在东浦城中村西侧有一处宗族祠堂,离出口不算太远,且道路宽度可以进出车辆。 不一会,秦骁回来了,贴耳告知唐喆学:秧子在对应时间点找着三辆车从祠堂那一侧的路口驶出,得考虑施明珏是搭车离开的。 很快三辆车的车主信息也发了过来,唐喆学离开病房回到车上,打电话交代岳林和文英杰挨个约谈,他和秦骁这就往回赶。前两位车主都顺利约到,第三个保时捷车主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收到消息,唐喆学一打轮转向该车主户籍登记地址。 到地方一看,俩人都愣了门上贴了电子封条,法院执行局的。 唐喆学按电子封条上的信息给执行法官打电话,得知房主,也就是车主因巨额欠款被债权人起诉,名下能查到的资产都被查封了。听说他们在查车,那边还摩拳擦掌的:我们知道被执行人名下有辆车,但是一直没找到在哪,人也联系不上,你们查着了跟我说一声哈,能提供可执行财产有效线索的,可以获得百分之十奖励。 唐喆学顿感哭笑不得,差点怼那边一句要不你过来帮我们翻监控得了。等他挂上电话,就看秦骁神采奕奕的:那保时捷能拍一百来个儿吧,提供线索能拿十万奖金呢。 知道对方在说笑,但唐喆学笑不出来。执行局都找不到,说明这车已经被藏起来了,事主电话也打不通,还得靠刷监控寻找线索。他又给秧客麟打电话,让对方追着这辆保时捷的行踪轨迹查。通常来说,不在所有人名下使用的车,用于违法犯罪的可能性较大,因为出事不容易查到嫌疑人头上。 回单位的路上,唐喆学给林冬打电话汇报调查进展,林冬听完态度和秦骁一致:找着了先取证,然后交给执行局领奖金。 咱组没穷到那份上吧?唐喆学感觉自家组长有被带跑偏的节奏。 别人都有祈老师的奖金拿,就咱组没有,我嫉妒。 组长,我开着外放呢,骁哥在。 林冬笑问:骁哥不会笑话我,是吧? 不笑话不笑话,谁跟钱过不去啊。秦骁满心满眼都是认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该咱拿的凭啥不要? 行了你俩,我组长你先等一下,秧子电话。 唐喆学说着把通话切到秧客麟那条线上:啥事,说。 我查车架号查到保时捷了,秧客麟声音一顿,在德新县交通队那,烧了。 我艹这可真够热闹的。 唐喆学静音了几秒,又切回到林冬那条线上,交代完最新发现,说:我先和骁哥去趟德新县交通队,看一下怎么回事。 慢点开,别着急。 挂断通讯,唐喆学又调转方向奔了德新县交通队。路上秦骁连连惋惜,说那十万块钱奖金拿不到了。 到交通队一打听,案子目前处于未结状态,车主同样联系不上。看来这哥们为了躲债,已经不管不顾了。负责该案的王警官带他们去看了烧毁的车辆,好好一辆保时捷,烧得就剩个架子了,里外都黑黢黢的,轮胎玻璃内饰皆化为乌有。 这车是巡逻执法队在巡查时发现的,距离高速收费站约五公里的位置。站在车架子旁,王警官边翻记录边向他们介绍情况,半夜烧的,在一条小路边上,附近没监控,我们调取了上下高速的收费站监控探头,这是拍到的驾驶员照片。 说着,王警官递给他俩一张打印件。唐喆学接过来看了看,不意外,遮阳板拉着,看不清驾驶员的脸,能确定的是副驾驶座上没人。 看着烧得卖废铁都卖不出一百块的保时捷,唐喆学默叹了口气:人为还是自燃? 这车自燃?王警官皱眉笑笑,虽然没发现助燃剂的痕迹,但这款卡宴能装一百升油,烧成这样用油箱自带的油就行。 真特么舍得。 秦骁忍不住吐槽妈的一百多万的车说烧就烧,怪不得犯罪分子怎么抓也抓不干净,有钱是他妈能为所欲为哈。至此已不用多说,这车就是犯罪工具,烧它是为了湮灭证据。 又听唐喆学问:车上没发现遗骸? 王警官摇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法医给看了,一丁点人类遗骸都没留下,要不就转刑侦队了。 唐喆学点点头,要过资料仔细翻看。发现车辆残体的时间点,是在施明珏失联后的第四天,那么回去追前三天的道路监控就行,保不齐有哪个摄头拍到了司机的正脸。另外车还得拉回去交给杜海威他们再过一遍,顺便再给执行局那边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不用追了,已经可以卖废铁了。 第393章 办完物证移交手续,等着拖车装车的空当,唐喆学又给林冬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并告知对方自己的推测:我琢磨着啊,这车是被车主抵押给谁了,拿钱跑路,不然都烧成这样了,车主不可能不管不顾。 他记得阿明曾提起过,这种抵押用豪车,只要够便宜,甭管手续是否齐全也有的是人敢出钱买。 我也这么觉着,林冬表示认可,你这样,去典当行一条街那问问,看谁家接过这辆车。 恩,你还多久到? 得明天早晨,这趟车慢,三十多个小时。 张露情绪如何? 吃得好睡得香。 她可真够心大的 她知道判不了自己死刑,提供重大线索,有立功表现。 那你也注意休息,别又死熬着,不是二十几岁的时候了。 说着,看秦骁指挥完拖车朝自己走来,唐喆学一秒切换回工作状态:到站前半小时发消息给我,我去车站接你们。 那边传来声轻笑:没开外放吧? 唐喆学一愣,促声道:没。 啵的一声,通话随之挂断。大庭广众的,虽然没开外放,但偷情之感依然强烈,唐喆学顿感耳根子有点热。能让组长大人开心的事,莫过于案件调查有进展。看起来林冬心情不错,还有闲心跟他调情,当然这是两口子间的情趣,而且绝不会跟罗家楠和祈铭似的,动不动翻个车。 秦骁敲出烟分他一支,正要点,忽觉对方面色有异:你热啊?脸怎么红了? 是热,唐喆学尬笑着接过烟这一口给我嘬的,烧得慌。 典当行一条街的走访基本扑空,没一家老板承认收过那辆保时捷。途经阿明的店,唐喆学问完情况,想着行业内的人总归比警察好说话,于是拜托她帮忙私下里打听打听。 阿明听了,身段妖娆一扭,斜倚着柜台,冲唐喆学歪头一笑:唐警官,不是我不帮忙,这种货,收了也不能说,谁知道是不是贼赃,又或者车上背没背着案子,更怕执行局暗访,消息漏了就是人财两空,敢收这种车的老板,都指着闷声发财呢。 秦骁弯腰看柜台里陈列的名表,看着看着,冷不丁问:明老板收过么? 阿明扁扁嘴:呦,骁哥,您这是准备拿我冲业绩? 一瞬间秦骁全身的鸡皮疙瘩莫名乍起,抬头对上阿明媚笑着的眼,他尬扯了下嘴角。实话实说,阿明的语气一点也不嗲,但他听着就是别扭,仿佛有条蛇从后脖颈子滑过去一样。 余光瞄到点异样,他的职业病原地发作,抬手指了指自己耳根的位置:明老板,你这道疤是怎么搞的? 阿明随手拉过发丝遮挡,无所谓地笑笑:当年岁数小不懂事,惹了点麻烦,被砍的。 哦。秦骁再次低下头,继续观摩那些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舍得买的名表,听似随意的:下手够狠的啊,再往下点,颈动脉该断了。 时间不早了,二位,要不留我这吃饭吧? 阿明说着直起身,往里间的方向挪了两步,似是拉开与秦骁之间的距离。这时阿敬从里间探头出来,态度冰冷地邀请道:晚上吃鱼,可以么? 不了,我们有规定。 唐喆学边说边催促秦骁离开,这老哥和罗家楠一毛病,看见好表好车走不动道儿。别说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只能偷摸跟家乐呵。之前罗家楠开了两天祈铭给罗卫东买的那辆路虎,被督察看见了,追着屁股后头数落。约莫是早些年日子过太穷,在没苦硬吃这件事上,周绪鹏和贾迎春的态度出奇一致。 另说阿明脖子上的那道疤,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阿明一头黑长直的发型,遮遮掩掩看不真切。没想过细问,毕竟这属于他人的瑕疵,又是个女人,直截了当地问,不礼貌。秦骁是真够直的,上来就问,怪不得没女人缘。 呃,也不是完全没有,和年美卿那不清不楚来着。 送走二人,阿明关上店门,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朝外一翻,回身步入里间,抬脚哐的踹了正跟电磁炉上炖鱼的阿敬一腿。高大的身躯只是微微一晃,阿敬转过头,眉心微皱:怎么了明姐? 阿明的额角隐隐绷起青筋:你不说都处理干净了么?那警察是怎么查到那辆保时捷的? 不知道,阿敬实话实说,不过明姐,你放心,就算查到我头上,也不会牵扯到你。 放你妈的屁!你以为你是谁!阿明低吼一声,撕扯声带般的,完全不似平时的嗓音。 将木铲置于空盘里,阿敬退后两步,转身与阿明面对面。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制造出些许的压迫感,视线凝固了几秒,他突然勾住阿明的后颈用力压向自己,一字一顿的 为你,死都行。 tbc 第227章 第 227 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是我说, 林队,您是真心疼我们祈老师,好好一个周末, 又诶! 一如既往的, 罗家楠因为多嘴被祈铭照肋下戳了一记,登时噤声。虽然祈铭没练过,但毕竟是法医, 人体神经分布烂熟于心,每次击打南瓜总能精准命中最疼之处。这次是因为林冬带回来的遗骸需要他加急尸检,招罗家楠不乐意了。不过林冬无所谓罗家楠乐意不乐意, 祈铭高兴就行打从遗骸进屋,那副价值十三万的眼镜咔咔放光。 第394章 拾掇完罗家楠, 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铭还得安抚:你不在这捣乱, 我今晚就能干完,不耽误明天陪你去电影节执勤。 哦,原来是怕耽误约会啊。 被林冬用那种眼神看着,罗家楠面上一尬, 争辩道:我是怕你没功夫跟我去电影节么?我这不是怕你熬夜么?就你那眼睛, 前几天去检查视力,又深了一百度,高主任怎么说的?你就算做完手术也和正常人不一样, 用眼过度照样会失明! 祈铭一脸忍耐状:这种吓唬小孩的话也就你信。 眼瞅着罗家楠那两根眉毛有往起立的趋势,林冬主动出言劝和:祈老师, 如果太累可以不用赶着出报告,死因明确, 我不着急。 祈铭又换上不爽脸:你找我尸检,我没下结论, 死因就没明确。 矫情了不是,林冬硬逼着自己挤出点笑容。好像是自打招了洪也、减少了麻烦祈铭的次数,他这位好基友患得患失来着。没直接跟他说,但是找杜海威念叨过,话里话外流露出林冬用不着我了的意思。 杜海威当然能理解林冬招揽专业技术人员提高部门效率的用意,只是和祈铭这类秉承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的人解释不明白。工作嘛,到哪都是自己人用得最顺手,全靠外部支持,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干,什么时候能挤出时间干你家活可不好说了。比如这次出差,如果穆来那边不提供法医支持,有洪也在场至少可以做初检,不耽误功夫。退一步讲,穆来提供法医支持,可万一属地有其他现场要出,法医得忙完一摊再赶一摊,那样一帮人就得在挖掘现场干等着。 实际上林冬招的每一个组员都是为了避免受制于人:秧客麟精于网络安全技术,文英杰会人像复原,何兰提交的材料绝不会被法制办打回来,岳林则是联络专员,洪也法医出身,秦骁经验老到走哪都能迅速打开局面。 至于唐喆学,文能写材料武能打特警,还有安神补脑的洗面奶可滚,给多钱都不换。 咚咚,法医室门口传来象征性的敲门声,众人齐转头。突然被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苏美文莫名有点紧张,进屋时差点走顺拐。将手中的单子交给祈铭,他清了清嗓子,说明来意:祈老师,杜科让我下来协同取证。 说完朝林冬和罗家楠逐一点头示意:林队,罗副队。 哎呀小苏辛苦了啊,陪着我们祈老师加班。 听罗家楠端出副领导慰问下属的语气,祈铭唰的甩了他一记眼刀,有什么毛病?人家杜海威的下属用得着你慰问? 苏美文客气道:不辛苦,得谢谢祈老师点名要我来取证,帮我增加实操经验。 这孩子,多有里有面,我喜欢! 可着鉴证科数,除了曹媛就数苏美文最得罗家楠欢心。看看其他那帮人,不是跟着祈铭喊他外号南瓜就是直呼名讳,好像他这个重案副队长是假的一样。话说回来,都是前后脚进的单位,岁数相差无几,十来年的同甘共苦,携手见证了黄智伟那充满智慧的大脑门是越来越亮,兄弟之间计较太多显得他忘本。 麻烦你了,小苏,我先上去了,有什么发现及时通知我。 办完交接手续,林冬可以先撤了,并在祈铭的示意下,用抽一根的眼神勾搭走下来没事找事的罗家楠。也不能说罗家楠没事找事,明天开始重案要出人执行电影节的安保任务,作为副队长,罗家楠必须以身作则,周末两天全得去,而且都是晚班。这要是祈铭不陪着一起,他这德行八成能散到局长办公室去。 有烟蹭,罗家楠立马变顺毛驴,跟着林冬坐电梯上六楼。钻安全通道里头对头点上烟,他问:二吉查收车的还没查到消息? 林冬摇摇头,无奈地呼出口烟。这几天唐喆学是典当行也走了,二手车市场也问了,还有那些明里暗里放贷的金融公司,甚至连陆俊那条线都用上了,依然颗粒无收。车主仿佛人间蒸发,死活联系不上。想来也不奇怪,欠下数千万债务,不隐姓埋名远走高飞,这日子没法过了。张露更是三缄其口,自打挖出黎苏的遗骸,她那嘴就跟贴了封条一样,再撬不出一个。除非有更过硬的证据,否则很难让她开口。 罗家楠皱眉道:现在是得忙活电影节那事,要不我也能掰出人手帮二吉跑了。 对此林冬表示理解:这是大事,那么多知名人士来参加,还有很多外籍记者,安保出不得半点差错,要不老方的脸该丢出大气层了。 可不,我爸也被召回单位了,说是带组狙击手守屋顶。罗家楠半唏嘘半吐槽的。为迎接电影节,各部门严阵以待,几乎全体停休。最近一段时间治安极其良好,好到他家祈老师都没尸体了。 林冬并不意外,但还是客套着问了一嘴:老爷子身体还硬朗? 我艹,一天跑十公里,俯卧撑二百起步,那身体素质,杠杠的,罗家楠笑着呲出口烟,差点给自己呛着,不吹牛逼,林队,也就是我妈不能生了,要不我爸高低得响应国家号召,再给我来俩弟弟妹妹。 这大概是对一个已过花甲之年的男人最高的赞誉了,林冬不禁抿嘴忍俊。想来罗家楠一天到晚处于高危状态,祈铭又死活不肯收养孩子,要是儿子哪天突然光荣了,老两口连个念想都没有,能生保不齐真生一个,自当大号练废了再来个小号。 第395章 说着罗家楠又想起什么,问:诶对了林队,我听二吉说,你们明天晚上要去参加慈善晚宴? 啊,还没决定去不去。 提起这事儿林冬就想皱眉头,不知道林阳这次许了唐喆学什么好处,打从他出差回来,那小子天天跟他耳边念叨。本来案子遇到瓶颈就闹心,还得替大哥去盯着侄女,这种费力不讨好的破事儿他是一点也不想沾。再者他都跟方岳坤那耍过混蛋说悬案没功夫出人参加安保工作了,结果他和唐喆学蹦跶去参加慈善晚宴?让其他部门执勤的同事看到,不得背地里戳老头儿脊梁骨,骂领导偏心眼? 当然领导偏心眼也是事实。 我觉着你应该去,松松心,换换脑子,说不定有新思路。 罗家楠自然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只是单纯地支持唐喆学的观点林冬绷得太紧了,只要案子不结,随时随地处于工作状态。虽然他破不了案的时候也一样,可多少和林冬还有点区别,最起码他撂哪都能眯一觉。打从认识林冬起,他就感觉这人自带堆满卷宗的背景板,身上散发着牛皮纸的味道。而祈铭说他是烟抽多了,闻啥都有股子焦油味。 林冬不想多做解释,含糊了一声我考虑考虑便摁熄烟头返回办公室。目前比较有指望的是文英杰的人像复原技术,通过秧客麟的探查,发现有多个摄头拍到保时捷驾驶员了,但都是某一个角度,拼拼凑凑,看能否复原出来。 立于文英杰的办公桌边,林冬拿起一张画满耳朵的照片,边观摩边问:能弄出来么? 问题不大。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文英杰不会随便给出承诺。他指向电脑屏幕上的一张图,做出说明:林队您看,这里有一处反光,我用镜像模式获得了驾驶员侧脸的部分图像,只是清晰度不够,还得继续调整。 加油。 抬手拍上文英杰的肩膀以示鼓励,掌下骨骼清晰的触感让林冬默叹了口气。文英杰实在是太瘦了,吃的又少,照这样下去,怕不是撑不到四十岁。听说文英杰还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了,平时也没个人照顾,他经常会担心对方在外面跑着跑着案子一头栽地上。 林队,张露那部手机里的资料,我放在二号文件夹。 听到秧客麟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林冬回到办公桌前,滑动鼠标唤醒屏幕,进局域网点开二号文件夹,将资料提取到桌面后进行浏览。这部手机擦的挺干净,照片没有,通话记录无法复原,只有短信息和浏览器历史记录尚能翻出来一些。记录显示张露曾在某城市论坛发布过一条合租启事,写明要男性,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没有不良生活习惯,最好是懂家电维修技术,还要求会做饭。看起来很像是招聘一位正值壮年的男保姆,考虑到张露伪装残疾的情况,这条招聘启事倒是很符合她的需求。 施明珏是刑满释放,属地派出所无需进行监督,所以他出狱后并未在户籍地停留多久就再次回到了本地。系统资料显示,他曾短暂地在东浦居住过,不到三个月就搬出来了,之后的外来人口信息就登记在了张露租住的那套房子里。结合其搬离东浦和张露发布启事的时间点合理推测,两人的交集便源于此。 这套房子的房东秦骁和洪也去走访过了,对于张露,房东印象极佳:按时交租,事儿少,屋子打理得干净整齐,有哪个电器坏了自己花钱给换,简直是每个房东梦寐以求的租户。而对于施明珏,房东印象不深,只见过一面,感觉是个挺内向的小伙子,话不多,人很安静。 然而安静不代表安分,很明显,施明珏并没有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也许一开始他是想洗心革面,奈何陷入了杀猪盘,又因坐过牢比正常人更有赚快钱的胆子和途径,一步错步步错,直到走上了贩毒的不归路。目前林冬怀疑的是,除了贩毒,施明珏还干没干过别的不法勾当,并且出了差错,导致他最终被抹杀了存在。 在单位想不明白,回家继续琢磨,吃完饭林冬就钻进书房,对着电脑研究资料。唐喆学遛完狗回来看他还窝在书房里,态度强硬地把人扛进卧室,强制休息。明天电影节开幕,处处限行,走访工作暂停,他希望林冬能好好休息一天,主要是歇歇脑子。 滚洗面奶算林冬最大的休闲娱乐活动了,结结实实出一身汗,再舒舒服服冲个热水澡,身心皆得以呵护,放松下来更易进入深眠。只是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感觉才一瞬间的工夫,又被清晨的鸟鸣声唤醒。他摸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五点,猫儿子和狗崽子都还没睡醒。 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为唐喆学拉好空调被盖住裸露的上身,他悄摸摸钻进卫生间洗漱。正刷着牙,感觉脚边毛茸茸的,低头看去,是冬冬的尾巴绕上脚踝,遂弯腰捞起整只猫。自打做了绝育手术,冬冬是越来越黏人了,体重也见涨,沉甸甸地压手。然而单手抱猫不好洗脸,他又将冬冬挂到肩上,背起这份甜蜜的责任。 哗哗的流水声吵醒了吉吉,狗子迷迷瞪瞪支起脑袋,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前段时间它和冬冬一直被寄养在林静雯那,好容易回家了,想和主人多亲近亲近,结果卧室门严严实实关了一宿。眼看卧室门开了,它从窝里爬出来,晃晃悠悠进了卧室,咕咚,砸到唐喆学身侧。动静有点大,给唐喆学砸醒了,翻身一搂,毛茸茸的,一激灵睁开眼,和狗子大眼瞪小眼。 第396章 组长 听唐喆学喊自己,林冬探头进卧室,柔声道:再睡会,才五点。 五点啊,那再睡会。唐喆学收胳膊搂住狗子当抱枕,没鱼虾也好,总归有个地方架胳膊。睡到六点半,吉吉被林冬从床上薅下来,套上牵引绳出去遛。往年的这个时候已进入雨季,今年的天气有些怪,空气很潮却始终下不来雨,天空也总是阴沉沉的,出去跑一圈回来,身上黏哒哒的。 林冬遛完狗回来时唐喆学已经起了,听到门响,他从卫生间里探出身,裹着一嘴牙膏沫子,含糊道:你哥来电话了,问晚上去不去电影节。 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灰飞烟灭,林冬倍感搓火,丢下句我去给崽子们做饭便钻进了厨房。唐喆学知他不爽,可大舅哥那边更惹不起,就自己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一把。林阳压根不给林冬打电话问,问了绝对吵架,上次就因为这事儿兄弟俩闹得不欢而散,搞得他跟个夹心饼干似的左右为难。 刚才林阳的原话是:没关系的,小唐,冬子不想去,我不勉强,你有时间的话,自己去也行。 他好意思拒绝么? 洗完自己擦完狗,唐喆学暗搓搓挪到厨房,借着给林冬打下手的机会,小声征询对方的意见:大哥说,你要不想去,我去也行。 咚!一声刀剁案板的动静让手里捧着西蓝花的唐喆学原地石化。气氛诡异沉默,只剩灶台上翻滚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许久,林冬释出口闷气,侧头看向一脸小心谨慎的唐喆学,严肃道:二吉,你什么时候能硬气点,学会拒绝林阳的无礼要求? 那是你哥啊 唐喆学委屈巴巴要不是有你这层关系我管他是谁呢!呃看在椰子的份上八成还是得管管。 tbc 第228章 第 228 章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本着谁的家属谁心疼的原则, 林冬强迫自己克服一切不情愿,和唐喆学一起去参加电影节的慈善晚宴。要说林阳这招蛇打七寸打的可是够准,拿捏了唐二吉就等于拿捏住弟弟的软肋。然而林冬不会承认自己被拿捏, 最后松口的理由是, 借此机会认识下侄女,以后孩子在这边学习生活也好有个照应。至此唐喆学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去会场的路上暗搓搓给大舅哥发消息邀功, 收到的回复是系统自带的【大拇指】图片。 行吧,他想,起码没让大舅哥失望, 以后再见面,气氛应该比以前融洽许多。 慈善晚宴在环海路的恒富大厦里举行, 周边道路全天封闭, 除了主办方的工作车辆,就只有持通行证或嘉宾邀请函的车辆允许通行。过检查站时,好巧不巧碰上个认识林冬的执勤交警。看过林冬出示的邀请函,对方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些玩味:呦, 这是去玩啊林队? 林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临时增员, 来不及拿工作证了。 哦,这样,辛苦了。交警言罢向后退开, 朝前岗同僚一摆手,放行! 车窗升起, 车辆再次启动。开出段距离后,唐喆学听林冬没好气的:我说什么来着, 让别人看见了,都以为咱们是去玩的。 唐喆学小声嘀咕着:嗨, 说就说呗,你又不怕被人说。 迎面驶过一辆巡逻警车,车灯晃过,林冬的镜片一闪: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时候了,咱们出门在外就是悬案组的脸面。 好好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唐喆学能说啥啊,组长大人气儿不顺,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被迁怒于人。林冬肯来,他已经很感激了,说到底是怕他为难,这种时候不管对方甩什么片汤话,听着便是。两口子过日子不可能没有分歧,遇到问题互相包容才能长长久久。 下地库停好车,两人顺着主办方布置好的指引牌朝专用电梯走去。一路上看到了几个脸熟的明星,不算大咖位那种,据说大咖位的有主办方提供豪车接送,来了得在上面走红毯。地库里有特警值守,看来为了圆满完成这次活动的安保任务,方岳坤把家底全掏出来了。 电梯也做了安防措施,有礼宾员负责按楼层按钮,只停几个固定楼层。邀请函上写的是十六层,林冬出示给礼宾员,对方笑容可掬地表示,目前距离晚宴开始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可以先去十五层的展区逛逛。也行,林冬觉着,反正还得找托尼娅,估计那丫头会去影展区参观。 电梯门开,花香扑鼻而来。通往展区的走廊上铺着红毯,两侧置满花篮。每个花篮上都放着张红卡,写着某某某敬贺电影节圆满举办之类的贺词,活似店铺开业庆典,给人一种传统的庸俗感。 整个展区超过三千平米,上千个屏风式展架环装排列。入口有简介,称此次展览造型由某国际知名设计师打造,俯瞰为斐波那契数列图。事实上,从林·学神·冬的视角看去,这些屏风的排列并没有完美表达出设计师的理念,可能是受正方形场地的限制,卷不出斐波那契数列图,说是海螺剖面图更贴切。 当然,他不是来挑刺而是来找人的,展区少说二三百人,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发现托尼娅,还得继续往里走。走着走着,看见个眼熟的背影,他上前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笑眯眯地问:祈老师,尸检报告好了么? 第397章 祈铭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西装笔挺的林冬,反问:昨天谁说不着急来着? 不着急,这不碰上你了随口问问。 林冬反手推了把唐喆学,示意对方去找托尼娅,自己先跟这泡会祈铭。刚看祈铭对着屏风上的照片出神,他稍微有那么点探听八卦的兴趣:你认识照片上这人? 这是我养父,西斯维尔·德·莫拉克。祈铭示意他看向照片右下的人物介绍,早些年拿过几次国际电影节的最佳配乐,也算影史留名了。 看到人物介绍里有生卒年月,林冬稍感遗憾,轻问:你很想念他吧? 仰脸望向年轻时英俊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祈铭淡淡勾起嘴角:还好,我跟西斯之间更像朋友而非父子,还是不经常联系的朋友。 林冬有些纳闷:你不跟他住一起? 我平时住校,只有假期会回纽约,他偶尔会给我写信,说真的,他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监护人,他只要一出去采风寻找灵感就会忘记给我存学费和生活费,以至于我不得不去给同学当中文家教赚生活费。 原来你也得勤工俭学啊。 我年满十八岁的时候,西斯说,按照法律,他和维克多对我不再具有抚养义务,所以继承遗产之前我必须自己养活自己,和杜老师一起拍照片那次活动,我是去做解说员的,时薪八美金,勉强符合联邦法。 哦,怪不得那张照片上的祈铭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一小时八块钱搁谁也乐不出来。 林冬低头笑笑:我平衡了。 恩? 没什么,林冬及时岔开话题,罗家楠呢,他在哪个区域执勤? 祈铭前后左右看了看,一脸茫然。刚跟罗家楠进展览区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西斯维尔的照片,径直走了过来。再然后就是被林冬拍了肩膀,至于罗家楠去哪了,完全没概念。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把南瓜弄丢了。 组长!组长! 听到招呼声,林冬快走了几步。唐喆学站在拐弯处的一块屏风后,指指展板间的缝隙,示意他朝里看。透过那条三指宽的缝隙,林冬终于见到了自家宝贝大侄女的庐山真面目。现在他知道林阳为什么如此操心操肺了,托尼娅是漂亮,漂亮到极具攻击性:超过一米七的个头,身材凹凸有致,欧亚混血的脸,紫眸皓齿,发黑如墨,气质出众。此时的她正被一群人围着,有男有女,即便周围美女如云,她依然是焦点。 别说林阳了,这要是他闺女,也得栓冠状动脉上。 这比你前女友漂亮吧? 冷不丁被林冬戳了肺管子,唐喆学面上一怔,不悦道:提她干嘛? 林冬笑笑没说话,招呼祈铭过来,让对方从人类法医学角度给出评价:那是我侄女,看,漂亮不? 在祈铭眼里,美不美,看骨头。仔细观察了一会,他点头确认。不过很快又意识到什么,转头看看林冬,再看看托尼娅,笃定道:她长得更像你而不是林阳。 这话让林冬有点哭笑不得:我的基因这么强大么? 有现成的示例,祈铭一秒进入教学状态:是你们母亲的基因足够强大,从遗传学讲,父母双方 林冬忙抬手阻断接下来有可能滔滔不绝的演讲:对,我妈是挺漂亮,感谢祈老师的肯定。 感觉自己被嫌弃了,祈铭的表情略显不爽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自打悬案组有了自己的法医,林冬都不爱听我讲课了! 眼下托尼娅那边人多,而且目标人物疑似托尼娅男友的家伙还没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林冬不方便过去打招呼,转头拖着祈铭继续逛展。侄女那边有唐喆学盯着就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料想那小子也干不出僭越之举。逛着逛着,林冬在人群中发现了几张熟面孔,其中还有洪也,一水的便衣执勤。本来悬案不用出人,洪也是因为想陪对象主动申请加班。各部门把人交上去,怎么安排执勤岗位是现场指挥的事,在人群中混入执勤便衣,以应对突发事件。 此时洪也也发现了林冬和祈铭,隔着五六米远,朝他俩招了下手。林冬用眼神示意她不必过来,执勤期间不可偏离岗位,即使是没有固定执勤岗的便衣也要时刻注意周遭情况。 相处久了,祈·不记人脸·铭多少能认出些同事,看到眼熟的人,随口道:今天便衣真多。 这种级别的活动,十几二十个便衣不算多。 林冬说着,感觉余光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转头看去却并无发现。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他丢下祈铭匆匆走出会场,进安全通道找了个避人的地方,拨通林阳的电话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哪? 西伯利亚。 哦,那没事了。 林冬刚才以为是大哥来了,可对方说话时的背景音夹着呼呼的风声,听起来不像信口胡诌。跨越半个地球的纬度,这边春暖花开,那边还大雪封山,想想林阳已年过半百却还要深入极寒之地,他多少有点心疼,遂缓下语气:注意安全,托尼娅这儿有我呢,别担心。 听筒里传来声轻笑,又听林阳欣慰道:谢谢,冬子,有你,是我的幸运。 肉麻,挂了。 第398章 摁断通讯,林冬环顾四周,没看到有禁烟标志,摸出烟盒点上一支。尽管林阳的独断专行会让他恼火,但手足毕竟是手足,再怎么闹别扭,血缘的纽带无法割断。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也有这个问题,好在唐喆学性格比较包容,不会因此和他发火。 燃烧点明暗间,上面传来阵脚步声,他下意识退后低头,避免烟雾飘到路过的人身上。随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一双似曾相识的作训鞋映入眼帘,他猛然抬起头,与来人四目相对 林警官?你怎么在这? 里面人多,出来抽支烟。 望着比自己高了近一头的阿敬,林冬默默收紧攥在手机上的手指。阿敬穿的那双鞋,和杜海威对比上的、出现在杜家老宅的同款同色!但尺码不对,现场遗留的鞋印是四十一码,而阿敬脚上的至少四十五码。 他会是杜存么?可年龄又对不上。 正当林冬的大脑飞速运转之时,阿敬向前压近半步,问:今天来了不少警察吧? 此时林冬已身处墙角退无可退,尽管内心翻江倒海,语气依旧平淡:没多少,我今天不当班,和朋友来逛展。 阿敬垂眼看了看他的手机,确认屏幕是黑着的,说:这样,那,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眼看对方拔腿要走,林冬追问道:你也来看展? 不是,陪明姐参加晚宴,中间有个拍卖环节,她想看看能不能捡点漏。 明老板来了?在哪,我去打个招呼。 不必。 阿敬突然抬起手,阻断林冬和安全通道门之间的路径。这份带有攻击性的举动令气氛陡然紧张,僵持间林冬的手机叮的一响,却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哐!,下颌被一股巨力击中! 尚在燃烧的香烟自指尖坠落,飘散星点灰烬。 tbc 第229章 第 229 章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直没看见林冬, 打电话也没人接,唐喆学不免有点纳闷。问祈铭,祈铭说可能钻哪抽烟去了。去安全通道里找了一圈没找着, 他估计林冬有可能被临时拉了壮丁, 又给罗家楠打电话,得到的回复却是没碰上。 得知唐喆学来了,罗家楠爬回十五楼, 表面安慰实则蹭烟抽:没事儿甭着急,这楼大着呢,不定钻哪去了, 我让人去找。 唐喆学并不想麻烦别人,再说林冬也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自己来了:不用, 人多嘴杂。 罗家楠皱眉呲出口烟, 语气不无调侃的:今儿人确实不少,我看财务室都出人了,刚听陈队跟方局那打电话说,要不这三天给市局搬这楼里办公得了。 那得多钱租金?老贾指定不舍得出这血。眼下唐喆学勉强还有点闲心打趣同事, 主要是林冬那么大个人了, 不可能走丢。 正说着,步话机里传来陈飞的催命喊声:罗家楠!罗家楠!你小子又特么躲哪抽烟去了!赶紧给我滚监控室来! 我在十五楼安全通道,这就过去。 罗家楠一脸不耐烦。最不爱干安保的活儿, 但陈飞是现场指挥,自己亲爹也来了, 他不跟着忙活,回去一顿男子双打少不了。任务倒是不重, 便衣巡场,给祈铭送到展厅之后, 他捋着安全通道一层层往下走,还真没碰上林冬。不过这楼有两条安全通道,另外一条由乔大伟负责,刚串楼层的时候打了个照面。 得,我先下去了,要碰见林队让他给你回电话。 交代完唐喆学,罗家楠摁熄烟头去找陈飞。进屋看陈飞黑着张脸,一旁还站着乔大伟,同样面色凝重,他心头不免咯噔了一下出啥事了这是? 很快乔大伟便给了他答案:一部屏幕保护膜摔裂的手机,摁亮屏幕,是金毛犬和奶牛猫依偎在一起的锁屏壁纸。是林冬的手机,他认了出来。脑子还没转过味,又有电话呼入,唐喆学打来的,他差点条件反射划开接听。 怎么回事?他问乔大伟。手机还在持续震动,看起来唐喆学不打到系统自动挂机不罢休。 乔大伟表示:我巡逻到西安全通道十五层的时候,看到地上丢着部手机,一开始不知道是谁的,后面看到有唐副队的电话呼入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单位人的手机,赶紧拿下来找陈队。 我去罗家楠下意识地抬手搓了把下巴,同时脑子里划过无数个可能性,一个比一个糟糕怪不得二吉一直联系不上林冬,这特么 人没在?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罗家楠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乔大伟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屏幕,给他看现场取证照片:除了手机就只有一枚半截的玉溪烟头,被踩灭的,没有血迹,没有搏斗痕迹。 看看照片,再看看监控屏幕墙,罗家楠眉弓一压:监控里就没看到他? 看到了,陈飞让负责监控的保安回放了一段监控记录,六点十六分,林冬从十五层展区出来进入西安全通道,之后再没一个摄头拍到过他。 罗家楠抬腕看了眼表,六点四十四分,将近半小时了,别说抽烟,就是带薪蹲坑也该出来了才对。整栋大楼监控密布几乎没有死角,却没一个摄头再次拍到林冬,那么 他不怎么情愿地问:大伟,你朝窗户外头看了没? 第399章 看了,没人掉下去。 为爱调任后勤之前,乔大伟在重案工作多年,现勘经验丰富,罗家楠能想到的情况,他都能想到。当时看到手机和烟头,他立刻检查上下楼层的情况,并查看了通道的窗户,全封闭,别说人了,烟头都扔不出去。 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罗家楠摁亮已经暗下去的屏幕,尝试输入密码解锁。唐喆学的生日后六位?不对。林冬的生日后六位?也不对。琢磨了几秒,他试了试唐喆学身份证号后六位。这个他熟,秘密侦查需要填身份证号的时候一向是用唐二吉的。 解锁成功,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唐喆学打的。他估计要再有十分钟联系不上林冬,唐喆学就该毛了,于是点开微信,模仿林冬平时发消息的语气给唐喆学回了句【碰上熟人了,等下说】过去。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必须先稳住唐喆学,找人有他们呢,那么大一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估计是被谁弄走了,但以林冬的身手和反应能力,不该如此轻易束手就擒才对。除非对方是林阳那级别的,那种别说林冬了,他都好悬能打过。 放下林冬的手机,他问陈飞:进安全通道的人查了么? 陈飞摇摇头:正在查,目前没看到可疑人员,而且多楼层封闭,只有固定的楼层有人进出,我刚跟葛队那边打过招呼了,给所有出入口都增派了特警,严查进出车辆。 确实,罗家楠再次望向监控屏幕墙,因临时管控措施,人来人往的楼层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其他数十个监控摄头里一概空旷。能悄无声息将林冬带走的一定是个牛逼人物,不拿手机是为了防止被定位,所以,此人一定是个行家里手,有丰富的反侦察经验。 头儿,找个人替我的岗。 眼下没有比找到林冬更重要的事情,罗家楠转头要求大楼保安:把你们队长喊下来,还有大楼的设计图纸,以及今天所有当班人员信息,都要! 保安赶紧联系队长,很快,人和图纸都到了。罗家楠一看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房间,直觉发根乍起。恒富大厦是集酒店、写字楼、soho办公、餐饮于一体的综合体,内有几十家企业租赁的办公室、八家餐厅和两间酒店,共有六十四层数千个房间。就算酒店被主办方全部包下,但入住的客人、明星、媒体人员逾千,一个个筛查,不知要找到何时。 眼见罗家楠眉头紧锁,额角隐隐绷起青筋,陈飞安抚道:别着急,我这就给老赵打电话,让他增派人手过来。 领导发话,罗家楠顿感如释重负:那太好了,凭赵政委的号召力,二三百号人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闻言陈飞表情一绷你小子是真看得起赵平生啊,就他那人缘,二三十号还凑活,二三百,现特么给你生啊! 从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到被脸侧传来的震颤弄醒,对林冬来说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思绪渐渐清明,他记起自己被阿敬袭击了,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不容他做出任何反应。 挥之不去的眩晕感让他无法睁眼,仅能依靠尚且破碎且模糊的感官来判断自身的处境:有人在来回走动,脸侧的震颤感源自于此,但没有清晰的脚步声,所以走路的人是踩在地毯上;趴伏的姿势导致接触地毯的那侧脸颊毛扎扎的,双手束缚于背后,腿是自由的;有交谈声,从说话的声音判断,房间里有五个人,四男一女,这其中就有阿敬。 被束缚的状态令肌肉筋膜过度紧张,拉扯着肩窝处,断骨旧伤开始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咬牙忍着,保持一动不动,尽可能在这些人发现自己已经醒来之前,获取更多的信息。 咔!一声熟悉且清脆的响动,让他本就剧烈的心跳频率更上一阶是枪栓弹回的动静,这帮人手里有枪! 你找这枪,弹簧磅重不够,震手。 阿敬的声音略带不满,与之相对的是另一个男人的玩世不恭:大哥,一分钱一分货,你知道为了把这些家伙事儿提前藏进来,我搭了多少功夫么? 这人说话赖赖叽叽的,不时抽一下鼻息,落在林冬耳中,很像是以前审过的那种老毒串子。 没等到阿敬的回应,男人又说:运费就不跟你算了,现在货你也验过了,来,五十万,一手交钱,一手交 噗! 被消/音/器弱化过的枪声响起,伸手要钱的男人颓然倒地,重重砸在林冬的脸侧。濒临死亡的脸上,肌肉兀自抽搐着,那双错愕圆睁的眼中,瞳孔渐渐放大。呼吸盈满血腥味,林冬的心跳在一瞬间飙至耳鸣的程度,但他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克制住所有本能的反应,哪怕男人的血正顺着地毯洇向他的脸侧。 你杀他干嘛?吓我一跳。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男的,三十来岁的嗓音,听上去离着有个两三米远的样子。 试试枪,阿敬的语气异常平淡,仿佛刚刚朝空气开了一枪而不是人脸,他吸毒,跟这种垃圾打交道,总得提防他拿到钱转脸出卖咱们。 你就没打算给他钱吧? 阿敬释出声笑音,蹲下身,用消/音/器前端拨弄了两下尸体的脸,确认人死透了,随后调转枪口指向林冬。致命武器散发着硝烟的味道,即使林冬闭着眼也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威胁。赌一把,他分毫不动,赌阿敬不会开枪,如果要杀他,在安全通道里就不会只是打晕他而已。 第400章 拿枪指了林冬一会,阿敬的视线挪向林冬被束于背后的手昏倒的人,手掌是放松状态,而清醒且紧张的人则会不自觉的握紧双拳。眼见林冬双掌呈放松摊开状,他收枪起身。 就在林冬暗自庆幸避过这一次审视时,又听到另一个略显沧桑的嗓音响起:你怎么不处理这个? 这个?林冬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自己。 阿敬不耐烦道:这是个警察,明姐说过,能少惹麻烦还是少惹麻烦,要不是刚才他拦着我不让我下来,我也不至于把他弄这来。 对方嗤笑一声:娘们儿就是胆儿小。 空气中寂静了片刻,紧跟着林冬脸侧的地毯又震动了起来,伴随着哐的一声,阿敬和刚才说话的人发生了肢体冲突,屋子里一下嘈杂了起来 有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就说,有本事你干死我,造福世界 诶,你俩别动手啊! 闹什么闹! 一声低喝,争执声瞬间停止。女人的声音,很年轻,音调有些古怪,听起来不像是母语为中文的人。然后她又说了句什么,某些音节很耳熟,但整句连起来林冬听不懂。大脑飞速运转,深挖过往的记忆,他忽然想起,以前在涉外警务处的时候接触过一些东南亚华侨,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说话便是类似的发音。这是百多年前被当成猪仔贩卖到当地做苦力的祖辈们,用乡音融合当地话所传下来的一种独特语言。 女人走到尸体旁边,回手抄起放在茶几上的冰桶,哗啦啦,连水带冰一股脑浇到了林冬脸上。晕眩的大脑被彻底激透,这下林冬不用继续装晕了,呛咳着睁开眼,紧跟着下颌被纤细却有力的手指钳住,上身随力道而起,咚的,后脑重重磕上墙壁。 呼吸相交,林冬的视线因着镜片上的水珠而模糊。眼前的女人比阿明年轻一些,短发,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高颧骨厚嘴唇,有着东南亚人常见的深色皮肤,神情老道笑容玩味。 这警察长得还挺好看的,比我以前见过的强多了。 女人上下打量着林冬,片刻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让林冬清楚地看到,她的舌尖分了叉,像蛇信一般。听说过,打完舌钉后,将孔洞逐渐扩大,直至舌尖完全分叉。人对蛇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这种拟蛇之态林冬第一次亲眼所见,还是近距离面对面,生理上的不适使他周身唰的冒起层寒栗。 喂,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 四目相对,林冬强迫自己镇定如常:林冬,市局悬案组负责人。 女人故作惊讶状:悬案啊?那你帮我查查我老爹是怎么被杀的吧,查出来我就不杀你。 行了阿莱,别玩儿他了,该开工了。 一把将阿莱从地上扯起,阿敬持枪相向,语气平淡的:林警官,不好意思把你扯进来,我们只图财不害命,希望你老老实实的,否则,子弹不长眼。 不害命?林冬垂眼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用信你我就是个傻子的眼神看向阿敬。然而很快他就为这份挑衅付出了代价噗的,枪口硝烟再散,子弹钉进了墙里,飞溅的粉尘飘散于空气之中。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林冬条件反射往旁边一闪,立时引来屋内众人的哄笑。玩弄警察似乎是这些人的乐趣,不光阿莱,刚才说话的那两个男人也饶有兴趣地观摩着演出。低头重重喘息着,林冬的视野内全是一模一样的作训鞋,只是因身高不同而大小不一。所以说这是这伙人的标准装备,而杜存很有可能就在其中。 阿敬收枪蹲下身,听似真诚的:不杀你,是因为明姐觉着你是个好警察,我跟她去过很多国家,好警察不常见,希望你别辜负她的期待。 好警察?说的真好听,好人质才对。 深吸了一口气,林冬抬眼质问对方:你们想干什么? 阿敬低头笑笑,随即抬起脸,语调冰冷的:就算告诉你,你也无力阻止。 试试看林冬默念你会后悔刚才没一枪打死我的。 tbc 第230章 第 230 章 第二百三十章 临近七点, 宾客们陆续前往十六楼,原本人头攒动的展厅里逐渐空旷。林冬还是没回来,唐喆学不免有些着急, 又追了个电话过去, 依然没人接。罗家楠那也没消息,一打电话就是忙着呢,然后咔的给挂了。 正忧心着, 忽听身后响起溪流般的女声:唐叔叔? 回身对上托尼娅醉人的紫眸,唐喆学不由尴尬了一瞬:你好,你知道我啊? 妈妈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还有叔叔的,说, 在这边遇到任何事情, 可以向你们寻求帮助。女孩说中文流利得彷如母语,态度亲切,看上去对他和林冬没有任何反感,你个子很高, 长得很帅, 我刚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托尼娅认识,唐喆学担心之余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客套道:谢谢, 你也很漂亮。 环顾周围,没看到林冬的身影, 托尼娅好奇道:叔叔没来么? 他来了,可能去卫生间了, 等他回来了再让他跟你打招呼。 你们有任务吧?今天的活动人很多。 啊,是。唐喆学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是你爸叫我来盯着你的, 那样大舅哥下次开椰子的时候八成得搁他脑袋上,你自己来的?没别的朋友一起? 第401章 有啊,我和室友一起来的,她在那边拍照。 说着,托尼娅示意他看向会场的另一侧。也是个外籍女孩,看外貌有像印度裔,也很漂亮。托尼娅说她是和自己一样,都是交换留学生,住同一个寝室。这让唐喆学瞬感林阳多虑了,托尼娅是和小姐妹一起来参加活动,没那个开中古超跑富二代什么事儿。 就你俩?职业病,眼见未必为实,唐喆学习惯性刨根问底。 没想到这句话凝固了托尼娅嘴角的笑意,她眼波微转,质疑道:那个男人跟你说过什么?他是不是觉得我身边都是坏人? 是,但凡有个男的想接近你,你爸就想给人崩了。 心里吐槽,唐喆学嘴上却是:没有,你误会他了,他知道你很聪明,能明辨是非。 看表情,托尼娅对他维护林阳的说辞并不满意,但没当面反驳,只说:希望不会因为我的事情麻烦到你和叔叔,我是成年人了,我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明白。唐喆学真心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随林冬了,情商不低,对于可能让人尴尬的话题,应对有方。 另外请你转告那个男人,正是因为有他那样的人存在,这世界才变得危险,远离他就等于远离危险,请他尊重我的观念。 呃,好,我会转达。 事实上唐喆学打算让这句话烂肚子里。托尼娅说,没问题,他说,呵,林阳不定开椰子还是开他呢。 交谈间托尼娅的女伴过来了,俩姑娘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唐喆学没听懂,不是英语。俩人嘀咕了一会,托尼娅要求道:我同学觉得你长得很帅,想和你一起拍张照,可以么? 这点小要求必须满足,唐喆学果断应下:没问题,来,咱们三个一起拍。 将手机交给旁边的一位客人拜托对方帮忙拍照,托尼娅和女伴分别站到唐喆学两侧。镜头之下,女孩们青春的脸上洋溢着美丽的笑容。左拥右抱之际,唐喆学甚至幻想了一下,林阳看到自己女儿和他表现出亲近会有多嫉妒。 哦,这该死的自尊心。 拍完照,托尼娅加了唐喆学的微信,将照片传给他,并邀请他和林冬晚宴时坐在一起,好和叔叔正式认识一下。在此之前唐喆学得先找到林冬,对方一直不接电话的情况让他心里有毛躁,可看着微信上回的消息又让他感觉自己想太多。又不好在大群里问有没有人看到林冬,那样必得遭一堆白眼人家是来工作的,可他们是来玩的。 眼看晚宴即将开始,十五层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清场了,他不得不跟着托尼娅她们先上了楼。本来今天的任务就是守护公主殿下,等晚宴结束之后他还得开车给两位姑娘送回学校。 十六楼的宴会厅和十五楼展厅面积相同,可容纳五百人同时就餐。前排二十张桌子上放着人名牌,入座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后面的三十张是散座,有邀请函的宾客可自行寻找位置,谁先到谁坐前面的位置。三人进场时只有最后一排的几张桌子还有空位,也是零零散散的,唐喆学看祈铭旁边还空着个位子,便让姑娘们去旁边那张有相邻空位的桌子坐下,自己则坐到了祈铭的身侧。 这位置本来是祈铭给罗家楠留的,想着那家伙晚饭没吃,巡完场好歹能见缝插针坐下吃口东西,却被唐喆学招呼都不打一个地占了,不由默默运了口气。 林冬呢?他问。 不知道,好像是跟谁聊天呢,连我电话都不接。 唐喆学抄起桌上的依云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咚灌下半瓶。反正一桌人谁也不认识谁,用不着客气。刚在十五层的时候他就想找瓶水喝,没找到,搁心里吐槽了半天主办方小气。 晚宴的主题是慈善,募捐环节必不可少。说是七点开始,却不是开餐而是主持人开始介绍募捐项目。前面带人名牌那二十桌,唐喆学目测是已经提前商定好捐赠数额了,刚开场五分钟就有礼仪小姐举着kt板材质的仿支票模型上场,通过主持人激动颤抖的声音宣布某某企业或者某某名流捐赠了多少多少钱。他数了数零,最少的也有六个,感觉钱只是个数字这话特别适用于当下。 除了现场捐赠,主办方还公布了网络捐赠途径,可以扫邀请函上的二维码下载app,或者登陆官方网站,所获捐赠均用于支持电影事业发展。出于好奇,唐喆学扫码下了个app,发现捐赠者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纪录片或者独立电影项目进行定向捐赠,有点众筹拍电影那意思。 他选了个题材为《出狱后的人生》的纪录片,定向捐了二百,然后一错眼珠,发现祈铭在那咔咔摁零,忙问:祈老师你捐多少? 两万。 说着,祈铭点击确认,随后抱怨道:我的账户被限额了,现在每日支付最高限额只有两万,银行说是有可疑交易导致,我让罗家楠去帮我查,结果发现他的卡也被限额了,就因为每个月我固定转他两千,他的也成了可疑账户。 同人不同命啊,唐喆学默默感慨。为了防范诈骗洗钱,各大银行陆续开启了账户评估,有可疑交易的一概限额,需本人持有效证件去柜台重新办理网上转账支付业务。他也遇到过,但限额是一千五,好家伙到祈铭这限额两万?要他限额两万都不用跑柜台了。 第402章 大厅灯光骤然暗下,只留两道聚光灯的光芒投向大屏幕。似乎是为了让大家体谅纪录片之类的非商业化电影制作不易,主办方播放了拍摄花絮:摄制组人员扛着机器上山下海,一会探索广袤的原始森林,一会又身处危险的火山口;镜头一转,险峻的雪山之上,一群人互相拉扯着攀爬,风雪染白了眉眼,脚下是万丈深渊 不得不说这些花絮比成片更震撼人心,大屏幕左侧,原本缓慢累计的捐赠金额跟上了发条一样哐哐提速。金钱是最大的兴奋剂,眼瞅着金额即将过亿,掌声和欢呼声阵起,现场气氛瞬间攀至顶峰。 黑暗中唐喆学忽觉手机震起,掏出来一看,是文英杰发来的。保时捷司机的人像复原完成了,点开图片,唐喆学愕然瞪大了双眼这是阿明? 祈老师,我先出去一下。 撂下话,他摸黑离开宴会厅。到走廊上继续给林冬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正焦躁着, 手机又叮了一声,还是文英杰发来的,另外一张画像,后面跟着条语音信息:副队,这是我之前做的杜存目前年龄的预测画像,你和刚发你那张比较一下,是不是很像? 唐喆学点开图片,左右滑动对比。文英杰的画像素来能和照片媲美,也正如他所说,这两张图有八成相似,脸型不一样,但五官几乎能重叠。只是杜存那张一看就是个男的,而阿明这张一看就是个女的。 这特么 他忽然想起和罗家楠一起喝酒时,听对方吹牛逼,说祈铭说的,有个七人理论,就是世界上有七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当时他酒精上头脑子糊了,还担心过万一真如罗家楠所说,这世上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样,那组长看见了,到底爱哪个? 谁说的找谁认证,正好祈铭在,他发消息把祈铭从宴会厅里喊了出来,给对方展示了画像:祈老师,你说,这会不会正好印证了你说的那个七人理论。 祈铭接过手机,放大画像仔细观察,然后又给文英杰打电话,询问对方这两张画像所用到的颅面骨测量系数等数据。挂断通讯,他滑动图片,分别指向两个人的颌骨:我认为,这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你看英杰这两张画像,眼眶、眼裂、瞳距、鼻基底至唇峰比例基本一致,左边这张,是正常的男性颌骨,右边这个,是截骨矫正术之后的状态,而为了拉紧失去原本有骨骼支撑的皮肤,可能需要沿着发际线切掉一部分再缝合。 唐喆学恍然:所以阿明脖子上的那道疤就是这么来的? 疤?祈铭稍感疑惑,在什么位置? 唐喆学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祈铭凝神微思,片刻后点点头:需要切到肌层的提拉手术,随着年龄的增长,肌层有可能因瘢痕组织而逐渐失去弹性导致皮肤松弛,这会让原本沿着发际线缝合的疤痕下移,变得越来越明显。 祈老师你真是神了。 这要对面是林冬,唐喆学必须抱着啃一口,但祈铭的话,抱一下可能罗家楠都得炸窝。抛开杜存为什么要变性成阿明或者只是表现上看起来整成个女人不说,至少现在阿明和施明珏的联系是有了,而且很有可能,阿明是施明珏活着的时候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这也意味着,一旦证实施明珏死亡,那么阿明,或者说杜存,就是第一嫌疑人。 可犯罪动机是什么呢?施明珏知道了她是个变性人?那也不至于杀人吧。 那个典当行的老板娘,是你们的嫌疑人?祈·一如既往记不住人名·铭提出疑问,好在他记得人家的骨头,我在她店里闻到过血腥味,不过后来看到有人在店里杀鱼,我就没追究。 唐喆学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月之前,就是和林冬一起去卖表那次。说着,祈铭终于意识到有段时间没看见林冬了,林冬人呢? 获取线索的兴奋劲瞬间消散,唐喆学忧虑道:不知道,我一直打不通他电话。 我给他打。祈铭摸出手机,解开锁屏一滑,电话业已呼出。他把林冬设置在快速拨出的联络人里,位列第二,第一是罗家楠。 让唐喆学意外的是,祈铭居然打通了。可接电话的不是林冬,而是压低到做贼一样的烟嗓:别打这手机了,林冬失踪了,你先稳住二吉。 呃好,我知道了。 不等唐喆学言声,祈铭故作镇定地挂断电话,硬挤出一丝活似表情肌上长瘢痕组织的笑意:他被罗家楠拉去干活了,忙,说没空接你电话。 在哪?走,咱俩找他去。 唐喆学倒是没怀疑祈铭当自己面演戏,林冬不接他电话但接祈铭的,这种情况偶尔会出现,毕竟他不一定有正事,祈铭打的肯定都是正事。眼下他是着急把刚和祈铭做的分析分享给自家组长。 你等我一会,我去个卫生间。 祈铭不擅长说谎,刚才的临场发挥基本抽干了为数不多的空余脑细胞活跃度,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学罗家楠惯用的招数尿遁。 在卫生间里给罗家楠打完电话,确认林冬失踪的事实后,祈铭彻底不淡定了。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出于法医的本能,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性,一个比一个糟糕。更糟糕的是,他出去还要面对唐喆学,罗家楠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胡说八道的本事,他没有。 第403章 某人还让他镇定,镇定个屁啊! 祈老师? 听到门外传来唐喆学的呼唤声,正在做心理建设的祈铭登时心惊肉跳了一瞬,手上一抖,咔哒,手机凌空摔落。弯腰拾起手机,体位的改变促进了脑供血,他突然灵光一闪,朝门外喊道:我手机掉马桶里了,你先忙,别等我了。 这么倒霉么?唐喆学纳闷了一瞬,但惦记着去找罗家楠说事,眼下顾不上祈铭的手机,撂下声我帮你叫个服务员来便转头冲电梯走去。待到一切安静下来后,祈铭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噼里啪啦给罗家楠发消息,提醒对方唐喆学下去找他了,千万别露馅。 此时此刻的罗家楠正冲着手机嗷嗷:六十四层?六百四十层也得找啊!我特么就不信那么大一活人能原地蒸发! 突然胳膊肘被乔大伟撞了一下,罗家楠一转头,见唐喆学出现在监控室门口向保安出示证件,烟嗓戛然而止,并迅速抄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揣进裤兜里。然而罗家楠反应再快,唐喆学还是眼尖看见了纯黑边框、透明背板,这是之前林冬手机屏幕被磕坏了一个角后,他新给买的保护壳。 下一秒,人已经冲到了罗家楠面前,手指铁钳般的钳住对方的胳膊:楠哥!组长呢?! 唉我艹二吉,你先撒开我!胳膊被攥得生疼,罗家楠费劲挣出,并试图隐瞒:跟你说了没事儿没事儿,我刚还在电梯里碰上他了,你回十五楼等他去! 铃铃铃,手机铃音响起,在罗家楠的裤兜里。唐喆学拿着自己的手机给他看屏幕上快速拨出的联络人姓名,质问道:他手机为什么怎么在你这? 眼见瞒是瞒不住了,罗家楠的表情挫败了一瞬,刚想编个不那么骇人听闻的说辞,又听对方声音颤抖地问:他还活着么? 活着活着活着,肯定活着!要不我们祈老师早蹦起来了! 实话实说,罗家楠无法保证林冬的生死。刚布置人手排查各楼层时,他特意叮嘱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塞人进去的空间打开个电井门发现具尸体的事儿又不是没遇上过。但事情总要往好处想,先奔着人活着的方向找。 可是楠 唐喆学还想问,然而罗家楠又被电话拽走了注意力。这时乔大伟过来把他拉到一边,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补充道:我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也没有看到血迹,所以我认为,林队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没人能保证,唐喆学被愈发强烈的自责感紧紧擭住。他后悔了,后悔为了自己的面子缠着林冬出席这场活动,原本平静的周末,眼下却落得个生死难测。然而望着满屏的监控画面,他现在毫无头绪,全身的神经都在叫嚣着,却不知道劲儿该往何处使。 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哪里不对呢 正是焦灼之际,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支援到了,赵平生亲自带队。和陈飞估计的差不多,老赵同志带了二十多口子人来,当然这并非他全部的人脉,目前仍有其他分局的同僚在赶来的途中。 进屋一看唐喆学也在,赵平生上前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不多言,而是争分夺秒的:罗家楠,你赶紧的,给大家分分工! 行,两人一组,先从 等一下!唐喆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脸问赵平生:赵政委,你们刚才从哪上来的? 赵平生纳闷道:车库啊,是吧老陈? 说完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陈飞,陈飞立马点头表示确认。是从车库上来的,没错,他去接的。不过因为人太多,没等电梯,走的是安全通道。反正一共就两层,他家老赵肺功能再不好也爬得动。 唐喆学抬手一指监控墙:你们车停哪了?我没看到一辆单位的车。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tbc 第231章 第 231 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这伙人不怕被监控拍到么? 能让林冬发出如此疑问的, 是面前抱着男孩瑟瑟发抖、哭得妆都花了的女人。就在几分钟之前,阿敬和阿莱以及另外一个被称为阿奇的男人出了房间,只留下那个让阿敬弄死自己造福世界的阿震看着林冬。透过虚掩着的房门, 林冬清楚地听到隔壁传来敲门声, 紧跟着是阿莱嗲声嗲气的您好,客房服务。然后,隔壁门开了, 紧跟着噗的一声枪响,有人喊了什么,听不懂的外语, 但伴随着沉闷的摔打和隐隐的噗噗声,几秒钟之内, 一切又归于平静。 再然后, 女人和孩子就被拖进了这个房间。女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相艳丽,肤色略深, 穿戴考究, 无名指上的钻戒看着得有十克拉。孩子五六岁,和女人一样的深色皮肤,穿着黑色的短裤儿童西装, 打扮得像个小小的绅士。他被女人紧紧搂着,居然没哭, 只是一脸懵懂地望着凶神恶煞的成年人们。 阿莱对女人说了句什么,林冬听不懂, 但能判断出是威胁之语。因为女人的抽噎瞬间止住,却抖得更加厉害。这时阿敬和阿奇上前连女人带孩子拖到房间中间, 而阿震则掏出手机,对着母子俩从各个角度拍摄。男孩刚才被拽的时候喊妈妈来着,不是标准的中文发音,但妈妈几乎全世界都差不多。 第404章 拍完,阿震将手机递给阿敬,阿敬低头检查了一番,又在手机上操作了一通,随后拨出个电话:明姐,人到手,视频已发,我们要下去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阿敬视线一挪,望向林冬,语气明显不善了起来:我不建议带着他一起,他毕竟是个警察我可以把他塞冰柜里,那个从里面打不开,不用担心他跑出去通风报信那没办法,要是他同事手脚慢,冻死活该 此时此刻,被枪指着的林冬只能静静地听着对方讨论如何处置自己,同时更担心那对母子的安危。他现在知道这伙人是干嘛的了,绑架,勒索赎金,只要钱一到账,母子俩性命不保,包括他自己也难逃一死。从衣着语言容貌上判断,这母子俩应该是来自东南亚某地区的富贵人家,隔壁被枪杀的大概率是他们的保镖,也许还有照顾孩子的保姆。 真特么的林冬紧咬牙关当警察的面杀人,这帮人也太嚣张了! 最后商量的结果貌似还是要带上林冬。阿敬挂断电话,走过来一把薅起林冬,低声威胁道:别想着耍小聪明,你有任何让我不爽的举动,我就杀了那个女人。 能救一命是一命,林冬唯一的选择就是顺从。于是他和女人孩子一起,被四名匪徒从房间里押进走廊,直奔安全通道。通过刚才的观察,这四个人里,阿敬是领头的,阿莱、阿奇和阿震则是帮手。阿奇话少稳重,阿震火爆乖张,阿莱像个叛逆期未过的少女,但不管性格如何,都是一群亡命徒无疑。 穿过走廊时,林冬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监控探头的方向,但掐在脖子上的手指立刻收紧,同时耳边再次传来阿敬炫耀般的低语:别想着给你同事通风报信,监控我们早就掐了,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一瞬间,林冬脑海里那些破碎的线索串了起来负责维护整栋大楼监控后台运行的,正是施明珏工作的那间公司,而这伙人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杀人绑架,必有内部人员的技术支持。 施明珏跟你们是一伙的? 阿敬眼神一定,没接茬,继续掐着他往前走。 他已经被你干掉了? 阿敬继续沉默。 因为钱没给到位? 灵魂三连问,阿敬恼羞成怒,拽开安全通道门一把将林冬推了进去,力道之大,使得林冬狠狠撞上墙壁,连眼镜都被撞飞了。啪的,镜片被踩碎,阿敬从正面掐住林冬的脖子,几乎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你再废一个字的话,我就送你去见那个姓施的! 言罢将人一甩,一阵剧烈的呛咳过后,林冬被另一只手拎了起来,推搡着下楼。模糊的视野里,是阿敬散发着怒气的背影。尽管呼吸不畅,但林冬的脑子是清醒的奇怪,按理说都当我面杀过人了,还不止一个,那为何提起施明珏被干掉,他会如此动怒?只是手上多沾一份血而已,不是么? 哦,可能还真不是。多年的审讯经验让林冬快速洞悉到阿敬情绪转变的缘由被戳中软肋了,杀死施明珏的不是阿敬而是阿明,他在保护阿明。堡垒从内部最易被攻破,本来林冬还想尝试挑拨离间一下,然而目前看来,可能让阿敬为阿明去死都行。 监控室里,罗家楠对着手机那头的监控服务商客服大吼大叫:维护?得多长时间?三个工这特么救命呢谁等得了你们三个工作日!! 监控确实出问题了,但不是所有探头都出了问题。通过大楼物业技术人员粗略的排查,停车场里有六个摄头处于录播状态,是通过云端上传,用无人经过的监控视频片段覆盖了真正的实时监控。还有几个楼层也有这问题,客服那边说,如果要全面排查整栋的监控,至少需要三个工作日。 罗副队,给我十五分钟。 在一旁待命的秧客麟暗搓搓凑上前。得知林冬失踪,唐喆学在部门工作组里发了消息,现在所有人都来了,岳林,何兰,文英杰,以及本在高铁站等着搭车去前妻那看儿子的秦骁。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给罗家楠吓一激灵我艹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我特么一直以为背后没人呢! 缓缓心跳,他问:十五分钟够么? 秧客麟没说话,只是找了个空位坐下,将自带的笔记本连上监控网络,然后对着键盘噼里啪啦一顿敲。一屋子人屏息凝神,静待奇迹出现。然而几分钟后,奇迹没出现,整面监控屏幕连带监控室的所有电脑屏幕都唰的黑了屏。 我艹秧子你 罗家楠顿感发根乍起,差点没管住手给孩子来一记爱的抚摸不说修监控么!这怎么全给整憋了! 我用一个正常监控摄头的程序覆盖了所有监控摄头的,但是得重启才能生效,等一下就好。 随着秧客麟淡定的解释,所有屏幕接连亮起。就这几秒钟的功夫,罗家楠的心情宛如蹦极,幸亏有根安全绳拽着,要不得一沉到底。要么说林冬知人善用呢,看看秧客麟,再看看自家那大眼贼,罗家楠都怀疑要是自己遇到和林冬一样的情况,彭宁有没有这雷厉风行的手段来救师父。 想谁谁来,刚念叨完自家大眼贼,罗家楠的步话机里就传来彭宁的喊声:楠哥!我在三十层的西安全里通道发现了林队的眼镜! 第405章 三十层是酒店区,罗家楠立刻让保安调取三十层的所有监控探头。然而被覆盖时段的监控找不回来了,无论切换哪一个探头,都是楼道上空空荡荡的录播视频。只能一间间敲开查了,听他打电话找酒店前台派人拿公卡上去,大楼保安队长提供了一条信息:这家酒店用的是动态密码系统,找前台调一下密码使用时间就能知道开关门时间。 有人指路,罗家楠迅速获得了所需信息,随即要求道:薯片儿!去检查下3008和3010! 随着话音,彭宁的身影出现在了监控视频中,很快,步话机传出他的惊呼:楠哥!3010有有三具尸体!我艹!3008也有一具!都是枪伤! 我艹尼玛!楼下上百个警察还敢杀人,哪来的孙子如此嚣张,都特么赶上毒蜂了! 罗家楠简直要气炸了:死多久了!? 刚死!还热乎的! 守在那别动,注意警戒,我这就上去! 吼完罗家楠转身就要往外冲,刚迈出腿却被陈飞一把薅了回去:有枪!得先通知葛队派特警过去! 我知道有枪!可薯片儿大伟他们没有啊!罗家楠全身的血都恨不能冲上脑瓜顶了,这楼里除了特警,还有几个警察手里有枪?那边几个人,不知道,几把枪,不知道,有没有比枪杀伤力更强的武器,不、知、道! 罗家楠说的陈飞都清楚,只是眼下敌暗我明,不可轻举妄动。要搁二十年前,他窜得比罗家楠快。又听赵平生在旁边给葛英雄打电话摇人,陈飞配枪一抽,气沉丹田道:走,我跟你一块上去! 嘿你个不省心的老东西! 赵平生一把没薅住,眼瞅着陈飞和罗家楠俩人气势汹汹地出了监控室,顿感肺管子堵了一截。然而堵了也得扛着,通知完特警队增派人手封锁各出入口,赵平生还得跟主办方沟通取消正在进行的晚宴、疏散人员。出人命了,再大的活动也得停,另外还得跟方岳坤汇报。至于速效救心吃多少,全看大老板的抗压力有多高。 等罗家楠和陈飞抵达三十层,却发现唐喆学已经先他们一步开始勘验现场了。这时罗家楠忽然想起步话机用的是公共频道,彭宁说什么唐喆学都能听见,顿时想照着徒弟屁股来一脚。 事实也是如此,当时唐喆学和洪也正在一起搜索楼层,搜到十五层的时候,忽听步话机里传来彭宁的发现,当即肾上腺素爆表,一口气顺着安全通道爬上三十层。苦了洪也,跟着他一起吭哧吭哧爬了三百级台阶,到现场一看有尸体,立刻通知了祈铭。祈铭是和特警们一起上来的,电梯门开,呼啦啦先出来四个特警,一副在前方端枪警戒给法医开道的阵仗。 确认屋里的四位没有生命体征后,为保护现场,除了两位法医,其他人都暂时撤出了房间。死者为三名男性一名女性,3008一名,3010三名。3008那位随意地扔在浴室地板上,3010的两男一女的状态则是中枪倒地后未被移动。四名死者皆是一枪毙命,但上下楼层的客人都没听到枪声,并且现场无弹壳遗留,据此罗家楠判断:凶手使用了消/音/器,捡走了弹壳,看起来是专业人士。 说完看唐喆学目光空洞地愣在那,罗家楠抬手推了他一把:别瞎想,林队要是有事儿,这会该躺屋里了。 身形一晃,唐喆学恍然回神,问:3008和3010的旅客入驻信息调出来了没? 老三在调呢,马上就出。 话音未落,手机收到欧健发来的信息。3008的尸体正是办理入住的旅客,张某,系统内记录有吸贩毒前科,且曾经因非持入狱,这么看来很可能是给犯罪分子提供毒品或者武器之后被黑吃黑了。而3010的看到3010的旅客信息,罗家楠后背唰的一冷:我艹!3010里住的是一对外籍母子,孩子才五岁! 尸体里没有五岁的孩子,女性死者和彭宁发来的护照照片对不上。眼下失踪人数上升到三名,并且有未成年人,陈飞听完汇报立马联系赵平生调集所有人手封闭城区路段,查车!一辆一辆车查! 听罗家楠自言自语我去,林队不会是撞上绑架现场,被裹进去了吧?,唐喆学的思绪愈加繁杂:手机是在十六层安全通道发现的,眼镜则是在三十层的安全通道,实现这段垂直位移没有通过电梯,也就是说林冬是被谁带到三十层的;然而依照林冬的行事方式,遇到紧急情况时轻易不会硬冲,更何况楼里那么多的警察,就算没手机,随便喊一嗓子都有无数人支援。 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冬遇到了认识的人,防范度没有那么高,等意识到危险来临之时却被对方阻断了退路。想到这,唐喆学的眼前晃过施明珏和阿明的脸:监控、毒品、武器、绑架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阿明策划的?她就是林阳提到过的那个,绑架富豪政要家属、赎金到手后不留活口的犯罪集团头目? 冷汗唰的遍布他全身,又听罗家楠手里的步话机刺啦一响,传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喊声:报告!地下车库有车辆闯卡!两辆奔驰glc!车牌号分别为g12009和t73881! 呼叫路面支援!别开枪!别拉钉刺带!车里可能有人质! 话音还没落地,罗家楠就看唐喆学瞬移一般冲进电梯。他追慢了一步,没赶上,立马转头奔安全通道。就算不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他也知道唐喆学打的什么算盘:谁家好人闲的没事儿闯卡啊,这必须得是目标嫌疑人,而林冬很有可能就在其中一辆上! 第406章 爬三十层不易,下三十层也不轻松,等罗家楠奔进地下车库,只看到霸天虎尾灯划出的残影。想追,可他手头没车,今儿跟老爹的车一起过来的。正琢磨附近找谁要辆车追上去,忽听身后刺耳的刹车声一吱,一回头差点心率失常是老爹那辆路虎,车头离自己的屁股最多两公分。 下一秒,祈铭从驾驶座那侧探出头:罗家楠!上车! ????? 爸你吃饱了撑的给他车钥匙干嘛!? 不夸张地说,罗家楠有种今天上去就下不来的预感。 tbc 第232章 第 232 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码头!给他们丫的往码头赶!那人少好围捕!注意保护人质安全!禁止别停避免剐蹭! 路虎副驾, 罗家楠边冲步话机嚷嚷边查看无人机传送来的实时影像:因交通管制而空旷的环海路畅通无阻,前面两辆奔驰glc风驰电掣,后面四辆警车长鸣, 外加唐喆学开的霸天虎和祈铭开的路虎, 八辆车正在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不经意间瞄了眼时速表,眼瞅着逼近两百,罗家楠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祈铭开车吓人归吓人, 但主观意识上及其遵守交通规则,自打摸上车就没开过这么快的速度,即便如此路虎也才将将追上疾驰的霸天虎。此时此刻罗家楠无比理解唐喆学的心情, 换成他一样油门踩到底。前提是方向盘在他手里,在特么祈铭手里他喊话都直出颤音。 我艹媳妇儿你慢点儿!罗家楠直觉今儿是要把命交代在这了, 别说路虎了, 这速度就算特警的剑齿虎也禁不住创,你你你你别刹不住车我擦咧! 一个急甩,路虎紧咬前车拐上跨海大桥,巨大的离心力给罗家楠魂儿都甩飞了, 整个人瞬间石化。要说贵有贵的道理, 轮胎抓地力杠杠的,换之前他开的单位那破车,能让祈铭连车带他一起甩海里去。 跨海大桥上没有交通管制, 虽然此时已过下班高峰,仍有不少车辆行驶其上。更加让人胆战心惊的是, 奔驰并未减速,而是以一种搏命般的姿态穿插于车流之中, 引得许多民用车急刹险停,借此阻隔后车的追击。他们车好, 自重大,轮胎抓地力强,高速行驶状态下稳定性佳。此举果然奏效,行至桥面中段时,咬得最紧的两辆警车因闪避其他车辆而急刹横甩,车体失控撞上桥边和桥中的护栏,嘭的,车头瞬间炸开股白烟。 我艹他妈! 眼瞅着自家兄弟的车撞桥上了,罗家楠吼得嗓子几乎锃出血来:人没事儿吧!?回话!回话! 你们只管咬住,后面有人管! 步话机中传出的声音令罗家楠一愣,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是亲爹在说话,立刻回复:明我艹! 祈铭一个极限并线,给罗家楠飘得冲着亲爹爆了粗口。而步话机那头的罗卫东只是眉心微皱,提醒道:注意安全,并线别那么飘,留神后车追尾。 话音未落,他就透过剑齿虎的车窗,远远看到自己那辆路虎再次横着飘上了超车道。在心里为儿子点根蜡,老罗同志最终选择闭嘴,默默抱紧怀里的狙击枪。要说祈铭驾驶技术差吧,那真是冤枉孩子了,可要说他好吧,冤枉自己。 仅仅两三分钟的工夫,两辆奔驰便一前一后驶下不足七公里的跨海大桥。从后视镜里看到警车还紧咬着不放,阿明一打轮拐向了隧道的方向。眼下她已洞悉到了警方的用意往码头赶他们,那是断头路,不想开车冲海里去就只有被围的份儿! 行车方向突然改变,巨大的惯性令后座上的林冬哐的狠撞了一记,钝痛霎时自肩头蔓延。从被押上车见到阿明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推测都得到了证实。而对于他的出现,阿明却表现得不甚在意,只是无所谓地说了一句抱歉了林警官,本不想惊动警方。确实,如果不是他对阿敬的鞋起了疑心,此时此刻这伙人已经悄然得手并离开了。 忍着新旧叠加的伤痛,他诚心劝道:你们跑不远,出城的路必然已全部封锁。 放心,鱼死网破也有你一份。 阿明丝毫不惧,反而放肆地喊道:阿莱!给那些警察点颜色看看! 好嘞! 后座左侧车窗降下,阿莱探出半个身子,眉眼在隧道暗淡的灯光下更显妖艳。她端枪朝后,嗙嗙嗙清空弹夹。眨眼间跳弹乱飞,啪的,一辆后车车窗被击碎,司机急踩刹车,再后面的车制动不及,哐!的追尾。一辆,两辆,三辆眨眼间十数辆车接连追尾,横七竖八地停满隧道,只有两条车道的狭窄路段彻底堵死瘫痪,追击的警车也被夹在其中卡得动弹不得。 呦吼!呦吼!呦吼! 眼见追兵被阻,阿莱兴奋大叫,抬手抵住双唇,拉了个嚣张的响哨。然而她刚缩回身子,就觉眼前远光灯一晃,本能扭头闪避迎面霸天虎正对奔驰而来,速度惊人,一旦撞上必定车毁人亡! 从阿明打轮拐向隧道的那一瞬间,唐喆学就洞悉到了一个可能性匪徒要利用狭窄的隧道制造追尾,阻拦后车追击。他果断选择不跟进隧道,而是兜了个圈,开足马力逆行阻击。眼下拼的是胆量,孤注一掷以命相博,看谁先踩刹车! 第407章 呼吸间钢铁猛兽的距离急速缩短,眼看刹车距离已迫近极限,阿明暗骂一声,顿挫槽牙猛打方向盘,刹车同时死死踩到了底! 吱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霸天虎和奔驰同时横甩急停,拖出焦黑的刹车带,彼此间只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后面的那辆奔驰也紧急踩下刹车没路了,被霸天虎堵死了。巨大的冲量使得后座上的人都狠狠撞向前座,林冬被撞懵了一瞬,可当模糊的视野中映出霸天虎的轮廓,又不顾一切地喊道:二吉!有枪! 砰!哗啦! 枪声响起,霸天虎的副驾玻璃应声碎裂。林冬看不清车里的唐喆学有没有中枪,愤怒和担忧霎时将大脑冲得一片空白,曲腿狠狠踹向阿明执枪的手! 艹! 冷不丁被攻击,枪脱手而飞,阿明吃痛而吼,举拳直击林冬。林冬双手被反绑,车内空间又小根本躲不开,哐的,脸侧硬生生挨了一记,猛地栽倒在后座上。牙齿撞破嘴唇,瞬间满嘴腥甜头晕目眩。未待他缓过口气,脖子上又多了几根铁钳样的手指是阿莱,她的额头被撞破了,此时满脸是血,如罗刹恶鬼一般怒目圆睁。 她自大腿绑带上抽出把军用匕首,抵上林冬的心窝处,恶狠狠的:我妈说的对,小白脸都该死!谁沾谁倒霉! 言语间刀尖已破开衣料切进血肉,锐痛刺激了神经,林冬本已涣散的瞳孔霎时收紧,屈膝猛顶,生生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与此同时他背靠着的车门被忽悠拉开,上半身失去承托,他整个人失控后仰,却在下一秒狠狠跌进熟悉的胸膛。 二 嘭!哗啦!被子弹击碎的车玻璃四散迸溅,脸上传来锐痛的瞬间,林冬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拖了下去。嗙嗙嗙!又是三声子弹击中金属的响动,所幸攻击被霸天虎厚实的钢板尽数抵御,而林冬则瞬移般的被唐喆学拖到了霸天虎的另外一侧。 抱得爱人归怀,唐喆学心跳依旧剧烈。来不及诉衷肠,他抽刀割断林冬腕上的束缚,刚要往车上塞人又听嗙的一声,忙缩头拉过对方躲到车轮之后。两人呼吸急促十指紧扣,心跳剧烈重叠,所有的担忧与焦躁都在看到彼此的一瞬消散而去。 坚持一下,咱的人马上就到。 然而警笛声很远,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散发着硝烟味的枪口抵到了唐喆学的额角。 帅哥,你是真跟我玩命啊。 阿明枪头一摆,示意唐喆学站起身。林冬见状本能往前一挣,却被阿敬自身后狠狠箍住,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眼见林冬被控制,唐喆学别无选择,只能扔掉刀,顺从站起。人还没站直,哐的,腹部狠挨了一记,顿时吃痛弓腰。紧跟着头皮传来阵揪痛,他被阿明那只纹着毒蝎的手狠狠拽起,枪口抵上下颌,耳边响起恶魔的低语:这么喜欢玩命,我送你一程? 砰 二吉! 惊呼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阿明手中的枪被推过头顶,子弹直直射入水泥穹顶,接下来再怎么搂扳机也只听到咔咔的空膛声。僵持间唐喆学眼神一凛,翻腕夺枪,朝阿明狠狠凿去。脸侧结结实实挨了一枪托,但阿明并未就此被击败,反而顺势一拧,以绞杀之力缠上了唐喆学的胳膊! 呃 分筋错骨的剧痛自肩头炸开,唐喆学怒而暴起,抱着阿明狠撞向霸天虎咔的,后视镜被撞歪,阿明因这剧烈的疼痛而散力,枪也脱手而飞。 明姐! 眼见阿明吃亏,阿敬立时撒开林冬猛扑了过去。唐喆学堪堪甩开阿明的纠缠,又猛觉颈上一紧他被阿敬自背后用钢索勒住了脖颈!小指粗的钢索狠狠勒入皮肉,呼吸霎时受阻,一股怪力猛然向后拖拽,高大的身躯顿时被扯倒地。钢索套颈拖拽,强烈的窒息感攻击着唐喆学的大脑,眼前黑白交错,挣扎中他本能一抓,手指紧紧扣住霸天虎的轮毂对抗拖拽。 见他几近窒息还有力气挣扎,阿敬抬脚踹向紧扣在轮毂上的手,却不想那只手突然撒开,登时失去重心向后摔去,钢索也随之脱手。脖颈上放松的一瞬,唐喆学翻身而起,展臂挥拳,狠狠一击凿中阿敬的面门,力道之大,足以击断对方的鼻骨。可当他再次挥拳砸下之际,那本该被打得头晕目眩的男人却暴吼着接住了他的拳头,一记头槌凿得他眼前一黑。 天旋地转间又觉腰间一热,唐喆学双眼霎时圆睁。阿莱的个子还不到唐喆学的肩膀高,她仰脸看着表情错愕的警官,一点点将刀刃推进对方的身体,享受地勾起嘴角。脸上的血痕蜿蜒而下,令她的笑容异常诡异。 二吉! 随着一声惊吼,林冬扑向阿莱,撞飞了人也撞飞了刀。寒刃落地,摔出当啷一声脆响,阿莱爬起来要捡刀,却在摸上刀柄的一瞬又被林冬拖住了腿,咕咚,再次摔倒在地。这下她彻底被激怒了,翻身跃起,吱哇怪叫着扑到林冬身上,像只猴子那样抓咬撕挠。纠缠中中林冬抱起她狠狠朝地一摔,却不想身后被偷袭,哐的,腰上猛挨了阿明一脚,生生被踹飞! 这一脚踹得着实不轻,林冬感觉自己脊椎可能被踹断了,一时间疼到无法呼吸,挣扎了几下愣是没爬起来。而此时的阿莱已经爬起来了,也捡回了自己的刀,她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语言,缓缓靠近挣扎爬起的人 第408章 死吧你,小、白、脸。 寒刃高举,下一秒,直冲颤抖的背部狠狠扎下! 噗! 高速旋转的子弹破头而出,碎骨脑浆随之泼扬。阿莱愣愣地举着刀,眉心的弹孔中,鲜血缓缓溢出。阿明惊吼一声,扑上前接住她瘫软向地面的身体,快速向车后拖去。 数百米开外的隧道出口处,狙镜后的罗卫东微微眯起双眼角度不好,不然能一枪穿俩。 tbc 第233章 第 233 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从隧道出口到阿莱所站的位置, 中间有一个缓弯,子弹轨迹切于缓弯面,射击角度极其刁钻, 手稍微抖一下就打墙上了。本来葛英雄安排的是队上的神枪手盯着, 看罗卫东来了,又给师父安排了一个狙击点位。如今的装备远比过去的精良,射击精度也高, 然而扣动扳机的一瞬间,还是有无数的变量影响子弹命中率。罗卫东经验更丰富,手感更强, 遇到突发情况反应迅速。在葛英雄看来,刚罗卫东那一枪打得漂亮极了。 也正是这漂亮的一枪为唐喆学争取到了机会。顾不上溢血的伤口, 他扑到林冬身边, 弓身用力试图将人抱起,却不想弄出对方一声惨叫,惊得他一时不敢再有动作。腰部的疼痛剧烈放射,对于林冬来说, 任何牵扯肌肉的动作都宛如利刃割肉。 又听当的一声, 唐喆学条件反射用身体护住林冬。子弹是从后面那辆奔驰车上射出的,也许是角度不佳,又或者是张某给找的枪准星太差, 这一枪堪堪打在了距离两人半米之遥的地方。 尽管此时林冬疼得连呼吸都活似上刑,脑子里的弦儿却始终绷着, 他用力推着唐喆学,边推边吼:走啊你!别留在这当活靶子! 要走一起走! 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算林冬叫的再惨,唐喆学也咬牙狠心把人拖到霸天虎的车轮后躲避子弹。跑不过子弹,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有,眼下有狙击手给打掩护,至少匪徒们不敢再往前凑。外面的同僚一定在想办法救他们,只是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被扎到了哪根血管,他刚才感觉血已经流进鞋里了,踩起来有种歘进水坑的滋咕感。 缓过最疼的一阵,林冬艰难地扬起头,登时被唐喆学如纸的面色所震惊。他忍疼伸手向后摸去,所触之处皆是湿滑黏腻,立刻用尽力气压住冒血的伤口。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鲜血依然从指缝中溢出,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唐喆学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再看对方的眼神都开始涣散了,眼皮无力半阖,林冬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二吉!二吉! 唐喆学小幅度的抽吸着,因失血而发白的嘴唇微微开合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视野中出现星星点点的黑斑,好像是失血性休克的前兆。记得以前听罗家楠吹牛逼的时候说,失血初期,血流的越多人感觉越轻,仿佛随时会飘起来一样。现在他就有点轻飘飘的,意识逐渐抽离,甚至感觉不到林冬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别睡!睡过去你就死了! 啪的,他脸上猛挨了一巴掌。火辣之感霎时将神志唤回,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眼前那些忽闪着的黑斑也骤然消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震,他反应了一下,说:组长手机我手机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冬硬撑着刀割般的剧痛将手机翻出来。罗家楠打来的,接起就听那边声儿都喊劈了:咋样了你俩!都活着没!? 刚才阿明指示阿莱制造连环追尾,导致路虎也被堵在一堆民用车后面。话说回来,前后都追尾了,唯独祈铭,一打轮骑上了行车线旁的检修带,堪堪避过成为夹心饼干的命运。不过眼下罗家楠一点夸祈铭的心思都没有,就算他有祈铭也没心思听。从听到枪响的那一刻起,俩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林冬被吼到耳鸣,缓了缓,回道:活着,恐怕二吉坚持不了多久,他一直在流血。 中枪了? 刀伤,在腰背部,可能切到某根血管了,我压迫止血止不住 手头有柔软的布料没,没有就脱衣服,把伤口塞住,有502最好,往伤口里倒! 你是军医啊尽管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但此时此刻听到祈铭的声音,林冬莫名生出丝安心之感,那些近在咫尺的威胁仿佛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行了你俩,别跟这聊天了!罗家楠的声音又插了进来,内什么,林队,你跟我说一下目前的情况。 匪徒有五人,人质两名,武器持有数量不详,为首的叫阿明,就是那个典当行老板娘。 刚祈铭跟我说,阿明很可能就是你一直在追的那个杜存。 杜存?林冬顿感错愕,但转瞬间脑子里就闪过个脱困的方法。赌一把,他下定决心,随后点开外放将手机至于地面,又扯下领带,贴着唐喆学的耳侧轻道:忍一下,帮你先止个血。 说着,将领带抵于唐喆学腰后的伤口处,咬咬牙,用力塞进伤口。唐喆学疼得全身一震,冷汗唰的遍布全身,扶在林冬肩头的手指霎时收紧。直到感觉再也塞不动了,林冬缓出口气,抽回染血的手,撑住上身。深呼吸,他攒足力气高声喊道:杜存!我知道你回来了!你哥的尸体我们也找到了!路还有!看你想怎么走! 第409章 话音回荡在隧道里,随后陷入一片寂静。奔驰车上,阿明目不转睛地看着横于车头的霸天虎,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杜存?他说的是谁啊?后座上的阿震提出质疑,眼下的局面让他早就焦躁万分,林冬这番话无疑击碎了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信任,明老板,一开始你可说的是保证不会出纰漏,你瞅瞅现在,阿莱死了!外面有多少警察在堵我们!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阿莱死不瞑目的脸,阿明低声道:怕死你就下去投降。 阿震的表情瞬间扭曲,抽枪指向对方:臭娘们你他妈看不起谁啊!要不是阿莱做担保,我他妈跟你混? 砰! 硝烟味和血腥味一同散开,阿震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紧跟着砰砰又是两枪,他的胸口再次被鲜血殷红,身体一点一点的向旁边歪倒下去,直到和阿莱的尸体叠在一起。 无视了阿明不赞成的眼神,阿敬收枪自副驾上回过身,轻嗤道: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敢用枪指着你,这触及了我的底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因为你杀人了。 阿明默叹一声,闭了闭眼,无奈道: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摸着被唐喆学打歪的鼻子,阿敬沉默片刻,点点头:那就多拉几个垫背的。 恩,你去阿奇那辆车上,那车上有人质,警方不会轻易射击。 不,你去。 语气很轻,但凿在阿明的心上,却是出了个洞。她犹豫片刻,垂下手,握住阿敬骨节粗壮的大手,轻问:值么? 反手与她十指相扣,阿敬笑道:没什么值不值的,我烂命一条,当年要不是你,我早就尸骨无存了就让我最后为你开次路吧,愿你能逃出生天。 眼眶被染红,阿明收紧手指,用力攥住即将失去的体温。突然她转过头,倾身靠近副驾的位置,闭眼轻吻了阿敬的嘴唇。在对方略显震惊的注视下,她低声呢喃道:这是我给你的嘉奖,下了地狱也别忘。 幸福来的太突然,阿敬闭上眼,用仅剩的时间回味着此生唯一的嘉奖。这女人给了他一切,却唯独给不了他爱。他当然知道因为什么,可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改变他爱上这个灵魂的事实。 下车,他果断推开唯一的挚爱,以后我不在身边了,自己多保重。 此时在霸天虎的另一侧,林冬正被罗家楠因为骤然响起的枪声而魔音穿耳:林队!二吉还活着么?没中枪吧!? 没有,子弹没射出来! 林冬刚说完就听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惊觉这是匪徒试图撞车开道,当即:罗家楠!通知出口那边!匪徒要闯包围圈了!疏散!赶紧疏散! 我艹 那边一句话没喊完,这边的霸天虎就被奔驰狠撞了一记,原本横着的车身霎时斜了过去,连带躲在车轮后的林冬和唐喆学一同被撞离了原位。本来唐喆学都意识模糊了,这下瞬间回光返照,抱着林冬就地一滚,及时避开下一次更猛烈的撞击! 撞开拦路的霸天虎,奔驰车悍然冲出,时速瞬间拉至极限。毫无悬念的,它直冲隧道出口的而去,临近包围圈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百米开外的狙镜之中牢牢套住司机的头脸,只等它拐过那道缓弯嘭!子弹破窗而入,司机瞬间毙命,失控的车辆直直撞向隧道水泥墙壁。轰的,油箱爆炸,火光燃起热浪逼人,浓黑的烟雾滚滚而出。众人正是惊愕之时,又见另一辆奔驰车冲出浓烟,直冲出口处的警员们无情冲撞。 所幸有林冬的预警,包围圈已拉开了一个缺口,即使奔驰横冲直闯却无人受伤。而就在阿明以为可以逃出生天之际,视野中却出现了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满载超过六吨的特警剑齿虎装甲车正如猛兽一般盘踞在前,悍然封死了道路! 阿明,收手吧,我还不想死。 后座上传来枪栓拉动的声响,以及阿奇一如既往的淡定嗓音:别让阿敬白死,哪怕你多活一天,对他的在天之灵来说也是种安慰。 艹阿明苦笑的了一瞬。她不怕死,只是今天不能死,有些事不该带进坟墓里。吱的,一脚刹车踩到底,黑色刹车带彷如命运的锁链,将奔驰车牢牢拖住。 一分钟内,大批手持盾牌的特警迅速围拢了上来,看着他们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模样,阿奇率先降下车窗,将枪扔出窗外,又将双手伸出车窗展示投降的诚意。于是他被无数只手拉了出去,紧跟着前车窗被打碎,阿明同样被无数只手拖出了车外。有人在后备箱里发现了被劫持的异国母子,这场惊心动魄的围捕总算画下了句号。 又是押运又是救火又要疏散交通,一片混乱之中,秦骁挤进人群拉住葛英雄,焦急地问:葛队,我们林队和唐副队呢? 哎呦我艹!给他俩忘了!葛英雄一拍大腿,转身命令手下道:快!开车进去找! 这时旁边正在收狙击枪的罗卫东搭了句茬:不用找了,刚罗家楠给我打过电话,他和祈铭送那俩去医院了。 还得送医院?秦骁忙问:伤的很重么? 罗卫东回忆了一下儿子的说辞,云淡风轻的表示:说是擦破了点皮儿,没大事。 第410章 实际上罗家楠在电话里的原话是:爸!祈铭说二吉被捅的位置好像是肾,我得赶紧送他去医院!你别跟别人说啊!太特么丢人了! tbc 第234章 第 234 章 第二百三十四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阴了一个月的天空终于憋不住了,细雨从入夜时分下到清晨,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绵密的水滴让一切都仿佛笼罩在雾里, 只有到了海边, 有了海风的吹拂,视野才能开阔几许。雨幕之下的环滨路上,由四辆警车护送的押运车队缓缓驶入一家酒店大院。车停, 罗家楠从最后驶入的警车上下来,确认好四周的情况,通知押运车上的同僚把嫌犯押下来。 自从被羁押之日起, 这是阿明第一次看到天空。她拖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下了车,在特警的贴身控制下, 仰脸深吸了一口带着草香和泥土气息的空气。不需要撑伞, 对于她这种身陷囹圄的人来说,哪怕是狂风暴雨也是大自然的恩赐。 听到身后传来声车门响,她回过头,望着被罗家楠用轮椅推到眼前的林冬, 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微笑:不好意思, 林警官,看来把你伤得挺重。 面对挑衅,林冬丝毫没有动气, 只是淡淡道:你的人生被毁了,所以看到别人的人生被毁, 很开心,是吧。 眼里凛过丝寒意, 阿明不屑道:至少我现在还能站着,而你下半辈子都得坐轮椅了, 对了,唐警官还好么?怎么没见他来提审我? 林冬的表情隐忍了一瞬,片刻后抬了抬手,示意罗家楠往前推自己。特警们押着阿明跟在后面,穿过花架上爬满藤蔓的长廊,行至古老的石板路尽头。前面就是大海,浪涛拍岸,空气中多了丝腥咸的味道。 很怀念这个味道吧?林冬问,你年少时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有兄长的庇护,有母亲的疼爱,还有 说着,他从外套内衬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置于膝头,轻轻展平其上的皱褶:你看看,记得这张照片不? 阿明垂眼看去,倏地,眉心皱起,又别过头,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这让罗家楠稍感不爽,沉声提醒道:问你问题呢,好好配合,少特么装孙子! 阿明看都没看他一眼:有点绅士风度,罗警官,你面对的可是位女士。 我艹哪特么来的女士? 罗家楠简直是槽多无口。通过dna比对,确认阿明和杜谢是兄弟、和张露是母子,也就是说,她的的确确是杜存。另一个事实是,她已经通过整形手术完成了性别转换,至少是法律层面承认的性别转换。 不过按照祈铭的判断,她变性很可能是被迫的,依据是:通过大腿根部的瘢痕组织判断,嫌疑人曾受过严重烧伤。 烧鸡么?当时罗家楠浑身上下不知道哪疼了一下。按照悬案先前的调查来看,杜存从十四岁起就行踪不明,将近二十年了,其间发生了何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实证明,他杀人不眨眼,一切挡在自己前面的阻碍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清除。而一个人的性格如此冷酷果决,除了天生的反社会人格,那就只有遭遇了重大的人生变故。 可被捕之后阿明什么也不肯说,当然她不说并不耽误警方的调查进展,至少那还有个会喘气的同伙阿奇。阿奇本名詹奇,原籍中国,早些年是跑船的水手,结婚后就定居在了马来西亚。罗家楠通过涉外警务处查到,詹奇在马来西亚是个通缉犯,被通缉的原因是杀害了妻子和妻子的外遇对象。不过这次他犯事儿是犯在国内了,虽然他参与绑架的那对儿母子也是马来籍,可就算马方要求引渡,也得在这边先把绑架罪的刑期服完。 抓捕现场共找到三具尸体,两具男尸一具女尸。在奔驰车爆炸前,女性尸体已经被甩出了车外,保存得相对完整。做尸检时,祈铭发现女尸身上有许多陈旧的伤痕,隐□□留有多个烟头烫伤的烟花,看起来曾经遭受过非人的虐待。她还有生育史,下腹有道剖宫产的疤痕。而且当初做手术的医生技术肯定不过关,剖开腹腔一看,到处是粘连。 两具男尸均被烈火烧成黑炭。其中后座上那具身中三枪,弹道测试结果证明,都来自于被烧毁的奔驰上所找到的那把枪,明显死于团伙内讧。另外一具在驾驶座,在车烧起来之前就被狙击手击毙了,可以说死得没啥痛苦。 三具尸体通过阿奇的辨认,分别是阿莱、阿震和阿敬。是不是假名字他不清楚,他一共和这三个人相处时间不足两个月,只知道阿震以前做过雇佣兵,阿莱从小被卖做性/奴,而阿敬是跟阿明一起的。 问及施明珏,阿奇说自己压根没见过这人,只知道阿明找了个内部人员搞监控。可以肯定,这个所谓的内部人员就是施明珏。通过对阿明所经营的那家典当行卫生间的取证,技术员发现了大量涂抹过的血迹,dna比对结果证实,血迹属于施明珏。显然哥们被分尸了,可阿敬已死,阿明不肯张嘴,施明珏的死因依旧成迷。 另外现勘时发现,阿明典当行里的表、首饰、奢侈品包都是高仿的,搁那摆摆样子而已。她唯一收过的真东西就是那两辆奔驰和保时捷,而这三辆车全都是经历过多次抵押、一辆车上能拆下二十个定位器的那种,好处是能打个骨折价和无需实名交易。 第411章 毫无疑问,收车是为了这次绑架行动做的准备,执行绑架行动时用奔驰,事成后再换保时捷躲避追查。计划得很好,只是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岔子,导致保时捷被烧毁。罗家楠估计是因为施明珏死在保时捷上了,弄得满世界是血,不得不销毁物证的缘故。 其实查到现在,阿明被判死刑已是定局,可她身上还有太多的秘密需要被公之于众。硬撬,撬不出口供,罗家楠只好来软的,把张露带去和阿明见面。母子重逢,本以为能看到几滴眼泪,没想到阿明上来便是对生母的谴责:我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再一次选择相信你。 张露没有反驳,只说:你是我的孩子,我死都不会出卖你。 然后俩人就不说话了,相对无言,坐够一小时后再分别被押回监区。罗家楠实在没辙了才去找正在休假的林冬,而今天这一出故地重游正是林冬的主意。 努力展平褶皱的照片,林冬望着照片上的红色灯塔,听似自言自语的:有一个女人,保存了这张照灯塔照片二十多年,即便是失足落海,依然死死攥在手中,我相信对她来说,这张照片意义非凡。 阿明闭上眼,缓缓释出口气,问:她现在过得好么? 有了回应,林冬侧过头,斜斜仰望内心的冰山正一点点融化的人,给与了肯定的答复:还不错,家里有人能照顾她,只是她很想念阿存,我在想,你要不要见她一面。 不必了。阿明依然闭着眼,就让她当我死了吧。 望着那坚定到决绝的侧颜,林冬突然抛出颗重磅炸弹:是殷霞杀了你哥,对吧? 紧闭的双眼赫然睁开,阿明扭过头,质疑道:你有证据? 林冬一脸无辜的:她自己说的。 阿明猛地往前一挣,却被身侧的特警牢牢钳住,不由激动大喊:她有病!她说的是胡话! 她是有病,但你妈没有,殷霞的说辞张露已经证实了。 说着林冬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张露的供词,重案忙里忙外,悬案的人也没闲着 杜谢那会迷上赌博了,输了好多钱,他问我要钱,我拿不出来,他就把我儿子抵给了债主我和殷霞偷偷跟着他,希望能找到阿存,被他发现了,发了疯一样打我,殷霞拽不开他,就用石头打破了他的头,好像是把他打死了我拿走了他随身带着的一兜子珠宝,找到债主,想把儿子换回来,可债主说,已经把阿存卖给人贩子了 随着录音的播放,阿明的表情从紧绷到无奈,末了叹息道:她会被判多久? 已经取保候审了,因为她的病,哦对了,我给她找了个很屌的法援律师,大概率能争取到缓刑。 你用这个讨好我? 凭你对我和唐警官造成的伤害,我可以一枪送走你。 四目相对,视线短兵相接,盈满对抗。但很快,阿明的视线再次挪向海平面,退潮了,大片潮湿的礁石裸露了出来。细雨挂上浓睫,仿如悬坠的泪滴。 当年霞姐被欺负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把那个男人从她身上拽下来,可惜我那时太小,太弱,被那个男人打得很惨阿明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之后霞姐就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疼爱,买零食给我吃,带我出来玩,比我亲妈亲哥对我好一万倍我跟她说,等我长大去做水手,挣到钱给她盖一座房子,窗户正对着灯塔,这样船靠港了,她就能看到我从小没得到过什么家庭的温暖,我妈拿我换钱,我哥拿我抵债,只有霞姐是我的亲人。 你本来可以实现对殷霞的承诺。林冬将照片递给她。照片被攥得皱痕交错,已然无法恢复如初,就像很多人的命运那般,总有崎岖,不见坦途。 接过照片,阿明低头苦笑。雨滴坠落,她偏过头,在自己的肩头蹭去水痕,无声而叹:一步错,步步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番话让林冬想起哥哥。所谓的身不由己,很多时候是权衡利弊下的结果。然而这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旁观者可以轻巧评价对错,置身其中者却难以看到最优解。 施明珏是你杀的? 既然开始坦白了,阿明不再隐瞒,定定道:搞定现场监控后他催我给钱,我说得事成之后再给,他就威胁我要报警,我怎么可能留他。 发给杨树根的暗语短信,是你发的还是你妈发的? 杨树根?阿明反应了一下,是我妈发的,她当年跟过段海之,还有点人脉,最开始有人进来的落脚点是她帮着给联系的,不过后来被警察给抄了,她那条线我就不用了。 可她还是帮你找了施明珏。 那是她给自己找的小白脸,正好能用上。阿明的语气不无嫌弃,对于亲妈她可谓满腹牢骚,那女人可会装可怜博取同情了,一开始把我都骗了,我真以为她瘫 话音未落,就看林冬撑着轮椅扶手站了起来。之前他被阿明那一脚踹滑椎了,到医院找了骨科的一位老中医过来,一把给推回去,立马活动自如。 跟你妈学的,林冬微微一笑,让你以为把我踢瘫痪了,抵触心理没那么强,审起来好说话。 第412章 一瞬间阿明的眼里挂起我艹你大爷的不甘,然而很快她就释怀了,自嘲地笑笑: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唐警官死了,我回去做梦还能乐一乐。 林冬笃定道:相信我,如果他死了,你今天一定没命站在这。 面对威胁,阿明丝毫不惧:这样,那,替我祝他早日康复。 下次他会亲自提审你。 拭目以待。阿明轻巧以对,既已至此,愿赌服输,回去吧,我有点冷了。 和罗家楠交换过视线,林冬点头确认。两人协同特警押着阿明沿原路返回,到了押运车旁,忽听阿明说:对了,林警官,你不能白忽悠我,帮我办件事如何? 说。只要不违法犯罪,林冬可以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帮我找个人。 名字? 林玥,双木林,王字旁的玥。 罗家楠听到这名字顿感诧异,不由自主转头看向林冬当年林玥就死在林冬手里。不会这么巧吧?他想,阿明要找的林玥,就是林阳的徒弟阿鬼? 然而林冬的表情毫无波澜,语气也异常冷静:还有其他信息么,全中国叫林玥的可能得有几百上千个。 身高一七五,年龄阿明默默估算了几秒,大约三十上下,哦对了,她是搞摄影的。 这不就是阿鬼么,罗家楠不动声色地朝林冬使了个眼色。然而林冬无视了他的提醒,好奇道:你俩什么关系? 没关系,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阿明的表情流露出一丝羞涩 算我初恋吧。 tbc 第235章 【正文终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 唐喆学被捅了肾的谣言传遍全局。当然不是从罗家楠那传出去的, 而是去医院探过病的人回来都这么说。正确地说法是肾静脉破裂,情况确实凶险,送进急诊时人都失血性休克了, 好在底子厚, 几袋血输下去,手术顺利完成。 这一次的手术不可避免地得留疤了,就是位置有点问题, 看着真跟嘎了个腰子一样。罗家楠来探病,带了老妈给炖的据说能补肾的汤,美其名曰给自家兄弟好好补补。可在林冬看来, 这孙子根本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纯拿唐喆学这次受伤当乐子。 听听这孙子说那话:诶, 二吉, 上次你让阿鬼打进医院,这次又是叫什么?哦对,阿莱,咱就是说, 你这辈子命中注定要挨女的揍是么? 仨人打我一个, 还特么都是受过训的,你行你试试! 眼下唐喆学懒得跟他逗贫,手术全麻六个小时, 做完拖着引流管趴床上,人都趴木了。他特意叮嘱林冬千万别告诉林静雯, 生怕招老妈掉眼泪。实际上林静雯正逍遥快活着呢,又出去旅游了。说是自己去的, 但林冬从她发到朋友圈的照片来判断,最起码跟着个照相的。 至于是谁, 还是不知道为好,否则唐喆学能从病床上蹦下来。 有罗家楠陪着唐喆学吹牛逼,林冬终于能出去喘口气抽根烟了。一天来好几波领导慰问,谁来他都得支应着,有椅子也得让给领导坐,说是养伤休假,结果比特么上班还累。也不知道这帮领导的屁股怎么那么沉,坐下至少半小时起步,只有年美卿知道心疼他,待了没十分钟就走了。 刚站到吸烟区的垃圾桶旁边,火机还没掏出来,就听背后响起祈铭的责怪:就知道你要躲出来抽烟。 摘下刚叼进嘴里的烟,林冬回过身,无奈地看着对方:祈老师,我觉着吧,你弥补了我这么多年来缺失的父爱。 我没有听人喊爸爸的怪癖。 说着,祈铭意有所指地朝病房窗户的位置看了一眼。那里头有一个喜欢听别人喊自己爸爸的,就是没那当爹的命。养只鹦鹉,教了一年,累计喊了祈美丽一千多声爸爸也没教会。 林冬低头笑笑,顺势又将烟叼进嘴里,弹开火机点燃。偶尔祈铭会惯着他,说归说,他抽也就抽了。所以缺失的父爱也算名至实归,不然这世上除了唐喆学,好像真没人在工作之外的地方管着他了。 哦,不,还有长兄如父。 烟雾飘过,祈铭微微皱了下眉,再次选择纵容对方,默默举起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这些天连轴转尸检,今天终于签完了最后一份尸检报告,转头又被罗家楠拉来医院。说是太忙了,唐喆学住院这么多天都没露个脸,今天好容易有点功夫赶紧过来看一眼。听着挺兄弟情深的,结果还不是来人家这找乐子? 稍稍放空了一阵,他想起件事,问:老贾徒弟那个案子,确定改判无罪了? 恩,姜彬说材料已经递上去了,还得等高院的审核。 为了邦臣的案子,林冬前两天又去提审了一次阿明。这一次不用坐轮椅了,但作为交换,他如实告知了对方有关林玥的事情。出乎他意料的,阿明并没有对他造成林玥的死表现出巨大的愤怒,而是很平淡地惋惜道:我就知道她早晚有一天会被那个狗男人害死。 那个狗男人?林冬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亲哥,毕竟除了林阳,他没听说过林玥还和哪个男人有过密的交集。 谁?他假装好奇地问。 一个代号为毒蜂的杀手,听说已经死了。说话的同时,阿明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将满心的不甘狠狠咽下,在我和毒蜂之间,阿玥最终选择了他,如果当时林玥和我在一起了,后面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我可能会成为一个和妻子生一堆孩子、一生都为生计而奔波的平凡男人。 第413章 声音一顿,她苦涩而笑:这样的日子听起来很幸福,不是么? 是啊,很多人拼命赚钱,不过是想过上提早退休的平淡生活。对此林冬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提及林阳,他多少还是生出丝八卦之心:林玥和毒蜂是情人关系? 这事儿真没听哥哥说过,他一直以为林阳和林玥之间是纯洁的师徒情。当然林玥单方面仰慕林阳是有的,可看林阳那样并不像棒打鸳鸯之人。 那倒不是,阿明断然否定,大约是不愿承认自己输的是爱情,因为阿玥决定和我我在一起的话,毒蜂说,会永远和她断绝联系。 哦,那还好,不然对嫂子有点说不过去。 以林冬对哥哥的了解,估计是林阳希望林玥能拥有正常的人生:结婚生子,有家庭,有丈夫。但林玥肯定不乐意过那种日子,或者说,不肯为那种平凡的幸福而失去林阳。这事儿说到底大概率是当年的杜存一厢情愿,人家林玥不过是和他玩玩而已,只是初恋嘛,最难忘。 八卦完了说正事,关于金表是怎么进邦臣包里的,和林冬他们之前的推测差不多:当年游轮爆炸案发生后,杜谢叫杜存找几个小孩去船上偷东西,不用带出来,到手都扔下船,他会去打捞。这种事对于杜存来说算熟门熟路,自从投奔哥哥之后,就经常被利用他未成年的身份扒窃和入室偷盗,手底下也聚集了一批流浪小孩。反正他们被抓也不用坐牢,还会被送去救助站之类的地方好吃好喝,洗个澡睡个觉再出来就行。 事情进行得原本很顺利,大量现金、首饰、表被陆续被扔下了船。直到有个小孩子摸进了储藏室,事情便朝着失控的方向而去。食物对这些长期流浪的孩子来说,比钱的吸引力更大,一时间在船上行窃的小崽子们全都涌进了储藏室,从架子上抱罐头,从冰箱里拿饮料,大一点的孩子抢得多,小一点的够不着,起了冲突。动静大了,引来了留守游轮的警员,孩子们一哄而散,当时从船上的各个角落里把这些孩子抓出来就花了好几个钟头。 只是偷吃的,不会被警察怀疑到我哥身上,可我当时手里还拎着一块金表,没办法,只好就近找了个房间藏起来。阿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语气有那么一点点不可思议,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人的指纹能和我一样。 确实,杜存的指纹和邦臣的,已经相似到了连现在的机器都会误判的程度。只有一枚,恰好就是留在金表上的那枚拇指印。林冬听杜海威说,部里来的那几位指纹鉴定专家,都对这种程度的相似度叹为观止。 阿明提出想见见邦臣,当被告知邦臣已经去世后,她很是遗憾的:那真是抱歉了,我无意害他。 有意无意,皆已是定局,好在上头答应翻案了。这案子反反复复重审好几回了,这回直接由高院定夺,林冬估计一个月之内就会给结果。昨儿贾迎春提着大包小包来医院看唐喆学,真是让林冬开了眼了,打从认识老贾起就没见对方这么大方过。 但是送汇源肾宝是几个意思? 正好今儿罗家楠来,林冬打算把那两盒汇源肾宝都扔他后备箱里去,省祈铭囤补血口服液的钱了。 听他顺口一提,祈铭果断拒绝:罗家楠是气血两亏不是肾虚。 林冬强忍笑意:呦,祈老师,您还涉猎中医啦? 祈·没听出话外之音·铭:问杜老师借了两本书。 那找着治罗家楠的方子了么? 反应了两秒,祈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耳根子唰的一红:我看书是为了拓展知识面,不是为了治他,再说他也没什么大毛病。 恩恩恩,没病没病。 正逗着,手机震起,林冬掏出来看了眼来来电号码,抬手朝面红耳赤的祈铭示意了一下,转身走开段距离才接起:哥? 就听林阳问:小唐住院了? 他怎么知道的?林冬日常纳闷:你在哪? 你家楼下,想着帮遛下狗,碰见你们同事牵着吉吉出来,我就没上去。 你不会还想来医院吧? 不欢迎? 你让二吉踏实养几天伤。 那边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传来声轻叹:我是想当面向他表示感谢,托尼娅跟薇拉说,她很开心有小唐这样的家人。 咂摸出点醋味,林冬心想你嫉妒就直说。不过出于对唐喆学的保护,他没直接捅大哥肺管子,而是委婉道:托尼娅喜欢就好,至少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触她。 那边恩了一声,听似轻巧,实则无奈。彼此间沉默了一会,又听林阳问:你那车怎么回事?我看撞了好几处,上面还有弹孔。 抓捕时弄的,没事儿,等过几天二吉出院了我再送修。 就不要了吧,我给你买辆新的。 别这么败家,有那钱给嫂子买个大钻戒哄她开心多好。 钻戒她有,我说正经的,冬子,车一旦被撞,车架或多或少都会产生变形,你们工作那么危险,以后再出事故危险系数更高。 盼我点好,林冬一顿,不跟你说了,我有电话切进来,你可以来医院找我,咱俩一起吃晚饭。 好。 第414章 挂断通讯,林冬切到另外的号码上:喂? 林队,我,胡泽,我在医院呢,二吉住哪间病房?我打他手机没人接。 林冬不爽了一瞬,忍了忍,语气平和地告知对方:住院部八层,32床。 谢谢! 那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林冬暗暗运了口气,转头叫上祈铭赶回病房。一进屋,就看胡泽靠着窗沿,用胳膊撑在罗家楠肩膀上,和唐喆学仨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人家是同学,凑一块当然有共同话题,就是有点排外。林冬和祈铭在旁边戳了十分钟,愣是一句嘴都插不上。 林冬是能忍,但祈铭不乐意听他们吹牛逼晾自己在一旁干耗着浪费时间。终于,在三人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时,他一脸不耐烦地提醒道:罗家楠,七点了,走不走? 都七点啦?罗家楠赶紧抬屁股,脸上笑意仍在:内什么,胡队,我先撤了哈,答应我爸回去吃晚饭了,你们聊哈。 因击毙阿莱有功,罗卫东获得了嘉奖,高兴,想喝口,不光儿子儿媳,还叫上了陈飞和赵平生。罗家楠本不想跟老家伙们凑热闹,可陈飞一句你爸那岁数还能高兴几次?,又让他觉得还是得抓紧机会让老爹高兴痛快了。 不过他看陈飞接完罗卫东的电话后,赵平生的表情好像不怎么痛快。 回见。 胡泽笑眯眯与对方告辞。等屋里就剩他和唐喆学林冬了,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仨人互相看着,唐喆学出言打破沉默:狐狸,你们那案子不好意思了,你看我现在这样,也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那么多年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说完胡泽感觉旁边的视线有点烫脸,又转头冲林冬眯眼一笑,当然,得看林队的工作安排。 林冬摆起官腔:所有工作安排都得等唐副队彻底康复了再说。 感觉这俩人之间有点乌云涌动,唐喆学忙打岔:诶,狐狸,你还没吃饭吧?组长也没吃呢,要不你俩 林冬表示:我跟我哥约了,他一会就到。 哈?你哥哎呦! 一听大舅哥要来,唐喆学条件反射往起支棱,不留神扯了下引流管,当场疼出一身冷汗。即便如此,他依然强撑着问:那内个,大哥来,有什么事么? 看你,我说不用。 这话听得唐喆学松了口大气,结果林冬下半句又跟给他打了针多巴胺似的,血压噌的爆表我哥说,托尼娅很喜欢你,他、很、开、心。 能开心么唐喆学心虚地攥紧被角和托尼娅一起拍的那张照片,现在去销毁证据还来得及么?或者让组长下楼去买俩椰子,我顶头上给大舅哥随便开? 感觉自己在场有点多余,胡泽借口同事还在楼下等,识趣离开。听着走廊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林冬看看置于墙角的汇源肾宝,再看看一脸焦虑的唐喆学,小声问:诶,真没什么影响吧? 上午尿里还有血丝,虽然医生说很正常有个把月就好了,但他还是多少有点浮想联翩。 啊?啥? 唐喆学正在担心大舅哥会不会因嫉妒自己起杀心,听到林冬的问题反应了几秒才琢磨过味来,焦虑之感霎时消散,伸手拽过林冬的胳膊往被单里一塞:你觉着呢? 恩,是那么回事。林冬满意一笑,侧身坐到床边,低头覆上记轻吻先好好养着,出院再说! 【正文完】 end 系列文: 第一部:《<a href="">猎证法医》作者:云起南山 第二部:《<a href="">猎证法医2悬案组》作者:云起南山 第三部:《<a href="">猎证法医3重案组》作者:云起南山 第四部:《<a href="">猎证法医4悬案密码》作者:云起南山 第五部:《<a href="">猎证法医5重案日记》作者:云起南山 第六部:《<a href="">猎证法医6尘封卷宗》作者:云起南山 相关文:《<a href="">重案大队》作者:云起南山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