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早死白月光》 第1章 《穿成暴君的早死白月光》作者:钱八方【完结】 简介: 痴情疯批暴君x自私娇气作精 别人穿书成主角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宋辰安穿书成个被变态折磨致死的小炮灰。 原主唯一的高光就是救了书中的疯批暴君,成为对方的白月光,执着到就连死也要抱着原主画像。 宋辰安选择抱紧主角攻大腿,可是谁能想到他随手救下的路人甲,竟然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未来暴君 宋辰安试图挣扎:“那个,道理我都懂,您先放开我行吗” 暴君抱得更紧了:“安安可真是让孤好找……” 第1章 抱紧主角攻金大腿 “公子!” “不好了公子,”侍女翠竹满脸惊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奴婢方才无意间听到老爷正和夫人商量,说是要把您送给刘太傅做男妾!” 刘太傅可是全京城有名的辣手摧花,死在他手上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 翠竹气都要气死了:“您不管怎么说也是丞相府的庶子,老爷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宋辰安默默听着,揉搓衣服的动作没有停,直到翠竹上前夺了水盆,才用衣角暖了暖冻得通红的双手。 无奈开口:“父亲和嫡母决定的事,你我是改变不了的。” 翠竹急了:“难道公子您就这样白白受人欺负都不反抗吗?” 白白受欺负——才怪。 宋辰安冲翠竹安抚一笑:“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被冻得麻木的双手现在终于缓过来,他小心地朝手心哈气,通过快速搓手掌以获得温暖。 末了,宋辰安望着自己被冻裂的手叹气。 也不知道要是让爸妈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心疼啊? 是的,宋辰安在几天前穿书了。 他从小体弱多病,是icu的常客,而后死于一场高烧,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进一本看过的古耽小说里。 原主和宋辰安同名同姓,长相还极为相似,不过跟他最大的不同是,原主亲娘早死,并且还不受亲爹宠爱,更是被嫡母和嫡姐磋磨苛待。 现在的剧情节点是,丞相牵扯到一件贪污受贿的惊天大案中,为了保住如今的荣华富贵,便动了歪主意,打算把原主送给主审官员刘太傅做男妾。 而这位刘太傅,有着一些特殊癖好,原主嫁进刘家的当晚就被活活折磨致死。 好巧不巧,原主是个心善之人,在此事之前,曾无意中救下未来暴君,并成为对方心中的白月光。 原著中说,暴君从小身中蛊毒,因此时常疯癫,且暴虐嗜杀。 他因原主的惨死而深受刺激,夺了皇位之后更是杀人如麻,没几年就惹得百姓不满,纷纷揭竿而起,誓要将这昏聩无道的暴君拉下马。 起义军在主角攻的带领下一路打入皇城,宫门大开之际,暴君怀里抱着原主的画像,饮下毒酒从容赴死。 原主的死,可以说是这部小说的起始,也是主角攻称霸之路的序幕。 而现在,宋辰安穿成这样一个即将小命不保的悲剧人物,心情很不美妙。 前些天连下了几场秋雨,微风拂过,宋辰安猛地打了个哆嗦。 翠竹心疼极了,立刻为他披上外袍:“公子,您倒是快说说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还是收拾收拾细软赶紧逃吧。” 宋辰安心中一暖,原主亲娘去世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忠心的小丫鬟陪在原主身边了。 可惜的是她结局也不怎么好,原主被折磨致死后,翠竹也跟着殉主了。 宋辰安接过翠竹递来的热茶,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鱼牌,更没有户籍和路引,丞相府权势这么大,京城守卫又十分严格,就算我们逃出府也出不了京城,并且很快就会被抓回来。” “那……那我们只能呆在府里等死吗?” 等死?这怎么可能! 宋辰安信心满满:“所以,我们要抱大腿!” 给刘太傅做男妾是不可能的,要宋辰安去救暴君,成为对方的白月光更是死路一条,更别提他根本就不是断袖。 所以,宋辰安选第三条路,那就是——抱主角攻的大腿! 现在的主角攻,还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但如果宋辰安出面资助对方科考,以主角攻的能力和运气必定官运亨通。 更别提主角攻可是未来的天下霸主,到时候,作为伯乐的宋辰安,还会惧怕小小的前朝丞相吗? 并且,逃出府后,宋辰安更是可以直接住在主角攻家里,这样也就有了秘密的落脚之处,正好可以躲过丞相府的搜查。 宋辰安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机智了,这个计划那是相当完美。 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原著前期对于主角攻的处境只是一笔带过,无论如何回想,宋辰安都想不起来主角攻的具体住址究竟在哪。 好像在一条小巷子里……但那条小巷子叫什么来着? 这是宋辰安穿书以来,每日都要苦思冥想的问题。 无奈之下,只能先想办法出府。 翠竹显然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到底松了口气:“只要公子心中有成算就好。” 她瞥一眼水盆中华贵的衣衫,表情又变得咬牙切齿,小声埋怨:“公子就算是庶出,那也是府里的主子,大小姐凭什么这般糟践您,非得点名要您来洗衣服?” 第2章 等等,宋辰安眼睛一亮:“你刚才说谁?” 翠竹愣了愣:“大、大小姐啊。” 宋辰安猛地一拍大腿,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原主的嫡姐总是看他不顺眼,也总有一些既折磨人又不怎么伤身体的办法对付他。 比如,大夏天让原主干重活,天冷了就让原主洗衣服,或者让原主跪着墩地,再比如,使唤原主跑腿去买需要排很长时间队的甜点小吃。 出府理由这不就来了吗! 宋辰安找出原主攒下的银钱,让翠竹留在府中,自己则去了大门口。 他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受气包模样,对拦住自己的侍卫道: “我要给嫡姐买云片糕……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问。”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小姐是有名的暴脾气,这等小事怎敢轻易打扰? 反正宋辰安跑腿买东西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这么想着,侍卫便放行了。 宋辰安攥紧钱袋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他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走,一边走还一边打听主角攻的下落。 可等到周围人越来越少,脚也走疼了,连方向也分辨不出,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宋辰安锤了捶酸疼的腿,不禁有些泄气。 他能出府的机会不多,如果这次找不到主角攻的住址,那么以后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正这般想着,宋辰安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 “锵——” “追!不能让他跑了!” 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打斗,并且还越来越近了。 宋辰安心里一惊,慌忙躲进一旁的灌木丛中,老老实实躲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第2章 应当只是救了个路人甲 打斗时发出的脆响,刺鼻的血腥味儿,受伤者发出的惨叫,在这一刻铺天盖地而来。 宋辰安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不敢轻易冒头,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才小心翼翼站出来。 面前到处都是血,躺了许多横七竖八的黑衣人,不是被抹了脖子,就是当胸一剑正中心脏,可见下手之人是多么心狠手辣,且干脆利落。 宋辰安忍着惊惧慢慢离开这里,哪怕内心有一万只尖叫鸡正疯狂叫喊,嘴里硬是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哪知,就在他即将远离这些尸体,正要松口气时,突然觉得脚上一紧。 低头一看,一个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衣着华贵的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宋辰安,手紧紧攥住他脚踝,毫无血色的薄唇吐出两个字:“救、我。” 不是,大哥你谁啊? 原著里也没有这一段啊? 宋辰安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哭了:“这些人要杀的就是你吧?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可别害我啊,万一我惹祸上身可怎么办?” 男子扯了扯嘴角,依旧没有放弃:“要么救,要么血洒当场。” “……”宋辰安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人被追杀,多半是托了这张嘴的福。 就比如现在,他就很想把这人敲晕然后自己溜走。 纠结到最后,宋辰安还是硬着头皮救了。 他艰难地扶着那男子一步一晃地往前走,原主这身体比他自己的好不了多少,再加上这人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宋辰安没走几步就开始眼冒金星。 这种情节让人怪害怕的,原著可没说暴君和原主究竟是怎么相遇的。 不至于这么点儿背吧? 宋辰安咬牙切齿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丧丧地抬了抬眼皮:“……王景言。” “你姓王?”这就好这就好。 宋辰安松了口气,暴君也叫景言,但是姓祁。 “那个,王公子啊,你看现在天色也晚了,要不我把你送到这附近的医馆,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怎么样?” “王景言”瞥他一眼:“可。” 我可你个—— 宋辰安到嘴边的脏话差点儿没忍住,什么人啊这是,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他不想再跟“王景言”说话,免得自己被气死。 两人沉默一阵,对方突然开了尊口:“你,名字?” “宋辰安。” 至此,两人之间再无交谈。 宋辰安费了好大劲才把“王景言”送到医馆,付了诊金之后朝那人摆摆手:“大恩不必言谢,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说完,他就攥紧钱袋子,头也不回地溜了。 祁景言疲惫地闭了闭眼睛,默默看着宋辰安离开的背影。 没想到命运竟这般奇妙,这场有预谋的刺杀没能逃过,而上一世的恩人,这一世再次救了他。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恩人落得上一世那般凄惨的下场。 秋风瑟瑟,月上枝头,树影绰绰。 宋辰安循着来时的方向,踏上回府的路。 他在心里后怕,万一自己无法改变剧情,救的是未来暴君可怎么办。 那么这也就代表着,自己注定逃不过被逼嫁给变态刘太傅做男妾的命运。 还好,他救的是王景言,而不是祁景言。 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景言,在原著里应当也就是个路人甲而已。 宋辰安远远地看到丞相府大门,累得恨不得原地躺下,而这时,府里早就闹翻天了。 第3章 他刚走近门口,就听到侍卫欣喜若狂的声音:“快去告诉老爷,安少爷回来了!” 一群侍卫立刻将宋辰安团团围住,就跟生怕他跑了似的。 宋丞相一反常态亲自出来迎接,作出一脸慈父相,语气半是和蔼半是责怪:“安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让为父急坏了。” 恐怕不是着急儿子,而是着急乌纱帽吧? 宋辰安瞬间满脸乖巧:“对不起爹爹,我给嫡姐买云片糕去了,回来的时候迷了路,一直绕到现在。” 原主很少有机会出府,所以这个理由也能说的过去。 宋丞相笑呵呵道:“你姐姐要吃云片糕,让下人买就是了,你可是我丞相府的公子,怎能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 原主被逼无奈做出的“有失身份”的事还少吗? 宋辰安在心里默默吐槽,原主被嫡母苛待,以至于月例银子被扣,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丞相大人在哪里?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乖乖应了:“安儿知道了。” 宋丞相显然很满意宋辰安的乖顺。 如今要用到这个儿子了,他才想起来,自己过去对宋辰安有诸多忽视,也难怪这孩子一看到自己就满脸孺慕之情。 宋辰安主动问:“爹爹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宋丞相拉着他坐下,而后抚着花白的胡须,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如果爹爹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安儿,安儿好为爹爹分忧。”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多么父慈子孝的场面呢。 原主从小被父亲忽视,这个时候应当很渴望父爱。宋辰安心中的小人痛苦面具,人设,都是人设而已。 宋丞相狠了狠心:“爹确实有事找你……安儿啊,你已十九,是时候给你找门亲事了。” 按照原著的设定,男子也可嫁人,只是无法生育。无论为妻还是为妾,都要走流程。 宋辰安静静听着,垂下眼帘,轻声问:“爹爹想将我嫁给谁?” “是……是刘太傅,他遣人说媒,说你貌比潘安,才比子建,想要——” 宋辰安打断:“他想迎娶我为正妻?” “他想,纳你为妾。不过你放心,刘太傅没有嫡妻,你过了门就是当家主母,掌管刘府钱财,跟嫡妻是一样的。” 宋辰安的头越来越低,宋丞相心道不好。 万一宋辰安宁死也不愿嫁,又或者勉强嫁了,跟刘太傅动起手来可如何是好? “安儿,爹爹也知道刘太傅年龄确实大了些,这样是委屈了你,可这也是没有办法……” “爹爹说什么呢?”宋辰安终于抬头,满脸欣喜,“我还以为爹爹早就把我忘了,没想到竟还给我找了这样好的亲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的宋丞相都糊涂了:“好……好亲事?” 他这儿子莫不是傻了,给刘太傅做男妾能叫好亲事? 宋辰安点点头:“太傅,听起来就像个大官儿,我能做大官夫人,怎么能不高兴呢?” 宋丞相松了口气,只觉得或许宋辰安很少出府,所以未曾听过刘太傅的流言。 “可是爹爹……”宋辰安满脸为难,“虽然我只是庶子,但毕竟是丞相府出来的,嫁的人又是刘太傅,不管怎么说,嫡母也该按规矩给我备些嫁妆吧?” “要是嫁妆太寒酸,岂不是让外人笑话?” “还有聘礼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纳妾也是需要聘礼的,不知道刘太傅都给了什么宝贝啊?” 第3章 难道要认命吗 原主是被宋丞相当做礼物送给刘太傅做妾的,怎么可能给聘礼和嫁妆? 在原著里,不过是套了身红衣裳,象征性地给了点东西意思一下,用一顶二人抬的小轿送进刘府。 宋辰安冷不丁提出来,着实让宋丞相措手不及:“这……” “爹爹都说刘太傅派媒人过来了,怎么,竟没送聘礼吗?”宋辰安突然一拍桌子,“这也太欺负人了!我还以为刘太傅有多喜欢我呢,没想到——” 宋丞相慌忙打断他:“送了,怎么可能没送呢?聘礼都在你嫡母院子里,等明日便让人给你送过来。” “哦,原来有聘礼啊。”没等宋丞相松口气,宋辰安又问:“那,嫁妆呢?爹爹和嫡母打算为我置办多少嫁妆?” “这个,等我们再商量商量。” “还有婚期,不知太傅打算何时迎我过门?这些事情,总得有个章程吧?” 宋辰安将态度明明白白摆出来,过门可以,一切都得按规矩来。 只要宋丞相想讨好刘太傅,而非结仇,那么就必须得把宋辰安高高兴兴地送进刘府。 见宋丞相不说话,宋辰安开始唉声叹气:“爹爹以前眼里就像没我这个人一样,今天却为了刘太傅肯屈尊降贵来找我,现在要您按规矩出点嫁妆都犹犹豫豫的,可见我是真不讨爹爹喜欢。” “原本我想着,刘太傅位高权重,我若是嫁过去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帮衬一下爹爹……现在看来,既然您不舍得嫁妆,那我便不嫁了。” 这话正好戳中宋丞相的小心思,他当即不再犹豫,立刻拍板决定:“我怎么可能不给你准备嫁妆?买,明天就——” “那不如现在就去买吧?”宋辰安两眼放光,“刚才回来的时候,那些店铺还没有关门呢,爹爹现在就陪我去逛逛吧?” 第4章 宋丞相还想在宋辰安面前扮演好父亲,只能硬着头皮带他上街。 宋辰安来这么一出并不是心血来潮。 原主这些年被嫡母苛待,哪怕节衣缩食攒了些银钱,那也不够他和翠竹开支,所以,他必须要在逃走之前尽可能的多为自己捞些钱财。 那么,置办嫁妆就是最好的理由。 宋辰安在首饰店中挑了些又小,又轻,但是又值钱的小玩意。 他也懂得见好就收,要了几样东西之后就不再开口,站在宋丞相旁边轻声说:“爹爹,我挑好了。” 以丞相府的财力,宋辰安挑的东西还算不上贵重,这在宋丞相眼中,就是这个儿子很懂事的表现。 “就要这些?安儿也别替爹爹省钱,咱们丞相府不至于连你的嫁妆都置办不起。” 宋辰安连忙解释:“不是的,其实买东西还是其次,我只是想和爹爹一起逛街罢了,毕竟,从小到大我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睁大眼睛,满脸向往:“爹爹能不能在成婚前多带我出来玩玩?我可想跟爹爹一起逛街了。” 很快,宋辰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很快失落:“是我考虑不周了,爹爹身为丞相日理万机,怎么有空陪我出府呢?” 宋丞相拍了拍他的手,慈爱极了:“这有什么,爹爹给你令牌许你随意出府就是了,若是缺钱,尽管找你嫡母要,只要你安心待嫁就好。” 宋辰安等的就是这句话,虚情假意的笑顿时真切了几分:“多谢爹爹。” 他慎之又慎的将令牌接过来,塞进衣袖里。 就在这时,宋辰安好像听到一声轻微而短促的笑,左右看了看,这店里除了他和宋丞相,以及店小二和老板,再没有任何人了。 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吧。 父子二人走后,祁景言从屏风后现身,唇角微微带着笑。 店老板恭敬奉茶:“属下好久没有看到王爷笑这么开心了。” 祁景言回想起刚才宋辰安的几次变脸,勾了勾唇:“宋公子是位妙人。” 顿了顿,他放下茶杯,淡淡问:“他,要成婚了?” 想起坊间传闻,店老板叹了口气:“是,听说宋丞相有意巴结刘太傅,您也知道,刘太傅他……属下也奇怪,这可不是什么好亲事,怎么宋公子看起来还挺高兴?” “装的。” 店老板细细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买的那几样东西,是为了方便日后典当。 要令牌,是为了随时出府,更是方便逃跑。 “王爷真是心细如发。只是,您以往对这些事从不关心,莫非您对宋公子……” 祁景言摇头:“他是本王的恩人。” 宋辰安救他两次,自是不能让恩人吃亏。 他缓缓站起来,面无表情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转身朝里屋走去:“取疗伤药来。” 红艳艳的血染湿了衣衫,不等靠近,鼻腔里就充满了腥味儿。 等回到丞相府,宋辰安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好多血,好在他穿的是深色衣服,在昏暗的烛火下不怎么显眼。 倒是翠竹大惊失色:“公、公子,您伤哪了?” “没事,不是我的血。” 不过他救人的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宋辰安立刻脱下外袍,叮嘱翠竹:“你赶紧把衣服洗干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身上带着血。” 至于宋丞相,这一路上都没提起这茬,应该是没有发现的。 翠竹点点头,慌忙去打水。 宋辰安把刚刚得来的腰牌和首饰,全都跟钱袋放在一起,这才觉得心里安定不少。 腰牌有了,足够他和翠竹生活的银钱也有了,那么下一步,就是想办法找人弄来鱼牌和路引。 也不知道制作这些东西费不费时,能不能赶在自己被送人之前做好。 宋辰安和翠竹一起搓洗衣服上的血渍,小声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假鱼牌的?” 哪知翠竹听到这话吓得赶紧捂住宋辰安的嘴:“公子这话不能乱说,要是让人知道了可是要受刑的!” 原来在这个朝代,曾有他国细作偷偷潜入,以伪造身份偷窃取军事机密,导致两国大战时周朝惨败。 这之后,周朝皇室就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给所有人按照身份等级,做出可以证明身份的鱼牌出来,类似于现代的身份证。 鱼牌改版几次之后,更是做出防伪标志,就是为了预防悲剧再次发生。 而假冒鱼牌是重罪,无论买方还是卖方,一经查出均要受刑。 “也就是说,就算有人会做,也不敢做?” 在得到翠竹肯定回答之后,宋辰安的心凉了半截。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又是去找主角攻,又是花言巧语哄骗宋丞相,就是为了逃离做准备。 明明就差这么一步了,现在却告诉他,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认命吗? 第4章 主角攻陆浩然 丞相府,主院。 “什么?老爷你是说,宋辰安那小贱人不仅不反抗,反而还很高兴嫁给刘太傅?” 丞相夫人听到这话差点儿没惊掉下巴:“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刘太傅有那种癖好?宋辰安是脑袋被驴踢了不成,不找个地方哭就罢了,还能笑得起来?” 第5章 宋丞相不以为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这有什么,安儿毕竟很少出府,他没听说过刘太傅的事有什么好惊讶的。” “老爷,你就不觉得他的反应很奇怪吗?”丞相夫人面色凝重,“就算他不知道,那刘太傅今年都快六十了,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能高兴得起来?更别提他还有了腰牌,能自由出府。” “我怎么觉得,他的目的就是想要腰牌?” 这……丞相这么细细一琢磨,也觉得有点道理:“可安儿向来胆子小,他还能做出逃婚的事来?再者,他就算逃,能逃哪儿去?没有路引,他连京城大门都出不了!” 丞相夫人沉吟片刻:“总之,咱们得防着他,可千万别弄出乱子来,从明天起,让侍卫把他盯紧了。” …… 宋辰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丞相夫人的怀疑。 他心中难过,陷入了自我怀疑,担心自己死在这个书中世界之后,就再也见不到疼爱他的父母亲人了。 如果,如果能找到主角攻,并秘密住进对方家里,哪怕藏进地窖呢,也是能躲过一劫的吧。 想到这里,宋辰安总算心头一松,有了睡意。 天刚拂晓,丞相府的下人们陆续起了床,轻手轻脚地洒扫地面,擦拭门窗。 宋辰安所居住的小院,除了翠竹之外没有任何下人伺候,因此还算安静。 只是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还大吵大嚷,扰人清梦。 “宋辰安你给本小姐出来!” 宋家大小姐宋梓玥带人踹开房门,气势汹汹地指着还未睡醒的宋辰安责骂:“果真是下贱之人所生的下贱坯子!让你洗个衣服都能把衣服洗坏,你还能干些什么??” 下人手中抱着那件所谓的被洗坏的衣服,宋辰安上下扫几眼,弱弱提醒:“其实也没有洗坏,就是皱了些。” “我说洗坏了就洗坏了,你还敢顶嘴?” 宋辰安立刻摇头:“是我太笨手笨脚了,要不我再为姐姐洗一次?” 宋梓月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别,你可是未来的太傅府侧夫人,我怎么用得起呢?” “宋辰安你可别得意,嫁给刘太傅……呵,我看你活不过三天!” 宋辰安故作不解:“爹爹说太傅只是年龄大了些而已,他迎我过门是要我替他管家,相当于当家主母的。” “怎么姐姐却说我活不过三天呢?难道太傅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毛病?难道他克妻?” 刘太傅那些见不得人的癖好,哪怕宋梓玥再怎么嚣张跋扈,当着下人们的面,也是羞于开口的。 她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宋辰安变得不好对付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什么克妻不克妻的,本小姐怎么知道?”宋梓玥一口气堵在心口,冷哼一声,“吩咐下去,这个月不许给宋辰安发例银。” 什么?不给发例银?? 站在一旁的翠竹刚要开口争论,被宋辰安扯了扯衣袖,只能悻悻闭上嘴。 宋梓玥带着人离开后,翠竹愤愤不平:“大小姐简直欺人太甚!她嫌公子洗的不好,怎么不让别人洗?” 她气得抹起了泪:“公子刚才为何拦着奴婢?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没了例银,咱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跟她争论有什么意义?把她惹恼了,别说例银,你我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宋辰安穿书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语气很是平静。 在没有足以和丞相府抗衡的能力之前,他只能暂时忍着。 反过来讲,只要让宋辰安抓住翻身的机会,丞相府也别想好过。 翠竹沉默着给他披上衣袍,自责极了:“都是奴婢没用……” “跟你有什么关系,嫡姐针对的是我。” 在很多年以前,原主和娘亲过的还没有这么苦。 而宋梓玥为何这般针对原主,那就要从原主的出生说起了。 当年原主出生,恰逢丞相夫人被诊出喜脉,谁能想到原主满月宴当天,丞相夫人不慎滑倒,失去盼望已久的嫡子。 哪怕谁都知道此事只是意外,可丞相夫人还是把这账记在原主头上,认为是原主克死了自己的孩子。 原主母亲死后,便更加无人护着,丞相也渐渐忘了这个儿子,或者说,丞相自己也迁怒于原主,任由其自生自灭。 这些年,无论丞相夫人如何调理身体,都无法再次有孕,因此对原主就更恨了,连带着宋梓玥也受到影响。 这次原主被送给刘太傅做男妾,就是丞相夫人撺掇的。 事已至此,埋怨、愤怒,都是没有用的。 “翠竹,我们现在能自由出府了,有件事需要你帮我,这关系到我们今后是否能摆脱这个地方。” 翠竹点点头:“公子需要奴婢做什么?” “我们要找人,找一个名叫陆浩然的穷书生,家住在一个小巷子里,但是那个巷子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只知道位置很偏僻。” 宋辰安叹了口气:“你本来就已经很忙了,我也不想麻烦你,但是我们现在必须得抓紧时间,而且光靠我一个人也无法完成……” “没事的公子,只要能帮公子离开这里,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好,我们分头行动,记住,这事一定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 两人匆匆吃完早饭,宋辰安就拿上令牌,带着翠竹出门了。 第6章 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前脚刚出府,后脚就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跟在他们身后。 难道丞相还是不放心,让这些人负责监视? 翠竹低声问:“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现在往另一个方向走,想办法甩开他们。” 翠竹离开后,宋辰安发现那几个侍卫并没有跟着她走,还继续跟着自己。 他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正巧这时,有一架马车疾驰而来,旁边百姓纷纷避让,宋辰安趁机混入人群,成功摆脱侍卫。 他生怕被侍卫找到,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一直跑到跑不动为止。 宋辰安顺了顺气,开始到处找人打听。 “你好,请问你听说过有个叫陆浩然的书生吗?父母双亡,家里比较穷,住在一个小巷子里。” 第5章 没想到吧,我会倒打一耙! 宋辰安找了一上午,嘴皮都要磨破了,还是没有打听到有关主角攻的任何消息。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回府再想继续办法。 这样下去,可能还没等找到主角攻,自己就被宋丞相强行送给刘太傅。 “实在不行,哪怕天上掉下个鱼牌也好啊……” 宋辰安不甘不愿地回去,而这时,早有侍卫回府禀报,丞相夫人大怒,下令出动所有人去找。 走在路上时,宋辰安看到穿着丞相府侍卫服饰的人,满脸欣喜地跑过去:“我在这!你们可总算来找我了!” 他衣衫有些凌乱,上面还有浮土,就像在地上滚过一般,活脱脱一副迷路之人的凄惨样。 可丞相夫人不是好糊弄的,一看到宋辰安就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你竟敢逃婚,好大的胆子!” 宋辰安被吓一跳,拍了拍胸口:“母亲,我只是出去玩迷路了而已,怎么会是逃婚呢?” “是吗?你跟你的侍女刚出府就甩开侍卫怎么解释?” “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让人跟着。” 不就是演戏吗,不就是撒谎吗,谁不会啊? 宋辰安悄悄掐自己一把,眼睛就湿润了:“母亲,我真的是因为心情不好才甩开侍卫的,而且我一路往前跑,顺着路拐了好几个弯,当然会迷路了。至于翠竹,我只是让她去买东西而已。” 丞相夫人自然不信,立刻追问:“你又为何心情不好?” 她似乎觉得宋辰安一定词穷了,再也编不出理由,便冷笑着道: “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若是找不出理由,今日我便要狠狠地打你这双敢乱跑的腿!” 话音未落,几个拿着木板的侍卫就出现在宋辰安面前,只等丞相夫人一声令下。 宋辰安的心,悄悄提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泪水盈盈欲落:“是因为嫡姐,嫡姐她……” 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更是令丞相夫人生疑:“你把话说清楚!这跟玥儿有什么关系?” “嫡姐嫌我将她的衣服洗坏了,一大早就跑过来责怪我,要扣掉我这月的例银,还提起了我要给刘太傅做妾的事。” “她竟说我嫁给刘太傅连三天都活不了,我追问,嫡姐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宋辰安可真是太无辜,太委屈了,满脸不解地问: “母亲,嫡姐为什么这样说?本来我同意给刘太傅做妾,是想着为父亲分忧,可嫡姐竟咒我早死,您说,我心里能好受吗?” 没想到吧!我会倒打一耙! 他继续保持要哭不哭的模样:“如果母亲不信的话,大可去问问嫡姐身边的下人,当时可是有很多人听见了的,我愿和他们当面对质。” 这样一来,哪怕丞相夫人心中有再多怀疑,也说不出什么了,毕竟宋辰安处处占理。 “还有,母亲当真要扣掉我的月例吗?要是成婚那天太过寒酸,让人知道了不太好吧?” 其实宋辰安心里清楚,刘太傅根本没有给聘礼,宋丞相夫妻也没打算给他置办什么嫁妆,一切都是哄他而已。 如果他没能逃出去,可能就跟原著里写的一样草草嫁了。 可是,该说的话他要说,该为自己争取的他也要尽力争取。 在那天到来之前,丞相夫人未必会撕破脸。 果然,丞相夫人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怎么会呢,你姐姐跟你开玩笑的,母亲这就让人把例银还你。这事到此为止,辰安你也少出府,别有事没事就往外跑。” 宋辰安乖乖点头:“还请母亲放心,我明白的,我就不打扰母亲了。” 他走后,丞相夫人沉下脸,让人请来宋梓玥。 “母亲找我?”宋梓玥亲亲热热地同丞相夫人撒娇,“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丞相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闲着没事在宋辰安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今日有可疑举动,我本想借着这个由头把他按在府里不许他再出门,结果人家却说是因为听了你说的话才想着出府散心的!” 宋梓玥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小声嘟囔:“他的可疑举动又不止这一件……” “你说什么?说明白些。” “母亲你不知道吗?昨夜宋辰安拉着爹爹去逛街,爹爹跟我说他身上有股血腥味儿,可惜他眼睛昏花看不清。” 第7章 宋梓玥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今早我找个由头去他的院子,发现院子里晾着带血渍的衣服,真是好生奇怪,也不知道宋辰安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丞相夫人疑惑问: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是血渍?” “肯定是血渍,估计宋辰安不想让人知道,特地搓洗了,只是没洗干净。” 宋辰安昨日打着买云片糕的旗号出府,回来时手里却没有云片糕,而且身上还带了血渍,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宋梓玥有些不安地问:“娘,你说这小贱人会不会早就知道你和爹要把他送给刘太傅?他这两天未免也太反常了些。” “查,查清楚他这两天都去干了什么,还有,从今日起,不经我允许谁也不准放他出府!” 宋梓玥撇了撇嘴:“要我看啊,他鬼主意多着呢,以前的胆小老实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咱们根本就不用对他客气,直接把他绑了送人得了!” 与此同时,宋辰安高高兴兴地捧着例银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翠竹这时也回来了,神色凝重地朝他摇了摇头:“奴婢打听不出陆浩然的消息。” “没关系,慢慢来。看,我把例银要回来了,比我们原先的月例要多出不少呢。” 宋辰安在翠竹面前乐观开朗,但入夜之后,控制不住内心的失落。 他倚在窗前,望着天边的圆月。 此刻风清月朗,稀稀落落的星星遍布夜空。 表面上宋辰安赢了,而且得到了许多想要的东西,可在庞大的权势面前,无论耍多少小聪明都是没用的。 “鱼牌,路引……到底上哪儿弄呢?” 他长长叹口气,退一步讲,如果实在找不到主角攻,那么只要有合适的鱼牌和路引,也是能逃离丞相府的。 可是偏偏,找到主角攻和拥有鱼牌路引,这两者简直难上加难。 宋辰安本来打算睡了,可一声凄厉的惨叫令他精神一振,睡意全无。 他认出来,那是嫡姐宋梓玥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翠竹跑出去打听片刻,回来后脸上是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公子,听说大小姐烂脸了,鼻子和嘴巴那里可吓人了呢。” 她有种扬眉吐气之感,还呸了一口:“活该!让她老是欺负您,动不动就罚那罚这,扣月例又不给饭吃。” 宋辰安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翠竹仍叭叭个不停:“大小姐白天欺负您,晚上就遭了报应,感觉就像是,有谁在为公子出气一样。” 这下宋辰安也笑了:“谁能为我出气呢?总不可能是老天开眼了吧。” 宋梓玥虽然可恶,但在封建教条严重的古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样的报应,实在重了些。 只是,会是谁呢? 第6章 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正出神之时,宋辰安听到房间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对方没有回应,再次敲几下之后,就没了声音。 宋辰安制止想要上前的翠竹,自己谨慎地往门缝那里瞄了瞄,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开了门。 “公子快看,是鱼牌!” 翠竹眼尖,看到地上放着的两张鱼牌,下面还压着两张薄薄的纸,打开一看,竟是路引。 宋辰安怎么都没想到,他日思夜想的鱼牌和路引,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两样东西哪是这么容易弄到手的,并且还是双份。 翠竹笑得眉眼弯弯,脸上洋溢着喜悦:“公子,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宋辰安确定鱼牌和路引都是真的,止不住地点头:“是,我们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两人将东西藏起来,翠竹高兴之余也很疑惑:“只是,会是谁送来的呢?” 难道是王景言? 会有人处心积虑买通杀手刺杀,这也就说明王景言的身份不低,而且对方衣着也很华贵,一看就是上好的衣料,说不定是哪位世家公子。 或许那位王公子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想报答救命之恩。 宋辰安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语气也轻松许多:“不要想了,睡吧,等明天咱们收拾好东西就走。” 就算现在还是没找到主角攻,但有了鱼牌和路引,问题也不大。 抱不到大腿,那就离京城远远的好了。 熄灯后,主仆二人怀着激动的心情美美地睡了。 主院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宋梓玥的哀嚎声,咒骂声,以及瓷器破裂的脆响。 “我的脸……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娘,我的脸是不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好疼呜呜呜……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过就睡了一觉,宋梓玥本来如花似玉的脸,竟突然溃烂不止,红一块,紫一块,溃烂处流着脓水不说,还又疼又痒。 更要命的是,那脓水还恶臭得很,稍微闻一下就令人作呕。 丞相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看着宋梓玥的脸直抹泪:“玥儿你好好想想,你的脸变成这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梓玥根本顾不上回答,她正疼得满地打滚,哪还有之前在宋辰安面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你们说,大小姐的脸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坏的?说!” 第8章 侍女们吓得齐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看到对方眼中的茫然。 “奴婢也不知道……” 宋梓玥本就脾气暴躁,现在脸疼痛难忍,而且溃烂的地方还越来越大,语气更加狠毒:“不知道?你们都是贴身伺候我的,竟然敢说不知道??我的脸变成这样了你们也别想好!” 丞相夫人心中绝望,而宋丞相,在听说宋梓玥的脸烂了,被大夫诊断再也好不了之后竟连看都没来看一眼,更是令她心灰意冷。 “娘你要为我做主,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我的,一定是!” 宋梓玥原本无神的双眼突然有了亮光:“我知道是谁了,是宋辰安,一定是他!他肯定记恨我这么多年欺负他,所以故意毁了我的脸!” 这,宋辰安又不是傻的,没道理这样做啊。 丞相夫人命人按住癫狂的宋梓玥,好声好气地劝:“普通大夫医术不精,娘明天就给宫里递牌子,给你请太医来好不好?” “女儿等不到明天就要疼死了……” 这会儿又开始痒了,宋梓玥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疯狂抓挠,几个下人都拦不住,很快就把原本就烂掉的脸挠得更加凄惨。 有个下人因受不了脓水的恶臭味,一时没控制住呕了一声,宋梓玥恨极,非要上手掐对方的脖子。 整个主院乱作一团。 丞相夫人煎熬一夜,等到天蒙蒙亮,就迫不及待进了宫。 而这一夜之后,宋梓玥脸上溃烂的部分已经蔓延到全脸了。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是宋辰安害了自己,便随意套了件斗篷遮住脸,不顾下人的阻拦,跑去宋辰安的小院大吵大闹。 可怜宋辰安还没睡醒,就被宋梓玥粗暴地拖出被窝,还摔在地上。 “说,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把我的脸变成现在这样??” 宋梓玥如今这模样,用面目可憎来形容都轻了。 尚有睡意的宋辰安冷不丁看到这样一张脸,吓得当场愣住,极力控制自己才没有发出惊叫。 怪不得昨晚闹腾一夜,这脸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宋辰安也傻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是,宋梓玥的脸毁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干的。 王景言……王景言看起来也不像心狠手辣的人啊。 宋梓玥自然不信,冲着一旁局促不安的下人大吼:“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搜!谁搜到可疑物品本小姐重重有赏。” 不行,不能搜。 其他的也就算了,昨晚新得的鱼牌和路引可千万不能让这些人发现! 宋辰安面色发白,强撑着精神质问:“嫡姐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找大夫去治,大清早的来我院子里干什么?” 他慌忙冲翠竹使眼色,翠竹反应过来,朝旁边挪了几步,恰好挡住他们藏东西的地方。 宋梓玥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她带来的下人以一副要将小院翻个底朝天的架势,恨不得每一块地砖都掀开看看。 宋辰安伪装出来的淡定即将维持不住,无论心中怎么祈祷,还是有下人注意到翠竹身后,一把将翠竹推开。 那块地砖周围很明显有松动的痕迹,跟这房间里其他的地砖都不一样。 掀开一看,里面正放着两块鱼牌和两张路引。 宋梓玥万万没想到,她想找的东西没找到,却有了意外之喜。 “假冒鱼牌,伪造路引,宋辰安,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宋辰安心中涌出深深的无力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这些东西是我捡到的……” 而这时,下人又搜出宋辰安这些天为自己攒下的银钱细软,通通摆在桌子上。 “你完了,看我这次不揭了你的皮?”宋梓玥连脸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得意大笑,“等母亲回来,让她知道知道你想逃婚,绝对饶不了你!” 翠竹见状不好,慌忙跪在地上“嘭嘭嘭”地磕起头来:“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明鉴,鱼牌和路引真的只是公子捡到的,奴婢当时就在场,是奴婢亲眼所见!” 宋辰安已经说明鱼牌和路引是捡到的,翠竹自然一口咬定,更别提这本就是事实。 但对于认定是宋辰安害了自己的宋梓玥来说,她抓到了对方逃婚的证据,又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双方对峙之时,有下人来报,说宋夫人带着太医回来了。 看来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自己注定逃不过给刘太傅做男妾的命运,宋辰安绝望地闭上眼。 第7章 你可愿跟本王走 “宋辰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鱼牌!”宋夫人在得知前因后果之后怒不可遏。 宋梓玥已经回房休息了,太医也没想到自己来给人看病,却撞上丞相府的家务事,只好低下头缩在一旁,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宋辰安跪在地上,态度不卑不亢:“母亲说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能伪造鱼牌呢?我没有撒谎,这鱼牌和路引都是昨晚我和翠竹从小院门口捡到的。” 宋夫人冷笑:“谁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你门口?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东西都摆在眼前了还能如此巧言令色!依我看,就是你怀恨在心才伙同外人暗害玥儿。” 忍耐,忍耐。 宋辰安深吸口气,一五一十将昨晚的情形说了:“……我和翠竹捡到鱼牌和路引之后,本来是想交给父亲的,可是当时天色太晚了,我想着事关重大,不如先找地方藏起来,等天一早就交给父亲处理,可没想到今早我还没睡醒嫡姐就来了。” 第9章 “事情就是这样,母亲想想,我也只是最近这两天才出门次数多了些,可是要伪造鱼牌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不是吗?” “再说了,母亲也知道嫡姐动不动就要克扣我的例银,除去父亲给买的首饰,和昨天母亲给的银子,这么多年也就攒下这么点儿,连去高档一点的酒馆吃一顿都不够,我怎么会有钱请人伪造鱼牌呢?” “还请母亲明鉴,这鱼牌和路引当真是捡的。” 太医见宋辰安不慌不忙,眼神未见闪烁,便知道这些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瞥了眼鱼牌,目光刹那间变得呆滞,用颤抖的声音问:“不知下官可否看一看这鱼牌?” 宋夫人对太医还算客气,命人将鱼牌递给他:“可是这鱼牌有什么不妥?” 太医将两块鱼牌翻过来倒过去地看,随后,就像丢烫手山芋一般还给宋夫人。 他的手止不住地哆嗦,在宋夫人耳边小声说:“下官劝您,今天这事儿还是莫要追究了。” 宋夫人自然不肯:“这是我丞相府的事,钱太医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钱太医心说这有的人倒霉起来,可真是拦也拦不住。 他常年在宫中供职,自然能认出那鱼牌上,是独属于贤王府的标志,换句话说,这位跪着的宋公子,必定和贤王关系匪浅。 这宋夫人是有几条命啊,敢动贤王的人? 钱太医就像脚板上扎了无数根银针一般,是站也站不住,坐又不敢坐。 在得罪贤王和得罪丞相府之间,他果断选择后者:“宋夫人,下官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就、就先走了啊!” 宋夫人正要开口挽留,却见钱太医望着自己的眼神颇为同情:“宋夫人日后可别怪下官没提醒你,是你自己不听……” 说罢,他提着医药箱一溜烟地跑了。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竟还这般健步如飞。 话说得云里雾里,宋夫人愣是没听明白,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宋辰安碍眼,当即决定,干脆把人随便收拾收拾送进刘府得了,省得夜长梦多。 “来人,给我把他的外袍扒了,套上嫁衣!” 翠竹听到这话尖叫起来,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将宋辰安护在身后:“你们都疯了?公子也是你们的主子,我看谁敢动?” 哪有大庭广众之下就扒人衣服的? 哪怕公子是男子,此举也跟当众打脸无异。 下人们自然是听宋夫人的,渐渐围成一个圈。 翠竹哭着大喊:“你们、你们谁敢过来,我就——” 宋辰安按住她的肩,止住她要说的话。 他抬头望向宋夫人,内心越绝望,语气却也越平静:“母亲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呢?不就是给刘太傅做男妾么,我答应就是了,今日就过门。” 只是细细听起来,宋辰安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 “哦?你当真答应?” “我自然也有事求母亲,翠竹毕竟照顾我多年,也算劳苦功高,不如就将卖身契还她,让她回归自由身吧。” 翠竹嘴唇抖了抖,声音哀凄:“公子……” 宋辰安平静地与宋夫人对视。 其实他也算不上多高尚,只是觉得,眼看着他是躲不过去了,何必让翠竹跟着他一起送死呢? 宋夫人紧紧盯着宋辰安眼睛:“玥儿烂脸之事当真与你无关?” “我确实事先不知情。” 不过是个小丫鬟,放了也罢。 宋夫人让人找出翠竹的卖身契,宋辰安接过来仔细看过之后递给翠竹:“听话,出去之后一定要记得离这里远远的,能走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可……” 宋辰安笑了笑:“去吧,你自由了。” 翠竹不愿走,被宋辰安推了一把之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府。 下人一拥而上,扒下宋辰安外袍,他直直站在原地,并未反抗。 劣质棉麻做成的衣服,就这么轻易的在撕扯间裂了数道口子,破布一般丢在地上。 宋辰安这个时候在想,还好爸爸妈妈看不到这一幕,要不然肯定是要哭的。 他真的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想要活下去了,可是老天偏偏不肯让他如意。 原来在权势面前,无论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麻木地被人套上大红衣裳,宋辰安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这身的布料看起来要比他平时穿的好多了。 今晚注定要染血,应当能为这身衣服再添几分红。 宋夫人满意地笑了:“快,把公子送上轿子。” 宋辰安被人推搡着,没有丝毫防备的他摔倒在地,事到如今已经想不出任何脱身的方法,只能孤注一掷了。 大概是幻觉吧,他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听到外头有人惊呼:“是贤王!贤王来了!” 还听到马蹄声在大门口前停下,来人脚步轻快,没一会儿就站在宋辰安面前,弯下腰,朝他伸出手:“你,跟本王走?” 太阳出来了,那人逆着光,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能看到那代表地位和尊贵的玄色衣袍,能闻到对方身上若隐似现的血腥味,以及用料讲究的龙涎香。 还未等宋辰安作出反应,刚才那群趾高气昂的下人这会儿纷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第10章 “贤,贤王?”宋夫人吓得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也同样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臣……臣妇参见贤王殿下。” 来人正是“王景言”,他不曾理会旁人,眼睛只容得下宋辰安,再一次温声问:“你可愿,跟本王走?” 宋辰安终于从变故中反应过来,他回头看了眼因为男人的到来而吓得随时都会晕过去的嫡母,又四处看了看恨不得以头抢地的下人,果断将手递给对方,顺着对方的力站起来。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对方贤王来着,虽然不记得原著里的贤王究竟是什么人,可就从丞相夫人吓成这个样子来看,此人必定位高权重。 所以简单点来说,哪怕不是主角攻,那也是一条闪闪发光的金大腿! 谁不抱谁是大傻子!! 想明白之后,宋辰安立刻恢复了活力。 他的手被“王景言”紧紧握住,也就扭捏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两眼放光地问:“那个,王爷?” “嗯。” “我是您的救命恩人对吧?” “嗯。” “那有人欺负我,我是不是可以打回去?” “不可以。” 什么?居然不可以?? 宋辰安刚要抗议,只听一旁的男人用优雅如大提琴般的嗓音道:“你打,手疼,所以,让侍卫代你打。” “王景言”环视四周,认真地问:“你想打谁?” 宋辰安乐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如果可以的话,能给这里所有的人一个大耳刮子吗?” “要带响的那种!” 第8章 对不起,打扰了 宋辰安只觉得自己说完之后,整个院子是死一般的寂静,就好像连风都静止了。 不禁在心里反思自己,他是不是有点太猖狂了,这要求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如果我说刚才只是开玩笑……” 话还没说完,“王景言”身后的侍卫当真冲过去,给在场的所有下人一人两个大耳刮子。 而且还是抡圆了手臂,带着狠劲儿,左脸一个,右脸也没跑,一听声音就很疼,打完就立刻在脸上留下清晰五指印的那种。 好极了,宋辰安的反思结果是,他没错。 穿书以来一直积攒在心中的委屈、愤怒、怨恨……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 他好歹是在父母的娇生惯养和精心呵护下长大的,怎么会没有脾气呢? 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宋辰安一直以为,自己只要不走原著的老路,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可谁能想到会有王景言这个变数。 不仅救了他,还愿意为他出气。 “王景言”牵着宋辰安的手缓缓走到瘫软在地的宋夫人面前。 那居高临下的模样,那睥睨一切的眼神,让宋夫人恍惚以为,自己在贤王眼中只是蝼蚁。 只听贤王慢悠悠地问:“还差她,你自己来?” 宋辰安顿时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击中小心脏的感觉。 他嘴上说:“啊?这不好吧,毕竟她是我名义上的嫡母呢。” 但是手却跃跃欲试,甚至还在空中比划几下,试图找出最顺手的角度。 “王景言”忍不住失笑,松开宋辰安的手,改为握住他的小臂:“本王教你。” 宋辰安喃f都还没有准备好,“王景言”就已经打出去了。 好爽。 这是第一感觉,再有就是手掌留下又疼又麻的感觉。 宋夫人的脸被打得偏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宋辰安觉得自己没用多少力,怎么脸就红肿了呢? 怎么就嘴角流血了呢? “安、安儿,我……” 宋夫人的话被又一个巴掌扇得支离破碎,这次她直接被打得趴在地上,耳朵里嗡嗡的,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感到口中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脸颊剧痛无比,而且嘴里还多出一个硬硬的东西。 吐出来一看,是带着血的断牙。 “哇——”宋辰安星星眼,满脸崇拜,“王爷真是太厉害了!” 那可是牙齿诶,贤王两巴掌就能把牙齿打断,牛! “消气了?” “嗯嗯嗯!” “走。” 宋辰安悟了,可能贤王仅仅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但是他人真的超好! 临走之时,王景言身形顿住,微微侧目,语气淡淡地说出威胁之语:“管好自己的舌头,否则……” 否则什么呢? 宋辰安想象着王景言冷冷的模样,自动脑补后面半句:否则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然后他被自己逗笑了,又是兴奋又是好奇:“王爷,为什么你刚才只打了两巴掌,宋夫人的牙齿就掉了?明明感觉力气也不大啊。” “内力。” 宋辰安恍然大悟:“哦哦,那我们现在去哪?” “王府。” 两人并肩而行,朝大门口走去。 翠竹站在丞相府大门旁望眼欲穿,看到自家公子和那位以残暴之名响彻京城的贤王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公子你不要命啦?? 宋辰安小嘴叭叭个不停:“那王爷,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怕你?我总感觉我嫡母的胆子都要被你吓破了。” 王景言可疑地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胆子太小。” 第11章 是吗……可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翠竹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公子!” 宋辰安惊喜抬头,抛下王景言小跑过去:“你怎么没走啊?” “奴婢放心不下公子,就想在门口等着。”翠竹把他拉到一边,胆战心惊地问,“公子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哦,你说王爷啊?他救了我,是个大好人。” “……”翠竹木着脸,眼见着贤王凉飕飕的目光转向自己,嘴巴张了几次,愣是没敢开口。 “翠竹,我可能要暂时住在贤王府,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跟我一起吧。” “自然是公子去哪,奴婢就去哪的。” 翠竹心一横,反正,等贤王发疯乱砍人的时候,她一定第一时间拉着公子赶紧逃! 三人上了马车。 宋辰安没了性命之忧,心底的疑惑终于冒了出来,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言自语:“贤王……这封号好奇怪啊。” “为何?” “皇帝还在位的时候一般不会给自己儿子封王的吧?不都是按排行,几殿下或者几皇子这样称呼吗?” 宋辰安不懂历史,只是小说看多了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王景言”便出声解释:“周朝皇子弱冠后可封王,许出宫建府。有卓越功勋者,弱冠之前也可封王。” 原来是这样。 “那王爷是属于哪种?” “本王自出生起便封太子,而后被废,十二岁上战场,十六岁大败靖国封贤王。” 说罢,“王景言”特地观察宋辰安的面部表情。 他很喜欢对方崇拜的眼神,就好像他是无所不能的神明,格外让人沉醉。 果不其然,宋辰安如“王景言”期待那般,再次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哇,王爷十二岁就上战场了,这么厉害!” 他十二岁的时候还在求着父母同意他玩泥巴呢。 等等…… 宋辰安的笑容突然僵住,原著里出生起就被封为太子,后来被废,又因战功被封王的人只有一个。 而且祁才是国姓,身为皇帝亲子的人怎么可能姓王呢? 完了,全完了。 宋辰安在心中直呼倒霉,万万没想到他躲过给刘太傅做男妾,却没躲过救下暴君的命运!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不过就是一个早死,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死而已。 他苦着脸,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不起,打扰了。我我,我跟翠竹就不麻烦王爷了我们这就走!” 宋辰安刚想起身跳下马车,就被祁景言揪着衣领拽回来。 那人似乎十分不解,面色古怪地问:“你怕本王?” 宋辰安被迫跟他对视,很想反问哪个好人不怕啊?可是他不敢。 在原著前期,作者用了大量笔墨描述祁景言是如何残暴的。 他因为幼年中了蛊毒,极其喜欢血腥味,于是在自己寝殿内造了一个血池。 每每蛊毒发作,他就会变得六亲不认,见人就砍,直到恢复神智。 大败靖国后,他将战俘的头一个个砍了,并用麻绳串起来,挂在城墙上当装饰。 他逼宫成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皇帝皇后和现太子通通杀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被他剥下人皮做灯笼。 …… 如此举动,数不胜数。 可能祁景言唯一有人性的一点,就是对原主这个白月光的怀念和爱恋。 也就是说,除了原主和祁景言他自己,他谁也不在乎,谁都有可能是他蛊毒发作时的攻击对象。 宋辰安沉默,祁景言不依不饶:“你为何怕本王?” 为何不再用那样好看的眼睛,崇拜地望着本王? 第9章 好一个霸道王爷 宋辰安在听说祁景言的真实身份后,心底的绝望不比在丞相府时少。 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从不知自己的眼睛有多么漂亮,多么令人着迷。 宋辰安只低着头,面色苍白,晶莹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偏偏欲落未落,让人忍不住想把美人好好揽进怀中柔声哄劝。 哭什么呢? 祁景言的手有些痒,忽地移开眼,压下心头的异样,以近乎温柔的声音哄:“莫怕,本王不会伤你。” 这话给了宋辰安一些勇气,试探性地问:“王爷打算以后怎么安排我?总不能让我一辈子都住在王府吧?” “有何不可?” “那王爷怎么能保证永远都不会伤我?万一你发病的时候一刀把我砍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这话很是以下犯上,祁景言却没有生气,只温声解释:“已有神医为本王找到压制蛊毒之法,半月未见发作。” 宋辰安想了想,原著里是有提到过暴君的蛊毒每隔十日便发作一次,现在能压制半月不发作,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只是这神医…… “难道那位神医姓齐?” 祁景言略一点头:“齐修文。” 救命,这就更不对劲了。 在原著里,齐修文号称可解天下奇毒,只是此人行踪不定,又偏爱云游四海,因此暴君直到死都没能找到人。 在原著后期,齐修文被主角攻的雄才伟略所折服,自愿成为太医院首席太医令。 可这都是暴君死后好多年的事情了…… 这齐修文可能在天上飞,可能在地下打洞,或者在海里游泳,都绝不可能出现在祁景言身边。 第12章 宋辰安心中,顿时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无力感。 马车停了,祁景言率先下车,主动朝宋辰安伸出手。 还真别说,有时候暴君还挺体贴的。 宋辰安无视那只手,自己跳下马车,甚至还在翠竹下车的时候扶了一把。 反正就是要和祁景言保持距离。 祁景言默默收回手,带着宋辰安主仆进府。 “宋丞相不会善罢甘休,你万万不可随意出门。” 宋辰安正在考虑要不要回个“哦”的时候,一个苍老但灵活的身影风似的窜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对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祁景言磕了一个,随后直起上身,一边抹着泪一边絮叨:“王爷总算回来了,可真叫老奴担心坏了,你说你本就身受重伤,怎么还一个劲儿往外跑,下次再这样老奴我就……” 他看着愣在当场的宋辰安,还挂着泪花的眼睛猛地亮了,语气也热切不少:“这位难道是——” “桐叔先起来,”祁景言无奈叹了口气,将那位老人扶起来,又对宋辰安解释,“王府管家,叫王公公即可。” 王公公看了看宋辰安身上的红嫁衣,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今日之事真是让公子委屈了。” 啊? 宋辰安迷茫的被王公公握住了手:“公子放心,别看王爷整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其实是个会疼人的,你嫁给我们王爷那绝对是进来享福的。” “王爷实在欠缺考虑,不管怎么说也得先三书六聘才是,不过先把公子领进府也挺好,以后补上就是了。” 王公公是看到宋辰安身上的红嫁衣才误会了。 而这些话在宋辰安看来,那就是——暴君果然如同原著所说,对原主情根深种! 看看,暴君的小心思就连管家都看出来了! 祁景言不得不打断王公公的絮叨:“桐叔,他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什么?原来不是心上人啊? 那怎么穿个嫁衣往府里领? 王公公也就失望那么一瞬,很快就又笑呵呵起来:“原来是老奴误会了,公子莫怪。” “公子是哪里人?可曾用过早饭?既然是我们王爷的恩人,那不如就在府中小住些时日,老奴这就吩咐下去,给您安排食宿。” 还没等宋辰安答应,王公公就风风火火地指挥下人收拾厢房去了。 宋辰安还想挣扎一下:“其实我真没必要住下来的。” 可惜没人听他的,祁景言目不斜视往前走:“一起用膳。” 宋辰安心中有预感,逃出贤王府可能要比离开丞相府难多了。 他不甘不愿地同祁景言一起吃早饭。 王府的早饭很是丰盛,像包子油条烧麦豆浆,凡是能在早餐店里看到的桌子上都有,甚至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小馄饨。 应当是王公公拿捏不准宋辰安喜欢吃什么,所以干脆全上一遍。 从穿书至今,宋辰安已经有好多天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饱饭了。 他一口咬掉半个肉包子,被宣软的面皮,鲜香油润的馅料吸引,顾不上保持形象,快速地咀嚼着。 一连吃了三个肉包子之后,进食速度终于慢下来。 而旁边的祁景言,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早饭,则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 烧麦本就不大,还分五次吃完,每一次都仿佛味同嚼蜡,面无表情咬掉一小口,嚼几下,再面无表情咽下去。 祁景言吃饭仿佛不是为了享受美食,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他吃下一个烧麦,再慢吞吞喝了半碗白粥,然后优雅地用帕子擦拭嘴角,似乎是……吃饱了。 宋辰安目瞪口呆,从没见过有哪个大男的吃这么少。 眼看祁景言似乎就要离开饭桌,他忍不住开口:“王爷不再吃点吗?只喝半碗粥哪行啊,烧麦更是连塞牙缝都不够,你这么瘦,得吃肉。” 正说着,宋辰安递给祁景言一个肉包子:“喏,这包子可好吃了,以前在丞相府想吃都吃不到呢。” 他叹了口气,在心里补了一句,没穿书之前他想吃点带荤腥的也吃不到,没办法,的身体不允许。 一旁候着的王公公似乎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祁景言迟疑着接过包子,见宋辰安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便缓缓往嘴里送,轻轻咬了一口。 他似乎只是为了给宋辰安一个面子,也就只咬一小口,然后将包子放在餐盘上,随后离席。 “吃个饭怎么跟要命一样,这什么毛病……” 宋辰安小声嘟囔,王公公笑了笑,麻利收拾碗筷:“跟以往比起来,王爷今儿吃的还算多的。” “这还叫多啊?” “王爷自小便有胃疾,多年的老毛病了,稍微多吃一点就吐。唉,也曾找过许多名医,就是治不好。” 宋辰安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看过的小说,十个霸总九个胃病,换成古代背景,这不就纯纯霸道王爷么? 也许因为宋辰安是祁景言的救命恩人,王公公便话多了些:“依老奴看还是因为有公子在,王爷心里高兴,这才多吃了点。” “王爷小时候不是太子吗?既然是太子,怎么会得胃病,还这么多年都治不好?” 听到这话,一向爱唠叨的王公公突然闭口不言。 第13章 第10章 恩人不开心 膳厅内顿时陷入怪异的沉默中。 宋辰辰顿时觉得很不自在,正要转移话题时,就见王公公取来一个木盒,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药膏往他手上抹:“公子这手都冻裂了,以后可要多注意着些。” “谢谢公公。”王公公和蔼可亲的模样,使得宋辰安想起自己早逝的外祖父,不禁心里又酸又涩。 “看来公子在丞相府的日子也不好过,”王公公叹了口气,“跟我们王爷一样,都是可怜人。” 祁景言本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却一朝被废,肯定遭受过不少流言蜚语和白眼挤兑,后来还是凭借他自己的战功才封了王,并且封号还是“贤”。 贤是有才能有德行的意思,这样夸一位无端被废的前太子,跟当众羞辱有什么区别。 然后王公公话锋一转:“不过公子现在有了王爷撑腰,以后再也不会受委屈了。” 宋辰安不由得想到,祁景言母后早逝,他受了委屈,能找谁撑腰呢? 他对这位未来暴君有惧怕,也有同情,很难讲究竟哪个更多一些。 “公子和翠竹姑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请随老奴来吧。” 王公公热情地为宋辰安主仆介绍王府布局,身为皇帝亲子的祁景言,身为有正经封号的王爷,住处跟丞相府相比竟也没好到哪儿去,不禁让人唏嘘。 三人在一处小院前停下,王公公笑道:“这便是公子的住处了,若是缺了什么吃的用的,遣人跟老奴说一声就是了。” 他重重拍了拍手,正在院中洒扫的下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围过来,王公公板着脸,苍老的声音极具威严:“宋公子乃是王爷的贵客,都给我小心伺候着,谁要是敢怠慢……王爷与我绝不会轻饶!” 下人们恭敬应下,还齐齐向宋辰安行礼。 王公公转向宋辰安:“公子在此安心住下,老奴就不打扰了。” “公公慢走。”宋辰安面对七八个下人,顿时头都大了,硬着头皮吩咐,“咳,你们都各自忙去吧。” “是。”下人们又行一礼,这才继续忙活。 由此可见,王公公治理王府手段了得。 主仆二人住进小院,一不再担惊受怕,二不再洗衣墩地,心里轻松许多。 前院,王公公迈着小碎步,轻手轻脚走进书房。 祁景言白着一张脸伏在案头,肠胃翻涌,且控制不住地泛酸、干呕。 见状,王公公慌忙走过去轻拍他后背:“王爷这是胃疾又犯了,可要吃些齐神医新配的药丸?说是只要按时吃了,症状就能有所改善。” “心病,吃再多药也无用。”祁景言神色怏怏,“宋公子如何了?” “王爷放心,老奴都已经安排好了,宋公子住在离您最近的东厢房,那儿离花园也近,公子若是闲来无事还能过去赏赏花。” 祁景言放心了:“他,心情怎样?” “这……老奴瞧着,公子似乎不大高兴。” 其实也能理解,宋辰安从小被嫡母苛待,被父亲无视倒也罢了,如今当众受辱不说,还差点儿被送给变态刘太傅做男妾。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吧,又不得不住进声名狼藉的贤王府,这事搁谁身上能高兴得起来? 王公公心里对宋辰安那叫个同情。 而对于祁景言来说,恩人不开心,他也不开心:“最近盯着些丞相府……想法子哄哄他。” 这、这是一个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该操心的事吗? 王公公心说王爷您连宋公子不开心都见不得,还说不是心上人? 他苦着脸,心平气和地劝:“其实依老奴看,公子不高兴多半是因为住在咱们王府的缘故,若是王爷答应让公子住别处,兴许心情就能好。” “不可。”祁景言自然也有他的考量,“丞相府不倒,他便有危险。” 那命王府侍卫守着公子住处不就得了? 可惜王公公看着自家王爷执拗的模样,不敢再开口。 “除了离开,其余都随他。” 还说不是心上人,王公公在心里嘀咕,嘴上应了:“王爷放心,老奴明白。” 祁景言心里清楚宋辰安为什么不开心,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对方眼中的惧怕和恐慌并非作假。 本来王公公的提议也不是不行。 在外头为宋辰安买个宅子,再命信得过的侍卫严密把守,相信就算借宋丞相十个胆子,也不敢跟贤王府抢人。 至于为什么不这样做,甚至在王公公提到此事后心生抵触,祁景言自己也说不清楚。 大概是因为太过担心恩人了吧。 祁景言向来不喜欢钻牛角尖,当场便拍板:“恩人应当很高兴看到丞相府倒霉。” 说罢,他朝王公公看了一眼。 毕竟做了多年主仆,王公公心领神会:“老奴这就让人密切关注丞相府,一有消息就立刻汇报。” 祁景言很是满意,拿起几案上的书,静静看起来。 而被他们议论的宋辰安,此刻正站在小院中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狐疑地自言自语:“谁在背后骂我?” 翠竹熟练的为宋辰安披上外袍:“公子是不是着凉了?奴婢刚才转了一圈,看到一个小厨房,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只是咱们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屋里头也没有合身的衣服……公子,咱们要不去找王公公,让他给咱们送点衣服吧?” 第14章 “这些以后再说,翠竹,你去找人打听打听有关王爷的事,越多越好。” 不过两刻钟翠竹就回来了,先是神神秘秘的拉着宋辰安去了里屋,又谨慎地关上门,猛地灌一大杯茶水之后,这才开了口。 “公子你是不知道王爷他以前过的有多惨!” 原来,先皇后与皇帝是青梅竹马,二人大婚后很是甜蜜恩爱一阵,祁景言就是在父母最恩爱和睦之时出生的,身为嫡长子的他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 然而红颜未老恩先断,先皇后生子之后身材臃肿,模样憔悴,再不如未怀孕之前那般动人,而就在这时,比先皇后更貌美更年轻的妃子出现,立刻就夺得了皇帝的心,很快就连连升位直至贵妃。 如果不是以先皇后父亲王太师为首的百官反对,皇帝甚至还想给皇贵妃之位。 后来,贵妃生下次子的那一年,先皇后突发恶疾去世,皇帝前脚刚将贵妃册封为皇后,后脚就废去祁景言的太子之位。 “……王爷三岁的时候先皇后去世,同年被废太子之位,皇太后不忍心看他孤苦无依就养在膝下,可王爷十岁那年,皇太后也因病仙去了。” 翠竹满脸唏嘘:“也就是这一年,王爷被歹人暗害,中了蛊毒,时不时就要毒发,控制不好便会伤人性命。听说现任皇后向陛下进言,说王爷不宜见人,不如用铁链困住关在宫中,等以后蛊毒解了再放出来。” “后来……奴婢只知道仅仅过去两年,王爷差点没被饿死,他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瘦得吓人,浑身只剩一把骨头,就连跟他最亲近的王公公都认不出,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有的胃疾。” 再后来,祁景言便上了战场,成为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贤王殿下。 先皇后的死,引人发狂的蛊毒,被铁链困住的那两年……这些,大概就是造成祁景言残暴无度的原因吧。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是那个现任皇后。 这倒是也能理解了,为什么祁景言当初自称姓王,因为那是先皇后的姓氏。 怎么办? 宋辰安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冷眼看着祁景言走向灭亡。 那人本不该有原著那般的凄惨结局。 不过同情归同情,要让宋辰安为此向祁景言献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第11章 不能接受王爷爱慕 “公子,您说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父亲?”翠竹撇了撇嘴,“要说陛下不知道王爷过的是什么日子,谁信呢?就像丞相身为一家之主,奴婢也不信他不知道公子这些年过的不好。” 无论是当今陛下还是宋丞相都是一类人,他们并非不知道自己妻子究竟做了什么,但他们选择不闻不问,大概因为这些事都是他们默许的。 如果不是得到默许,现皇后敢对身为嫡长子的祁景言动手吗?宋夫人敢苛待原主,敢擅自将原主送给刘太傅吗? 宋辰安轻叹一声:“有些人是不配做父母的。” 这是敏感话题,被外人听见就遭了,两人就此打住。 到了午饭时间,宋辰安兴冲冲点了几个菜,以为自己院子有小厨房,就可以不用跟祁景言一起吃饭了。 没想到却被下人告知:“回公子,小厨房只做餐点,若是公子想用饭菜,需去膳厅同王爷一起。” 翠竹听了很是高兴:“公子,看来王爷很看中您呢!可他为什么对您这么好?” 宋辰安只觉得这位贤王爷可真是用心险恶。 都有小厨房了那炒几个菜能怎样,搞这一出还不是想变着法跟他亲近? 救过一次就轻易爱上,这也太随便了吧? “因为我之前救了他。” 因为这都是原著作者安排的孽缘! 翠竹联想到之前宋辰安带着一身血回来,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奴婢觉得王爷跟传言里说的一点都不一样,最起码王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宋辰安若有所思,也许因为他这个白月光没死,所以祁景言也就没有受到刺激? 他忍不住对镜自照,原主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这张脸有这么好看么,能让堂堂暴君见一面就爱上? 或许因为祁景言没有自我意识,一切都只是剧情的限制而已。 原著作者让祁景言爱谁,他就得爱谁。 这种思想、行为,甚至人生都被人操纵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宋辰安被自己的脑补吓到,忍不住胡思乱想,担心自己还是会死,祁景言也依旧会因他的死深受刺激,成为主角攻上位的踏脚石。 更担心自己死后就成了孤魂野鬼,并且还回不到爸爸妈妈身边。 他很清楚自己没什么能力,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逃得远远的,绝不能掺和祁景言和主角攻的争斗。 翠竹见自家主子正在走神,很识趣的没有出声打扰,麻利的收拾起屋子。 现在住的地方倒是比在丞相府时住的强多了,应当是被提前安排过,因此一应物品都是最好的。 桌椅板凳是名贵的楠木,茶壶水杯是上好的青花瓷,床上铺的是绫罗绸缎,就连垂下来的床幔都是云锦纱。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层层叠叠的云锦纱上,色泽灿烂,犹如天边晚霞。 这贤王府外头看起来跟丞相府比着相差无几,可这屋内的摆设却不知好了多少倍。 第15章 云锦纱通常被夫人小姐用来做衣裳,因为太过金贵,一年也做不了几身,可贤王府居然用来做床幔。 若是让丞相夫人知道,指不定要多眼红呢! 翠竹震惊感慨:“公子,王爷对您可真好。” 好得不像是对待恩人,倒像是……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夸张地捂住嘴巴,声音难掩激动:“公子,王爷他会不会爱慕您?” 那一瞬间,翠竹脑中闪过无数个才子佳人的话本故事:“话本上都是英雄救美,美人感动,遂以身相许,可是公子和王爷反过来了……那应该问题也不大。” 不,宋辰安苦着脸,问题可大了去了! “王爷不能爱慕我,我也不能接受他的爱慕,并且咱们一有机会还是要跑。” 翠竹傻眼了:“为、为什么?” 宋辰安佯装淡定喝茶:“你想啊,王爷是什么人?元后嫡长子,无错却被废的前太子,又身中蛊毒时不时就会发作,就算战功赫赫受千万将士敬仰,可那又怎么样?他在百姓们心中是什么形象,你不是不知道。” “皇帝偏心,现皇后深得圣宠多年,娘家父亲更是被封为齐国公,太子根基深厚又深受朝臣拥戴……王爷就算不想争那个至尊之位,也不得不争。” 从刺杀一事就能看出,皇后和太子将祁景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毕竟周朝向来重视嫡长,他又有军功在身,是太子登基最有力的竞争者。 “先皇后病逝和王爷中蛊毒之事尚有疑点,更别提王爷幼时因为皇后随口一句话,被困深宫饱受折磨两年,他能不恨吗?他会不争吗?可是翠竹你想,夺嫡是一条多么艰难的道路,你我毫无自保之力,呆在王爷身边那就是个活靶子。” 宋辰安摇了摇头:“不想着赶紧逃得远远的,反而往王爷身边凑?是嫌命长吗?” 不能怪他现实,他只是想好好活着,然后找机会回到现代,回到父母身边。 救祁景言那次只是意外而已,未来暴君的爱慕他受不起。更何况,除了皇后太子,后头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主角攻呢。 翠竹被点拨之后,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咬了咬唇:“可是公子,我们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丞相府不会放过我们,王爷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候要是因为逃跑惹怒了王爷,那……” 是啊,前有狼后有虎,这可怎么办呢? 主仆二人彼此沉默,渐渐没了声音,屋外,将他们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祁景言僵在当场。 他脸色难看至极,沉默着走出小院,随随便便挥出一掌,便将碗口粗的树拦腰劈断。 本是来亲自请恩人用午膳的,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对话,祁景言心中郁气难解。 王公公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劝:“其实……其实宋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王爷这些年清心寡欲,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心上人,可不能一气之下把人给砍死了。 他绞尽脑汁地为宋辰安辩解:“王爷身边确实危险重重,就光这个月就遭受两次刺杀,三次投毒。若是公子留在王府,万一哪天被暗箭所伤就此香消玉殒……您该多伤心啊?也不能怪公子害怕呀。” 祁景言终于开口:“本王气的不是这个。” “那……” “本王气,他竟不信本王能护他。” 第12章 丞相府好戏上演 王公公咂了咂嘴,搞了半天,原来王爷不是因为宋公子贪生怕死而生气啊? 莫非自己多年未触碰过情爱,所以弄不明白年轻男女的心思了? 他干笑一声:“王爷这样想也挺好。” 祁景言声音有些郁闷:“他怎会觉得本王护不住他?” “可能……可能公子未曾见过王爷领军练兵的英姿,所以才会害怕不安?” 王公公自然是瞎猜的,并且有安慰的成分,祁景言却眼睛一亮,当了真。 是了,若是找机会在恩人面前表现自己是多么的武功高强,恩人自然也就不会担心安全问题。 祁景言心头一松,恢复了平静:“去请公子用午膳。” 王公公见他心情有所好转,自己也乐了:“好嘞,王爷您就等着吧。” 转头再次踏入院中,王公公敲了敲房门,声音尖细而苍老:“宋公子。” 翠竹前去开门,王公公乐呵呵地躬身走到宋辰安面前:“王爷得知公子还未用饭便亲自来请,就在外头等着呢,公子您看?” “不,不了吧,”宋辰安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你跟王爷说我不饿,就不过去了。” “公子还是去吧,王爷刚才心情不好,还需要公子多哄哄呢。” 宋辰安刚想说心情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抬头看向王公公,见对方眼中似有深意,不由得顿住。 王爷刚才心情不好?刚才?? 宋辰安脸色一白,难道祁景言听见他和翠竹的对话了?要不然王公公何必特地提一嘴? 他强装镇定地站起来:“怎么还麻烦王爷亲自来请,让我怪不好意思的。走吧翠竹,咱们去吃午饭。” 翠竹自然没有异议,默默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刚出院子就看见贤王站在树下背手而立。 稀奇的是,贤王身边不远处竟有一棵断成两截的树。 宋辰安看到那树,嘴角的笑容僵硬起来,这是暴君在拿树出气? 第16章 完了,不会下一次断的是他的脖子吧? 他努力露出八颗牙齿,颤声跟祁景言打招呼:“王爷。” “用午膳?”祁景言以眼神询问。 “好、好呀,我跟翠竹都还没吃呢。” 两人并肩走向膳厅,王公公和翠竹远远跟在后面。 王公公真是越看越欢喜:“瞧瞧,王爷跟宋公子多般配啊。” 翠竹哪里知道自家公子此刻内心的煎熬?满脸认同地点头:“是啊,一顿午饭而已,王爷竟亲自来请,可真是看重我们公子。” 两人相视一笑,不紧不慢跟上。 到了膳厅,宋辰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故意在祁景言对面坐下。 直到侍女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饭菜摆放整齐,都没看到翠竹的身影。 宋辰安往外望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祁景言眼睛:“桐叔与翠竹应在耳房用饭。” “哦。” “你点的菜,多吃些。” “嗯。”宋辰安心里害怕但是胆子又大,明知道这语气令人不爽,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祁景言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夹起一筷子青菜,优雅地吃起来:“吃饱,吃好,才能走。” 可是宋辰安这会儿压根就没有心情吃饭,兴致缺缺地拿起筷子在饭碗里扒拉:“我是真不饿。” “晚上会饿。” 听这话说的,宋辰安不以为然:“到了晚上就再做呗。” 祁景言看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你竟不知大周奉行过午不食?” 啊? 宋辰安震惊脸,之前在丞相府的时候,厨房每天就只送一顿饭,有时是早晨,有时是中午,从没送过晚饭。 他还以为是下人刻意针对,没想到居然还有过午不食的说法。 暴君会不会怀疑什么? 宋辰安赶紧着补:“我当然知道啊,可是王爷总不至于让我饿一晚上吧?” “自然不会。若是饿了,便让小厨房做些点心。” 原来小厨房是这样用的,宋辰安发现自己似乎错怪暴君了,语气就软下来:“我那房间应该是王爷特地吩咐的吧?翠竹说东西都挺齐全,就是缺了我们的衣服……” “不知你二人尺寸,需去成衣店买。” 那这就是要带宋辰安出门逛街的意思了。 宋辰安高兴起来,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多谢王爷。” “去之前,本王带你去看戏。” “不行不行,”宋辰安连连摇头,“我……没读过几本书,听不懂戏曲的。” 小时候家里的老人爱听戏,也就带着他一起,可那些戏曲对于宋辰安来说实在是太晦涩难懂了。 祁景言似乎笑了笑:“带你去看丞相府的好戏。” “丞相府要倒霉了吗?”宋辰安精神振奋起来,“王爷能不能跟我讲讲发生什么事了?” “你被本王救走,丞相府无美人可送。” 宋辰安眼睛一亮:“所以,刘太傅会对此不满。” 宋丞相要送美人,肯定得提前跟刘太傅通过气,可是现在,美人不翼而飞,贤王又得罪不起,刘太傅肯定要找丞相府讨个说法。 “那这样的话,丞相府岂不是完蛋了?” 刘太傅可是受贿一案的主审,得罪了他,丞相府别想有好日子过。 祁景言摇头:“完蛋不至于,宋丞相根基深厚,不会因一桩案子就倒。” 宋辰安就有点儿小小的失落,下一刻,祁景言又道:“不过快了。” 那了然于胸的模样,令宋辰安又高兴起来:“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倒大霉才好呢。” “会的。” 兴冲冲地吃完饭,又睡了午觉,直到月上枝头之时,祁景言带着宋辰安坐上马车。 他们慢悠悠地停在丞相府后门,耐着性子等了片刻,终于等到刘太傅乔装进了宋府。 祁景言抱紧宋辰安腰身,足尖轻点,二人就一起“飞”向屋顶,悄悄掀开一片瓦,幸灾乐祸的等着看戏。 屋内,宋丞相和其夫人坐立不安,刘太傅进了门,随手扔掉斗篷,吹胡子瞪眼道:“本官怎么听说美人被贤王带走了?” 宋丞相赔着笑脸:“这,谁也不知我那庶子何时搭上了贤王爷,本来是想尽快给太傅送去,可贤王强势,我和夫人实在不敢拦……” 全大周谁敢轻易得罪手握重兵且残暴嗜杀的贤王? 刘太傅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想让本官保你,那也得看丞相的诚意,既然宋辰安动不得,那换个美人便是。丞相可有了人选?” “还请太傅再给些时间,不出三五日,下官定为太傅准时献上。” 美人要是这么容易找,宋丞相何必将主意打到自己儿子身上? 刘太傅可不吃这套,老树皮一般的手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本官听说相府千金有倾城之姿,不知她可曾婚配?” 这…… 宋丞相与夫人对视,夫妻双双沉默片刻,宋夫人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小女确实未曾婚配,可、可她毁了脸,性情大变,怕是不能服侍太傅。” 刘太傅大怒,愤愤摔了茶杯:“怎么可能这么巧,你们想搪塞本官不成?去传!本官倒要亲眼看看!” 宋丞相夫妻无可奈何,只好派人去传宋梓月。 第13章 你可别太喜欢我啊 第17章 屋顶上,宋辰安嗤笑一声,在祁景言耳边小声说:“丞相夫人在撺掇宋丞相把我送给刘太傅的时候,有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也会有这一天?” 祁景言抱住他腰身的手紧了紧,沉默以对。 “真是活该,不过嫡姐脸被毁是真的,突然之间脸就溃烂不止,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宋辰安说话时,热气就一直往祁景言耳朵里冒,他绷住脸,也同样低声道:“本王所为。” “为什么?”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宋梓玥究竟哪里得罪暴君了。 祁景言语气阴冷:“她竟敢骂你。” 宋辰安仔细回想一下,想起来宋梓玥确实骂过几次“贱人”。 “可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毁脸有点重了。” 他不是圣母,宋梓玥欺负他,辱骂他,当然心里有气。 可这不代表他就赞同祁景言毁人脸的做法,口舌之争而已,小小的教训一下就行了,何必这么极端呢? 祁景言看起来似乎比当事人自己还要生气:“本王没有割她的舌头,已是天大的恩赐。” “……”那是不是还要宋梓玥磕头谢恩啊? 宋辰安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劝。 而这时,从头到脚被幂篱覆盖的宋梓玥一步一晃地走进来。 宋夫人一看到女儿的样子就要落泪:“太医说玥儿中了毒,此毒不会致命,但会令皮肤溃烂并蔓延至全身。刘太傅既然不信,那就看吧。” 刘太傅曾在府上远远见过宋梓玥一面,那可是个难得的美人,跟宋辰安相比也不遑多让,有相府嫡女做妾,不,哪怕为正妻,也是他赚了。 至于丞相夫人所说的毁脸,他是不信的。 好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毁了?定是丞相府想出的障眼法。 刘太傅冷哼一声,信心满满地伸手。 他接近之时,闻到一股腥臭的恶心味道,可没有多想,猛地掀开幂篱,露出美人真容。 可万万没想到——宋梓玥的脸、脖颈、前胸竟真的溃烂不止,刚才闻到的恶臭,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青青绿绿的脓水,那红红紫紫的皮肤,那言语形容不出的恶臭,令刘太傅倒足了胃口,当场作呕不止。 “呕……滚!快滚!!” 宋夫人快速用帕子擦拭眼泪,慌忙带着木然的宋梓玥离去。 宋丞相在刘太傅面前又是陪笑,又是赌咒发誓定会奉上美人,终于将人哄好送走了。 他拉长了脸走到妻女面前,劈头对着宋夫人就是一顿训斥:“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若是当初好好的在外头寻找美人,哪还会有今天的事!都是你非要撺掇我,否则我怎么会将贤王和太傅都得罪了?” 宋夫人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不是老爷你说美人难寻,要我帮忙办法的?这些年看宋辰安不顺眼的难道只有我一个?” 她简直越说越气:“我现在倒是庆幸玥儿脸毁了,总算是躲过一劫,否则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当初计划得好好的,将宋辰安送出去,这样既讨好了刘太傅,又能除掉眼中钉,可是谁能想到那个平时总是懦弱顺从的庶子,竟转头攀上了贤王这棵大树? 都说贤王从不近美色,难道那小贱人真有这么好的运气,被贤王给看上了? 宋夫人惊慌地攥紧帕子,浑身吓得直哆嗦。 要真是这样,以宋辰安对丞相府的恨,定会对贤王吹耳边风,到时候,丞相府可就全完了! 她的脸还没消肿,顶着两个清晰的红色巴掌印泪眼朦胧:“老爷,现在可不是相互埋怨的时候,总得想想办法呀!咱们不光要寻美人,还喃f要跟贤王和宋辰安打好关系,如若不然,贤王恐怕会针对相府。” 不愧是执掌后宅多年的丞相夫人,看的就是透彻。 可夫妻俩只要一想到贤王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两股战战,瘫坐在凳子上如丧考妣。 宋梓玥默默听着,眼里闪过怨恨的光芒。 看到这里,宋辰安心满意足地主动抱着祁景言的腰,小声说:“王爷,咱们该走了。” 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花,腰身一紧,头晕目眩之际再次睁眼,就从屋顶回到丞相府后门。 二人坐在马车上,宋辰安得意极了:“这么看来,宋夫人是打算求到我头上。以前受她和宋梓玥想方设法折磨我,现在终于也轮到她们低声下气了。” 王公公坐在前头架着马车,听到这话笑了:“公子如今有王爷撑腰自然跟以往不同了,若是您不想见,他们就连咱王府大门都进不来!” “想如何出气都随你,出了事本王替你担着。” 宋辰安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感动了,语气郑重:“多谢王爷。我们现在回府吗?” “买成衣。” 这就让宋辰安意外了,他知道暴君其实很细心,也算得上体贴,但没想到对方连这么小的事都记得。 由此可见,祁景言确实对他情根深种。 这可怎么办呢? 宋辰安认定自己早晚都是要逃的,如果到时暴君承受不了打击,心理更加扭曲怎么办? 就像书中写的那样,变得越来越暴虐无道,最终被主角攻推翻统治,服毒而亡。 他有些不安,色厉内荏地警告:“你……你可别太喜欢我啊,反正,我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喜欢你的。” 第18章 祁景言似乎愣了愣:“本王只是把你当恩人。” 呵,这话鬼才信呢。 宋辰安满脸“你在哄傻子玩吗”的表情,正要跟他理论,就在这时,马车停了。 王公公掀开车帘:“王爷,成衣店到了。” 于是理论暂停,宋辰安率先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店。 这时他才发现,这正是之前宋丞相带他来的那一家:“这里也卖衣服吗?” 明明是个首饰店,王公公是不是记错了? 祁景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楼。” 他踏进这家店的那一刻,有个店小二打扮的人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很快消失了。 谁也没有在意这个小人物,宋辰安在掌柜的带领下上了二楼,果然如祁景言所说,二楼是卖成衣的区域。 掌柜快速为宋辰安量了尺寸,带他来到一排成衣前:“公子,这些衣服都适合您穿,有喜欢的可以去那边小房间试一试。” 宋辰安自然不用客气,一连拿了好几身衣服去试。 祁景言丢给掌柜一张字条:“按照尺码拿几身女装。” 那正是王公公亲自量的翠竹尺码。 宋辰安几乎将适合他的成衣试了个遍,然后选出最喜欢的几身让掌柜包起来。 祁景言则是看都不看,十分财大气粗:“将公子试过的衣服都包起来。” “这会不会太多了?”宋辰安咋舌,他可是试了十几身呢,这家店的东西一看就不便宜。 “给恩人买的,不嫌多。” 还,挺会甜言蜜语。 宋辰安弯了弯唇,又很快板着脸。 王公公负责提东西,大包小包的出了店门,店掌柜笑呵呵地送他们:“下次再来啊。” 掌柜的环视一周,纳闷道:“新来的那个伙计呢,他怎么又不见了?还不快去找找,真是,三天两头找不到人。” 第14章 本王知道了 宋辰安看够了好戏,还买到喜欢的衣服,心情好极了。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街上又十分繁华热闹,他就提出想到处逛逛。 祁景言自然有求必应,保护神一般跟在左右。 他向来话少,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似乎更沉默了,总是垂眸看着地砖不知在想什么。 王公公费力地将衣服放进马车,很有眼色地架着马车远远跟在后边。 宋辰安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还在现代的时候,他只能整天躺在病床上,很少能被允许出门,父母对他的病总是表现得忧心忡忡,所以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也就只能藏在心底。 他慢慢地深吸一口气,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这样真好。” 能自由地跑、跳,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真好啊。 虽然已经入了夜,可街上店铺家家灯火通明,人们有来有往,小摊贩扯着嗓子尽情吆喝,还有许多小吃摊,在清冷的夜中散发出扑鼻的香味。 宋辰安的目光被冰糖葫芦吸引,他怔怔停下,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看。 他还记得自己以前吃过,一入口就是酸酸甜甜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 宋辰安过去只能吃些流食,像甜的酸的辣的都要忌口,当时还是他趁父母有事不在,偷偷摸摸跑到大街上买的。后来当然是被父母好一顿说教,他的胃也不能适应,因为一时的嘴馋遭了好多罪。 “想吃就买。”他的眼神太过渴望,祁景言正要买下冰糖葫芦,却在此时,变故突生。 “救命啊!救命!”一貌美女子突然跌跌撞撞跑来,正巧撞进他怀里。 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似乎害怕极了,一个劲儿往祁景言怀里钻:“公子,您帮帮我吧,我父亲想把我卖进青楼。” 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追来,上前粗鲁地扯开那女子:“你爹可是已经替你签了卖身契的,跑也没有用,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 女子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祁景言的手,面带恳求:“公子救我……” 宋辰安看着她可怜,还在震惊竟有父亲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只见祁景言重重甩开那女子的手。 女子摔在地上娇声呼痛,晶莹的泪水颤巍巍落下,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正要再次向祁景言求助,哪知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面无表情的祁景言便拔出佩刀,就像切什么蔬菜一样,将人轻轻松松砍了。 速度快得宋辰安之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 围观百姓发出尖叫,有人认出祁景言身份大喊:“是贤王!快跑啊贤王又杀人了!!” 祁景言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擦迸溅在脸上的血,提着刀一步步朝那中年男子走去。 中年男子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走,可他最终还是没能快得过祁景言手中的刀。 那刀正中心脏,男子缓缓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蹬了几次腿之后就再无反应。 而这时,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大街瞬间变得冷清,百姓们慌乱逃跑,刚才还亮着灯的店铺纷纷关了门,熄了灯,生怕自己会是贤王的下一个目标。 祁景言前后杀了两人,整个过程太过突然,宋辰安甚至都没能做出反应。 他呆呆地看着祁景言转过身,手中长刀还滴着血,那人背着光,显得面容分外阴森,宛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第19章 宋辰安显然被这一幕吓到,腿直发软,手抖个不停,他也想跑,可是双腿却不停使唤。 直到,祁景言在他面前停下:“怕本王?” “难道我不该怕吗……”宋辰安幽幽反问。 亏他还觉得暴君很可怜,如果能好好引导以后会是个好君主,可是看看这人都干了什么! 当街杀人,并且还连杀两人,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这两人与宋辰安无关,可心中却涌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站在寒风瑟瑟的街头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那个男人或许不是什么好人,可你为什么把那位女子也杀了?她只是不想被卖进青楼而已,她有什么错?看看百姓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以后不许随便杀人听到没有??” 祁景言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受伤,抿了抿唇,低声解释:“这两人都是杀手。” 听到这话,宋辰安即将爆发的怒火突然噎了一下,半信半疑地问:“你有什么证据?” 祁景言别过脸,微微皱起眉,似是不愿答话。 就在这时,落后好大一截的王公公终于驾车赶到。 他远远的看到自家王爷杀了人,前后检查了那女子和中年男人,随后道:“王爷,这女子身上的香味似乎有古怪,那男人手掌和虎口处皆有厚茧,定然是个练家子。” 王公公透露出来的信息那就是,这俩人很不对劲,王爷杀的好,王爷杀的妙。 宋辰安这会儿已经信了七八分,纳闷地问:“难道是有人想刺杀王爷?可这香味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祁景言瘦弱而纤长的身形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 宋辰安心里一惊,拨开那人凌乱的墨发,这才看到祁景言不知何时嘴角溢出鲜血。 可那血竟是紫得发黑,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王爷这是中毒了,”王公公神色凝重,“还请公子帮我把王爷抬上车,咱们得速速回府。” 约莫过了一刻钟,王公公驾着马车还未踏进王府大门,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快!快将神医请来!” 齐修文匆匆赶到之时,祁景言脸色灰白躺在床上,时不时无意识地咳出几口黑血。 所以,刚才街上那两人真的是刺客,只不过演了一场戏,把所有围观之人都骗过去了。 趁着齐修文把脉之时,宋辰安小声问王公公:“王爷经常遭遇刺杀吗?” “是,老奴都快要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王公公用粗糙的大手抹了抹泪,“王爷真是命苦啊,从小到大哪过过什么安生日子,打仗那些年躲了无数明枪暗箭,如今回了京城不是刺杀就是投毒,王爷蛊毒有所好转的第二日各式杀手就来的更勤了,那些黑心肝的生怕王爷对他们有威胁,就想着除之而后快!” 宋辰安深受震撼,用更小的声音问:“幕后主使是皇后和太子吗?” 他看到,王公公原本慈祥和蔼的面容这会儿变得满脸凶狠,面皮紧绷,额头上青筋暴起,就像下一秒就会拿刀冲过去砍了幕后主使似的。 过了许久他才道:“这话,公子以后还是咽在肚子里吧。” 其实也就是默认了。 宋辰安后知后觉的有些懊悔,他看过原著,于是先入为主地认定祁景言是个暴虐嗜杀的人,可从没想过,除了被蛊毒控制之外,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由齐修文把脉施针之后,祁景言明显有所好转,他在昏迷中无意识地说了什么,引得三人侧耳倾听。 “本王……知道了。” “不会,随意杀人。” 第15章 王爷英明神武竟会怕药苦 宋辰安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说,在得知自己误会暴君之后的愧疚有三分,那么在看到那人中毒昏迷之后还惦记着自己的话,愧疚就成了十分。 神医齐修文收回把脉的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王爷这些年何止是命苦。”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头发乌黑浓密,脸上没有丝毫皱纹,眼睛炯炯有神,动作麻利灵活。 如果不是宋辰安读过原著,肯定也不敢相信这般模样的齐修文,其实早已九十多岁了。 “王爷少时便身子亏损,中了蛊毒不说,后来又奔赴战场遭受暗伤无数,好不容易这两年得以休养,这才稍稍好转,今日却偏偏中了与那蛊毒同出一脉的碧冥香。” 这话令王公公忧心不已:“此话何解?” 齐修文道:“公公可知何为蛊毒?南疆人将数十种蛊虫放置在一个坛子里,任由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存活下来的那一只就是蛊王。再将剧毒混进饲料里喂养,能够成功活下来的蛊王便自带毒性,此为蛊毒。” “是蛊,也是毒。蛊能控制人的行为和思想,使王爷嗜杀成性,只有血腥之气才能使蛊虫平静,不再躁动。毒则深入肺腑,能够摧毁身体,伤口难以愈合不说,发作时还极为痛苦难忍,常常使人陷入癫狂。而这种碧冥香,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一种寻常香料,可是让王爷闻了会引得蛊虫躁动,为了得到血腥气而当场杀人。” 这、这未免也太恶毒了吧! 宋辰安一想到幕后主使的险恶用心就来气,当时街上百姓那么多,万一祁景言当场发狂杀人,那谁都拦不住。 第20章 到时百姓死伤无数,祁景言有口难辩,名声可不就一降再降,就算军功在身又有什么用? 王公公后怕不已:“还好这些时日有神医帮王爷压制蛊毒,否则今晚定要血流成河,王爷也会遭受千夫所指。” 齐修文对夸奖颇为自得,慢悠悠地抚了抚胡子,嘴上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略尽绵力而已。王爷今晚能忍住杀意,仅仅只砍了那两个杀手而未殃及无辜,这就说明解毒药方是对的,可以继续用。” “只是……”他咂咂嘴,眼里似乎有一晃而过的笑意,“只是,王爷这不爱喝药的毛病可得改改。” 闻言,王公公苦着脸:“可不是么?也就那压制蛊毒的汤药肯喝,像您那治疗胃疾的药丸,无论怎么哄怎么劝,王爷是一次都没吃过,老奴也实在没有法子。” 宋辰安坐在床边,用手帕擦了擦祁景言额头冒出的冷汗,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乐得差点儿没笑出声。 堂堂暴君,居然害怕吃药啊? 这就让人有点不敢相信了,毕竟小说里,祁景言可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为自己挣了战功,大败靖国,还以废太子之身被封王。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怕喝药? 就在这时,下人端来熬好的汤药,面露难色:“公公,王爷还在昏迷,这药如何喂下去?” 王爷醒着都不爱喝,更何况现在还不省人事呢? 王公公那叫个愁啊,苦着脸接过汤药:“你先退下,我来想想办法。” 他看上去似乎是想趁祁景言昏迷之时把药灌下去,但这样很容易被呛到,会引发危险。 宋辰安出声阻止:“公公,喝药也不急这一时,不如就先放桌上,等王爷醒来再喝吧。再说,若是就这么灌下去,万一王爷呛住了可怎么办?” “可王爷他是不会喝的。” 但宋辰安说的也有道理,王公公只好放下汤药,送齐修文出去。 门外,不死心的王公公悄声问:“不知神医可有让王爷愿意吃药的法子?” “我为医者,能行医救人,却无法控制病人言行,王爷自己不愿吃药,我也没有办法。”齐修文轻咳一声,“公公还是要找一找引发王爷……心结的原因,否则长此以往,王爷身子受不住。” “总之,药里是万万不可放糖的,一是会影响药性,这二嘛,苦药放糖味道更是不佳。” 王公公:“……” 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药哪里是好喝的东西,古话都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可王爷他不听啊。 临走之前,齐修文像是想起了什么,扔下一句:“可找王爷亲近之人好好劝劝,说不定有效。” 王公公摇头叹气,这些年王爷身边也就只有他这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东西,哪有什么亲近之人? 他回到里屋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和蔼可亲,笑着对宋辰安道:“天色已晚,公子回房休息吧,王爷这里老奴来守。” 宋辰安心里有歉疚,连忙摇头:“公公年纪大了,夜里怕是熬不住,我年轻力壮熬一夜没什么的。” “这……” 王公公似有犹豫,但目光落在隐隐有紧张担忧的宋辰安脸上,心下一动:“如此甚好,外头有守夜的下人,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这位宋公子,是否就是那位可以劝动王爷的亲近之人? 王公公有些不放心,叫人请来正在府中学规矩的翠竹,这才佝偻着身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公子,奴婢来了。”翠竹走近,看到沉睡中的祁景言,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听府里其他人说王爷他又当街杀人,可残忍了……您不赶紧离远远的,怎么还上赶着照顾呢?” 才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府里居然都传遍了? 宋辰安心里觉得奇怪,王爷是这座王府的主人,又有暴虐嗜杀之名,府中下人是怎么敢在背后议论的?不怕被暴君或王公公知道以致丢了性命吗?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出声解释:“那两人身藏毒药心怀不轨,王爷昏迷就是他们所为,被杀也不冤,再说,王爷并未伤及无辜。” 这事儿怎么越想越奇怪呢? 宋辰安皱了皱眉,仔细盘问:“府里都是怎么传的,他们都说了什么,今天都有什么异常,你好好想想,跟我说说。” 翠竹不明所以,一五一十说了:“下午公子和王爷出门后,奴婢按照王公公的吩咐跟着管事学规矩,到了戌时末府中就吵闹起来,大家都在说王爷当街连杀数人,下手残忍,血流成河。” 不对,根本不对。 戌时末换算成现代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左右。 可是……他们戌时出了门,在丞相府看了好久的戏,又去逛了成衣店挑选衣服,最后才在街上走动,距离暴君动手杀人到现在,也没过去多久。 宋辰安只会把古代的时辰和现代的相对应,但这里又没有钟表,他根本不会看时间,可本能的感觉不对。 “那现在是几时?” “公子,已经子时一刻了。” 那就是深夜了,时间对不上。 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们出门不久之后就在府中大肆散播杀人一事,引起众人恐慌。 什么人能预知未来呢? 那必然是今晚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了。 第21章 难道又是皇后和太子?他们有什么目的,究竟想做什么? 第16章 那个,对不住啊 幕后之人真是其心可诛啊。 宋辰安越想越心惊,低声叮嘱:“这事有古怪,要是再有人议论,你千万不要参与。” 如果问翠竹最大的优点是什么,那除了忠心护主之外就是听话。 她当即点头:“公子放心,这事奴婢一个字都不会再提。” 宋辰安笑了笑:“对了,我和王爷逛了成衣店,也给你买几套,应当是在王公公那里,明日记得找他要。” “多谢公子,多谢王爷!”翠竹喜滋滋道,“王公公中午时给奴婢量了尺码,奴婢以为是要现做,还发愁这几天穿什么,没想到王爷思虑这样周全。” 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堂堂贤王怎会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不过因为她是公子身边的奴婢罢了,王爷只是对公子看重而已。 翠竹想到自己不久前还听信谣言在背后编排贤王,俏脸一红:“原来王爷是这样好的人,奴婢以后再也不说王爷坏话了。” 是啊,宋辰安若有所思,也许祁景言并不像原著中写的那样呢? 作者只是把祁景言当做主角攻上位的踏脚石而已,只是一个用来被主角打倒的反派工具人。 谁会在意工具人的苦衷和身不由已呢? 这一刻,宋辰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面前的祁景言,不再是任由作者拿捏的纸片人,而是一个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人。 他和翠竹在床边轮流守着,期间也想了各种办法喂药,可祁景言的嘴巴怎么都撬不开,死活都不愿意喝。 一碗药喝进去的还不如浪费的多,还把衣服都弄湿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宋辰安只好放弃。 两人就这样守了一夜,天微微亮时,半睡半醒之间,王公公悄声走近,看到明明已经困得不行,却还是坚持没有回房睡觉的宋辰安,露出了欣慰的笑。 莫不是上天终于肯眷顾他们王爷了,所以才让王爷遇到宋公子? 一夜过去之后,祁景言的脸色不再像昨晚那般吓人,渐渐的,他恢复了些许意识,朦胧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王爷怎么还是不醒?药也喂不进去,真是愁死人了。” 这是,恩人的声音。 祁景言眼皮动了动,他还记得自己提刀回身之时,看到对方那惊恐而愤怒的眼神,怎么,他竟听出恩人担忧的语气? “咱们王爷啊,甭管在外人面前是多么威风凛凛,可在老奴面前,那就是小孩儿脾性。就说这喝药和吃饭吧,非得劝着哄着才行,真是不知道——” 祁景言猛地清醒了,一下子坐起来,还因为动作太大而导致头晕:“桐叔莫要胡说。” 哦,这是不好意思了。 王公公连忙端来刚熬好的汤药:“那王爷快趁热喝了。” “……” 宋辰安立刻转头看过去,声音下意识轻柔不少:“王爷昨夜中毒,不喝药是好不了的,快喝了吧。” 他的眼神也很温柔,祁景言看得入了迷。 只是这药闻着就苦,便面无表情地移开脸:“烫。” “那,我给你吹吹?” 宋辰安立刻接过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再送到祁景言嘴边。 这下借口没了,又被恩人灼灼目光盯着,祁景言只好板着脸喝下。 苦、麻、涩、酸。 就在这一瞬间,汤药的味道直冲脑门,不仅舌头糟了罪,鼻子也遭了殃。 祁景言实在无法忍受这样古怪又难喝的味道,抢过汤药一饮而尽。脸微微扭曲,却还因为要面子而绷着。 宋辰安忍着笑,端来清水让他漱口,又塞给他一颗蜜饯。 祁景言将蜜饯含在嘴里,不知怎么又发起呆来。 直到宋辰安说起府中下人乱传谣言一事:“……王爷,这事有蹊跷,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府里就乱起来,明明那时我们还没从丞相府出来,可下人就已经开始到处传王爷连杀数人的消息了。” “嗯,府里有奸细。” 原来是知道的。宋辰安放下心来:“那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咱们可不能放任不管,要不然早晚会闹出乱子的。” 万一混进刺客怎么办?万一又有人想投毒怎么办? 宋辰安经常跟祁景言呆在一起,却又不会武功,说不定哪天就不慎中招,一命呜呼了。 祁景言神色柔和些许,大概是为了那句“咱们”。 “奸细揪出来,打了板子赶出府便是。” 王公公本想说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如一刀抹了脖子,但是看到自家王爷竟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宋公子,又默默把话咽下去,还低下了头。 “就是嘛,不用杀人也是能解决问题的,”宋辰安赞许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可以暂时不打草惊蛇,只要严密监视,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近王爷就行,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到。” “再说了,赶出去有什么用呢?幕后主使还是会想办法送人进来,万一来了个厉害的,咱们可是防不胜防。” 祁景言点头:“听恩人的。” “还有就是……那个,那个……对不住啊,昨天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吼你。” “无妨。” 王公公和翠竹不知何时退出去,只是宋辰安没有注意。 第22章 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烧得慌,讷讷低下头:“王爷不怪罪就好——还、还没吃早饭呢,王爷饿了吧?” 祁景言将他的慌乱看在眼里,微微勾了勾唇:“嗯。” “那,吃饭吧。” 两人围桌而坐,宋辰安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吭哧半天开了口:“昨晚,我是太害怕了才那样的,如果王爷真的像传言那总是无缘无故就暴起伤人,那我留在王府也会性命不保。” 他清楚自己当时除了害怕还有愤怒,却分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看到暴君草菅人命而愤怒,还是因为别的? 宋辰安有点想不明白,他不是早在穿书之前就知道暴君是个手染鲜血的人么? “本王向你保证,不会随意杀人,更不会伤你。”祁景言神色平淡,语气还算郑重。 尽管这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算不了什么,可宋辰安却下意识,且没由来的选择相信他会做到。 很奇怪,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信任感是从何而来? 宋辰安连忙转移话题:“昨晚的幕后主使,王爷心中有数了吗?” “皇后、太子、皇后娘家齐国公府,皆有可能。” 看起来暴君夺位之路真是困难重重啊。 宋辰安终于还是问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那,王爷是怎么认识齐修文的?听说神医常年隐居山林,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可是比登天还难呢。” 到底是出了什么茬子,才会让齐修文提前出场呢? “神医上山采药不慎跌落悬崖,本王恰好经过救了他。” 那这就更奇怪了。 齐修文倒是可以理解,但祁景言堂堂王爷进山干什么?总不可能是去郊游踏青吧? “那,王爷又为什么去山里呢?” 这语气颇为奇怪,祁景言抬眸看宋辰安一眼:“祭奠母后。” 小说里写,先皇后王氏是暴君的一大逆鳞,触之即死。 第17章 “我真的不是断袖” 宋辰安很识趣没有再问,心里到底留了个疑影,除非祁景言重生了,要不然很难解释对方为什么会找到齐修文。 毕竟原著明明有提到,祁景言是夺了皇位之后时常被蛊毒侵扰,太医们为了活命便告诉他有一神医或可解毒,这才举全国之力去找。 如果祁景言重生了,那这夺位之争简直就是修罗场啊! 还有那位不知踪迹的主角攻,啧,一个拥有上辈子记忆,另一个有主角光环,这天下鹿死谁手可真是不好说。 等,等等! 宋辰安瞪大了眼睛,如果暴君真的重生了……那是不是就说明,对于早死又得不到的白月光也就是他自己,就更加执着了? 他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早饭都没心情吃了,严肃脸对祁景言强调:“我真的不是断袖。” 他跟暴君真的没可能! 祁景言挑了挑眉,学着他的语气道:“本王也不是。” 哈,谁信呢? 宋辰安在心里嘀咕,有本事说不是断袖,怎么没本事在临死之前把白月光画像扔了啊? “反正,我以后肯定是要娶一个温柔体贴的老婆的。” 温柔二字被宋辰安特地重音,让人想忽视都难。 “老婆是何意?” “就是妻子或者夫人的意思。” 祁景言似乎深有同感:“还要贤惠,能持家。” “……”宋辰安一时被噎住。 他们,刚才在讨论什么?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暴君究竟哪根弦搭错了? 在得知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白月光却想着娶老婆时,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宋辰安怀疑自己穿了本盗版书。 随着王公公高喊的一声:“王爷!陛下口谕,要您进宫。” 话题戛然而止,宋辰安皱起了眉。 他心里对皇帝这种有了新欢就忘旧爱,并且还苛待原配正妻所出孩子的行为非常鄙视。 “恐怕因为昨夜事情闹大了,陛下想追责。”宋辰安沉吟片刻,“王爷杀人事出有因,可其他人就未必这样想了,弄不好还会受到责罚。” 祁景言扯了扯嘴角:“随他们如何说,本王何曾惧过。” “王爷不能这样想!只要您心中有想要完成的事情,那就必须注重名声,而且百姓对您的看法更是重要。” 宋辰安急切道:“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年您遭遇这么多不公,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您抗争?难道天底下所有人全都畏惧皇后和齐国公府的权势,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并不是这样。” “只是因为王爷残忍嗜杀之名深入人心,所以被刻薄苛待无人在意,立下赫赫战功也无人真心为你欢喜,可明明王爷才是受委屈的那一个。这些年,王爷可还记得被人误解过多少次?” 祁景言呆呆地望着滔滔不绝的宋辰安,冰冷坚硬的心在此刻变得柔软。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唯有宋辰安会像刚才那样大声地说,他是受委屈的那个。 从没有人觉得他委屈。 或许桐叔会在心里为他抱不平,但是这样没轻没重的话,桐叔是不会在他面前说的。 这些年祁景言饱受蛊毒折磨痛不欲生,若不是心中还惦记着当年母后离奇病逝,想查到真相为母后报仇,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第23章 他心中有种酸酸涩涩的情绪渐渐蔓延,迟疑着说:“本王并不在意。” “王爷必须得在意。受委屈,被人误解,被人刁难,遭遇不公待遇……通通都要在意。杀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呢?王爷该得到的还是没有得到,坏了自己名声不说,还会引来所有人的口诛笔伐。” 宋辰安本不想插手,也不该插手。 他认真地道:“还请王爷信我,按照我说的做。我……想帮王爷度过这次危机。” 就当报答祁景言助他摆脱相府的恩情吧。 毕竟如果没有这人的话,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被埋在哪了。 “好。” * 祁景言遵旨进宫,百姓远远地看着,议论纷纷。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状态很不好,听说昨夜还当街杀人,怎么今儿就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甚至虚弱到就连上马车都需要身边的老太监搀扶。 祁景言本来就又高又瘦,还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衣服,再时不时咳几声,给人一种即将命不久矣的感觉。 有百姓诧异道:“昨夜在街上一口气杀了五个人的贤王,不是现在看到的这个吧?” 另一人立刻反驳:“什么五个人,我听得真真的,明明是八个。” “怎么就八个了?每次贤王出马都得连砍一二十人才能尽兴。” “……” 听到这里,最先提出疑问的那人迷糊了,纳闷地自言自语:“贤王到底杀了几人,怎么说什么的都有?” 百姓们目送贤王府的马车缓缓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才纷纷散去。 祁景言走进皇宫大殿,刚要下跪行礼,膝盖还没挨到地面一个砚台就砸过来,不偏不倚正巧砸到他额头,而后掉在地上摔成几半。 皇帝怒道:“你个混账从小到大就没让朕省心过!看看你又干了什么,好好的贤王府呆不下你了非跑到外面杀人,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儿臣参见父皇。” 许是离的远了,祁景言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皇帝不由得更怒了:“还知道心虚?你个扶不上烂墙的东西,早知道你如此残忍嗜杀,当初出生之时就该掐死你!” 祁景言额头流了血,他脸色过于苍白,红艳艳的血顺着侧脸滴落,竟无端的让人感到诡异。 他微微抬头,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可还没等他说话,就倒头晕了过去。 皇帝愣住,诧异极了:“朕刚才下手有这么重?” 旁边的太监立刻去查探情况,片刻之后惊慌失措:“陛下,王爷他晕倒了,而且、而且……” “说。” “王爷嘴唇发紫,嘴角还有黑血,这是中毒了啊!” 什么?中毒? 皇帝怒气稍稍收敛,他这个儿子虽然不堪,但领兵治军是一把好手,并且深受边境将士拥护,若是在宫里出了什么茬子…… “快去传太医!” 陛下命人通传,太医自然不敢怠慢,急匆匆赶来拜见。 为祁景言把脉之后,太医神色凝重的朝皇帝行礼:“回陛下,按照脉象,王爷所中蛊毒近日来有所缓解,蛊虫也被压制,暂时进入休眠。按理来说蛊毒是天下奇毒之首,所有毒药都应对其无效,可不知为何王爷竟又中了毒,导致原本被压制的蛊虫再次躁动。” 也就是说,祁景言这次杀人,是因为体内蛊虫有异动? 还算事出有因,皇帝神色缓和些许:“贤王这毒有何破解之法?” “回陛下,王爷的蛊毒能够缓解,这也就说明府中有擅长解毒的医者,微臣愚昧,不懂如何破解蛊毒,所以……” 皇帝冷冷地看昏迷中的祁景言一眼:“那就派人把贤王府的医者站出来面圣,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医,竟能解蛊毒。” 至于这位医者,是杀,还是留? 第18章 愧疚之心 “宋公子!”王公公满脸喜色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子可真是料事如神,宫里果然来人请齐神医了,宣旨太监就在大门外候着呢。” 宋辰安满脸郑重看向齐修文:“还请神医帮一帮王爷。” “公子放心,老夫定会对陛下知无不言。” 齐修文跟着宣旨太监走后,王公公暗暗观察宋辰安神色,轻声问:“公子怎知陛下一定会派人来请?” “我想,陛下对王爷的感情应当很复杂。” 因为先皇后遭到皇帝厌弃,连带着祁景言也丢了太子之位,又被困宫中遭受折磨,在皇帝心中或许是有歉疚的。 而祁景言立下赫赫战功,深受边境十万将士拥戴,皇帝会忌惮,会猜疑。 但祁景言时常因为蛊毒而发狂杀人,皇帝又会排斥厌恶,或许还有畏惧。 “如今的王爷可以在府里出事,可以在街上出事,但绝不能在宫里出事,因为那十万将士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不近美色,有军功,有能力,吃喝嫖赌更是从未有过,唯一的污点便是蛊毒。如果让陛下知道蛊毒有可能被破解,他第一反应一定是想验证真假,所以也一定会宣神医进宫。” 而这,也正是宋辰安的目的。 王公公眼里有了笑意:“那,既然神医如此重要,万一陛下杀了神医可如何是好?” “或许陛下会有这样的念头,但他不会实施,因为人都是怕死的。” 第24章 皇帝已经年老,这样手握大权却又日渐衰老之人,怎么会舍得手中的权力呢? 所以历史上的皇帝总会痴迷求仙问道,以及长生不老。 再者,哪个皇帝会舍得杀掉一位明明已经九十来岁,却不见丝毫白发和老态,并且还能解天下奇毒之首的神医呢? “公公安心等着吧,王爷定会转危为安。” 被二人提及的齐修文,此刻正在大殿上,恭敬向皇帝行礼:“草民齐修文见过陛下。” 皇帝用审视的目光将齐修文上下打量一番,半信半疑地问:“你就是替贤王解蛊毒的医者?” “回陛下,正是草民。” 简直荒谬! 连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对蛊毒束手无策,如此年轻之人,怎会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医术? 似是看出了皇帝的诧异,齐修文乐呵呵地抚了抚胡子:“草民只是看着年轻,实则已九十有二了。” 什么?! 皇帝惊得差点儿没从龙椅上跌下来,头顶冠上前后垂下的冕旒晃动不止,足以可见他内心的震撼。 “你,九十有二?”皇帝呼吸急促,声音不稳,“可知欺君之罪足以株你三族?” 齐修文不卑不亢:“回陛下,以草民的高龄,三族早已死绝了。” “若是你能证明……” “草民观陛下面色,便可看出陛下时常过度劳累,夜里辗转反侧,白日又总是困倦,全身乏力且爱犯懒,每日清晨起床应当十分困难。” 齐修文微笑:“不知陛下可否允许草民把脉?” 皇帝已然被唬住,立刻伸出手。 “陛下还有脾胃不和的症状……阴阳不调,平日里少往后宫走动为好。” “陛下是否还常出虚汗?是否偶有胸闷气短?是否总是脾气变化多端,时喜时怒时忧时惧,无论喝了多少汤药,看过多少医者,都没有任何效果?” 齐修文每说出一句话,皇帝的神色就多一分震惊。 其他的暂且不提,胸闷气短是近两日才有的毛病,但因为国事繁忙没来得及宣太医诊脉,哪怕跟他最亲近的皇后和掌事太监都不知道。 此人竟将他身上所有的症状全部都说出来了,并且还一个不落。 “若是草民一副药便能保证陛下症状有所好转,是否就能解除您心中疑虑?” 闻言,皇帝立刻大喊:“那便去太医院。来人!让所有太医静候,朕要亲自监看!” 齐修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抓药,用药之大胆,之精准,震惊所有太医。 趁着汤药熬煮之时,皇帝低声问太医令:“依你之见,此人医术如何?” “回陛下,此人医术高明令臣望尘莫及!” 皇帝喝下齐修文递来的药,只听对方胸有成竹道:“最迟半个时辰,陛下的症状便会好转。” 等待之时,皇帝对待齐修文语气变得和缓不少:“朕听说贤王所中蛊毒,已半月有余未曾发作,难道便是先生的功劳?” “正是。” “既然先生可解蛊毒,那为何昨夜贤王又当街杀人?” 重头戏终于来了,前头铺垫这么多,等的就是这一刻。 齐修文摇头叹气:“陛下有所不知,蛊毒变幻莫测奇妙至极,以草民的医术也只能勉强压制,无法彻底令其消弭。且为了保证药效,需每隔三日更换一次药方,令蛊虫陷入休眠,才有了贤王这半月的安宁。” “昨夜王爷并非因为蛊毒发作,而是有人特意对其用了能够使蛊虫躁动的碧冥香,好在王爷及时察觉,出手将人杀了,否则蛊毒再次发作,死伤者可就不止那两人了。” 齐修文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若有所思,继续道:“王爷所中蛊毒喜爱人的血腥之气,因此以往发作时总是控制不住伤人,从昨夜的情况来看,王爷尚且保留有一丝理智,因此并未伤及无辜。” 原来竟是这样。 皇帝立刻追问:“贤王吐黑血晕倒又是为何?” “幕后之人着实歹毒,那碧冥香不仅能引发蛊虫躁动,还会加剧毒性蔓延,因事发突然,草民也没来得及研究新药方。” 到了现在,皇帝哪里还会不明白? 昨夜之事确实冤枉了贤王,那么是不是也就代表这么多年同样…… 他沉默良久,终是心中的愧疚感占据上风:“还请神医尽心医治贤王。” 没过半个时辰,也就是谈话之间,皇帝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松,那些困扰他多日的不适确实有所减少。 齐修文察觉到皇帝前后称呼的变化,笑了笑:“还请陛下放心,王爷对草民有救命之恩,自当尽全力报答。” “哦?贤王还救过神医?” “是,半月之前草民在西兴山采药,不慎掉落悬崖,恰好被路过的王爷所救,草民为报答王爷救命之恩,便留在其身边。” 西兴山,半月之前。 皇帝恍然记得,西兴山是当年他和先皇后王氏一见定情的地方,而半月之前,正是王氏的忌日。 他不知不觉间哑了嗓子,怔怔地问:“贤王去西兴山做什么?” “王爷当时带有祭品和纸钱,应当是为了祭奠什么人罢。” 是了,皇帝想起先皇后病逝之时,祁景言还很小很小。 当时他几岁来着? 故人的容貌早已模糊,那些记忆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了。 第25章 皇帝难得生出几分慈父之心,正巧这时祁景言终于醒了,虚弱无力地被宫人搀扶着跪下:“父皇,儿臣前有无故杀人,而后又殿前失仪,请父皇责罚。” 已经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看着这孩子了呢? 怎么就瘦成这样? 皇帝将祁景言扶起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话却又没说,只轻轻拍拍对方肩膀:“回去养好身子,等毒解了,回来上朝。” 临走之时,还特地赏赐不少东西,流水似的往贤王府送。 不知是否日有所思,所以也就夜有所梦,那位多年未曾入梦的故人,站在桃花树下朝皇帝笑。 “陛下,咱们的言儿是不是长大了,长高了?他这些年过的可好?” 皇帝当晚便高烧不退,口中含糊地说着呓语,听起来,像极了某个人的小名。 第19章 想,多病些时日 与皇宫的动乱不同,贤王府一派喜气洋洋。 本来王府上下都以为王爷这回定是凶多吉少,可谁能想到,王爷不仅没有受到责罚,反而还得到不少赏赐回来? 王公公更是直呼:“公子可真是王爷的福星啊,咱们王府不知有多少年没得过陛下的赏了。” 宋辰安早有预料,因此神色淡淡,而祁景言自己则是波澜不惊。 赏不赏的,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罢了,可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也有许多年未曾说过,何其可悲。 王公公高兴许久才发现自家王爷脸上没有丝毫欣喜,想到原因之后再看到那些赏赐,心里也不是滋味,便命人通通锁进库房。 “幸亏有宋公子在,王爷这次才能平安度过,”王公公一时心中感伤,慌忙用袖子擦拭,“公子还让老奴找人将昨夜之事散布出去,想来京城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人刻意陷害王爷。” “嗯。” 王公公又道:“陛下终于松口让王爷上朝,这是件天大的喜事,定要好好庆祝。” “都依桐叔。” “老奴排查府中下人,已经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通通调离主院去干粗活,省得他们伤了王爷。” “桐叔辛苦。” “对了王爷,老奴接到消息,昨夜王爷与公子的行踪,是许掌柜店里一个伙计泄露出去的,从明面上查不出与宫里那位有何联系。” 祁景言冷笑一声:“皇后费尽心思在本王身边安插人手,自然不会轻易让你查出猫腻。无妨,他们有什么招,本王等着便是。” 二人正谈话间,齐修文端着药碗走来:“王爷身上余毒未清,还是多多休息的好。” 那碗药冒着丝丝热气,齐修文刚踏进房门,祁景言就闻到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闭了闭眼,默默移开脸。 看样子又是不想喝,王公公便劝:“只有喝了药身子才能好得快,王爷不是想调查先皇后病逝真相么,没有个好身体怎么查?” “烫。” 齐修文忍着笑道:“草民替王爷试过,已经能入口了。” “放着,本王忙完再喝。”祁景言立刻捧着本史书看起来。 “王爷,逃避喝药是小孩子的行为。嘶……宋公子在哪住来着?草民这就将他找来,公子喂药有方,必定能好好服侍王爷用药。” “……端来。”祁景言将药一饮而尽,面无表情警告,“恩人困倦,无事莫要打扰。” “是是是,我记下了。” 齐修文顿了顿,语气有了试探:“若是王爷怕药苦,倒是可以将几味药改一改,这样就没了苦味,只是药效会大大减少。” 以前的祁景言确实很怕苦药,可是现在…… 他看向面前的医者:“本王想,多病些时日。” 就目前而言,祁景言暂时不适合回到朝中,所以有此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哪知对方的下一句话,实在令齐修文大吃一惊:“最好再病重些。” 行医治病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 齐修文不理解但尊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脚步轻快地离去。 “王爷?”王公公语气担忧。 祁景言勾了勾唇:“之后告诉恩人,本王病势加重。” 虽然没经历过情爱,但总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的王公公:“……” “丞相府如何了?” “宋丞相与其夫人哭到大半夜,发动各自门路暗地里寻找美人。只是那个宋梓玥对公子怀恨在心,痛骂一宿不说,还命丫鬟将公子居住过的小院全部烧了。” 王公公皱了皱眉:“王爷,那宋梓玥竟如此怨恨公子,不如……” 他说着,用手在脖子出比划了一下。 祁景言摇头:“不可。” “可是王爷,此女日后定成祸患。” “本王已答应恩人,不会随意杀人。” 王公公嘴角抽了抽:“老奴明白。” “给她找些事做。” 这话另有深意,王公公这么一琢磨,立刻笑起来:“老奴这就去办!” 丞相府不是正愁找不到美人么?还找什么呢,府里不是正巧有一位绝世佳人? 这一招高,实在是高! 王公公命人潜进丞相府,悄悄将给宋梓玥下的毒解了。 如今已临近中秋,太阳西沉之后便愈加更深露重。 这大晚上的,贤王府也算不上平静,先是皇帝突然高烧不退的消息传开,再是朝中各位官员得知皇帝已允许贤王入朝,便纷纷命人下拜帖。 第26章 王公公忙着应对各家管事自顾不暇,他本就已经年老,再一着急上火,身子就顶不住了,最后干脆直言王爷病重不宜见客,随后大门一关,谁来也不开。 人人都只当这只是贤王为了避嫌的说辞,可谁能想到这竟是真的。 屋内,宋辰安盯着祁景言喝下汤药后问:“陛下生病,王爷会进宫侍疾吗?” “咳咳……本王如今这模样,如何能侍疾。” 闻言,宋辰安重重叹气。 说来也奇怪,明明暴君早上进宫时的虚弱无力都是演出来的,可怎么一转眼就真虚弱起来了? 听说还呕血了,有神医在怎么还病成这个样子? “我知道王爷去不了,心里也不愿去,但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可不能让人以为王爷对陛下心怀怨怼。” “嗯。” 宋辰安心里焦急,纳闷地问:“王爷怎么会突然病重呢,神医怎么说?” 这双眼睛,又一次满满的都是祁景言。 他盯着宋辰安入了神,默默看着对方为了照顾他忙上忙下,唇角控制不住地翘了又翘。 明明之前生病受伤时,王公公也是这般亲力亲为照顾的,可祁景言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王爷?你不会是病傻了吧?”宋辰安白皙修长的手在祁景言眼前晃了晃,那张脸也突然靠近,“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我这就去请神医!” 到底,为何不一样? 祁景言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刚才那人凑过来时,自己为何心跳突然加速? 自己又为何宁愿病着,也不希望身体痊愈? 砰,砰,砰。 他呆呆地抚着心口,感受到那里强有力的跳动,愣在当场。 第20章 暴君似朵娇花 面对宋辰安焦急的询问,齐修文干笑一声,无视了身为医者的良心,硬是胡扯八道一通,把人骗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王爷身上的毒真有这么厉害,连神医也束手无策吗?” 说谎应当不遭雷劈吧? 齐修文立刻望了望天,努力维持神医应有的高人风范,严肃道:“那碧冥香厉害只是其一,至于这其二嘛,自然是因为王爷的身子实在太过虚弱了!公子想想,寻常人一顿饭的量都能够王爷吃十天的,这还如何能好的起来。” “王爷有胃疾,所以不爱吃饭……” 齐修文摆摆手:“不吃饭跟胃疾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因为王爷有心结,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公子若是得空还是劝劝吧,真怕哪天王爷把自己给饿死。” 宋辰安有些犹豫:“我劝,王爷会听吗?” “依我看,软的不听那就来硬的,硬的不行那就软一点,总之,公子不试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呢?” 好像很有道理。 宋辰安就这么信了,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就能发现,祁景言对他这个白月光兼救命恩人总是过于纵容。 如果换一个人敢在暴君面前这般放肆,恐怕早就被拉下去砍百八十次了。 所以……应该,也许,是有用的吧? 宋辰安决定从劝暴君吃饭开始。 考虑到生病的人需要营养,而祁景言也不适合吃油腻的食物,宋辰安想了想,就去厨房蒸了碗鸡蛋羹。 撒上小葱花,浇上些许酱油和香油,这样一碗营养又美味的鸡蛋羹就做好了。 他端到祁景言面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对方:“这是我亲手做的,王爷尝尝?” “本王不饿。” 可那味道实在太香太香了,跟大鱼大肉的香完全不同,嘴上说着不饿,余光却一直往鸡蛋羹上瞟。 “王爷今天什么都没吃,怎么可能不饿?”宋辰安继续劝,“知道王爷不喜欢油腻,这碗鸡蛋羹已经很清淡了,还很好消化,我保证味道非常好,王爷就给个面子,尝尝呗?” 王公公本来有事禀报,听到宋辰安正在哄自家王爷吃东西,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尝尝嘛,哪怕就吃一口呢?”宋辰安的语气就像在哄小朋友一样,“王公公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本来早就能安心养老,却还是在王府忙上忙下,不就是因为他放心不下您么?” “哪怕是为了王公公,您也吃一点吧。” 祁景言下意识仔细嗅了嗅蛋羹的味道——有芝麻油的香,鸡蛋的鲜,酱油的咸。 再用勺子从碗底扒拉一下,鸡蛋很新鲜,并不是以前吃过的那种,表面看上去很美味,实则内里却故意用腐烂食材做成的吃食。 于是他当真接过碗,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然后送进嘴里。 也不知这鸡蛋羹是如何做的,十分鲜香滑嫩,竟从不知普普通通的鸡蛋能这么好吃。 他眼睛亮了亮,不用等宋辰安催促,就吃下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一整碗鸡蛋羹都吃完了,祁景言还有些意犹未尽:“不错。” “王爷喜欢吃就好,以后什么时候想吃,我就什么时候给你做。” 宋辰安端着碗出去的时候,就看到王公公正躲在一旁用袖子擦眼泪,嘴里还念叨着—— “皇后娘娘,王爷他终于肯好好吃饭了!能遇到宋公子可真是王爷三生修来的福分,您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啊!” 这反应让人哭笑不得,又让人心酸,好好吃一顿饭而已,本不至于这般模样。 第27章 宋辰安等王公公心情平复了些才问: “王爷究竟为什么不愿吃饭,不愿喝药?” “这……”王公公朝里屋看了一眼,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道,“老奴若是说了,有损王爷英明神武的形象。” 宋辰安沉默一瞬:“王爷的形象还不够崩塌么。” 王公公便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祁景言失去母亲庇护后,在深宫的日子过的这样凄惨。 他被皇子们欺负辱骂,被当马骑,还被逼扮过太监,甚至还因饿极了给宫人刷恭桶以此换取食物。 这些身体上的折磨跟心理上的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祁景言不得不亲眼看到他母后的牌位,被人从太庙扔出、损坏,还要被人嘲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 被克扣份例却无人撑腰,只能从泔水桶中找食物,甚至宫中嫔妃所养的猫狗吃的都比他好。 他因中蛊毒被铁链困在深宫的那两年,那些人更是变本加厉,试图想将祁景言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好在王爷洪福齐天,自己从宫里逃了出来,可是已经伤了根本。”王公公抹了抹泪,“老奴也不知王爷究竟经历过什么,才导致他一看到吃食就会呕吐不止,整个人瘦得几乎不成人样,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灌。” “至于药,王爷一开始也愿意喝的,只是一日八遍地喝下去总归腻烦,有些药刺激肠胃也会导致王爷不适,所以这才……” 王公公红着眼感激:“还好王爷肯听公子的话,不然就算有神医在,王爷的身子长此以往也是熬不住的。老奴在此谢过公子!” 他郑重地朝宋辰安行礼道谢。 面对这位年纪能够做自己祖父的老人,宋辰安只能勉强笑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现在感谢太早了啊。 如果有一天他离开贤王府,是不是暴君就会恢复以前不爱吃饭又不肯喝药的状态? 祁景言就好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需要阳光的温暖,需要雨露的滋养,更需要和风细雨的关怀。 可这跟宋辰安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受过祁景言的恩,也得到对方很多照顾,可他不是也想出了办法帮对方度过危机吗? 所以,他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等丞相府和刘太傅倒台之后,他就会想办法离开这里,然后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跟暴君有什么关系! 是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个书中世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才能有命回去在父母面前尽孝。 第21章 明枪暗箭 华清宫,帝王寝殿。 皇帝一连三日高烧不退,眼见人已然开始胡言乱语,可太医竟全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通通跪在地上请罪,惹得皇后柳氏大怒。 “陛下到底为何高烧不退,你们之中竟没有一人知晓原因吗?就算不知也应尽快想办法退烧,都跪在这里是何意?” 太医令心惊胆战回话:“回皇后,臣等无能,各种办法都已用过了,可陛下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废物!都是废物!” 皇帝发烧的第一夜睡在皇后寝宫,因此不管如何,柳皇后都必须想方设法令皇帝安然无恙醒来,否则群臣那里如何交代? “这都第三日了,若是继续烧下去,陛下会不会……” 柳皇后不敢承担因照顾不周而引发皇帝重病不起的后果,定了定心神:“诸位可曾听说民间有何医术高超之人?” 众太医自然而然想起那位被皇帝尊称神医的齐修文。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但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提起。 柳皇后见太医们相互使着眼色,却无一人答话,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看样子诸位是有人选了,说,此人家住哪里?谁敢隐瞒不报导致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就要你们全族陪葬!” “回皇后,贤王府有一神医,或许可以一试。” “贤、贤王?”柳皇后惊愕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能从太医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太医令回想起神医的风采,不禁两眼放光:“那位神医医术高超,着实令臣敬佩,就连陛下都对其赞不绝口。” “陛下……怎会知道他?” 太医令便答:“皇后有所不知,前几日贤王与神医曾进宫过,神医还为陛下开了方子,喝下汤药不过一刻钟就有神效。” 贤王进宫柳皇后自然是知道的,可周朝不许后宫干政,更不允许窥探帝踪,因此她只知道皇帝因为贤王杀人一事招其进宫问责,还去过太医院一趟,具体情况就不知晓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贤王并没有因当街杀人而受到皇帝责罚? 并且…… 柳皇后脸色难看至极,皇帝这几日昏迷之时嘴里总是念叨着什么,她怎么都听不清楚,还以为只是烧糊涂了。 现在回想起来,应当是先皇后王氏的闺名,娇娇。 “皇后娘娘,依臣之见,如今恐怕只有神医能救陛下了。还请皇后下旨,宣神医进宫。” 可这位齐神医,偏偏是贤王府的人。 柳皇后面容一度扭曲,咬着牙下令:“宣。” 她冷眼见宫人领命而去,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又道:“去请太子过来,快去!” 太子祁景宸就住在东宫,自然要快许多。 第28章 听说皇帝危在旦夕也不以为然,来到华清宫懒洋洋的行了个礼:“母后找儿子所为何事?” 柳皇后屏退左右,低声问:“前几天贤王当街杀人可曾受到陛下责罚?” 说起这事,太子精神了:“这倒没有,祁景言进宫之前父皇本龙颜大怒,可他离宫之时父皇竟赏赐许多东西,还口头允许他日后入朝。” 可祁景言不是早就因为遭到陛下厌弃,而被勒令不许入朝了吗?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神医也甚是碍眼,如果不是此人,那祁景言早就死于碧冥香和蛊毒了! 柳皇后咬牙切齿:“祁景言果真是我儿登位的最大威胁,咱们必须得想法子将其彻底除去。” “祁景言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母后有什么可忌惮的?”太子不屑一顾,“再者,父皇的病来势汹汹,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越想越美,反正左右无人,声音也越来越高:“若是父皇就此驾崩,儿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尊您为太后,日后这大周江山都是咱们的,何必畏惧一个小小的祁景言?” 皇后瞪太子一眼,嗔怪道:“这话在心里想想便罢了,怎么还能说出来?母后早就教导过你隔墙有耳,总是不听。” 不过太子所描绘的,正是皇后日思夜想的美梦。 “若真这么简单便好了,你父皇在我宫里出了事,若是群臣以此问责,怕是连你也无法抵挡。” 太子两手一摊:“有何好怕?儿子才是父皇属意的储君人选,只要儿子成功登位,母后还怕那些个朝臣?” 母子俩没有注意到,他们以为早已失去意识的皇帝,此刻眼皮动了动,似乎是想挣扎着醒来。 柳皇后等了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立刻便有了主意:“宸儿你说,若是你父皇喝下神医开的药不但没有好转,反而……” 两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整个大周朝人人都知道贤王遭皇帝厌弃,那么他对此怀恨在心,寻到机会就对皇帝下毒,致使皇帝驾崩,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等祁景言和齐修文到的时候,柳皇后与太子早已换了副悲戚的模样,伏在皇帝龙榻前哀哀哭泣。 “言儿来了?”柳皇后抹了抹眼角,“这位就是神医吧?这深更半夜的本宫也不想麻烦你们,可是陛下高烧不退三日有余,本宫也实在没有法子。” 这话像在暗指祁景言对皇帝漠不关心,都病三天了,却连个问候都没有。 祁景言抬起头,完完全全将一张憔悴的脸露出来,那双红肿的眼睛看起来要比皇后伤心多了。 “儿臣不孝,本想入宫侍奉在父皇左右,可儿臣无诏不得入宫,便只能日日在府中焚香祝祷,祈求父皇早日康复。” 这样的反应令柳皇后猝不及防,她足足呆愣了许久,直到太子重重咳嗽一声,才终于反应过来:“快,快让神医为陛下把脉吧。” 这个祁景言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让她想往对方头上按罪名都难! 齐修文不慌不忙上前搭脉,片刻之后取出长针,精准地刺入皇帝头部穴位。 也就这里扎几下,那里扎几下,神奇的事发生了,皇帝竟缓缓睁开眼,还发出了声音:“景言……” 柳皇后心头一跳,和太子硬是将神医挤到一边,哀哀戚戚道:“陛下终于醒了,这三日可真是让臣妾等的好苦!若不是贤王刚才带神医入宫搭脉,还不知陛下要昏迷到何时。” 她故意咬重“刚才”二字,期待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对祁景言向来厌恶排斥,不知这回会如何惩罚呢? 第22章 暧昧,太暧昧了 皇帝眼神恍惚地看着面前的美艳妇人,耳边仿佛回响这母子俩的对话,重重咳两声,目光落在规规矩矩跪着的祁景言身上。 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故意忽视了宠爱的太子,并用温柔和蔼的语气说:“景言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祁景言却一动不动:“父皇病重,儿臣未能及时带神医赶到,请父皇责罚。” 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心中五味杂陈,吃力地摇了摇头:“起来吧,是朕不许你出入皇宫,你何错之有。” 祁景言从容起身,腰间的香囊随之晃了晃。 “陛下……”柳皇后不甘心这个结果,暗地里拽一下太子,“陛下昏迷之时,臣妾与太子日夜守候终于盼到您醒来,怎么您就只顾着与言儿说话,却不理咱们的宸儿?” 太子赶紧接话:“是啊父皇,您眼里只有大哥,儿子可是要不高兴的。” 他自小养在皇帝身边,向来撒娇耍赖毫无顾忌,并且是所有皇子中最受宠的一个,可没想到自己就在跟前,皇帝却像没有看见一样! 皇帝闭了闭眼,语气有些不稳:“朕有话要与景言说,皇后与太子先退下吧。” 遭厌弃的祁景言没被训斥责罚,受宠的皇后太子反而被驱赶,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柳皇后心中不安,皇帝的转变是从昏迷醒来开始的喃f,难不成,她和太子的对话被听到了? 纵然心中有再多困惑不甘,柳皇后与太子也只能依言离开。 寝殿内只剩皇帝和祁景言两人。 有微风拂过,烛火一阵摇晃,殿内明明灭灭。 皇帝掩嘴咳嗽两声:“没想到这一病就睡了三日。” 第29章 “父皇可是受寒了?”祁景言垂下眼帘,轻声劝,“整个大周的重担都在您身上,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老了,身子也不中用了。景言,朕……梦到了你母后,她就站在西兴山的桃花树下,问你过的如何。” 祁景言咬紧牙关,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儿臣很好。” 这话让皇帝沉默良久:“朕这些年忽视了你,心中可有怨?” “儿臣不敢。” 恐怕也只是不敢而已。 “是父皇对不住你和娇娇,是父皇忽视你太多,才导致你这些年孤苦无依……” 祁景言听着皇帝的忏悔,嘲讽似的勾了勾唇。 香囊静静地散发幽香,哪怕隔了段距离,皇帝依旧能闻到那淡淡的桃花香。 这一次离宫之时,祁景言再次得了皇帝重赏,侍卫将奇珍异宝黄金白银一抬抬地往贤王府送。 祁景言一回府就将自己关进书房,抬手将几案上的书卷全部扫到地上:“他竟然有脸唤母后小名!” 皇帝竟然还有脸拉着他的手向他道歉,说这些年对不住他,还说以后会好好弥补。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祁景言心中的怨恨和杀意如野草般疯长,甚至很想在皇帝身上用尽刑罚,使其受尽折磨之后再了结性命。 在他心中,这般才算真正的弥补。 可是不行,前世他弑父夺位,被天下百姓指着脊梁骨唾骂,今生又怎能重蹈覆辙? 就算心中有再多的怨恨,祁景言也只能暂时压在心底,隐忍不发。 王公公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担忧他气坏了身子,慌里慌张的去请宋辰安:“王爷回来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快两个时辰了,饭也不肯吃药也不肯喝,公子快去劝劝吧。” “公公急什么,王爷心情不好,不吃不喝多正常,消气之后就好了。” 可王公公哪儿能听得进去? 硬是拽着宋辰安进了书房,还“砰”地一声关了房门。 “……”宋辰安面对遭贼抢劫过一样的书房,沉默了。 是什么时候起,他从暴君的救命恩人转变成对方的“灭火器”,以及吃饭喝药监督员? 就离谱。 反正来都来了,宋辰安艰难地从遍地残骸中寻找落脚点,一蹦一跳地来到祁景言身边。 “王爷心情好点了吗?” 祁景言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秋景出了神,并未回答。 宋辰安再接再厉,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我知道这个时候该让王爷自己静静,可王公公很担心你,你不吃不喝两个时辰,他也同样在门外陪着。您就看在公公这么大年纪的份上,好歹吃点东西,行吗?” “桐叔担心本王,那你呢?” 宋辰安不假思索:“我当然也担心啊!” 祁景言一眼看穿他真实想法,扯了扯嘴角:“小骗子。” 这都被发现了? 宋辰安耸了耸肩:“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想吃饭,不想说话,更不想理人,只想自己静静呆着慢慢调解,所以我能理解王爷。如果王爷想倾诉,我就听着。如果王爷只想安静,那我就坐在这里陪你,好吗?” 这倒是一种很新奇的安慰方式。 如果是王公公,他会絮絮叨叨催着祁景言将饭吃了,把药喝了,劝解的话术也只是“动怒伤身”之类,从不会提出倾听,或者陪伴。 似乎在王公公眼里,没有什么是比吃饭喝药更重要的事了。 这样的安慰更能让祁景言放松,望着天边圆月轻声问:“你说,人逝去之后魂魄真的会转世投胎么?” “我家乡有个说法,亲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每当星星眨眼,那就是亲人在向你表达她的思念。” 当然了,这是哄小孩的说法,也同样是失去至亲的一种心灵寄托。 宋辰安希望能哄到祁景言:“所以王爷可以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然后告诉她,你想她了。” “她会听到吗?” “当然会啊,她不仅能听到,还能看到。因为只要你愿意相信,就一定存在。” 可能此时此刻气氛实在太过美好,可能因为难得有人可以托付悲伤和痛苦。 话音刚落,祁景言便紧紧地将宋辰安拥入怀中。 这实在太突然了,宋辰安也很不适应跟他这么亲密,正想挣扎的时候,感受到有两滴温热的水珠落在他后脖颈上。 那是祁景言的泪。 只听那人哽咽着说:“我想她了。” “我恨毒了他们,定要他们失去所有的一切,在无边痛苦中死去。” 宋辰安知道“他们”是谁,不再挣扎,还轻轻拍拍祁景言后背,语气郑重:“会的,你想要的一切一定都会得到。” 虽然但是,现在的气氛是不是暧昧了点? 第23章 多抱一会儿能少块肉? 宋辰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祁景言已经越界了。 按照小说的发展,一般以搂搂抱抱为开始,中间卿卿我我,最后酱酱酿酿结束。 “王爷,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你先别激动,咱把手撒开行吗?” 祁景言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还搂得更紧了:“让本王多抱一会儿能少块肉?” “……是不能。” 哪怕宋辰安没谈过恋爱却也知道现在这姿势很危险!非常危险! 第30章 他不死心的在祁景言怀里扭了扭,试图寻找挣脱束缚的时机,直到清晰地感受到某个地方的异样,终于老实了。 大概祁景言自己都没料到竟会有这样尴尬难言的时刻,垂眸看着将脸埋进自己怀里怂成鹌鹑的宋辰安,不由轻笑一声。 还认真为自己辩解:“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经受不住撩拨也很正常,还望恩人不要见怪。” 宋辰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怎么就撩拨了?谁撩拨了! 他又羞又恼,这会儿早就把小心谨慎抛到脑后,仰起下巴颐气指使:“所以你想抱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点放开我?” 祁景言呆了一下,随后依言松开手。 自己这是,被吼了吗? 可奇怪的是,他竟没有丝毫的生气。见过宋辰安的虚情假意,反倒更喜欢对方鲜活又真实的模样。 宋辰安瞪向祁景言,奈何这人他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最后怒气上头,以最快的速度踢过去一脚。 然后不等祁景言做出反应,慌慌张张撒腿就跑。 等离书房远了,宋辰安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静下来之后才开始后怕。 他吼了未来暴君,并且好大声…… 他踢了对方一脚,没道歉不说,还跑了…… 宋辰安默默抬头望天,明年的今天不会就是他的忌日吧? 王公公提着食盒路过,见他满面愁容唉声叹气,纳闷地问:“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如告诉王爷,他定会为您做主。” “嗯……如果有人伤了王爷,一般怎么处置?” 王公公想也没想便道:“还能怎么处置——要么被王爷一刀砍了,要么被府中侍卫一刀砍了。” 总之,左右都是死。 宋辰安深吸口气:“如果伤的不是很重,比如,只是踢了一脚呢?” 王公公本来正要答话,却顿住了:“此人不会是公子您吧?” “不是我,我就问问。” 王公公看透不说透:“那这得看对方的身份了。” 宋辰安来了精神:“这怎么说?” “如果是王爷心上人,那么此事只是二人之间的情趣,自然不必处置。” “那如果不是心上人呢?”宋辰安急忙追问。 王公公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以沉痛的语气道:“剁足、剜眼、投井、沉塘……皆有可能。” 宋辰安被吓得猛地打了个冷颤。 “当然了,如果是公子您的话,王爷定会网开一面,大约只需打板子罢。”王公公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直到这时,宋辰安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 他脸上挂不住,故作凶狠地扔下一句:“以后王爷不吃饭不喝药别来找我,你们已经失去我了!” 然后顶着一张通红的脸,飞快地跑回自己院子。 气还没喘匀,被翠竹看见了还要说上一句:“公子干什么去了,怎的脸这么红?” 宋辰安生硬的转移话题:“我饿了,让小厨房给我做点吃的。” 脸真的很红吗? 他狐疑地站在铜镜面前,端着烛台凑近去看。 宋辰安的脸颊就好像傍晚时天边的晚霞,又好像春天盛开的桃花,怪不得让翠竹看见还特地提一句。 有……有什么好脸红的? 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反复默念之后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可是那碍眼的红晕却没有消。 无奈之下,宋辰安只能用不断用凉水洗脸,确认红晕消退之后才罢休。 等他做完这一切,坐在床边发呆之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反应好像太强烈了点。 就像,欲盖弥彰似的。 …… 同样为春心萌动所困的自然少不了祁景言。 在发现自己对恩人有着不雅反应之后,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从容自若。 心脏就在那一瞬间“咚咚”地加速跳动,鼓噪得让祁景言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疾。 就好像有一万只小鹿同时在心头来回蹦跳,又好像一湖春水激荡不止,让他捂住心口,觉得不太舒服。 怔愣间,王公公乐呵呵地提着食盒进来,看到祁景言这个模样,笑容更深了些。 他打开食盒,状似不经意地道:“老奴刚才碰到公子,发现他那脸红的呦……王爷您说,公子该不会生病了吧?” 祁景言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被王公公突然提起,只能用咳嗽来掩饰:“不是生病。” “既然不是生病,那公子脸红什么?”王公公转过身端详祁景言的脸,“王爷怎么也脸红起来了?” “……” 祁景言确定自己和宋辰安没有得病,那,自己为何会对恩人有着那样的反应? 实在太唐突了。 王公公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把话说个明白:“王爷既然心悦公子,为何不与公子挑明呢?老奴整日瞧着,心里都替您着急。” “桐叔莫要胡说,本王何时心悦过恩人?” 王公公噎了一下,伸出手试探祁景言额头:“这也没发烧啊,王爷怎么净说胡话。” 祁景言无奈,立刻澄清:“确实没有心悦。” 合着他家王爷还没开窍呢? 第31章 王公公猛地一拍手:“都怪老奴考虑不周,平日里只顾忙府中事务,却忘记王爷如今已是弱冠之年了。” 寻常的富贵人家都会早早给自家公子准备通房丫鬟,一般还要父亲出面指点。 王公公回想起皇帝对他家王爷的苛待,撇了撇嘴,试探性的问:“王爷喜爱男子,不如由老奴去寻几个清秀可人的回来,好为您——” 接下来的话他颇有些说不出口,燥着一张老脸僵在原地,试图以最委婉的话语来表述。 “王爷正式娶妻之前,总要知晓一些洞房花烛夜的流程……所、所以需要有人手把手教。” 第24章 “从未对恩人心怀不轨” 很显然,王公公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祁景言终于明白过来。 他早在幼时就被伤了身体底子,这些年还大病小伤不断,清心寡欲得跟和尚似的,从未想过这等事,所以不懂也很正常。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是否需要找人教导? 祁景言面对王公公期待的模样,下意识移开目光:“暂时不用。” 他现在急切需要弄清楚,自己对恩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恩人在他怀里乱动时,自己的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 末了,祁景言再次强调:“本王从未对恩人心怀不轨。” 只是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王公公已经放弃纠正,微微一躬身:“老奴记下了——不如,老奴让人给王爷寻些话本回来?” 祁景言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夹起一块鸡肉:“才子佳人的故事,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王爷,老奴所说的话本跟那些故事不一样!等您看过就会明白洞房花烛夜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如果说找通房是实践的话,那话本就是理论? 祁景言再面无表情地吃下鸡肉:“随你。” 王公公怀着激动的心情候在一旁等待,默默在心里感谢皇后娘娘保佑。 王爷终于长大了啊! 本来祁景言感受到了腹中饥饿,今日除了汤药也没吃什么东西,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面对满桌子口味清淡的美味佳肴,却依旧吃不下去。 明明,今日的饭菜跟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王公公看到祁景言就吃了一块鸡肉,再挑两筷子青菜,这就放下筷子准备离席,心中喜悦瞬间消失殆尽。 “王爷怎的又开始厌食?唉,总不能没有公子陪着您就不吃不喝吧?” 这下,祁景言终于知晓究竟少了什么。 王公公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片刻之后小声嘀咕:“都黏成这样了,王爷还嘴硬呢。” 祁景言:“……” 他不觉得自己嘴硬。 不……现在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到底,怎样才算心悦呢? 有宋辰安陪着胃口就会变好,就算心悦么? 祁景言对此束手无策。 他能百步穿杨,能在三军面前取敌将首级,能与多人比试还不落下风。 却被小小的“心悦”二字绊住手脚,一筹莫展。 “恩人离开时似乎生气了,桐叔代我传个话,就说,明晚再请恩人看好戏。” 王公公顿时有预感,他家王爷娶妻之路应当很是艰难。 今儿惹生气,明夜再哄,不,还算不上哄,这样下去能行吗? 唉,不开窍啊不开窍。 王公公似乎一瞬间沧桑了许多,驼着背,唉声叹气地传话去了。 第二天入夜,寒风料峭,月色如霜。 天气突然变冷,宋辰安被翠竹强行披了件加厚的披风,浑身暖洋洋的。 这一次祁景言没有让王公公架马车,而是直接像拎小鸡一般攥住宋辰安衣襟,然后轻飘飘纵身一跃,就上了房梁。 这可把宋辰安吓得不轻,只能紧紧闭上眼睛,语气也虚弱起来:“就跟上次一样抱着我不好吗,这样飞我很没有安全感。” “这是轻功,不是飞。” 宋辰安偏要犟:“我知道啊,对于我来说这就是飞。” “……”好吧,好吧。 祁景言专心拎着宋辰安,在黑夜的掩护下飞来飞去。 “王爷,我们今晚还是去丞相府吗?”一股寒风冷不丁袭来,宋辰安裹紧了自己的小披风,“那里还能有什么好戏?” “稍等,马上开场。” 宋辰安估摸着他们在空中飞了能有三五分钟,才终于停下来。 他摸摸冻到麻木的脸,再搓了搓手,狠狠的打个冷战。 都已经穿这么厚了,可冷气还是一个劲儿往衣服缝里钻呜呜。 这还不如坐马车呢! 宋辰安背对着祁景言,隐秘的翻了个白眼。 察觉到他冷,祁景言顿了顿,主动将自己的披风分给他一半,然后小心揭开瓦片。 屋内,刘太傅身侧站着一位衣着相当清凉的美人,却不知怎么的,脸拉得老长。 宋丞相夫妇坐在一旁陪着笑:“时间紧促,下官和夫人实在没有法子,便赎下这位醉月楼花魁赠与太傅,还望太傅能对下官网开一面。” “哼,窑子里出来的玩意儿,美又如何,浑身上下不知被多少人碰过了!这样的腌臜货还好意思往本官面前领?” 宋丞相连忙解释:“太傅有所不知,这位美人是清倌,还是处子之身呢。” 第32章 刘太傅听了,神色终于缓和:“是吗?” 美人挽起袖子,伸出玉臂,将守宫砂露出来:“太傅请看,莺莺在醉月楼向来卖艺不卖身。” 她能当花魁,自然生的极美。先不提样貌,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可以说是勾魂夺魄,让人只瞧一眼便陷进去。 “莺莺以后就是太傅的人了,”美人主动依偎在刘太傅怀中,声音也如出谷黄莺,“还望太傅以后多多怜惜。” 有美人在怀,还如此知情识趣,刘太傅脸色好看了不少,一双大手肆无忌惮在莺莺身上游走,丝毫不顾及宋丞相夫妇还在场。 他那双奸诈的三角眼扫过去,突然笑了:“怎么今日没见宋小姐?” 宋夫人心里一紧,僵着脸道:“小女容貌丑陋不堪,如何能面见太傅,自然是呆在闺房了。” “你们当本官是傻的不成!”刘太傅突然动怒,“早就听说宋梓玥的脸已经恢复,你却还说她丑陋不堪,防本官防成这样,怎么,是怕本官强抢?” 几日前,刘太傅听府中小厮说曾看见宋梓玥出门逛街,脸虽然被面纱覆盖,但也能看出来已经好了不少。 这之后,又陆陆续续听说,宋梓玥中的毒已经解了,脸不仅恢复如初,还比以前更加光滑细腻。 有宋梓玥这么一位相府贵女珠玉在前,莺莺虽说美艳,可到底身份差了些。 刘太傅得到美人高兴是高兴,但总归不甚满意。 看到宋丞相夫妇脸色难看,刘太傅反倒缓和了语气,甚至还以商量的口吻问:“本官嫡妻去世多年,府中无人主持中馈,既然宋小姐尚未出嫁,不如……”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将莺莺送给太傅了么?” 刘太傅理所当然:“宋小姐为嫡妻,莺莺为美妾,岂不快哉?” 第25章 暴君生气了要怎么哄 时至今日,宋丞相夫妇终于尝到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并且还只能将这苦涩往肚子里咽。 宋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儿没当场晕过去,幸亏宋丞相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才避免摔倒。 她深吸口气,声音微颤:“我家小女与太傅这年纪……怕是不太相配。” “这有什么,”刘太傅不以为然,“听说齐国公刚纳了位年方二八的美妾,本官是娶嫡妻,有何娶不得?还是说两位嫌本官年老,不肯将女儿嫁给我?” 那当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肯了! 宋夫人暗地里撕扯着帕子,煞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太傅的年龄都能做玥儿祖父了,年纪相差如此之大,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刘太傅却拿之前的事堵她:“本官的年纪也能做宋辰安祖父,为何你二人之前肯,如今落到宋梓玥头上就不肯了?难不成,宋辰安并非丞相亲生?” “……”宋夫人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这会儿真真是有苦难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只能向一旁的丈夫投去求救的目光,期盼对方能制止刘太傅这荒唐的想法。 哪知宋丞相却避开她的视线,犹豫片刻,当场拍板决定:“太傅先将莺莺带回去,至于玥儿……若是下官他日逃过一劫,定亲自为小女操办婚事。” 刘太傅虽有不满,但也明白这是宋丞相最大的让步了,反正今天并非没有收获不是? 便乐呵呵地带莺莺扬长而去,不再理会那对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的夫妻。 屋里没了外人,宋夫人率先尖叫出声:“你怎么能答应把玥儿往火坑里送?!你不知道刘太傅手上死过多少人吗?他会把玥儿折磨死的!” 宋丞相冷哼一声:“这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当初是谁撺掇我把安儿送给刘太傅的?若不是你开了这个头,玥儿又怎么会被刘太傅惦记上?” 宋夫人如今悔之晚矣,捂着一张憔悴的脸痛哭不已:“我哪能想到宋辰安那个贱人搭上了贤王这艘大船?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玥儿入那虎狼窝吗?” “我可怜的玥儿啊——” 夫妻俩相互埋怨之际,宋梓玥匆匆跑来,她显然已经得到消息,当场又哭又闹。 “爹!您为何要答应啊?刘太傅年老不说,还有那种、那种癖好,女儿嫁过去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宋梓玥见宋夫人只顾着哭,而自己的爹爹却背对着她们母女缄口不言,心一横,干脆朝柱子上撞过去。 “要我嫁刘太傅,除非我死了!” 丞相府顿时好一阵人仰马翻,宋夫人抱着伤了额头的宋梓玥,冲着不知所措的下人怒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宋丞相显得烦躁极了,将桌子拍得砰砰响:“你们母女俩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看着我入大狱,看着丞相府被抄家,你们就满意了?” 到了这时候,他想起宋辰安的好来,愤愤地一甩袖子:“如果是安儿,他万万不会让我如此为难,定会心甘情愿为我嫁入太傅府!” 宋夫人直接被这话给气撅过去,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俨然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丞相府再次吵闹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丞相惊慌叫喊的声音。 房顶上,祁景言语气就像邀功一般:“这出戏如何?待会儿本王还有惊喜。” “很不错,”宋辰安一听这话就知道有猫腻,偏过头问,“这里边难道有王爷的手笔?” 第33章 “本王将宋梓玥的毒解了,又派人告诉刘太傅此事。” 所以才有了今晚丞相府这出好戏。 戏很有意思,狠狠的为宋辰安出了口恶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祁景言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解地问:“为何还是不开心?” “王爷知道当我听说自己要被送给刘太傅时的感受么?很绝望,很想哭。” 宋辰安在寒风中裹紧了披风:“当我用尽办法耍尽心机想逃离相府,却被人搜出藏匿的路引和鱼牌,当我被嫡母命人扒了外袍套上红嫁衣的时候,我那时候,真的很想很想一死了之。如果不是王爷及时赶到的话,可能现在的我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祁景言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很感激王爷帮我,救我。但是真的很抱歉,我没办法接受宋梓玥和我一样被逼嫁给刘太傅,哪怕这件事是她和宋夫人咎由自取。” “王爷的惊喜,我也没办法承受。” “……”祁景言沉下脸,语气比呼啸而过的寒风还要冷,“这么说,本王想讨你欢心,还讨错了?” 尽管有预感他会生气,但当祁景言真的变了脸时,宋辰安心里还是怕的。 他立刻噤声,低下头,手指抠了半天,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被祁景言揪住衣领,再次在屋顶之间飞来飞去。 “王、王爷,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只是觉得啊呸……”宋辰安紧紧闭着眼睛,绞尽脑汁想着说辞,冷不丁被夹杂着灰尘的寒风糊了一嘴。 随后,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祁景言没有理他,三两下回到王府,将人丢到一边,自己板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宋辰安自己呆愣在原地,跟上也不是,自己走也不是。 或许站在祁景言的立场上,自己实在是过于不知好歹了。 所以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暴君生气了该怎么哄啊? 祁景言怒气冲冲地回到书房,第一件事就是将手边的茶碗扔在地上摔个粉碎。 王公公有些摸不着头脑,手脚麻利地将碎渣收拾干净,再奉上新茶碗:“王爷不是为公子准备了烟花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本王一心为他,可他实在不识抬举!” “王爷不如跟老奴说说,没准老奴能为您解惑呢?” 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王公公忍不住笑了笑:“公子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让王爷生这么大的气,足以可见公子在王爷心中的位置与他人不同。” 祁景言神色僵了僵:“有何不同?” 他只是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恼怒。 第26章 王皇后冤魂不散! 王公公便道:“王爷可还记得,前些年您领兵大败靖国时,曾下令将所有战俘头颅砍去,并挂在城墙之上的事么?” 祁景言点头,王公公略一回忆,继续说:“当时王爷回到朝中交还兵符,陛下不听缘由就当众斥责,朝臣之中更是有人指着鼻子辱骂王爷,说您行事过于凶残狠辣,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日后必当众叛亲离,孤苦一生。” 是有这么回事。 从小到大,祁景言所遭受的流言蜚语太多了,指着鼻子骂的那人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当时,老奴怕王爷心中难过,还特地劝慰,王爷却丝毫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别说动怒砸杯子,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王公公轻声问:“王爷可有想到什么?为何您连斥责辱骂都未曾放在心上,今日却因为公子那两句并不算重的话如此恼火?这还不能说明,公子在王爷心中是极其特殊的么?” “或许王爷一开始只是把公子当做恩人看待,可从这么多天的相处来看,王爷与公子之间早已越过了救命恩人的界限。” 祁景言愣住:“所以……” 王公公说着说着就想抹泪:“依老奴看,王爷这是心悦公子啊。” 这么多年过去,王爷身边终于有了能知冷知热,能相互托付真心之人。 他极力压制伤感却没能忍住,哽咽道:“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她该有多高兴啊。” 祁景言轻轻拍拍王公公后背:“桐叔若有空,帮本王寻些话本罢。” “老奴这就去找!王爷可得好好看看,以后娶亲可是少不了的!” 考虑到王爷是断袖,王公公特地找了许多正经讲情爱故事和不正经的话本,最后还神神秘秘地往祁景言怀里塞了些图册。 “王爷尽管看,明早老奴就不来叫王爷起床了。” 说完,王公公慌忙退出书房,还啪地一声紧紧关上门。 “……”祁景言面对满桌子的话本,只觉得头疼。 他只是想看看别人是如何谈情说爱的,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祁景言抱着学习的心态打开了王公公塞给他的图册,仅仅只瞄那么一眼就呆在当场,浑身燥热,血液翻涌。 原来这竟然是…… 他“啪”地一声合上图册,并且将其扔得远远的,可眼前似乎还残留着两位男子纠缠的身影。 祁景言伸出的手,就这么在话本上空停留,犹豫再犹豫,踌躇又踌躇。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机从一堆话本中抽出一本,仔细品读。 这一夜果真如王公公所预料的那样,书房里的烛火,直到过了五更才熄灭。 第34章 整个贤王府都静悄悄的,就连一向早起的公鸡都还沉浸在睡梦中,皇宫就不怎么太平了,尤其是华清宫。 皇帝这几日总能梦见已逝的王皇后。 有时梦见他们刚成婚时的恩爱和睦,梦见王皇后怀孕时他的欣喜期待,梦见祁景言出生时他对王皇后的疼惜感激。 有时,又梦见王皇后长着长长的指甲,面目狰狞地掐住皇帝的脖子,质问他“你为何负我”。 也梦见过王皇后化作厉鬼冤魂,一声声地质问皇帝:“你为何待言儿刻薄寡恩,从无慈父心肠。” 此刻明明已经深夜,是人一天中最困的时候,可华清宫却灯火通明,宫人们都熬不住了,一个接一个打哈欠。 只有皇帝毫无睡意,他只要一闭上眼睛,阴魂不散的王皇后就会来纠缠他。 他在瑟瑟寒风中紧紧抱住被子,奇怪的是,他明明清醒着,却好似听到了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到的声音。 【陛下,臣妾穿这身朱红石榴裙好看吗?】 【陛下,言儿他又长大了一点,您看,他都会笑了。】 然后,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声陡然变得凄厉。 【大婚时的海誓山盟,陛下全然抛到脑后了是不是?】 【臣妾好疼啊……浑身都疼,陛下还记得臣妾临死的模样吗?臣妾的眼睛、口鼻、耳朵里全都是血啊!】 【陛下为何从不肯好好对待言儿?为何废去言儿的太子之位?他是我们的孩子啊……陛下厌弃了臣妾,也厌弃了臣妾一脚踏进鬼门关为陛下生的孩儿吗?】 【陛下。】 【陛下……】 皇帝似乎看到有个身穿红衣,墨发散乱,眼睛口鼻里流下黑血的女子,正伸长了手,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似是想掐住他的脖子。 “闹、闹鬼了……”皇帝哆嗦着手,指着那个女人对满宫的宫女太监命令,“那里有鬼,你们快把她赶走,赶走!!” 那女人阴森森地朝他呲牙一笑,语调却是温柔至极:【臣妾好冷啊……陛下来陪陪臣妾好不好?】 一个被你苛待多年,死去多年,也被你忘记多年的女人,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不断地向你诉说她的冤屈和怨恨…… 谁能不怕? 皇帝怪叫一声,丝毫不顾天子威严,连滚带爬地下了龙床,边跑边喊:“她过来了……她、她还在跟着朕!快把她赶走!!” 宫女太监们跟着皇帝跑了又跑,每个人都用坚定的语气对他说:“陛下,您是梦魇了吧?这宫里只有奴婢们哪有什么女鬼?” 皇帝闹这么一出,终是惊动了柳皇后,可她的到来并没有令“女鬼”安分下来,反而怨气反而更重了。 【柳氏……她竟成皇后了?她的儿子还成了太子??】 “你走!你这是在暗害朕!走!!” 柳皇后只能退到一旁,抓住个小宫女盘问:“陛下这是怎么了?” 宫女道:“回皇后,陛下说……说这宫里一直有个女鬼缠着他,可奴婢们真的什么也瞧不见。” 女鬼……柳皇后心里一惊,难道是王娇蕊? 而这时,皇帝头发散乱站在大殿中央,重重地跪下去,眼中带泪:“娇娇,娇娇朕错了……你是不是想言儿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精神振奋起来:“快,快去请贤王进宫!” 柳皇后本想劝阻,却被皇帝兜头扇了一巴掌:“滚,你离朕远一点!” 于是刚刚挨着枕头准备入睡的祁景言,就这么两眼恍惚地被人叫起,慌里慌张的进了宫。 说来也奇怪,祁景言踏进华清宫,并走向皇帝的那一刻,一直追在皇帝身后的王皇后竟然安分下来。 等祁景言跪在皇帝面前行礼之时,王皇后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就好像,她终于看到了一直挂念的儿子,所以安心了。 第27章 桃花香囊 那些充满怨恨和憎恶的言语忽然消失,连带着那个充满怨气和不甘的身影也随之不见。 皇帝衣衫不整地在华清宫转了一圈,这才终于放心。 他亲手将祁景言扶起来,拉着对方坐下:“景言,多亏你及时赶到。” “父皇这是怎么了?”祁景言眼里布满血丝,语气担忧,“听说父皇梦魇,可把儿臣吓坏了。” “朕,朕梦到了你母后……” 祁景言微微勾唇:“梦到母后不是好事么?儿臣这些年从未梦到过她,想来是母后觉得儿臣愚钝不堪,所以才不愿入梦吧。” 皇帝总不能说自己梦到王皇后的冤魂来索命了吧?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尴尬一笑:“是……是好事。” 皇帝不敢松开祁景言的手,他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总疑心王皇后会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钻出来。 “前段时间母后忌日,儿臣见父皇没有提起,还以为父皇已将母后忘却,”祁景言语气淡淡,“现在看来,是儿臣误会父皇了。” 王皇后早逝,又是原配嫡妻。柳皇后虽然也是嫡妻,但按理来说低了王皇后一头。 因此按照规矩,每年王皇后忌日这天,皇帝都应带领柳氏祭奠,柳氏也应在王皇后牌位前行妾礼。 而王皇后是家中独女,娘家父亲王太师年过半百也只得这么一个女儿。王皇后病逝后,王太师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断断续续病了这么多年,身子也一直未见好转。 第35章 但柳皇后娘家齐国公府因为女儿外孙深得圣宠,这些年过的风生水起,整个大周无人敢轻易招惹。 所以每逢王皇后忌日,宫里就当忘记这回事一般,否则,若不是王太师病弱,何以让柳氏得意这么多年? 皇帝愣住,喃喃道:“是啊,你母后的忌日到了……” 他已经有多少年未曾去太庙祭拜过娇娇了? 时间太久远,已经记不清了。 皇帝这些天总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好端端的总是梦魇,宣太医来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现在看来,恐怕是因为先皇后王娇蕊魂魄不安的缘故。 祁景言温声纠正:“父皇,母后的忌日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 他今日进宫,腰间依旧佩戴着一个有着淡淡桃花香的香囊,皇帝凑的近,叫他闻见了只觉得身心舒畅。 “那便把祭礼补上,往年朕都疏忽了,今年一定要好好办。” 皇帝说的轻巧,一旁的柳皇后心头一跳,嘴上请罪:“此事也怪臣妾,全因后宫诸事繁忙,竟将王姐姐的祭礼给忘了。陛下放心,臣妾这就吩咐下去准备祭礼相关事宜。” 祁景言偏过头,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父皇可否为儿臣解惑?按照规矩,母后的祭礼应当在哪举行?” “自然是太庙了。祭典可是大事,需昭告天下,所有祁氏皇族都要提前焚香沐浴方可参加,”皇帝自以为找到了梦魇原因,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也不怪你不知道,这些年都是因为朕的疏忽,竟将此事忘了,所以今年一定要好好的大办一场。” 祁景言转头看向柳皇后,冲她挑了挑眉:“可是父皇,太庙已经没有母后牌位,又如何能举行祭典呢?” 皇帝脸色大变:“什么叫太庙没有你母后牌位?” “贤王!”柳皇后纤瘦的身形已然摇摇欲坠,“贤王胡说什么,太庙里自然是有王姐姐牌位的呀。” 祁景言不紧不慢开口:“父皇可还记得八年前的中秋宴么?那天,儿臣因不慎打碎父皇喜欢的花瓶,父皇不许儿臣参加宴会,且让儿臣跪在太庙里母后的牌位前。正是那天,齐国公世子,也就是柳皇后同胞兄弟将母后牌位扔出太庙,并用斧子劈碎,还一把火烧了。” “那天晚上儿臣抱着被烧毁的牌位求见父皇,柳皇后一句父皇已经睡下便将儿臣打发,这之后太庙再无母后牌位。怎么,原来父皇竟是不知吗?” 柳皇后与皇帝夫妻多年,自然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甚美妙,而且是针对自己和齐国公府的。 她当即跪下请罪:“陛下,臣妾小弟从小被父母溺爱,娇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臣妾与父母疏于管教,竟纵容他犯下如此大错,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重重冷哼一声:“简直荒唐!先皇后乃朕的原配嫡妻,堂堂一国之母,牌位竟被人肆意损毁,过后也无人告知于朕,你们,你们简直……” 祁景言坐一旁冷眼看着,皇帝不轻不重斥责,却绝口不提要如何惩罚齐国公世子,真是让人心寒。 嘴上说的好听,祭典要大办,实际上还不是只为了自己安心? 柳皇后哭得梨花带雨,同时还没忘记向祁景言赔罪:“言儿莫怪,我一定好好操办姐姐的祭典,牌位也定能在祭典之前做好。” 祁景言侧身避开她的赔礼,脸上不见丝毫怨怼: “柳娘娘怎能同小辈行此大礼?儿臣知道柳娘娘有自己的难处,又怎会怪罪?只盼这次祭典如期举行,能告慰母后在天之灵就好。” 皇帝显然很满意他的识趣,这会儿惊惧退去,人也变得困乏起来,便道:“朕有些乏了,景言也快回王府吧。” “是,儿臣告退。” 祁景言恭敬行礼,这之后才缓缓离去。 皇帝只觉得一直萦绕在自己鼻间的桃花香越来越淡了,身子也变得那么舒坦,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困倦的缘故,便与柳皇后一起歇息。 可谁知道没过多久,皇帝再一次发作起来。 这一次,他梦见王娇蕊的头发长得无限长,又黑又粗的头发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令他无法畅快呼吸。 【陛下……臣妾这些年过的好苦啊……】 【这么多年您为何不肯多疼疼言儿?他毕竟是您的嫡长子啊!】 天蒙蒙亮时,皇帝再次发热起来,口中也说着胡话:“不要过来!你,你离朕远一点!” 柳皇后焦心不已,冲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太医厉声问:“陛下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们一个个的拿着朝廷俸禄这么多年,难道都是吃白饭的?” 太医令自己也纳闷极了:“臣敢肯定陛下并非中毒,也非中蛊,要说得了风寒吧可是症状也不像,梦魇也不太对。陛下这模样倒像是被冤魂缠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皇后斥责:“什么冤魂?陛下乃真龙天子!就算有所谓的冤魂,又如何能近身?” 第28章 这话本,正经吗 贤王府书房。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冤魂索命?”王公公眼睛一亮,“要不然陛下最近怎么总是发热和梦魇?” 祁景言嗤笑一声:“若是真的有,本王何苦费尽心机?” 宋辰安支着下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我猜,这事跟齐神医有关。” “公子所言甚是,”齐修文道,“陛下所中的乃是老夫此生得意之作,七转玄骨香。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第36章 宋辰安赶紧打断:“好了神医,您还是赶紧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咳,总而言之,这种香以花为引,能使人勾起心中最隐秘的恐慌和惧怕,发作时症状如同梦魇,会导致人出现发热、幻觉、神志不清的症状。” “所以,陛下心中惧怕的是先皇后?” 齐修文摇了摇头:“自然不全是,这就是以花为引的妙处了。当年陛下与先皇后结缘于桃花,因此以桃花为引,便能促使陛下不受控制联想到先皇后,他的恐慌惧怕也就因此而来。” 至于为什么皇帝一看到祁景言幻觉就消失了,那还是因为桃花。 干桃花本来没有特别大的味道,但用各种药材秘制之后,香味会变得浓郁起来。 所以只要皇帝一闻到香囊的味道就会恢复神智,而远离香囊,则又会发病。 宋辰安赞同地点点头:“这个方法很精妙,但是太医们会不会察觉出来?” “老夫既然有把握做出这种香,自然也有把握不露痕迹。”齐修文瞄祁景言一眼,“只是……我不明白王爷要这种香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只为了为先皇后举行祭典?” “本王自有成算。” 齐修文神色严肃:“我需要提醒一下王爷,这种香极其损害人的身体,陛下身子本就不甚康健,若时间长了……” 这种香,其实就相当于慢性毒药,而且是无法令人察觉的那种。 等毒性深入肺腑,也就无法再隐瞒,可一旦到了这个时候,中此香的人往往已经无药可医。 所以说,贤王给皇帝用了,就等同于弑君弑父。 祁景言语气相当云淡风轻:“本王明白。” 明白什么你明白,知不知道弑君那是要诛九族的? 而且,为什么商议这种事的时候居然有这么多人?就不怕走漏风声吗! 齐修文一张脸顿时成了苦瓜:“王爷,这、这香可不能乱用啊。” “本王知道。” 宋辰安已经猜出这香最终的作用,不由得低叹一声。 看来,暴君是打算换个方式争夺皇位了。 等其他两人退出书房,宋辰安紧闭房门,凑到祁景言身边悄声问:“王爷是想跟太子争吗?” “是。” “用这个香,是想弑君?” “自然。” 宋辰安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王爷这样坦率真的好吗?您就不怕我投靠皇后和太子,伙同他们找机会害你?” “皇后和太子也跑不了。” “什么?” 祁景言一字一句道:“本王要亲手了结这三人性命。” “……”所以王爷,这种话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的不合适啊! 宋辰安无语凝噎,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王爷快把野心收一收,被人知道就惨了。” ——看了一夜正经的和不正经的话本子,祁景言看向他的眼神就不那么清白。 甚至脑子会自动将图册那两人的脸换成他们的,然后,他浑身就越发躁动。 经由王公公的提点和对话本的学习,祁景言已经确定,自己确确实实心悦宋辰安。 只是不知眼前这人,是否也同样心悦他? “本王自会保全自己,也保全你。”祁景言忽的移开视线,声线不自觉哑了,“本王以后,叫你安安可好?” 他其实想问的是——“本王欲娶你为妻,你可愿嫁给本王?” 但又一想,此话似乎有些唐突。 说到底,祁景言认识宋辰安两辈子,可宋辰安却对上一世毫无记忆,所以,又怎么会不唐突呢? 宋辰安对他的纠结没有丝毫察觉,无所谓的点点头:“随王爷高兴。” 再次打了个哈欠,宋辰安本来想继续回被窝呆着,余光一瞟,却看到几案上那堆得老高的话本。 “王爷还喜欢看话本啊,我整天都要无聊死了,借几本看看行吗?” 他的要求,祁景言难得有些迟疑:“这书……应当不太适合你。” 宋辰安不以为然:“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我看书可杂了,先借几本,看完再还给王爷。” 说完,他随意拿几本就走了。 “……”祁景言甚至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该拦着。 可人都已经走远了,只好作罢。 宋辰安在贤王府是真闲得无聊,他在这里被好吃好喝供着,想睡到什么时候都随他,一副贤王第一他老二的架势。 哪像在丞相府,吃不饱穿不暖的,还整天都要干活。 所以,他真的,很无聊。 宋辰安钻进被窝,兴冲冲地随手翻开其中一本书。 【三郎粉面含春,偷摸取出一个极大的角先生,塞将进去……】 啪。 宋辰安面无表情合上书,两眼放空,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什么先生? 角什么生?? 暴君他在搞什么,好好的话本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片段!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将借来的五本书全部扔到床底。这书是不可能还的,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叭。 对,没发生过。 宋辰安羞恼得红了脸,连忙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部裹起来,试图逃避现实。 暴君已经饥渴成这样,要看这种非常之不正经的话本打发漫漫长夜了吗? 第37章 那他岂不是非常危险?万一暴君实在忍不住,对他用强怎么办…… 应该也不至于……如果祁景言是这种人,那么原著里的原主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被送给刘太傅呢? 宋辰安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他可不是断袖啊……而且重点是,那些爱慕和喜欢,不是属于他的。 他甚至不能告诉暴君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跟欺骗有什么区别?在暴君没有挑明之前,赶紧逃离贤王府才是正确选择。 但前提是,必须要确保丞相府和刘太傅倒台,省得自己离开贤王府之后被他们找麻烦。 第29章 暴君好生不要脸 宋辰安已经想好自己要走上怎样一条路,并且会坚定地走下去。 那就是——他要引导并利用暴君,促使丞相府和刘太傅倒台,确定自己再无危险之后,就一脚把暴君踹了,然后带着翠竹头也不回地跑! 好极了,就这样干。 但是这样的计划……显得有亿点点渣。 于是在面对祁景言时,总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和心虚,所以在和对方相处时眼神总有躲闪。 这种躲闪自然很快就被祁景言察觉,二人用膳时,偏偏还特地提了一嘴:“安安可喜欢那些话本?” 宋辰安绷紧了脸。 这让他怎么回答?说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不合适啊! 他只能含糊答:“还行。” 宋辰安并不知道自己在祁景言问话的那一瞬,脸就红了。 祁景言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勾了勾唇:“本王那里还有许多,看完了尽管去书房借。” “哦……” “话本里都讲了什么,安安可还记得?” 宋辰安呆住,不自觉松了手,筷子也啪嗒一声掉了。 这是在调戏吗? 这一定是调戏吧!话本是从暴君那里借的,他怎么会不清楚里面讲了什么? 好你个祁景言,宋辰安磨磨牙,既然不要脸,那就帮你一把! 他慢吞吞地捡起筷子,做出回忆状,然后以一种又夹又做作并且还带着疑问的语气道:“我还没来得及看多少就有很多疑问,要不,王爷为我解答?” 祁景言似乎抖了一下:“嗯。” 宋辰安继续保持这个语气:“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先生是教别人学识的人,可是——角先生是什么意思?也是教别人读书习字的吗?但从书中看,似乎像是一种用具。” “……” 宋辰安看向祁景言的眼神暗含鼓励:“王爷一定知道角先生是干什么用的吧?快跟我说说。” 祁景言:“……” 祁景言调戏不成反被将一军,角先生的用途他是知道,但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边上还有个王公公竖起了耳朵凑热闹呢。 “王爷?”宋辰安忍住笑,“难道王爷也不知道?这就稀奇了,我还以为王爷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呢。” 索性祁景言向来脸皮厚,面对这样的吹捧也稳住了,战术性地喝了口茶:“此物不好说,若以后有机会,本王教你如何用。” 宋辰安沉默,不得不承认,暴君不愧是暴君,脸皮就是厚。 “我吃饱了,王爷慢慢吃!” 他正想丢下筷子溜走,却被祁景言叫住:“宋梓玥宁死不嫁,宋丞相打算来日将其强行送出。那个叫莺莺的花魁在刘府中颇为受宠,安安对此如何打算?” 宋辰安眼睛一亮:“王爷这样问,是不是代表您已经有了想法?” “本王已命人伺机将莺莺救出。” 听到这话,宋辰安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不愧是王爷,这一招实在是妙。” 刘太傅帮宋丞相的前提就是得到想要的美人,既然莺莺受宠,那就说明刘太傅对她很是喜欢,也能暂时给宋梓玥喘息的机会。 可是现在,莺莺无故失踪,刘太傅不就又要找宋丞相的麻烦吗? 就该这样继续保持下去,直到丞相府倒台才好。 宋辰安问:“王爷,如果刘太傅尽心帮忙的话,那宋丞相贪污受贿一事就没人追究了吗?” “还是会罚,不过有罚重罚轻的区别。” 也就是说,如果没人保的话,宋丞相会被罚得重一点。 宋辰安抿了抿唇,面带不安:“王爷能不能……帮帮我?如果让丞相府和刘太傅抓住机会,他们说不定还会对我下手的。虽然王爷神勇无比,但人总有疏漏的时候,万一我被他们抓到,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祁景言略一点头:“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杀、杀人的话就有点过了,”宋辰安紧张地抠着衣角,“我的意思是,让他们都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用律法惩罚他们……行吗?” 他到底来自现代社会,让他报复人可以,但如果身上背负人命的话,那就是宋辰安无法承受的了。 祁景言静静看着他,语气温和:“安安可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宋辰安自然听说过,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慢慢低下了头。 半晌之后,似乎听到祁景言一声轻叹:“也罢,有本王在,谁能伤你?”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多谢王爷。”宋辰安没有抬头,心里乱的很。 他还记得自己穿书第一天时的场景。 原主是被嫡母嫡姐刻薄苛待而死的。大周天气偏冷,因此连中秋都还没到,瑟瑟寒风就已经将人冻得直发抖。 第38章 再加上宋辰安穿书之前又下了几场雨,原主身边又没有厚衣服穿,受了寒之后,竟是硬生生发烧烧死的。 “其实我也知道不该同情宋梓玥,谁让宋夫人先动了把我送给刘太傅的心思?可是,如果她真的死在刘太傅手里,我会觉得良心不安。” 宋辰安终于抬起头,语气歉疚:“我知道王爷是为了给我出气,您也已经尽力控制自己,那天的事,是我自己迈不过去心中的那道坎,是我不对。” 祁景言心中一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微微发热的脸颊:“本王早知道你心善,并未责怪。” 可你当时的脸色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要是刘太傅找上门,要带走宋梓玥的话怎么办?我也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 祁景言放软了声音,安抚道:“宋梓玥进刘府是做嫡妻,刘太傅或许会随意虐杀通房妾室或丫鬟,但他不敢将宋梓玥虐待致死。一旦这事传出去,被言官参一本可够他受的。” 原来是这样啊,宋辰安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心里的那道坎就愉快的过去了!” 祁景言失笑喃f,眼神闪了闪,状似不经意地问:“如今,你可能承受本王的惊喜了?” “能,当然能!”宋辰安讨好地问,“王爷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啊?” “烟花。” 从没有想过,原来古代的烟花也这般绚丽多彩,花样繁多。 宋辰安与祁景言站在护城河边,齐齐抬头望天。 “嘭”的一声,漫天烟火转瞬即逝,却将最美的一刻留在人的心底。 祁景言专注地望着宋辰安仰头开怀的模样,眼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炙热。 他忽的伸出手,又咻地往上一拐,转而理了理宋辰安凌乱的长发。 “嗯?怎么了?”那人转过头,以询问的眼神看过来。 祁景言温柔又克制:“头上,有花瓣。” 这个时节哪来的花瓣? 宋辰安没有细想,随意扒拉两下头发:“没有了吧?” “嗯。” 花瓣原不在发上,而在心尖。 第30章 “奴家愿在王爷身边为奴为婢” 夜深之时,寒意更甚。 地上落满枯黄的树叶,脚踩上去就咔嚓作响。 宋辰安顿觉有趣,一蹦一跳地踩上去,就只为听到脚落地之时那一声脆响。 祁景言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眼见那人冻得脸颊发红,便解下自己的披风,结结实实盖上去。 “多谢王爷。”宋辰安其实不冷,甚至因为蹦跳身上还出了汗,但也没拒绝暴君的好意。 估摸着时间,事情应当成了。 祁景言问:“回王府?” “嗯!”宋辰安脸上露出笑容,“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玩过,从来没有。” “你很少能出府。” “嗯嗯,身体也不怎么允许,我以前总是生病的。” 一个从小体弱多病,一个身中蛊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称得上有缘。 宋辰安实在被憋久了,看向祁景言的目光暗含讨好:“王爷许我随意出府,行吗?” 暂时不能跑路,那心情不好的时候出去转转也是好的呀。 祁景言顿了顿:“本王从未限制你出府。” 啊……宋辰安扁了扁嘴,那他这些天都错过了什么? 其实也赖他自己,还以为是在处处受制的丞相府呢。 “我要买好多好吃的,玩好多好玩的,谁也不许拦我!” 祁景言便想逗逗他:“你有钱么?” 是哦,贤王府又不给发例银。 宋辰安扯了扯祁景言袖子:“王爷不会不给救命恩人银子花吧?” 祁景言却只愣愣地看着他拽自己袖子的手,并未回答。 不会吧不会吧,还真不给银子啊? 宋辰安语气沉痛,很有装可怜的意思:“那行吧,我就只看看,不买。” “怎会不给,去找桐叔要即可。”祁景言终于回神,主动握住他的手,“走吧,回府。” 回府就回府,牵什么手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宋辰安默默跟上,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时不时重叠,便有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贤王府效率极高,刚回府,王公公就来禀报: “王爷,莺莺已经救下了。” “救?” 王公公老脸有些尴尬:“刘太傅下手重了些……莺莺姑娘不堪忍受,下头的人到时她正试图吞金自杀,现下,人正在柴房呢。” 祁景言面无表情:“去柴房。” 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竟被折磨到以自尽摆脱刘太傅,这下手得有多重啊? 直到宋辰安见了莺莺惨状,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后退两步。 初见莺莺时,只觉得这女子不愧有着花魁称号,举止进退有度,识情知趣。 如今再次见到——她浑身是衣料掩盖不住的青青紫紫,有鞭痕,有巴掌印,甚至还有被烫伤的痕迹。 莺莺被捆了双手无法动弹,看到宋辰安一行人目露绝望:“你们要杀,就给我一个痛快。” 这才过去多久,人就成这个样子了…… 宋辰安面带怜悯,声音也忍不住柔和许多:“姑娘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王公公很会察言观色,立刻将绳子砍断。 第39章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莺莺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缓缓扶墙站起来。 宋辰安担心她误会,连忙轻轻推祁景言一把: “这位是贤王,跟刘太傅不是一道的,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救你而已。” “贤王……”莺莺脸色变了变,慌忙跪下,“奴家拜见贤王。” 贤王暴虐嗜杀的名声整个大周谁人不知?她忽然下跪,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却也不敢呼痛。 祁景言看向宋辰安:“如何处理?” 宋辰安自己也有些手足无措:“先、先让人给姑娘上药吧。” 莺莺便被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架住,轻手轻脚放到椅子上。 府中大夫为她诊脉过后,忍不住摇头叹息:“竟对一个弱女子下如此重手,简直禽兽!” 大夫朝祁景言行礼:“王爷,这位姑娘虽没有性命之危,但身上却有诸多伤痕,需用药好好调理,伤口愈合之前万万不可随意挪动。” “嗯,煎药去吧。” 大夫走后,莺莺终于放下戒备,挣扎着向祁景言行礼:“奴家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宋辰安想了想:“王爷,要不等莺莺姑娘养好伤之后再将她送走吧?” 莺莺再次跪下:“求王爷莫要把莺莺送走!” 她红了眼眶,声音哀婉:“莺莺若是有地方去又怎会流落青楼,被还当做礼物送给刘太傅。” “那,你的家人呢?” 莺莺抹了抹泪:“我便是被家人卖进青楼的,如今已经无处可去……莺莺愿在王爷身边为奴为婢,求王爷庇护!” 她不想知道贤王为何要救自己,只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恐怕以后都只能活在地狱里了。 莺莺忍着痛向前膝行,伸手拽住祁景言衣角,露出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王爷,莺莺什么都能做,什么苦都能吃,只求王爷留莺莺在身边。” 祁景言脸色一沉,目光落在那只手上,浑身冒着若有似无的杀气:“放手。” 莺莺慌忙松开手,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上。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沾了血,弄脏了贤王的衣袍,绝望地闭上眼睛。 自己是不是就要死在贤王刀下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你有什么长处?” 是一直跟在贤王身边那位面善的公子。 莺莺颤巍巍地睁开眼,小心看一眼贤王神色,朝宋辰安恭敬回答:“回公子,奴家擅长女红刺绣,琴棋书画也会一些,还会……还会酿酒!” 宋辰安看向祁景言:“王爷不是有间成衣店么?要不就让莺莺去当绣娘吧。” “你倒是会替她找活。”祁景言终于神色缓和。 宋辰安撒娇似的扯了扯他袖子:“王爷就说好不好嘛?莺莺多可怜啊,进青楼也不是她自愿的,若是去当绣娘,也可以凭着本事养活自己,这样多好。” 宋辰安冲莺莺眨了眨眼睛: “莺莺姑娘愿意吗?” “莺莺愿意!!”莺莺大喜,当即不断磕头,“谢公子,谢王爷!” 也不知她是不是被惊喜冲昏了头,竟将宋辰安排在祁景言前头。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究竟谁能做主,这位莺莺姑娘果然好眼力。 祁景言心情甚好:“就依安安。” 连弄脏衣袍的事也不与她计较了。 第31章 本王在,讨你欢心 经过这件事之后,宋辰安终于能真切地感受到白月光对暴君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 他撒娇,暴君很受用。 他擅自做主,暴君没计较,甚至还很听他的话。 甚至莺莺那么美那么柔弱那么可怜一姑娘,暴君都没正眼看过,反而一双眼都黏在宋辰安身上。 不敢想,等暴君发现他跑路时的反应会有多恐怖…… “在想什么?”祁景言修长的手指在宋辰安眼前一晃而过。 宋辰安转了一下脑筋,但失败了:“角先生到底怎么用呢?” “安安竟这般好奇?”祁景言的脸突然无限放大,慢慢凑近,“本王教你如何?” “不用,真的不用,我一点也不好奇。” 宋辰安义正词严拒绝,并且还勇敢地伸出手将暴君的脸推到一边。 然后,他默默望天。 不得不说,自己现在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祁景言哼笑一声,看向宋辰安的眼神简直就像饿狼发现了一只美味可口的小白兔。 小白兔抖了一下,拿起肉包子,对饿狼露出乖巧的笑:“王爷吃吗?” “啊。”祁景言从善如流地张大嘴巴,示意宋辰安喂。 这到底是怎么好意思的? 宋辰安木着脸将肉包子递到祁景言嘴边,别看他从小受尽父母亲人宠爱,并且还体弱多病呢,六岁往后可就再也不需要人喂了! 你没长手吗?你没长手吗! 祁景言夸道:“安安喂的就是香甜。” “王爷,这是肉包子。” “喔,”祁景言立刻改口,“十分美味可口。” 好像不是在说包子,而是在说人。 宋辰安:“……”真是够了。 好不容易喂完一个肉包子,他再也呆不下去,站起来就要走。 哪知祁景言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安安想不想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宋辰安扭头看他,对方不说话,只敲了敲桌子。 第40章 于是宋辰安只能忍气吞声地喂祁景言喝粥,憋得脸都涨红了。 等一碗粥见了底,宋辰安丢下碗,头也不回地跑了,都没给祁景言说话的机会。 祁景言回味着那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手支着下巴笑弯了腰。 王公公无语片刻,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王爷可快别逗公子了,也不知道您哪来的孩子气,瞧瞧最近公子都被您逗弄成什么样了。” “桐叔不觉得安安的反应很好玩么?” 所以王爷这是把宋公子当成好玩的了? 王公公再度无语:“王爷既然心悦公子,为何不寻机会向公子挑明,早日迎娶?” “这种事,总要水到渠成才好,本王自然要寻到合适机会向他表明心意。” 只是祁景言不确定宋辰安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顿了顿:“想法子打听一下公子的喜好。” 想抱得美人归,自然不能只用嘴说,还需要有行动。 * 小院里,宋辰安正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 半睡半醒间,听到翠竹小声问:“公子最近可有什么心愿?” 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宋辰安睡意退去,刷地一下坐起来,两眼放光:“我想要很多很多钱,金银珠宝豪宅良田都想要!想要很多很多鲜花!哦对,还想要丞相府和刘太傅倒大霉!” 翠竹惊叹:“公子的心愿真是好生朴实无华。” “你家公子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钱,”宋辰安深沉脸,“毕竟我肩不能扛,你手不能提,咱俩干啥啥不行,离开贤王府只有饿死的份。” “……您还没放弃跑路啊?” 宋辰安小声逼逼:“我们跟着贤王死路一条,只有离他远远的才能活命知道不。” 翠竹也跟着很小声的问:“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主角攻他有主角光环,大周朝皇室未来会被推翻啊! 可是这话吧,多少沾点大逆不道,不适合说出来。 宋辰安继续深沉脸:“你不要问,总之我就是知道。”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似乎遗忘了什么,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我还有个心愿。” 翠竹做洗耳恭听状:“是什么?” “想找到陆浩然,然后抱他大腿。” “抱大腿是何意?” 宋辰安耐心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想攀高枝。” 翠竹越绕越晕:“可是公子,您之前不是说过这位陆浩然只是个穷书生吗?跟他比起来,贤王才应该是那个高枝吧?” “害,你不懂。有的枝呢,现在看着又细又矮,但是未来会成为所有人争着抢着都想攀附的对象。但有的枝,现在看着又粗又高,未来……他没有未来。” 翠竹好像明白了:“公子所说的后者,指的就是贤王。” “嗯。” 是的,祁景言是没有未来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宋辰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闷闷的。 如果祁景言能够彻底摆脱蛊毒的控制,如果他不再走弑父夺位的老路,那么主角攻还会不会带着起义兵推翻周朝统治,祁景言还会不会饮下毒酒自尽而亡? 宋辰安轻声问:“翠竹,你觉得王爷算是好人吗?” “当然算啊,”翠竹想了想,补了一句,“王爷对别人或许算不上好,可他对公子你特别特别好!” 宋辰安忽然就沉默了。 他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祁景言按照原著写的那样走向灭亡吗? 翠竹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宋辰安满心烦躁,自顾自唉声叹气。 救命,真是要纠结死了,到底要不要跑路啊啊啊。 宋辰安愤愤地踢了一脚桌子腿,都怪祁景言! 对他这么好干什么,害的他只要一想到祁景言的结局,就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走了。 就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比小拇指指甲还要小的那种。 宋辰安心中郁闷,决定在王府里转转,好好散心。 他越过九曲长廊,跨过流水假山,漫无目的在王府中溜达。 然而,等他转过一个拐角时,眼前突然冒出来一束花。 宋辰安的目光随之向上,看到祁景言略带紧张的俊脸:“送你。” 这是一束很杂乱的花,颜色各异,不讲究搭配,也就毫无美感,采花之人甚至不懂得要剪几支绿叶做陪衬。 但是花很新鲜,不等凑近便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芬芳,能看的出来它们不久之前还好好的长在泥土里。 宋辰安盯着那束花看了许久,眼神一动:“王爷这是做什么?” 可能举太久了吧,祁景言的手有点抖,他凝望着面前的美人,语气轻柔得,像喃f是怕将对方吓跑:“本王在,讨你欢心。” 第32章 动心的证明 跟祁景言的紧张相比,宋辰安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他接过那束花,低头嗅了嗅,语气平静:“多谢王爷。” 就好像,那不是暗含心意的花束,而是随处可见的落叶,或者石子。 “可是不喜欢?”祁景言顿时变得局促起来,“确实,不太好看。本王日后会送你更好看,更美的花。” “王爷费心了。”宋辰安并不看他,细长的手指摆弄着花瓣:“比起这花,我更希望看到丞相府和刘太傅倒台。” 第41章 祁景言有些失落,抿了抿唇:“这二人在朝中根基深厚,暂时无法轻易扳倒,本王不会让他们好过就是。” “嗯。”宋辰安随手将花束递给一旁的翠竹,语气冷淡,“王爷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带着翠竹回到小院,难看的脸色将翠竹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公子,奴婢没有跟王爷说攀高枝的那些话。是、是王公公说,王爷想了解您的喜好,所以奴婢才问您的。” “跟你没有关系。”宋辰安看向那束花,“找个花瓶把这些花养起来吧,应该还能开几天。” “是。”翠竹连忙找来花瓶,还往里边灌了水,小心地将那束花插进去。 她小心地观察宋辰安脸色,纳闷地问:“公子得到想要的花,为什么却一点都不开心呢?这束花是王爷亲手采的,本来多高兴的一件事啊,可您的反应却……” 宋辰安只是想到了过去。 他穿书之前经常住院,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父母工作很忙,来看他时总会带一束鲜花放在床头,下一次再来就换上新的。 所以宋辰安经常盯着那束鲜花看,看到花朵蔫了,花瓣掉了,叶子也开始泛黄,就是父母来医院看他的日子即将到来。 翠竹没做错什么,祁景言更是好意,宋辰安也仅仅只是想他的父母了而已。 爸爸妈妈是不是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呢?他们会知道自己没有真正的死亡,而是活在一本小说中吗? “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促使宋辰安离开贤王府的除了生命之危,还有对父母亲人的思念啊。 如果放任自己和祁景言继续相处,那么宋辰安总会担心有那么一天他会舍不得离开。 还不如,现在就将刚刚亮起的火星踩灭,总好比日后发展成熊熊大火时,再想抽身就来不及了。 “翠竹你记着,我不能接受王爷的感情,永远都不能。总有一天我会彻底离开这里,你明白吗?” 翠竹愣愣点头:“那样的话,王爷好可怜啊。” 宋辰安摸了摸娇艳欲滴的花朵,没有回答。 …… 拐角处,祁景言保持站立姿态久久未动。 直到王公公看不下去,低声提醒:“王爷,这会儿风大,咱们回房吧。” “本王送花,安安为何一点也不开心?” 当真因为嫌花束不好看么? 王公公语气委婉:“或许,公子不是不喜欢花,而是不喜欢送花的人……” 祁景言垂下眼帘:“可,他为本王出谋划策,担心本王身体,还同本王撒娇。” 倘若这些都不算宋辰安动心的证明,那什么才算? 王公公一个没经历过情爱的人自然也不懂:“那,王爷还继续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本王相信只要足够心诚,安安总有一天会看到本王的真心。” 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王公公摇了摇头,再次催促:“王爷,咱们回房吧。” 祁景言执拗不听:“你去请公子,就说本王要带他找乐子。” “老奴这就去,王爷稍候。” 这一次,两人先后上了马车。 宋辰安刚刚坐好,就被祁景言塞了一大包沉甸甸的东西,打开一看,里头竟然全部都是白银。 他诧异地看过去,问:“王爷怎么给这么多?” “安安要多少,本王就给多少。” 这是开始情话攻击了?宋辰安笑了:“那要是我想要的金银财宝王爷没有呢?” 祁景言挑眉:“这有何难,待本王夺了那皇位,整个国库都随你挑。” 天,这可不是在王府! 宋辰安慌忙捂住祁景言的嘴,狠狠瞪他一眼:“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王爷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他们一下子挨得特别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祁景言握住宋辰安的手,并且紧紧抓着不放:“安安还是关心本王的。” 宋辰安想抽回手却失败了,只能放弃,木着脸道:“我现在跟王爷算是一条船上的人,王爷要是倒了,我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 “本王倒了,安安还有第二条路可走,”祁景言忽然猛地拽一下宋辰安,稳稳将人抱在怀里,声音低哑,“比如,大难临头各自飞。” “……”宋辰安瞪大眼睛,整颗心因为这简短的几个字而变得慌乱。 难道他跟翠竹的对话都让暴君知道了? “王爷,我——” 祁景言将下巴抵在宋辰安肩膀上,好像并未生气:“无妨,总能等到你心悦本王的那天。” 宋辰安的心抖了一下,他没再说话,总觉得祁景言力度过大,生生将他禁锢住,害的他呼吸都有点困难。 “只是安安,”那人轻叹一声,“别让本王等太久,成吗?” 马车就在这时停下,不远处传来王公公的声音:“王爷,公子,我们到了。” 于是宋辰安便自然而然略过这个问题,率先跳下车。 他抬头看到丞相府的牌匾,这里是正门。 “王爷,你确定我们要在丞相府找乐子?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祁景言也下了马车,朝他伸出手:“自然。” 宋辰安本来有点儿怂,但是有他在身边,也稍微能安心下来。 第42章 反正他有靠山呢,怕什么?该害怕的另有其人才对。 便挺直了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丞相府大门。 这边两人刚进门,那边宋丞相夫妇就收到消息,听到下人汇报的两人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宋夫人狠狠哆嗦一下:“贤、贤王来了?还带着宋辰安一起来的??” 她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3章 去丞相府敲竹杠 大厅里,宋丞相夫妇行礼之后,齐齐露出干巴巴的假笑:“不知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祁景言慢悠悠品了口茶:“无妨。” “不、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宋丞相下意识看一眼多日不见,竟圆润不少的宋辰安,“安儿在王府定是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 嘁,能添什么麻烦?顶多花了些银子。 宋辰安撇撇嘴,但他不知道暴君今日的目的,也就没有贸然开口。 放下茶杯,祁景言赞同似的点点头:“确实,很麻烦。” ?怎么还带造谣的?宋辰安立刻对着他怒目而视。 宋丞相本就惧怕祁景言,这下更是急得脑门上都出了汗,慌忙行礼赔罪:“安儿他自小失去娘亲,下官平时也忙于政务因此对他缺乏管教,若是有得罪王爷之处还请——” 话还没说完,祁景言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安安哪里都好,就是银子太费了些。” “啊??”宋丞相吓得都差点儿下跪请罪了,闻言,紧张的情绪猛地一松,脑子还没转过弯,“那……” 祁景言不动声色给他戴高帽子:“听安安说,他在府里最得丞相疼爱,可有此事?” 虽然不知道贤王究竟想做什么,但宋辰安搭上这艘大船是事实,宋丞相立刻认下这个说法:“是啊,下官就只有安儿这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对他寄予厚望。” “舐犊情深,理应如此。”祁景言挑了挑眉,“安安在本王府中做客,本该好生招待,奈何本王近年来未曾上朝,自然也就无俸禄可领,这府中库房竟是空无一物如何能招待贵客。不知丞相有何见解?” “……”宋丞相与宋夫人对视一眼,如果没领会错意思,贤王今儿其实是来打秋风的? 宋辰安本来还挺不高兴的,但是一听到祁景言这番言论,立刻就反应过来。 好家伙,这位是想敲竹杠。 他立刻做羞涩状,十分做作地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爹爹有所不知,我在王府吃好的用好的,整天花钱如流水,贤王府都快供不起了。既然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不如,现在就把应该给我的东西拿出来吧。” 宋辰安眼珠转了转:“安儿向来懂事,爹爹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也不多要——之前爹爹不是说太傅府给我送了聘礼么,您和嫡母也给我准备了嫁妆,不如就把那些东西给我好了。” 宋丞相涨得通红的面皮抖了抖:“安儿既然都这么说了,爹爹哪有不应的道理。” “这就好,我还以为爹爹会不愿给呢。”宋辰安便转过头,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看向祁景言,“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收聘礼呢,王爷可知道以太傅的身份地位,都会送什么东西?” 祁景言勾了勾唇,十分配合:“太傅官居正一品,按理来说应有金五百两,银上千两,绫罗绸缎五十匹,各类首饰二十匣,以及家具器皿若干。” 他每说一样,宋丞相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听到最后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这些哪里是一品官娶妻的规格,只怕亲王迎娶正妃也不过如此了。 宋辰安就跟没看见似的,立刻大力鼓掌:“王爷记的真清楚!原来我的聘礼竟然有这么多!爹爹,您和嫡母都给我备了什么嫁妆,赶快跟王爷说说呀。” 宋夫人恶狠狠地瞪宋辰安一眼,语气暗含警告:“安儿别闹,你还未出嫁呢,这时候想这么多做什么?” “王爷~嫡母她瞪安儿~安儿好害怕呜呜呜~”宋辰安立刻一头撞进祁景言怀里,说这话的调调他自己听了都忍不住掉一地鸡皮疙瘩。 祁景言自然没道理拆台,二话不说,缓缓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刀:“本王这刀,今日还未见血。” 这是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但宋夫人也知道,说这话的是贤王,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被两巴掌扇掉一颗牙齿的情景犹在眼前,宋夫人实在不敢挑战祁景言的耐性,哆嗦着道:“安儿误会了,我只是,今日眼睛有些不舒服。” 有贤王在,这所谓的“聘礼”和“嫁妆”,丞相府是不出也得出了。 宋丞相只觉得自己心里在滴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待下官准备好,就立刻送往贤王府。” “那,爹爹哪天能送呀?”宋辰安眨了眨眼睛,“这些东西还用怎么准备,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 “明日,明日便送到贤王府。” 祁景言满意了:“明日,本王亲自迎接。” 好不容易两位瘟神终于走了,宋丞相夫妇站在大门口相送。 宋丞相两眼发直:“贤王说的,是亲王妃聘礼的规格,那咱们,岂不是还要再准备亲王妃规格的嫁妆?” 此时此刻他万分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多那么几句嘴。 就实话实说要把宋辰安当礼物送给刘太傅能怎样! 第43章 宋夫人两腿发软,扶着门框问:“老爷,明日之前咱们上哪凑这么多钱?你现在可看出宋辰安那小贱人的狼心狗肺了?要我看,他不光恨我,还把你这个当爹的也恨上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都怪你非要撺掇我把安儿送给刘太傅?要不然哪有这么多事?” 宋夫人尖叫起来:“怎么又怪我?难道老爷你自己没有答应吗?” 二人竟站在大门口吵起来,宋梓玥得到消息,慌忙跑来劝架。 在听说贤王竟带着宋辰安上门找丞相府麻烦时,她眼里满是怨恨。 自己的脸莫名其妙被毁了,过后也恢复的蹊跷,更别提还惹来刘太傅的觊觎。 她很快就要被逼嫁给刘太傅了,可谁能想到宋辰安却在贤王府过得风生水起,贤王怎么没把这贱人一刀砍死?! 宋梓玥面无表情地看着争吵不休的父母,听出宋辰安联合贤王索要高额财物,她声音不大,却很有力量:“我想好了,愿意嫁给刘太傅。” “什么?”宋夫人停止埋怨,嘴唇抖了抖,“玥儿你这是何苦啊!” “宋辰安必定不会放过丞相府,若我成了刘太傅之妻,哪怕是贤王,再要对丞相府动手也要先掂量掂量。” 宋丞相露出轻松的笑,夸道:“还是玥儿懂事。” 宋梓玥冷笑,就算拼上她的后半辈子,也不会让宋辰安如此得意。 所以,如果刘太傅利用的好,也能做她的一块踏板。 第34章 王爷心,海底针 马车里,宋辰安与祁景言对视一眼,然后乐得前仰后合:“王爷看到宋丞相和我嫡母的脸色了吗?都快绿了!真爽快,他们也有今天。” 祁景言小心地护着他的头避免撞到:“看到了,你开心就好。” “他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今天还要多谢王爷,”宋辰安羞涩脸,“你该早点告诉我的,要不然我能想出更好的要钱借口。唉,时间太仓促,影响发挥。” 聘礼嫁妆什么的,这借口不怎么新鲜。 祁景言咳了一声:“如此无赖行径,本王也是第一次。” “王爷说的那些聘礼听起来很多的样子,丞相府肯定不敢缺斤少两,更别提还要准备嫁妆,王爷怎么知道他们一定能出的起?” “自然因为,本王查过丞相府贪污的账本,”宋辰安的表情太过鲜活,祁景言忍不住紧紧盯着他看,“相应规格的聘礼和嫁妆,宋丞相都出的起。” 宋辰安不由得惊叹:“原来一品官娶妻要花这么多钱啊,那要是皇家娶亲该多有排面。” 祁景言笑了笑,没有说那其实是亲王妃的规格。 现在回过神想想,宋辰安就有点疑惑:“王爷怎么突然想到跟丞相府要钱?虽然我很喜欢钱吧……呃,多少有点突兀。” “到时所有金银财物通通交给你,”祁景言本想摸摸眼前人的脸,又怕唐突了佳人,便改为整理对方散乱的衣襟,“本就是你应得的东西,早些给你又何妨。” 但是,宋辰安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今天这事似乎另有深意。 可是他暂时又想不出来祁景言这样做的理由。 头好痒,感觉脑子要长出来了。 宋辰安实在想不出来,不过他从来都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于是很快放弃,开始畅想未来:“有那~么多钱之后,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可以躺平了!用这些钱做点什么好呢?王爷觉得开几间铺子做点生意怎么样?” “嫁妆里会有铺子,若没有,本王直接向丞相府要。” 暴君这种粗暴的要钱方式可真是太太太让人喜欢了。 宋辰安拍了拍祁景言肩膀,郑重道:“从今往后我和王爷就是拜把子的兄弟,好兄弟,在心中!” “……”祁景言闭了闭眼,一张脸刹那间冷如寒霜。 他做这些,可不是想成为宋辰安的好兄弟。 这人实在是,过于不解风情了些。 祁景言冷着脸回了书房,回府路上还好好的,这会儿说变脸就变脸,搞的宋辰安摸不着头脑,只能向外援请教。 “公公,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公公听到这话,心中充满了对他家王爷最深切的同情,答话之前先重重叹口气:“公子啊,其实您有时候可以不用说那么多话的。” 说罢,他长吁短叹地背着手走了,那萧瑟的背影和祁景言如出一辙。 宋辰安满脸问号,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好像他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回到小院之后,他第一时间跟翠竹吐槽,末了,还纳闷道:“你说说,我究竟做错什么了?” 翠竹:“……公子啊,您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我错哪了?简直莫名其妙好吗?我看明明就是王爷心,海底针!” 翠竹快要抓狂了:“公子真的以为那些聘礼是一品官娶亲能有的吗?黄金五百两,白银千两,这样重的聘礼恐怕只有亲王娶妻才有,王爷这是在向您暗示,他想娶您为妻!” “……”宋辰安默默望天,“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爷他怎么就突然想娶妻了?” 这些时日王爷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翠竹无语凝噎,嘴唇张了张,而后又合上,看得出来她很是纠结。 最后,语气相当之虚弱:“公子当真看不出王爷心悦您吗?” 第44章 宋辰安嘴硬:“我刚才说了,王爷心,海底针。” “公子开心就好。” 翠竹不再与他争论,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只留宋辰安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秋景发呆。 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个注定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现实生活的人,难道还能回应祁景言的感情,并且嫁给对方? 更何况祁景言是皇子,日后更是要与太子争夺皇位,失败则身死,若是成功…… 宋辰安突然笑了一声,若是祁景言成了皇帝,难道他还能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做人呐,还是清醒一点为好。 祁景言与宋辰安之间,开始了很微妙的冷战。或者说,是祁景言单方面闹脾气。 他不再强迫宋辰安陪着自己用膳,吃饭喝药也不劳烦对方督促,甚至连书房的门都不出了,就好像贤王府突然没了这个人一样。 丞相府送来的东西,是由王公公负责接管的,按照清单一样样点过之后,才命人封入库房。 亲眼看着下人将无数金银财宝安置好,并锁了库房门之后,王公公才拿着库房钥匙向祁景言汇报:“王爷,东西一样不少,全都进库房了。” “嗯。” 有屏风挡着,王公公看不到祁景言的面容,只听对方声音有些沙哑,不由得担忧:“王爷总是憋着也不是个办法,心里有什么话,跟公子说开不就行了么?就算公子不愿……那也由不得他。” 王公公出自王家,是看着祁景言从小长大的,早已在心中将祁景言视作子侄,又怎么会愿意看到对方如此颓废自苦? 说句不好听的,宋辰安也不过是丞相府庶子,更别提宋丞相这官帽还不大稳当,一个小小庶子,怎么敢无视王爷心意,还整日托大拿乔? “桐叔莫要犯糊涂,”祁景言披着外袍走近,虽说面容有些憔悴,但精神还不错,“本王心悦安安,就是因为他同旁人不一样。若是他被迫委身于本王,那本王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刘太傅?” 这话叫王公公听了心酸:“老奴实在是心疼王爷,您舍下脸面去闹丞相府,为公子弄来这么多金银财宝,不就是想着等日后丞相府倒台了,那些东西可以成为公子傍身之计么?” “可公子他怎么就不明白呢?他怎么能毫无反应呢?” 祁景言摇摇头:“这种事,总得两情相悦才好。” 第35章 听说宋公子失宠了 宋辰安根本不知道祁景言这两天为何不露面,或者说,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试问,有什么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呢? 这会儿王公公送来库房钥匙,板着一张老脸,语气不冷不淡:“王爷说了,丞相府送来的所有财物都归公子所有,这是钥匙和清单,请公子过目。” “王爷还说,日后会有专人负责公子的一日两餐,不必再劳烦公子去主院用膳了。” 说罢,王公公懒得再继续呆下去,扭头就走。 翠竹接过钥匙和清单,回味着王公公的态度,不禁有些担忧:“公子,公公的态度说不定就是王爷的态度,您说王爷他……” 宋辰安的眼睛已经牢牢贴在清单上了,迅速从上到下浏览一遍,顿时喜不自胜:“发财了发财了!有了这些东西,咱们下辈子的吃喝都不用愁了!” “奴婢在跟您说王爷,您怎么一心只有钱呢?” “钱很重要啊,非常非常重要,现在这年头想做什么不需要钱?” 翠竹说不过他,只能叹气:“那公子也得悠着点啊,您总是这样冷待王爷,万一惹了王爷生气可怎么办?要不,您主动去找王爷和好,哄哄他?” 有什么好哄的……宋辰安撇撇嘴,继续捧着他的宝贝清单看。 而且,一旦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以后该怎么面对暴君? “咱们现在是有钱人,关起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多好,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按照暴君那意思,宋辰安估摸着丞相府的家底应当被掏的差不多了。 反正,他只要等宋丞相和刘太傅倒了霉,再偷偷摸摸转移财产,远离朝堂纷争,然后带着翠竹快快乐乐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这样多好! 翠竹发现自家公子的脸色异样,很识趣的噤声了。 …… 近日,京城出了一件稀罕事,宋丞相嫁嫡女,太傅刘府娶亲。 整个大周也并非没有老夫少妻,但这对新婚夫妻的年纪相差实在太大了点。 那刘太傅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竟有脸求娶一位妙龄少女,更稀罕的是丞相府竟然也同意,而且这位宋小姐的嫁妆可真真是寒酸极了。 不管怎么说宋丞相都在朝为官二三十年了,怎么嫁女的排面连百姓娶亲都不如呢? 嘶……围观的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这里头有猫腻。 宋梓玥坐在四人抬的喜轿里,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声,绷紧了脸,暗地里使劲儿拉拽着喜服。 这群刁民懂什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只要达到想要的目的不就行了? 拜堂之后已是入夜,同样身穿喜服的刘太傅醉醺醺的被下人扶着来到新房。 宋梓玥自己掀了盖头,温温柔柔地朝他笑:“夫君。” “你们都下去吧,本夫人来服侍夫君安寝。” 第45章 刘太傅被同僚灌了酒,头脑有些不大清醒,不过好歹记得自己今儿是新郎官,看到宋梓玥当真伺候自己脱衣洗漱,咧着嘴笑起来。 “本官还以为你定会不情愿,没想到……”刘太傅捏了一把宋梓玥柔嫩的脸,没什么诚意的安慰道,“别怕,房中术有些手段不能对嫡妻用,这本官都知道。放心,我一定尽力对你好。” 这话谁信呢? 宋梓玥心里这样想,但表面上不会显露出来,脸上笑得更温柔了:“玥儿谢老爷怜惜。” 她双眸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地扯了扯刘太傅袖子:“老爷怎么只看着玥儿不说话?您看夜都深了……” 刘太傅从不认为自己是圣人,这会儿见宋梓玥有意勾引,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到脑后,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来,还因为身子过于衰弱差点儿闪了腰。 “好好好,老爷这就疼你。” 桌上的龙凤花烛静静燃烧,滴落的烛泪红如鲜血。 宋梓玥有意迎合讨好,咬着牙默默承受,刘太傅则尽情驰骋,这个新婚之夜倒也算和谐美满。 事毕,宋梓玥躺在刘太傅怀中,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慢吞吞地画圈:“老爷,玥儿被人欺负惨了,您想法子帮玥儿出口恶气可好?” 刘太傅疲劳一场,本来已经昏昏欲睡,谁料却听到这话,猛地清醒了。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怀中人,片刻后微微闭上眼睛:“说吧,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宋辰安!前脚刚巴上贤王,后脚就对玥儿和父母肆意欺辱,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刘太傅脸色冷了冷,“你也知道宋辰安如今是贤王的人,怎么,想让本官冒着得罪贤王的风险去帮你教训宋辰安?” 宋梓玥微微愣住,她自然能察觉到刘太傅的语气突然冷了不少,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是否要继续。 半晌之后,她娇笑一声:“老爷这说的是哪里话?如今玥儿已经嫁进刘府,自然就是老爷您的人了,又怎么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委屈去让老爷冒险呢?” 刘太傅的脸色这才好了不少,拍拍她的手背:“没有这个心思就好,贤王可不是咱能惹得起的,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呵,说的倒是轻巧! 宋梓玥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硬是生生咽下这口气,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以后总有一天,她定要将宋辰安踩到脚底! 或许上天是眷顾她的,大婚后没多久,百姓们就在相互传,说居住在贤王府的那位宋公子,似乎是惹了贤王厌弃,失宠了。 “此事可是真的?”宋梓玥听到小厮汇报不禁两眼一亮,“宋辰安果真遭了贤王厌弃?” 小厮道:“回夫人,小的可以向您保证此事千真万确!小人的妹妹在贤王府做侍女,听说那个宋辰安言语无状,不知天高地厚犯了贤王忌讳,惹得王爷大怒,一连小半个月都不曾踏足宋辰安院子了。” 宋梓玥轻哼一声:“依我看,贤王还是对他太好了,要不然怎么没一刀把他砍了?” 这样的话小厮不敢接,只能唯唯诺诺站在原地陪着笑。 “继续让你妹妹打听,一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给我。不仅如此,本夫人还要你办件事……”宋梓玥朝婢女使了个眼色,“这些碎银子就当赏你的。” 小厮捧着装了碎银子的荷包,顿时乐得牙不见眼:“夫人放心,小的自会尽力。” 第36章 拿断袖当掩护 “你们都听说了吗,王爷是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一点啊。” “哎呀就是断袖!之前王爷亲自将宋公子接进府,说什么是为了答谢公子救命之恩,可你们想想,王爷对都对公子好成什么样了?真的只是报答恩情么?” “我也觉得奇怪,王爷从来都没有对谁这么好过……” 作为当事人之一,宋辰安不小心听到几个侍女议论他和祁景言的事,不禁暗暗感叹,暴君最近的脾气太好了点。 怎么没人来管管?王公公人呢?? 他木着脸回到小院,一路上遇到下人,总下意识疑心这些人也会在背后偷偷议论,焦虑得他饭都要吃不下了。 午饭时,宋辰安看到翠竹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声音相当之虚弱:“说吧,府里又传什么了?” 还没说话,翠竹就先闹了个大红脸:“他们说……公子和王爷之间早就不清白了……王爷竟能一夜七次,真乃神人也……还说,王爷早晚都是要迎娶公子为王妃的,要不然前些天丞相府怎么会突然送那么多的嫁妆,还很明显是亲王妃的规格。” 她看着宋辰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语气逐渐吞吞吐吐:“他们还同奴婢打趣,说、说很快就要叫公子为王妃了……” 宋辰安心平气和地问:“其他的先不提,王爷能一夜七次,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不对,最大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 他抱着侥幸心理再次问:“这些话没往外传吧?” 翠竹面露同情:“这些话,就是从外头传到府里的。” “……”宋辰安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嘴唇张了又张,咬牙切齿:“我怀疑王爷带我去丞相府要钱绝对是计划好的,他说不定早就盼着这天了!” 没等翠竹接话,宋辰安又开始觉得不对,纳闷地自言自语:“可是他怎么确定我要钱的理由一定是聘礼和嫁妆?” 第46章 还是说,不管那天究竟用了什么理由要钱,祁景言都会扯到婚嫁上? 然后再四处散播谣言,试图利用舆论压力逼迫他就犯? 好啊你个祁景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翠竹,”宋辰安恨恨磨牙,“你去主院把王爷请来,就说我有事跟他商量。” 他真的很讨厌很讨厌现在的情形,本来这种事就应该两情相悦才对,怎么却跟赶鸭子上架似的? 与此同时,贤王府主院。 祁景言也已得到消息,阴沉着脸将一叠纸丢到王公公脚下:“自己看,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王爷息怒。”王公公赶紧弯腰捡起来,大致看了看京城流言之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不是挺好么,传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祁景言显然不高兴了,语气暗含警告:“桐叔。本王何时让你做过这些?” “王爷这就冤枉老奴了,此事背后跟老奴可没有关系,都是那些个百姓随意编排罢了。” 如果没有人刻意推动,这些流言怎么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传遍整个京城。 祁景言在第一时间得知这些谣言之后,就在担心宋辰安知道了会生气。 本来刚开始也就只有那么一小部分百姓在传,或许是因为那日丞相府送聘礼嫁妆的排场太大了,竟有不少百姓认为,那些金银财宝,都是祁景言为了迎娶宋辰安而做准备的。 大周律法规定,男子和女子一样都能嫁人,可为人正妻。 但唯有一点算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那就是:皇室子弟绝不迎娶男妻。 哪怕有皇室之人是断袖,宁愿娶妻纳妾,也不可能与一男子成婚。 ——当然,已经被踢出夺嫡之争的除外。 祁景言微微勾唇:“不管幕后之人目的为何,也算是间接帮了本王一把。” “是啊王爷,所以老奴才对那些流言放任不管。” 一旦断袖的名头被扣上,那么所有人都会以为祁景言与皇位无缘了,反倒方便他暗中行事。 正巧这时下人来通传:“王爷,翠竹姑娘说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祁景言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就说本王稍后就到。” 王公公心里有不满,违心道:“王爷与公子也冷战这么些天了,说不定能趁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 祁景言摇了摇头:“恐怕只会更糟。”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小院,一路上看到府中下人纷纷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微微皱了皱眉。 也不知,安安听到后心中作何感想。 宋辰安就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正愣愣地盯着手中茶杯发呆,直到杯子忽然被人拿走才回过神。 “茶水早已凉透,怎么不让翠竹给你换壶热的?”祁景言垂眸,关切地问。 宋辰安看他一眼,又很快别过脸:“怎么,我喝凉水王爷也要管?” 这话火气太大,祁景言沉默片刻:“外头传的流言,你都知道了。” “事情闹的这么大,我就算是个聋子也该知道了,”宋辰安黑了脸,语气咄咄逼人,“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王爷得知这些流言却放任不管?” “本王自然有本王的原因。” 宋辰安立刻追问:“什么原因?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已知道本王打算夺位,这一路只怕要披荆斩棘,困难重重。所以,断袖的身份是最好的掩护。”祁景言迟疑着解释,“流言并非本王所为,而是有心人刻意煽动。” 这样的解释,宋辰安勉强相信了,烦躁地问:“也就是说你在拿我当掩护?那需要多久?总得给个时间限制吧?” 祁景言静静道:“最多一年,这期间还请安安多多配合。” 也就是说,还需要无时无刻演戏。 宋辰安语气更加恶劣:“夺位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配合?如果王爷打定主意掩人耳目,那也应该找一个真正的断袖来演才是,何必非要找我?” “安安,不是断袖么?” “不是!!” 祁景言神色郁郁:“那从前的撒娇,维护,抱不平,在安安心里都算什么?” 宋辰安想了想,试探性地道:“算什么……就当做了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祁景言:“……”他差点被气笑了。 第37章 宋辰安遇险 祁景言忍了又忍,奈何他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手上一个用力,茶杯就“咔嚓”一声碎成了渣。 说不怕是假的,宋辰安抖了一下,迅速改口:“我把王爷当朋友,当然会为您抱不平了。” “只是朋友而已?”祁景言问。 宋辰安语气坚定:“只是朋友。” 原来,只是不愿罢了。 祁景言听那人信誓旦旦地说:“我与王爷相处十分合得来,要不找个好日子结拜怎么样?” 他浑身一阵阵发冷,闻言扯了扯嘴角:“本王从不缺兄弟。” 努力过,试探过,也得到了回答,祁景言当即不再逗留,扔下一句:“那些流言,本王自会查出幕后之人。” 他走后,宋辰安总算松了口气,拿起茶壶咕嘟咕嘟灌水。 翠竹见他脸色不好,便提议:“不如奴婢陪公子出府逛逛吧?” “好啊,拿上银子,咱们这就走。” 第47章 宋辰安现在有了钱,带着翠竹连吃带玩,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看到什么都想尝试。 主仆两人一直玩到月亮西沉,才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王府。 “咱们今儿可买了不少东西,”翠竹边整理边问,“公子,明天还出去吗?” 宋辰安:“去,一连逛他个十来天,最好把整条街都买下来!” 今天花钱如流水,出门时鼓鼓囊囊的钱袋此刻已经只剩几枚铜钱了。 但宋辰安发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有钱花的日子真好啊。”就算离开贤王府,也能安心做一辈子的咸鱼。 翠竹下意识接了一句:“说起来还多亏了王爷呢,要不然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宋辰安不是很想理她,故作生气:“整天王爷来王爷去的,我看也别在我这儿呆了,去王爷身边伺候吧。” “奴婢知错了……”翠竹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哄,“奴婢只是觉得公子与王爷甚是相配,若是就这么生生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我跟王爷也不相配。“” 一个纸片人而已,错过就错过了呗。 宋辰安逛累了,没心没肺的倒头就睡。 他一连几天都在吃过午饭后和翠竹一起出门,随着出门的次数增多,这街上也就没什么新鲜的了。 “我又开始觉得无聊了,好没意思……”宋辰安本想问翠竹要不要买些胭脂水粉,哪知话还没问出口,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个男子竟抢过他的钱袋就跑。 宋辰安还是第一次撞见当街抢劫,愣了一下才大声喊:“来人啊!抢劫啦!” 钱袋里可还有十几两银子呢! 他慌忙去追,翠竹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宋辰安很快就没入人群中看不见影了。 那小贼十分狡猾,跑的也很快,七拐八拐的越跑越远,渐渐的,两人都跑不动了。 但是宋辰安也就被引到一个人越来越少的地方。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脚步也就停下来,然而为时已晚。 有人在身后给他一记闷棍,宋辰安甚至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登时晕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宋辰安眼皮动了动,渐渐恢复意识。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疯了竟敢动贤王的人?” “老爷怕什么,宋辰安充其量也不过只是贤王身边的一个小玩意而已,老爷可是当朝太傅,难道还怕那个贤王不成?” 宋梓玥依偎在刘太傅身上撒娇,继续诱哄:“老爷你想啊,贤王为何要以报答救命恩人为理由将宋辰安接到王府居住,还一住就是这么多天?分明就是为了掩盖他是个断袖!” “皇后太子早就将贤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如此大好良机岂容错过?毕竟这事儿一传出来,贤王可就彻底和那个位置无缘了……所以我想离贤王倒台之日也不远了,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他还敢同老爷您翻脸么?” 宋梓玥对着刘太傅一通连吹带捧,本来刘太傅还有些惊慌,但听到对方这一番话之后,再仔细这么一琢磨,顿时露出笑容。 这些话倒是没错。 不说皇后和太子,就连陛下也对贤王甚是厌恶。一个无缘皇位的皇子,一个早就失了圣心的王爷,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说到底,祁景言从前做过太多惊世骇俗之事,刘太傅心中还是有顾虑:“可毕竟贤王手握军权……” “军权对贤王来说不过是烫手山芋而已,再说了,那些将士可都在边境呢,难不成还能因为老爷动了一个小玩意倾巢而出?” 宋梓玥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诱惑:“妾知道老爷心里对宋辰安念念不忘,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您,虽然妾讨厌他,可为了老爷您,妾愿意将宋辰安纳进府中为妾。” “妾一番费心准备,老爷可千万不要辜负啊。” 宋辰安昏昏沉沉间,感到有人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那个药丸似的小东西入口即化,叫人连吐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刘太傅心中最后一丝顾忌也消失了,昏花的两眼冒出精光,握住宋梓玥的手不住地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宋梓玥顿时笑得更加妩媚动人:“那妾身就不打扰老爷了。” 她轻轻关上门,缓缓走远了,笑容越来越放肆。 想来以贤王的能力,明早,不,或许更早,就能找到宋辰安所在之处。 可到那时,宋辰安说不定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贤王大怒之下,必定不容刘太傅辩驳,会将其一刀砍了。 待贤王杀了当朝太傅一事传到皇宫后,皇帝必会治罪。 而她这位新婚丧夫的可怜女子,自然,就只能带着太傅府的财产回到娘家喽。 宋梓玥不住大笑,眼里闪过一抹怨恨。 宋辰安,贤王,你们当初毁我容貌之时,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与此同时,贤王府。 负责暗中保护宋辰安的侍卫们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祁景言轻飘飘一句:“护主不力,拉下去,全部杖毙。” “王爷开恩!王爷唔……”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死死堵住嘴,随后被拖出去。 王公公面带喜色走近,看到被拖下去的侍卫也没说什么,恭敬道:“王爷,已经查到了,公子被人绑进了太傅府。” 第48章 第38章 我好像……被下了药 吃下药丸后,宋辰安头脑突然又昏沉起来,身体就像个炙热的大火炉,烧得他浑身不舒服。 随之而来的,是游窜在身体各处的诡异感觉,四肢无力,某个地方还有点……痒。 他微微喘气,无助地睁大眼睛,漂亮的双眸里氤氲着雾气,浑身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因为浑身燥热,他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衫。 如此美人,谁能不心动? 刘太傅欣赏够了宋辰安兀自挣扎呜咽的模样,那张皱成菊花的老脸上满是猥琐的笑容。 “美人儿,老爷这就来疼你……”他朝宋辰安衣带伸出长满老人斑的手。 哪知就像掐好点一般,衣带还没碰到,卧房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兴致被打断,刘太傅不耐烦回头:“谁敢坏本官的好事??” 来人长身玉立,手提一把锋芒逼人的长刀。 闻言缓缓抬起头,祁景言露出一个温柔,却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哦?本王坏了你什么事?” “贤、贤、贤王……”刘太傅震惊又恐慌,他哪里能想到祁景言这么快就找到了人,并且还堂而皇之的提刀上门? 平日里,刘太傅在宋梓玥面前摆尽了当朝一品官的威风,可这会儿在祁景言面前,却立刻怂成了软蛋。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一边,抱着侥幸心理为自己辩解:“王爷,您就看在我入朝为官四十多年,为大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祁景言本不想在宋辰安面前杀人,毕竟他可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的。 然而,在看到宋辰安如今的模样之后,心中杀意顿起。 他的安安居然被下了药,就躺在这简陋的厢房内,被人试图欺凌。 “本王再恼,都未曾舍得动他一根头发,”祁景言缓缓转过头,看向刘太傅的视线宛如在看一个死物“你竟然敢这般对他……” 有那么一瞬间祁景言动了杀心,迈开长腿,一步步逼近刘太傅,缓缓举起长刀。 在刀即将往下砍的那一刻,宋辰安喘着气喊:“王爷,救我……” 祁景言顿了顿,依旧向刘太傅动了手——他手起刀落,断了刘太傅视若珍宝的命根子。 鲜血喷薄而出,刘太傅杀猪一般的嚎叫声直冲脑门。 喃f 沾了血的长刀被扔到地上,祁景言大步走近床头,欲将宋辰安抱起来,却顿了一下。 低头看一眼衣服上被喷溅的鲜血,脏了。 他毫不犹豫脱下外袍,再稳稳将宋辰安抱起,无视了在地上打滚惨叫的刘太傅,转身离去。 宋辰安迷蒙间听到祁景言的声音,下意识喊了一声,没想到竟真的落入一个充满龙涎香味道的怀抱。 他努力睁大眼睛,却因视线模糊而看不清楚,只能喘着气小声说:“王爷,我好像……被下了药。” “本王会请神医为你诊治。” 原来祁景言的声音不是幻觉,宋辰安松了口气,放心的闭上眼。 一连串的变故令他满心疲惫,窝在祁景言温暖的怀里分外安心。 也分外委屈。 “我还以为,自己今天晚上就要死了……” 祁景言自然心疼,也同样十分后怕,沉声训斥:“谁让你莽撞乱跑,竟连府中侍卫都跟不上,若不是翠竹及时回府报信,本王何时才能知道你丢了?” 看着宋辰安委屈巴巴的模样,祁景言不再出言责怪,下意识柔和了声音:“困了就睡,本王会请齐修文替你解了药性。” “不困……但是好难受……” 宋辰安中的这种药实在歹毒,服下药丸前后可能也不过两刻钟,便热得浑身都出了汗,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并且实在是,痒。 “王爷快点回府,我、我好难受。” 宋辰安在发抖,可见已经忍得十分辛苦,祁景言便弃了马匹,足尖轻点,抱着怀中人运轻功火速回了王府。 “快,去请齐修文!” 于是早已进了梦乡的齐神医,就这样被侍卫从被窝里揪出来,站在祁景言面前时直打哈欠。 他忍着困睁开眼,看到宋辰安的模样吓了一跳:“居然热成这个样子?” 祁景言紧张道:“被人下了药,还请神医给瞧瞧。” 齐修文仔细为宋辰安把脉,片刻之后松了口气:“还好身子没什么大碍,至于这药怎么解嘛……” 他瞥一眼祁景言:“无药可解,要么公子自己扛过去,要么就只能找几个女人帮他。” 祁景言脸色一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宋辰安虚弱的声音:“我自己扛……” 宋辰安努力握住祁景言的手,冲他摇了摇头:“不要给我找女人。” 尽管这是祁景言心中所想,听到这话心头一松,但嘴上却劝:“你中了药,需想办法纾解。” 宋辰安坚持道:“不要别人,我自己来。让下人帮我备好冷水就行。” 屋外,祁景言目光灼热地盯着房门。 他自小习武,自然耳力极佳,隐约听到宋辰安极力压制的喘息。 齐修文这会儿也不困了,不紧不慢地抚着胡须:“老夫还以为,王爷会借这个机会得偿所愿呢。” “本王岂会趁人之危。” 嘁,说的倒是好听,那耳朵都恨不得贴门上了,还装。 第49章 齐修文啧啧两声,转身就走:“告辞。哦对了,公子从小身子骨就弱,这凉水可不能泡太久。” “本王知道。” 耐心等了一会儿,祁景言上前敲敲门:“安安,你不能再泡冷水了。” 对于宋辰安来说,冷水的作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他用胳膊挡住绯红的脸,声音不太有底气:“不行,我得再多泡一会儿。” 从前在现实世界中,宋辰安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所以活了二十多年,这方面的经验等于零。 谁能想到现在穿书了,中个药居然这么麻烦。 麻烦的点在于,他现在身上不怎么热了,也为自己纾解过几次,但还是痒…… 这到底是什么鬼药啊!! 祁景言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刻钟,语气严肃:“安安,你真的不能再泡了。” 宋辰安泡了这么久,冷水都快要变温水了,他努力忽略那若有似无的痒意,慢吞吞从浴桶中站起来。 随意擦擦头发,披上衣服,一步一晃地走过去开门。 第39章 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点了么?”祁景言下意识扶住宋辰安,上下打量对方脸色,“可还有其他不适?” 那当然是有的,只是不方便说…… 宋辰安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祁景言,声音细若蚊蝇:“算是好了吧。” 他身上散发着皂角的清香,眼睛宛如被蒙了一层水雾,左右脸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这样的美人倒是比平时更加惹人怜爱。 祁景言喉头滚了滚,眼睛紧紧盯着似乎欲说还休的宋辰安,轻声追问:“没好就是没好,什么叫算是好了?” “这么尴尬的事情,王爷非要追根问底吗?” 宋辰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甩开祁景言的手扭头就走:“我要回房了,王爷不用送。” 夜色正浓,他的身影渐渐远去,走路不稳当似乎昭示着他身体的不适。 王公公撇了撇嘴,给祁景言披上大氅,语气颇有些愤愤不平:“公子这性子实在是……王爷费心费力救了他,还在门外等他这么久,怎么连声谢谢都没有?” 之前因为宋辰安能哄着王爷吃饭喝药,王公公对他十分客气,也有几分敬重。 可近期发生的事情,实打实的令王公公不满,板着脸念叨:“一个小小的相府庶子竟敢拒绝王爷,他哪来这么大胆子。” 不过就是,恃宠而骄罢了。 祁景言微微蹙眉:“桐叔慎言,若是以后本王得偿所愿,安安便是贤王妃,不可言语冒犯。” “老奴也只是心疼王爷,那宋公子在王爷面前实在是太……” 王公公想了半天,只能用一个“作”字来形容。 他心中五味杂陈,叹了口气:“老奴记下了,以后不会再犯。若是王爷日后当真迎娶宋公子为王妃,定要纳几位乖顺懂事的姬妾为您开枝散叶,老奴是真怕王爷成了亲之后,身边却还依旧没有一位贴心人。” 王妃不懂事,不知体谅,那便只有从侧妃和妾室入手了。 没办法,谁叫王爷就是喜欢那位宋公子呢? 祁景言没有出言反驳,王公公心中大喜,这就说明王爷默认了,当即将老脸笑成一朵花:“要不,老奴这就为王爷相看?” “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只要王爷开口,无论此女子是何身份,老奴都想办法为王爷纳进府。” 听到这话,祁景言有些头疼,无奈道:“桐叔,哪有嫡妻还未过门,就先纳妾的道理?此事以后再议。” 王公公跟在他身后回了书房,整个人乐呵呵的,精神百倍:“老奴还不是高兴么。王爷快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好让老奴先提前相看一番,等日后娶了宋公子,便寻个好日子将人纳进门。”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祁景言坐下,手中拿着茶杯陷入沉思:“本王也不知。” 王公公不肯死心:“这可是大事,王爷快好好想想。” 片刻,祁景言开口:“要好看。” 王公公赞同点头,俗话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理应如此。 “性子要活泼。” 王公公再次点头,若是那女子和王爷是如出一辙的死气沉沉,那日子该多无趣? “要善良。” 王公公一顿,开始觉得不对劲,这是纳妾该有的要求吗? “会变脸。” “爱钱,也爱花钱。” “识时务,能屈能伸。” “要爱笑一些。” “有点小聪明更好。” 想了想,祁景言补充道:“哪怕体弱一些也无妨。” 王公公:“……”合着王爷您说的还是宋公子啊? 他忍不住提醒:“依老奴之见,这世间怕是没有这般的女子。” 近在王府的男子倒是有一个。 祁景言顿了顿:“不急,你慢慢找。” 王公公苦着脸退下了,轻轻关上门,忍不住仰天长叹。 唉,看来他家王爷是陷进去了。 另一头,宋辰安被遗留的药性折磨得夜不能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躲在被子里自力更生。 脑子乱糟糟的,思绪越来越偏,忍不住想到自己和祁景言提过的“角先生”。 如果现在手头有个角先生的话,说不定还能好受一些…… 第50章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的宋辰安痛苦面具,生无可恋的瞪大双眼。 救命,他明明是个直男啊! 就这样熬到了天明,那要命的药性终于渐渐消失,宋辰安硬是一觉睡到大中午,要不是被憋醒,他能睡一天。 然而他才刚上了茅房,洗漱完毕,翠竹就面带笑容地走过来:“公子,王爷请您去膳厅呢。” 其实这会儿用膳的时间早就过去了,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是因为贤王想同自家公子一起用膳? 宋辰安纳闷问:“咱们院里的小厨房不是能做饭菜了吗?王爷怎么又来这一套。” “这,奴婢也不知道,”翠竹收敛笑容,“听说是王爷有话要问,正好您还没用膳,这才……” 行吧,宋辰安换了身衣服,这才施施然去了膳厅,祁景言果然正在那里等他。 热气腾腾的饭菜被婢女们动作轻快地摆在桌上,宋辰安看着面前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被馋得直流口水。 他毫不客气地撕下一个鸡腿啃起来,声音嘟嘟囔囔:“王爷有什么话要问?” “本王想知道,昨晚为何不要旁人为你纾解?” 这是祁景言想了一整夜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毕竟身为男子,尤其是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娶妻纳妾有通房,或者有几段露水情缘那是非常正常的事。 都是男人,这种事谁能例外? 像祁景言这种二十多岁连通房都没有一个的,在大周才是异类,但他更多的是因为身体原因,可宋辰安是为何? 宋辰安放下鸡腿,语气郑重:“因为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祁景言神情恍惚,下意识重复,“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种想法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他直直望向宋辰安,语气还算温和:“为何你有这样的想法?” 宋辰安总不能说自己来自现代,受一夫一妻制的影响,眼珠转了转,开始卖惨:“王爷应该知道我的身世吧?”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她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其实我娘和我爹是订过婚的青梅竹马。可是后来家道中落,不能给我爹带来助益,于是由我祖父出面,将婚事退了,命我爹改娶现在的嫡妻。” “可是我爹放不下我娘啊,娶了妻之后还是对我娘念念不忘,本来我娘已经放下这段情,打算另嫁他人,我爹硬是生生拆散两人,将我娘抢占,并纳入府中为妾。” 宋辰安抹了抹嘴,理直气也壮:“后来的事情王爷都知道了,我和我娘被嫡母苛待,我娘去世后更是被嫡母视作眼中钉。我那个爹呢,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却觉得不过如此,又不满我娘变心另嫁,因此什么也不管。” 他轻声说:“可是王爷您评评理,难道不是我爹先变心,我娘才和他人订婚的么?若不是因为此事,我娘又怎会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所以我就想,等以后成了亲,我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是找不到此生挚爱,宁愿不婚。” 第40章 你该上路了 祁景言好像一瞬间就丧失了语言能力,凝望着宋辰安,久久不曾开口。 宋辰安说的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祁景言是当朝贤王,身为皇子又掌握军中大权,日后还要参与夺嫡之争,怎么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并且宋辰安还是个男人,无法生育。 半晌之后,祁景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这样的想法,世间少有人能做到。” 说少有都算给面子的了,历史上的皇帝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能有几个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辰安点点头:“这确实,可是要让我和别人共享一个夫君,我做不到。” 其实,他是想用这说辞婉拒暴君的来着。 他还是直的,对,直的! 祁景言面容呆滞,默默拿起筷子,直到用膳结束再也没有说话。 笑死,汗流浃背了吧老弟? 宋辰安心中暗爽,自以为这个借口非常合适,既没有折损暴君颜面,又能使得对方放弃。 走之前,他还特地对祁景言道:“王爷认识的人多,还要麻烦您平时多帮我留意一下,要是有人跟我想法一样,我也不介意认识认识。” “……“祁景言木着脸,胃口全无,抬手摔了筷子。 王公公得到下头的人传来消息,疾步走来汇报:“王爷,查清楚了,昨天之事幕后主使其实是宋梓玥,刘太傅不过是被她撺掇利用了。” 好一个一箭双雕,祁景言阴森一笑:“人在哪?” “刘太傅没能活过今早,现下宋梓玥已经被宋丞相夫妇接回府了。” “去相府。” …… 相府,宋梓玥跪在宋丞相夫妇面前哭哭啼啼:“爹,娘,女儿真是命苦啊,这下刘太傅死了,女儿可怎么办呐!” 宋夫人早已哭肿了眼,上前将她扶起来:“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死了便死了,相府是你的家,以后你就回来住吧。” 二人上演母女情深,只有宋丞相脸色难看,怀疑地问:“玥儿,刘太傅究竟是怎么死的?” “还不是因为他色胆包天,且对宋辰安念念不忘,就趁宋辰安外出时命人绑进刘府欲行不轨之事,结果被贤王当场废了命根,血流不止,最终丧命。” 第51章 宋丞相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敢相信地问:“你难道没有为太傅请大夫?怎么能让人血尽而亡?” 宋夫人听到这语气就炸了,指着他破口大骂:“宋寒你什么意思?玥儿自小性子柔弱,难不成你还怀疑是她所为?” 性子柔弱?未见得吧。 宋丞相冷笑一声,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她柔弱才有鬼了!刘太傅死的蹊跷,又是当朝一品官,朝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请大理寺一查便知!” 闻言,宋梓玥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仍嘴硬:“爹爹,女儿真的没有……就算当真有人来查,难道爹爹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吗?” 到了这一刻,宋丞相便确定刘太傅之死和宋梓玥有关。 他哆哆嗦嗦指着宋梓玥,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你……你还当真如此大胆!绑了宋辰安也就罢了,还撺掇刘太傅对他下手,就算刘太傅死了,你以为贤王就查不到你头上么?” “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居然养出你这么个不知轻重胆大妄为的女儿!你自己上赶着找死还想拖累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在朝中已经今时不同往日,需要笼络住刘太傅让他替我转圜一二,现在好了,他死了,咱们一家子都下大狱吧。” 宋梓玥这下是真的慌了,六神无主道:“可是……可是爹爹是丞相,是百官之首呀,有谁敢对爹爹不利?” 这就牵扯到朝中事了,宋丞相眼前一阵阵发黑,不愿与她多说:“你还是先想想如何能过得了贤王这关,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正巧这话被疾步走来的祁景言听到,当即笑了:“宋丞相可真是耳聪目明。” “王爷,”宋丞相脸色变了变,慌忙将瑟瑟发抖的宋梓玥护在身后,“小女犯下大错,还请王爷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饶她这一次。” 祁景言扯了扯嘴角:“年幼无知,她?宋丞相睁眼说瞎话功力见长。” “求王爷饶小女一命!她只是、只是一时糊涂……” 一向自私自利的宋丞相,到底还是护了他女儿一次。 宋夫人抹着眼泪开口:“求王爷开恩,若是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们夫妇的,王爷尽管吩咐。” 夫妻俩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只有宋梓玥向祁景言露出怨毒的目光。 祁景言问:“怎么,你对本王有何意见?” “王爷毁我容貌,设计我嫁给刘太傅,还不许我有意见?” 宋夫人连忙拽一下宋梓玥衣角,小声问:“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命了吗?” 宋梓玥倔强地仰着脸:“原先我以为是宋辰安对我动手,后来莫名其妙被解了毒才想明白,宋辰安哪有这么大的能耐,此事必定是王爷做的了。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王爷,您竟对我下此毒手?” “你对安安刻薄苛待,还骂他为贱人,这还不叫得罪本王?”祁景言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叫人心底发寒,“本王还查到,安安曾因衣服无法御寒而高烧不退,翠竹求你为他请大夫,你反倒下令不许大夫为他医治,若不是安安命大熬过此劫,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你做过这样多的恶毒之事,如今却反倒有脸质问本王?” 原来,还是因为宋辰安。 “我没有错!如果不是因为他娘勾引我爹,何至于我爹对她念念不忘,与我母亲大婚不过一月就纳她进门,致使我母亲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如果不是他克死了我弟弟,还害的我娘无法再生育,我又怎么会对宋辰安怀恨在心,事事针对?” 祁景言只觉得她聒噪,冷不丁地问:“你最该怨恨的人难道不应是你的父亲?他无法做主自己的婚事,被逼娶了你娘,却又无法忘却安安母亲,强行拆散她与未婚夫,由妻为妾……你最该怨恨的,是你父亲,不是么?” 是这样吗…… 宋梓玥愣住了,可惜祁景言不耐烦给她时间好好想清楚,一刀将她捅个对穿:“你该上路了。” 第41章 有惊无险 “玥儿!!”宋夫人不顾宋丞相阻拦,扑到已经断了气的女儿身边痛哭。 祁景言缓缓收回刀,正准备离去之时,宋夫人满面怨恨的质问:“王爷这般视人命如草芥,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你身为当朝亲王,眼中可还有律法?” “你与宋梓玥做下的无视王法之事还少了?你苛待庶子,她谋害亲夫,你俩不愧是母女。” 宋夫人尖叫道:“就算玥儿有错那也应该移交大理寺!你凭什么断人生死!” 宋丞相拦也拦不住,只愣愣地望着女儿尸身,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地上。 “她有心害人反被人害,难道不是报应?”祁景言回头,意味不明地瞥一眼宋丞相,“难道宋夫人这些年当真从未想过,自己恨错了人?” “还是说,你心中有怨却不敢表露,便找软柿子发泄。若非如此,宋梓玥又怎会受你影响,犯下此大错?” 宋夫人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半晌,骤然没了力气,捂住脸哀哀哭泣。 祁景言不再理睬这二人,缓步走出丞相府。 “王爷,”王公公神色凝重,悄声道,“宫里来人请王爷进宫,恐怕是为了刘太傅之死……” 甭管刘太傅死因为何,那命根子确确实实是王爷废的,更别提方才王爷更是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宋梓玥,这回恐怕情况不妙。 第52章 “嗯,走吧。” 祁景言对此早有预料,快马加鞭进了宫,走进大殿,二话不说跪下请罪:“儿臣有罪,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因梦魇连着病了几回,可太医数次诊脉均找不到病症所在,因此,他看起来比上次见时状态还要差。 皇帝重重咳一声:“犯了什么罪,说来听听。” “儿臣有一心悦之人,乃宋丞相之子宋辰安,昨日突遭绑匪劫持,经查探,是宋梓玥撺掇刘太傅所为……” 祁景言将昨天情形大致讲了一遍,最后道:“刘太傅被儿臣废了命根子,不知为何今早却死了。宋梓玥还曾害安安大病不起,儿臣一怒之下将之一刀杀了。”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贤王说的这些,早就有人汇报给皇帝了。 “你倒是实诚,”皇帝却并没有发怒,反而问,“这么说,坊间谣传你有断袖之癖是真的了?” 祁景言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挺直了腰板,掷地有声:“儿臣不想欺瞒父皇,宋辰安确实是儿臣心悦之人。” 皇帝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良久,他沉声问:“你可想好了?不后悔?” “儿臣不悔。”祁景言直直地望向皇帝,神色坚定。 这样的眼神令皇帝有些恍惚,好像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般为了心爱的人坚定不移过。 祁景言面容肖母,又是现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总叫皇帝想起过去的事情。 殿中充盈着淡淡的桃花香,皇帝重重咳嗽一声,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罢了,此事你自己做主罢。只是你又杀人,哪怕事出有因,朝中大臣对你多有不满,恐怕现在不是你入朝的好时机。” 这就是要延后入朝,甚至还有承诺作废的可能。 祁景言露出笑容,仿佛对此没有任何不满:“如此甚好,儿臣只会领兵打仗,若是父皇当真让儿臣整日站在勤政殿里听百官唠叨,怕是要睡死在当场了。” 皇帝不由得笑骂道:“这话若是其他人在朕面前说,定要好好罚一顿板子不可。” “父皇向来疼儿臣,怎么会舍得呢?” 一时间,皇帝甚至分辨不出这话究竟是不是反讽。 但祁景言神色自若,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的玩笑。 皇帝顿了顿,语气柔和些许:“礼部来报,说你母后的牌位已经制好,供奉在太庙之中了,你出宫之前去给她烧柱香吧。” “儿臣明白,谢父皇隆恩。” 这也叫隆恩么? 皇帝居高临下注视着祁景言,这孩子神色间未见怨恨,更是没有嘲讽,甚至还有感激和欣喜,难道还真的将制牌位当做隆恩么? “你……”皇帝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去,转而换个话题,“礼部说,下月初十可为你母后举行祭典,你有何想法?” “儿臣不懂祭典章程,是以,没有任何想法。” 祁景言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恭敬道:“听闻父皇近来总被梦魇所扰,终日不得安眠,儿臣便请齐神医为父皇开了药方,希望能对父皇有所助益。” “好,景言有心了。” 太监立刻将锦囊呈上,皇帝取出其中的药方看了看,见上面都是些不认识的药材,便将之放在手边。 祁景言行礼叩首:“朝中事务繁忙,还请父皇多爱惜自己身子,儿臣告退。” 皇帝目送他离去,偏了偏头,对贴身太监道:“你去盯着贤王,小心些,莫要让他发现。” “奴才遵旨。” 另一位太监则以最快的速度将锦囊和药方送到太医院内,被所有太医一一查看过后确定,这张药方或许能对症下药。 两位太监先后回到华清宫,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部叙述给皇帝听。 “回陛下,贤王去了太庙,用丝帕将先皇后牌位仔细擦拭干净,上了三炷香,又在牌位前跪了许久,方才离宫。” 另一位太监也道:“陛下,太医令说那张药方所需药材十分珍贵罕见,或许能对症下药。药方易写,但锦囊里的药材却难寻,要想找齐,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是的,祁景言呈上来的锦囊里除了一张药方,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 皇帝沉默片刻,又咳嗽两声:“朕生病这些时日,皇后和太子都在做什么?” “回陛下,皇后娘娘忙着处理六宫事务以及祭典,至于太子殿下……太、太子……” 皇帝见那太监吞吞吐吐,不耐烦道:“太子怎么了,说。” 太监慌忙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太子殿下每日下朝后,便与府中姬妾厮混在一起,近日又偷着纳了两位美妾,并且,都未满十二。” 大周律法规定,女子及笄,也就是年满十五之后才可嫁人。 京城有些富贵人家舍不得女儿早早嫁人,在府中留了一年又一年,拖到二十岁往后再嫁都是常有的事。 十二岁的女子…… 不,十二岁的该称为女童才是。 皇帝勃然大怒,将桌上红木做的镇纸摔在地上,喘着粗气道:“把……把这个好色的孽障给朕绑到华清宫来!快!” 第42章 用亲亲来换,行吗 祁景言回府不久,便有消息传来,称太子因纳女童为妾被皇帝召进宫训斥,不由嘲讽一笑。 他这个好父皇,心里到底还是偏心太子,否则若是其他人做出这样的事,早就被革职查办了,哪里还有闲心情训斥呢? 第53章 不过对于一向深受皇帝宠爱的太子而言,被训斥,已经是相对来说比较重的惩罚了。 且等着吧,这才刚开始呢,太子的地位哪是这么容易动摇的? 宋辰安听说祁景言进宫,在书房门口等了许久,看到他回来赶紧迎了上去:“王爷,陛下怎么说的?” “本王并未受到惩罚,”祁景言垂眸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这人最近恨不得躲着他走,今日倒是新鲜。 宋辰安有求于祁景言,自然语气也就软了不少:“我就是想问问,刘太傅是怎么死的,不会有什么人替他报仇吧?” 祁景言率先进了书房,请他落座:“流血过多而死。本王废了他命根子,宋梓玥巴不得他早死,因此并未声张,也未派人请大夫。” “报仇?”他冷笑一声,“刘太傅无子无女,他死后刘家便树倒猢狲散,谁闲的没事为他报仇?” 这就好,宋辰安松了口气,又问:“那,丞相府呢?” “宋梓玥被本王一刀穿心,也死了。” 宋辰安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就算宋丞相夫妇想要报仇,也会把这笔账算到暴君头上? “可是……只要宋丞相不倒,我还是会有危险。”他慢慢伸出手,紧紧握住祁景言的,“王爷能不能想想办法?我好怕宋夫人记恨上我,再对我不利。” 祁景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丞相府彻底倒台,那么宋辰安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他难得有亲近的举动,祁景言不愿想这背后有何深意,心平气和问:“你想如何?” “那当然是让这两人摔个大跟头,并且再也爬不起来啊!”宋辰安转了转眼珠,讨好地问,“王爷英明神武,这么点儿小事肯定动动手就能做到的对不对?” 宋丞相本就牵扯到一桩贪污大案中,之前有刘太傅包庇,可现在刘太傅已死,都不用祁景言做什么,丞相府倒台是早晚的事。 祁景言品了口茶,语气淡淡:“何须如此着急,相府倒台已是板上钉钉。” “那我这不是害怕嘛……”宋辰安好奇地问,“王爷认为宋丞相会判什么罪?我那嫡母也会遭殃吗?” “还要看那位的意思,若是陛下愿意保他,或许只是革职查办。但若陛下不愿保……抄家,流放。” 哪怕只是革职查办,也已经很好了。 宋辰安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又开始扯着祁景言袖子撒娇:“那,王爷能不能想办法,让革职这一天来的快一点?” 这简直就是将利用的小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祁景言差点被他气笑,甩开宋辰安的手,眼神冷如寒霜:“安安可知,不管想要什么,都要用与其相对应价值的东西来换?” “这……” 这话的意思宋辰安听明白了,就是想要好处嘛,可是,他已有的一切都来自暴君给予,能给对方什么好处? 想了半天,宋辰安终于明白祁景言想要的是什么,不禁羞红了脸。 他根本没发现对方眼中的嘲弄,还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足够好,大着胆子道:“我怎么知道王爷想要什么,而且王爷想要的我也不一定能给得起。” 一切为了早点跑路! 宋辰安狠狠心,主动凑过去亲了亲祁景言嘴角,声音甜如蜜糖:“用这个换,行吗?” 祁景言眼神晦暗不明,那人本想一触即分,却被他死死按住,捧着宋辰安的脸,不由分说加深这个吻。 “唔……”宋辰安惊诧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想要挣扎,双手狠狠推搡祁景言胸膛。 可鬼才知道祁景言力气怎么这么大,他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愣是无法撼动分毫。 而宋辰安的抗拒,似乎惹来了祁景言的不满,张口便咬住他的下唇,疼得宋辰安眼泪汪汪瞪过去。 你是个狗吗!! 原著也没说暴君喜欢咬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辰安快要无法呼吸,憋得脸颊通红之时,祁景言才大发善心松开他。 宋辰安头晕晕乎乎,捂着发热的脸不敢见人,就连声音也虚弱不少:“王爷怎么能这样……” “哦?”祁景言轻笑,“难道本王会错意了,安安刚才没想献吻?” 宋辰安羞耻度爆表:“但是……王爷也没必要伸舌头吧……” “本王只是没想到,原来安安竟这般倾慕本王,不过一件小事,安安都能这般感动。” 谁倾慕—— 宋辰安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在看到扯着嘴角笑的祁景言后,硬是将反驳给憋回去了。 他这时候惹怒暴君干嘛呢,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么。 于是,宋辰安羞涩低头,默认了这个说法。 等相府倒台了的,他这般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我有点困了,王爷您先忙。” 宋辰安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门,拍了拍发热的脸颊,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皇宫。 太子挨了皇帝一顿训斥,本来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在听说祁景言杀了刘太傅和宋梓玥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之后,心里瞬间不平衡了,扭头就去找皇后。 “母后,您说父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总觉得自从他第一次昏迷醒来之后,就不像以前那样疼我了,而且他现在对祁景言的态度明显变了!” 第54章 柳皇后要操办先皇后祭典,本来就烦的不行,现在听到这话便更加暴躁:“还好意思说这话,也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以往你整日沉迷温柔乡本宫可曾说过什么?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女童出手!” 皇帝斥责太子之时,也命宫人向皇后传话,要皇后多多约束太子,还说什么,慈母多败儿。 太子缩了缩脖子,语气弱弱为自己辩解:“母后有所不知,十一二岁的幼女是最娇嫩的时候,十五岁往后就没了那个味道,儿子不喜欢。” “你……”柳皇后干脆直接上手揍他,“还不闭嘴?好在这事没闹到言官那里去,否则便是你父皇也保不了你。” “若是你以后再动这个心思,本宫便要好好罚你了!” 太子抱着头躲,心里却不以为然。 这种事,他再做的隐蔽些不叫外人知道就是。 第43章 就作吧,早晚把自己作死 许是因为大病未愈又大动肝火,皇帝自太子离宫之后,竟气到饭都吃不下,夜里也不能安寝。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自己昏迷之时,皇后与太子的对话。 【父皇的病来势汹汹,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若是父皇就此驾崩,儿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宸儿你说,若是你父皇喝下神医开的药不但没有好转,反而……】 皇帝重重咳嗽两声,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有了祁景言和太子的对比,心寒犹胜天寒。 难道他宠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和从小到大疼爱有加的太子,竟都在心底盼着他早死么? 皇帝哪里愿意承认自己这么多年来都错了,他可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怎会有错? 太子是好色了些,可到底是皇帝这些年真心疼爱的孩子,就算犯下大错,做父亲的自然要宽恕一二。 “来人……”皇帝闭了闭眼睛,无视了心中那若有似无的悔意,“贤王献药有功,赏。” 这些赏赐,就当是补偿吧。 如水的赏赐接连入了贤王府,宣旨太监走后,宋辰安对着库房里堆放的奇珍异宝直咋舌:“陛下最近就像转了性一样,库房都快堆满了。” “补偿罢了,”祁景言语气淡淡,“只是他为了让自己心安的一种手段而已。” 想想也是,皇帝未必不知道祁景言过的艰难,但却选择视若无睹,现在这些赏赐,其实本就是祁景言应得的。 宋辰安不由得感慨:“宋丞相跟陛下可真是如出一辙的渣啊。” 祁景言不太能理解“渣”的意思,不过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便点点头:“确实。” “王爷您说,如果宋丞相娶了现在的妻子后,能好好和她过日子,而非强行纳我娘进府,那,这所有的一切还会发生吗?” “大概不会。” 宋辰安有些唏嘘:“王爷与我都是苦命人。” 听到这话的祁景言不禁想,若是皇帝并未移心别恋,又或者恋上柳氏之后,愿意给他母后足够的尊重和关爱,那么,他母后还会离奇病逝,自己还会被下蛊毒,致使痛不欲生多年么? 有些事情是无法深想的,祁景言无法压制心中的怨恨与不平,整个人更显阴郁。 王公公有心想宽解一二,奈何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好开口。 一旁的宋辰安倒是说话毫无顾忌:“王爷你看,由此可见后院人太多也并不全是好事,对不对?” “此话何解?” “你想啊,能进王府大门的,要么为了利益,要么为了情。如果将利益比作一块肥肉,那够几人分呢?势必要有争抢,也就免不了会有损伤。 至于情就更不用说了,爱情这种东西三个人太挤,两个人则刚刚好,以王爷的身份自然要三妻四妾,甚至越多越好。但王爷可曾想过,那些被您娶进后院,又饱受冷落的女子该如何自处吗?” 宋辰安语气郑重:“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跟别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的,我日后的伴侣只能有我一人,我也只能有他,若是他移情别恋爱上他人,我宁愿他死了。” “……”王公公听着这大逆不道之言,手气得直哆嗦。 听听这是什么话!他一早知道这位宋公子胆子大,可没想到胆子能大到这个地步。 祁景言心中的震撼不比王公公少,他本该恼怒的,可看着宋辰安那认真的模样,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人说的有几分道理。 半晌之后,祁景言轻声道:“本王明白了。” 宋辰安心头一松,很好,看样子暴君是打算知难而退了。 但是吧,也有点不太保险,毕竟白月光的威力不容小觑,现在危机是解除了,万一以后又念念不忘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能让暴君不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吗? 宋辰安自己哪里谈过恋爱,他所有的经验都来自小说电视剧以及身边的人,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他现实生活中有个朋友,交的女友实在是作得人神共愤,比如大雨天的让人绕大半个城市给她买吃的,比如喝水一定要某个固定的温度,比如大晚上的想吃烧烤就非得把人叫起来陪她一起……在她连续不断地作之后,宋辰安这位朋友终于忍受不了,和女友提了分手。 嗯……或许可以试试。 再难忘的白月光都要有美好的过往做支撑,如果过往充斥着颐气指使和作天作地,时间一长,白月光也要变成遭人嫌弃的蚊子血。 第55章 好极了,就这样干! 宋辰安自认为这个主意非常绝妙,很明显,暴君从不是有耐心懂包容的人,只要自己别在对方底线上来回蹦跶,那这个计划就是可行的。 他转了转眼珠,伸手拽了拽祁景言袖子 :“王爷?” “何事?” “我突然很想吃烤鸭,”宋辰安强调道,“非常非常想吃,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吃。” 王公公呆滞了一瞬:“可是公子,咱们府中无人会做烤鸭,现在天色已晚,烤鸭店也应当早就关门了,明日再买如何?” 宋辰安理直气壮极了:“我说了,我现在就要吃,王爷好歹是堂堂贤王,难道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王公公暗暗呸了一下,作吧,早晚把自己给作死! 宋辰安见祁景言一直沉默,便慢吞吞地问:“王爷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做不到吧?” 这话很有挑衅的意思,祁景言终于开口:“安安想吃,自然是要满足的。” 他看向王公公,微微颔首:“辛苦桐叔跑一趟将烤鸭买来。” 王公公还没应下,宋辰安就迫不及待提要求:“要现烤的,皮焦焦脆脆的那种,凉的我可不吃。” 呵呵。王公公皮笑肉不笑道:“老奴这就去。” 他一把年纪了,大半夜的慌慌张张去买烤鸭,心中怨念可想而知。 宋辰安看在眼里,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悠闲地坐着等。 祁景言微微蹙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宋辰安等得哈欠连天,终于看到王公公一路小跑,面带喜色地提着一只烤鸭而来。 “公子……烤、烤鸭好了,老奴花重金请老板现烤的,还冒着热气呢,公子快尝尝吧。” 既然要作,当然要作到底呀。 宋辰安只吃了一口就皱着眉表示:“皮不脆,肉柴,还腥。我是没胃口了,王爷与公公慢慢吃吧。” 说着,他连行礼都忘了,径直离去。 王公公气都还未喘匀,听到这话差点儿被气个仰倒:“公子他,他怎么能这样!” 祁景言望着宋辰安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第44章 本王心悦你 夜深人静,月明如水。 王公公服侍祁景言更衣时还咽不下这口气,愤愤不平地絮叨:“宋公子简直恃宠而骄,实在不像话!王爷您也是,待他未免也太好了些,不然他怎么有胆子蹬鼻子上脸。” “桐叔莫恼,安安不过是小孩子脾气罢了。”祁景言自己却并未动怒。 他回想着方才宋辰安眼珠一转就要使坏的小模样,只觉得分外鲜活有趣。 王公公显然不赞同,劝道:“老奴知道王爷心中所想,可公子哪是能主持中馈的样子?更别提他十分善妒,还没过门呢就不准王爷纳妾,若是日后过了门,那还不得把王府屋顶掀了?” “安安这样有什么不好,若是他同本王一样死气沉沉,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王公公终于明白,他家王爷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己何苦费尽口舌去做那个恶人? 他叹气道:“王爷觉得好,那便是好。老奴只是怕宋公子不是良配……” “本王知道桐叔是为了我好,”面对自小就在身边照料的王公公,祁景言便比旁人多了几分亲近,“只是鞋子合不合脚,只有本王自己知道。” 劝不动,王公公也就不再劝了。替祁景言盖好被子,吹熄了灯,便轻手轻脚退下。 祁景言却有些睡不着。 以宋辰安的性格,大半夜非要吃烤鸭的举动着实过于反常了。 只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对方目的为何。 祁景言在对待宋辰安的事上,一个心思能转八个弯,设想了数个缘由之后终是沉沉睡去。 另一头,宋辰安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嘴里嘟囔着:“谁在念叨我?” 翠竹连忙贴心的为他换了床厚被子:“近日天冷,公子还是多注意些身子。” “知道啦,睡吧睡吧。” 房中陷入黑暗,宋辰安同样有些睡不着。 他今晚小小的作了一下,算是试试水,从王公公的反应来看,自己的行为应当已经算是过分了,可暴君却没有发怒。 大概是因为他还没作到点上? 到底作到什么程度——既要保证不彻底惹怒暴君且保住自己小命,又要使暴君耐心耗尽同意自己离开呢? 救命,这也太费脑子了。 宋辰安不愿再想,强迫自己睡下,渐渐进入梦境。 他梦见自己死后,父母瘫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父亲还算镇定,他的母亲几次哭昏过去,没两天就病倒了,不肯吃不肯睡,很快就没了人样,瘦成了一把骨头。 本来这只是个梦,可等宋辰安醒来,发现脸上冰冰凉凉的,这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哭了,就连枕头也湿了一块。 这梦恐怕是真的,宋辰安抽了抽鼻子,慢慢将脸埋进被子里。 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离开贤王府之后,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回到现代? 可他死后身体肯定是要火化的,就算他回去了,没有身体可怎么办? 不能想,一想全都是问题。 因为哭过一场,眼睛也有些红肿,宋辰安用早餐时就显得没什么精神。 第56章 祁景言看在眼里,命人取来冷水浸透的毛巾,敷在宋辰安眼睛上:“安安为什么哭?” “想哭就哭了,哪有为什么。” 意识到他心情不好,祁景言声音轻柔不少:“安安有心事可跟本王讲,或许能帮上忙呢?” 谁能想到传言中暴虐嗜杀的未来暴君,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呢? 可惜,祁景言的温柔体贴不是给宋辰安的——是给原著里的那个早死白月光,而不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宋辰安。 他忽然冷了脸,重重推开祁景言的手,心中涌现出一股陌生的酸涩感。 这种感觉令宋辰安无所适从,胸口闷了老半天,突然手握成拳,重重捶了捶。 祁景言丢下毛巾,忽然捉住宋辰安的手,微微一用力,对方就动弹不得:“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就是觉得,我真是太可怜了……孤零零的来到这个世界,没人疼也没人爱,还要整天提心吊胆,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过。” 是因为宋丞相和皇帝的无情,便有些多愁善感么? 祁景言静静望着他,微微勾了勾唇:“本王心悦你——难道安安当真看不出本王的心思么?” “王爷喜欢的才不是我。” 宋辰安根本不想跟他讨论“为什么我不是我”这个问题,硬邦邦丢下一句:“我吃饱了,王爷慢用。” 这话真真是令人费解,祁景言皱眉:“安安这是何意?” 他实在是,听不懂。 宋辰安不能说,也不愿说,只能闷在心里。 能说什么呢? 难道要他跟祁景言说,“王爷,其实我不是上辈子你宁愿死都要抱着画像的那个宋辰安,而是一个占了壳子的冒牌货”? 恐怕到那时暴君就会二话不说立刻砍下他的头吧? 祁景言爱的人是原来的那个宋辰安,而他占了人家的身体,还要想方设法从贤王府逃出去…… 这对于祁景言来说更是无法承受,可他又何尝不委屈。 宋辰安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扁了扁嘴:“王爷还是不要喜欢我了……我、我配不上,也受不起。” 嘴上这样说,可他的表情告诉祁景言,他分明不是这样想的。 “安安还学会同本王闹脾气了,”祁景言忍住笑,立刻反问,“若论容貌,安安是本王见过最好看之人;若论人品性格,安安又是本王见过最心善之人;若论才华,安安会厨艺,还能助本王摆脱困境……所以,安安为何配不上,为何受不起?” 这夸的宋辰安自己都要信了。 他无言以对,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淡色的嘴唇张了又张,最后憋出一句:“王爷怕是分不清感激和喜欢吧?” 祁景言心中柔软,他的安安原来还有这般敏感忐忑的时候。 或许因为足够情深,不需要任何人教,情话便浑然天成。 “安安应当对自己有自信才是,这些天的朝夕相处,足以令本王倾心。”祁景言捧住宋辰安的脸,轻而又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安安救过本王,本王很是感激。我确实未曾经历情爱,可感激与喜欢相差甚大,怎会分辨不出?” 第45章 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宋辰安经过短暂的呆滞才问:“王爷是说,是因为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才喜欢我的?难道不是……更早之前吗?” 他问得很郑重,祁景言便也答得很郑重:“以往本王只是将你当做恩人看待罢了,给你鱼牌和路引,助你逃离丞相府,也不过因为对你心生怜悯。真正发现对你的心意,是在你住进王府之后。” 那为什么原著里说暴君服毒之后抱着原主的画像赴死? 宋辰安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在听到祁景言说是因为朝夕相处才喜欢他时,那些委屈、酸涩,以及闷闷的感觉全都消失不见了。 寒风呼啸,哗哗作响。 宋辰安却已然听不到窗外那扰人思绪的风声,耳边回响着的是祁景言那一番真挚告白。 原来是这样。 原来祁景言喜欢的是他。 耳边似乎有万千烟花绽放,绚丽多彩。宋辰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总是要往上翘的嘴角。 面对祁景言灼热的目光,他慌张地移开视线,躲避对方的注视,抿了抿唇:“喜欢可不能光用嘴说,以后就……就看王爷表现吧。” 宋辰安逃似的离开膳厅,直到走远了,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笑着的,脚步一顿。 他以为祁景言喜欢原主便觉得委屈难过,却又因为得知对方喜欢的是他而欣喜万分。 这说明什么? 宋辰安觉得这走向不太对,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祁景言喜欢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得到一个纸片人的喜欢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况且,父母亲人与祁景言究竟孰轻孰重,这答案还用纠结吗? 宋辰安狠狠唾弃自己的动摇,再次坚定要尽快安排好一切逃出王府的决心。 他先是让翠竹出面买了一座位置较为偏僻的宅院,再从库房里挑挑拣拣,选出部分轻便又贵重的物品,最后打着出府游玩的名义偷偷摸摸送到秘密宅院里。 只是宋丞相送来的东西早已和御赐之物混在一起,宋辰安压根分不清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尽量不碰大物件,一心转移像手镯发簪玉佩这类方便出手的小玩意。 第57章 翠竹向来听话,由着宋辰安折腾,只是免不了好奇:“公子,咱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备无患明白不?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咱们就跑路,到那时哪有那么多时间能留给咱们收拾细软?当然得提前准备了。” 荒凉偏僻,且早已空置多年的宅院里,宋辰安满意地数着他和翠竹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成果:“咱们有两箱子宝贝了,翠竹,这些当了之后够咱们花销多久?” 翠竹仔细看了看:“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若是平时俭省点,卖出去一个都能够咱们生活小半年了。” 当然,前提是能卖出去。 宋辰安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将两箱财宝搬进提前挖好的土坑里,再哼哧哼哧地将坑填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了,这下除了咱俩就谁也不知道这里藏有宝贝了。” 等他找到合适机会之后就和翠竹跑路,在祁景言找到他们之前就赶紧带着这两箱财宝逃离京城,然后,再也不要回来。 这计划实在太美好了,宋辰安想象着未来那性命再不受威胁的美好幸福生活,不由得笑出了声:“走吧走吧,咱们该回王府了。” 翠竹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后默默闭上嘴巴。 二人为了防止宅院被发现,每次来回路线都七拐八拐,如果将之绘制成地图,那么宋辰安愿称它为最强迷宫。 …… 贤王府书房里,祁景言手里捧着一本书专注地看,漫不经心问:“安安今日又去藏宝贝了?” 王公公奉上一盏茶,忍住笑:“可不是,公子藏的可辛苦了,跟去的人差点没被绕晕,听说公子为防被人发现,还将财宝带箱子一起埋进土里。” “王爷,只怕公子已经有了异心,您看……” “无妨,”祁景言轻笑一声,“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跑,又能跑到哪去?单单一个路引就能困住他。” 王公公见他竟没有生气,微微摇了摇头:“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爷还是要管管,公子行事这般不妥当,日后必定闹出祸事。” “他闹出什么祸事本王都能替他兜着。” 只怕,宋辰安无论如何都不肯交付真心。 明明那日,安安态度是有所松动的不是吗?到底因为什么,对方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改了主意? 祁景言将书丢在一边,拿起剪刀,俯身修剪桌上的盆景,冷冷开口:“本王耐心有限,若是安安一直不肯松口,那也休怪本王……”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宋辰安和翠竹回府了。 剪子被放下:“传膳罢。” 宋辰安踏进房门时,脸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期待,额头上微微出汗,身上还带了些许尘土,看到祁景言才想到收敛面部表情,乖巧行礼:“王爷好。” “坐。”祁景言眼里涌现出近乎疯狂的占有欲,“方才做什么去了,身上都是土。” 没拍干净吗?宋辰安连忙低头检查,笑嘻嘻道:“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 王公公招呼侍女上菜,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佯装惊慌:“不好了王爷,库房不慎遭贼,少了许多御赐之物!” 祁景言与他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话令宋辰安有点儿不安,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御赐之物丢了会被追责吗?” 都怪那天宋丞相送东西的时候自己犯懒没去迎接,到头来分不清究竟什么是自己能动的,什么是不能动的。 可别是把御赐之物转移走了吧…… 王公公显得懊恼极了:“御赐之物都是登记在册的,只能供着藏着,万万不可损坏,更不能流入市井。都怪老奴大意,府中遭贼应有好几日了,竟刚刚才知晓。” “那,要是有人偷走卖了,会发生什么事?” 祁景言假装没看到宋辰安脸上的惊恐与懊悔,温和开口:“每一个御赐之物上都有特殊的标记,贼人偷盗定是为财,若是将之典当,会被老板扭送官府。” 啊这,宋辰安傻眼了,他哪儿能分得清什么是御赐之物啊! 第46章 才不稀罕暴君的好呢 宋辰安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太好,又因为生病多年很少与外人接触,所以也就养成了现在这样没什么心机城府的性子。 就这么被吓唬一下,他就真的相信祁景言所说,脸上的着急惊慌便完完全全表现出来,六神无主地问:“那,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报官罢,否则若是日后御赐之物流出,陛下定要治王爷一个保管不当之罪。”王公公憋着笑继续吓唬。 宋辰安以询问的眼神投向祁景言,对方朝他严肃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宋辰安吓得差点没当场哭出来,开始啃自己指甲,这是他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每次感到焦虑的时候就会用这个方法发泄情绪。 穿书至今,他的指甲早就被啃得不忍直视。 祁景言到底还是心软了,强行按下他的手,终于将被啃秃的指甲解救:“本王与桐叔逗你呢,那个库房里的东西全部属于你,可以随意取用。” 所以其实这人早就发现了,刚才只是看笑话? 宋辰安由惧转怒,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扣分!扣大分! 他立刻对这个“藏宝游戏”失去兴趣,但心中到底存了一些遥不可及的妄想,这事儿就当过去了,再也没提。 第58章 宋辰安闷闷不乐回到小院,翠竹正在忙活,见他满脸不高兴,心里已经有了谱:“咱们藏宝被王爷发现了。” 这话用的肯定语气,宋辰安脸一垮:“嗯……” “王爷这般看重公子,自然要在暗中加派人手保护,”翠竹想了想,掩唇一笑,“公子就好比那孙猴子,而王爷就是如来佛,不管孙猴子怎么折腾,都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 宋辰安危险的眯了眯眼:“怎么你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 翠竹立刻转移话题:“哎呀,公子您瞧,王公公新送来衣服上的绣花真好看。” 红木做的托盘上放着厚厚一叠衣物,绣花是很好看,很精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奴婢刚才去领了月钱,居然足足有八两银子,听说全王府只有奴婢和王公公才有这么高的月钱呢。” 宋辰安冷漠脸:“哦。” 翠竹还是个小姑娘,显然很兴奋,刚出笼的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咱们现在的日子要比在丞相府时强多了,最起码吃穿不愁,不用担心生病,还有数不清的银子花。” “这就叫糖衣炮弹,”宋辰安重重拍拍她肩膀,“你已经被腐蚀了。” 翠竹迷茫的眨眨眼:“奴婢不懂什么叫糖衣炮弹,奴婢只知道王爷对公子真的很好很用心,所以很为公子高兴。” 宋辰安有些羞恼:“好在哪里?几两银子就把你收买了,你家公子这么不值钱吗?” “奴婢知错了……”翠竹以为他真的生气,便立刻噤声。 半晌之后,宋辰安自言自语道:“这要是在家里,我爸妈对我比他更好,更用心。” 他才不稀罕呢。 才不。 月色渐隐,东方欲晓。 先皇后祭典降至,祁景言肉眼可见的忙起来,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人。 本来宋辰安以为这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万万没想到在初十这天,王公公一大早就将他喊起来,迷迷瞪瞪的被套了身白色衣服。 直到坐上进宫的马车,他才猛然清醒,无助地望着坐在对面的祁景言:“今日祭典,王爷让我参加不合适吧?” “你是本王心悦之人,有何不可?” “可、可我又不是王爷的妻子……” 祁景言眸色一黯:“就当欠你一个人情,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今日就站在我身边,行么?” 如果是强硬命令,宋辰安一定有逆反心理。 可是就像现在这样用类似恳求的语气说话……宋辰安还真的不忍心拒绝。 他很快想明白祁景言的目的:“王爷是想坐实断袖的名声,让所有人都不再将你视作威胁,对吗?” “是。” 宋辰安点点头:“王爷放心,我会好好配合的。” 病逝多年,且早已被众人遗忘在脑后的先皇后,祭典倒也有几分样子。 宋辰安与祁景言携手站在队伍前头,自他们出现在众人视线起,就被无数道目光上下打量,压低了声音议论。 “也不知贤王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陛下如此重视这次祭典,难道京城的天要变了?” “变什么变,只要宫中皇后不倒,齐国公府就不倒,太子的地位也就固若金汤。贤王外祖王太师可是病重多年,就差辞官养老了,如何能与齐国公府相抗衡?” “可贤王有军权在身,这种事谁说得准?” “咦,他身旁那男子是何身份?二人还手牵着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贤王他是断袖。” “糊涂啊!断袖如何能与太子争锋啊!” 在众人越来越大的议论声中,王太师身穿丧服,被人搀扶着,拖着病躯强撑精神走来。 这下,议论声更大了。 祁景言神色动了动,急忙上前迎接,稳稳扶住颤巍巍的外祖父:“您也来了。” 王太师眼睛微红,重重握住他的手:“今日我就算病死在这儿也是要来的,总不能叫人以为你母亲早逝,王家就无人为你撑腰了。” 王太师看起来是个很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将祁景言上下打量一番,露出欣慰的笑:“许久未见,你胖了一些,不再是以前那副骨头架子的模样,真是难得。” 他转过头看着手足无措的宋辰安,笑容更加慈祥:“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孩子?” “是,”祁景言温声道,“安安来见过外祖父。” 宋辰安慌忙行了个礼,小声说:“外祖父好。” “好,好。”王太师站定,一手牵着祁景言,一手牵着宋辰安,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起来。 祁景言一直小心扶着他,生怕他身子受不住,这一幕被朝臣与皇亲国戚看在眼里,免不了又是一阵议论。 “之前陛下曾训斥王爷不孝不悌,今日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从前只见贤王提刀砍人甚是凶神恶煞,唉,王老太师到底是他外祖,今儿这么一看,怎么还挺……乖顺的。” 三人由着他们议论,谁也不曾理会。 渐渐的,议论声停止了,皇帝携柳皇后与太子到来,祭典开始。 第47章 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按照周朝祭典规矩,柳皇后应在先皇后牌位前行妾礼——皇帝只需站立弯腰上香,而柳皇后,则需跪在蒲团之上。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要在王娇蕊那个贱人牌位前下跪! 第59章 自柳氏被册封为为皇后,顺理成章把持后宫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屈辱了。 本想着自己和太子地位稳固,王家又等同于无人,柳皇后曾试图和皇帝商量取消行妾礼这一项。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果断拒绝了,还第一次不耐烦斥责她:“你本就矮了娇娇一头,让你跪一下还委屈上了?届时朝臣与皇亲国戚皆在,传出去像什么话!” 柳皇后硬是咬着牙坚持到祭典完成,被宫人扶着站起来,她已养尊处优多年,就跪了这么一会儿,膝盖就疼的不行。 她阴冷如毒蛇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祁景言,朝对方挑衅一笑。 下跪又怎么样,如今坐在皇后宝座上的人是她,可不是那个早死的王娇蕊。 祁景言似乎并没有看到柳皇后的挑衅,深深低下头,就像怕人看见似的,快速地擦去眼角的泪。 只是微红的眼睛,颤抖的肩膀,早已泄露他内心的痛苦悲伤。 柳皇后暗自嗤笑,微微上翻的白眼让人察觉出她的不耐烦。 这一幕落入旁人眼里,免不了又是一阵议论。 “听说柳皇后不愿向先皇后下跪,还和陛下闹脾气,如今又摆出这般脸色,生怕别人不知她对先皇后不敬。” “嘁,这算的了什么。你仔细瞧瞧如今供奉的先皇后牌位,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新?你可知原先那个牌位早已被齐国公世子损毁了,如今这个是新做的!” “这,这也就是说,这些年太庙里根本没有供奉先皇后的牌位?” “是啊,也许正因为如此,王太师才拖着病躯坚持参加祭典吧。贤王还偷偷抹泪呢,说起来也真是可怜,先皇后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在这样的场合下都不敢放声大哭……” 这一刻,众人对祁景言的怜悯多过对他的畏惧与厌恶。 说起来,若不是贤王幼年时中了蛊毒,也不至于一发作就到处提刀砍人。 可惜啊,真是可惜。 这个时候,不免有人想起了祁景言幼时是多么的尊师重道、聪慧好学。 皇帝自然也看到祁景言隐忍落泪的模样,心中的愧疚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或许人老了,也就变得念旧。又或许近日总是频繁梦到先皇后,于是这愧疚中也就掺杂了几分心虚。 皇帝移开视线,朝众人朗声道:“贤王至纯至孝,献药有功,从今日起特许入朝,领武将职。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这怎么行?! 柳皇后心里一惊,刚要出口反对,但碍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禁令,又悻悻地闭上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朝臣身身上。 毕竟,朝臣们可都对贤王畏之如虎的。 她硬是挤出一个贤惠端庄的笑:“诸位大可畅所欲言,不必有任何顾忌。” 柳皇后刻意咬重了“任何”二字,就差没直白地说,不要怕因说出反对之语会遭到祁景言报复了。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怜悯归怜悯,可万一贤王蛊毒发作,又当场砍人怎么办? 他们之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居多,到时谁能抵抗得了啊! 柳皇后越发得意,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就在这时,王太师重重咳嗽两声,声音苍老却沉稳有力:“听说王爷所中蛊毒已有月余未曾发作,可是真的?” 祁景言恭敬道:“外祖父说的是,我府中有一神医可压制此蛊毒,确实已有月余未曾发作。” 此话一出,个别朝臣便开始表态。 “回陛下,微臣以为以王爷的战功,一个武将自然做得。” “王爷文武双全,能入朝为官自然是好事。” 赞同的多是与王太师较亲近的朝臣,大部分朝臣如同锯嘴葫芦,也不反对,也不赞同,不过这便够了。 皇帝微微点头:“此事便这么定了。” 顿了顿,他朝祁景言道:“景言,你赋闲在府时日已久,明日早朝若是迟到朕可不会轻饶。” 明明说出的话可称严厉,语气却如同开玩笑。 祁景言慌忙下跪谢恩:“儿臣遵旨,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柳皇后气得牙痒痒,心中焦灼,而一旁的太子却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早就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祭典结束,众人散去。 柳皇后怒气冲冲地回到寝宫,逮着吊儿郎当的太子一顿痛骂:“你父皇要祁景言入朝,你怎么就不知道拦着点,本宫朝你使多少眼色,竟全给了瞎子看!” “母后息怒,”太子赔着笑为她捏肩,“您想啊,父皇心意已决,哪是儿子几句话能改变的?祁景言都多久没上朝了,母后怕他作甚?” 他嘴上说着宽慰的话,眼睛却不住地盯着貌美宫女的脸上看。 柳皇后却依旧忧心忡忡:“本来祁景言入朝不足以让本宫如临大敌,可怪就怪在今日王太师也来了,明明早就听说他因王娇蕊之死一病不起,毕竟他是两朝元老,在朝中的影响力……” 一扭头,就看到太子那色眯眯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宫女的脸看,柳皇后便重重地拍一下他的头:“你在看什么?” 太子回神,笑容狗腿极了:“母后这儿的花甚是娇艳。” “本宫辛辛苦苦为你谋划,你却满脑子都是美色!”柳皇后更是生气,“你这太子之位若是不想坐了,不如干脆让给祁景言吧!” 第60章 太子立刻撒娇卖乖,好说歹说终于将柳皇后哄好了。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改改那好色的毛病,母后就是怕你以后栽在这上面,”柳皇后神色缓和许多,愁得直叹气,“看看祁景言,他就从不沉迷美色,你不能跟他学学?” 太子不服气顶嘴:“儿子根本不知道您在急什么,那祁景言是个没出息的断袖,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柳皇后听到这话,刚压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冒出来,指着他鼻子骂。 太子不以为然,心里却想着,皇后宫里年纪最小的宫女好像才十三岁,是个叫银柳的,什么时候找机会弄来尝尝滋味…… 另一头,贤王府。 在心里复盘了整个祭典过程的宋辰安,眼睛亮晶晶的,毫不吝啬的夸奖道:“王爷可真厉害,好像什么也没做就达成了目的。” 祁景言挑了挑眉:“你说说,本王有何目的?” “这第一嘛,就是坐实断袖的名头,让所有人都以为王爷无缘皇位,好方便暗地里的动作。” “第二,我猜是促使王太师振作,太师毕竟是两朝元老,如果他能振作起来尽心帮助王爷,那王爷肯定能轻松不少。” “至于第三……”宋辰安歪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大概是重新入朝,方便以后争权夺位?” 祁景言勾了勾唇,忍不住伸手捏一把他的脸颊:“安安很是聪慧。” “我聪明还用你说?”宋辰安瞪大了眼睛,拍掉对方的手,“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这一举动可以称得上是胆大包天了。 第48章 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 祁景言本该生气,却并没有。 不仅如此,他还心里痒痒,爱极了宋辰安这般蹬鼻子上脸的小模样,甚至想凑过去亲一亲。 怎么会有人,就连发小脾气都如此可爱? 宋辰安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在属于暴君的地盘上无比嚣张:“看什么看,传膳,我要吃饭!” “安安好看,勾得本王移不开眼。” 你不要瞎说啊! 谁勾了?谁勾了! 宋辰安只觉得祁景言眼神很怪,就是那种,好像已经饿了半个月,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 他默默拉着板凳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离祁景言远一点。 这也太危险了qaq。 心惊胆战地吃完饭,宋辰安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筷子一扔就要跑,被眼疾手快的祁景言堵了个正着。 “安安心里也是有本王的,是不是?”祁景言神色有些阴郁,紧紧攥着怀中人手腕逼问,“既然如此,为何总是躲着本王?” 宋辰安无奈,他能说什么呢? 有些话说出来多伤人啊。 “王爷大概不知道,我这个最自私了。您现在表面繁花似锦实际自身难保,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我就算为自己选夫君,选谁都不会选您的。” 宋辰安抬起头直视祁景言,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我只想过安稳的生活,不想每天活在担惊受怕和明枪暗箭里,还望王爷成全。” 这就是婉拒,以及想离开王府的意思了。 二人对峙半晌,祁景言终于松开手。 宋辰安早就将害怕抛到九霄云外了,甚至还敢直白地问:“王爷可以放我和翠竹离开么?” 祁景言静静地看着他,忽的朗声道:“来人。” “老奴在。”王公公立刻弓着身出现。 “从即刻起没有本王命令,宋公子与侍女翠竹不得离开贤王府半步。” 王公公愣了愣,飞快地瞄一眼宋辰安,传话去了。 祁景言眸中阴郁更甚,一字一句地说:“巧了,本王也是个自私的。”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王爷难道没有听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吗?” “不甜,解渴就好。”祁景言别过脸不再看宋辰安,“来人,送公子回房。” 宋辰安根本说不通,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回到小院,他越想越气,对着空气打了一套乱七八糟的拳泄愤。 翠竹这个小叛徒,早就穿上了王公公新送来的衣服,还一蹦一跳的:“公子快看,这衣服居然是莺莺姑娘亲手绣的!” 哦,是那位身世可怜的姑娘。 宋辰安很是没打精彩:“衣服又没写名,你是怎么知道的?” “衣服里有封信,署名就是莺莺,所以奴婢就猜一定是莺莺姑娘绣的花。” 将信展开,宋辰安仔细看了看,还真是莺莺写的感谢信。 没想到暴君说到做到,还真的将莺莺安排在那家成衣铺了。 翠竹已经开始飘了,双手做捧心状,眼睛亮晶晶的:“王爷与公子简直就像是话本上的神仙眷侣一般!” “少看点话本,容易对脑子不好。” 一不小心又犯了忌讳,翠竹赶紧捂住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了,但暴露在外的双眼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如果翠竹懂什么叫磕cp的话,那么宋辰安毫不怀疑她一定会说——霸道王爷与病弱少爷好好嗑! 主仆间沉默了会儿,翠竹还是有点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公子真的不能接受王爷吗,到底为什么啊?” “虽然王爷过去名声不好,可就连奴婢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尽力在做出改变了……” 第61章 宋辰安面不改色终结话题:“天晚了,睡吧。” 近来天更冷了,他从小就怕冷,现在这个身体更是畏寒。 这才深秋,宋辰安就已经用上汤婆子暖脚了,还又加了层被子,真不知道等冬天下雪了日子可怎么熬。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翠竹听到动静,小声问:“公子还是怕冷吗?要不您跟王爷要点炭火吧,这样夜里能好受些。” 刚把人惹生气,第二天就跟人开口要东西,宋辰安再自私也拉不下脸做这种事。 他与翠竹被禁足在府,出去买也不行,只能瓮声瓮气道:“没事,我不冷。” 两人就此沉默,伴随着呼啸的寒风闭上眼睛,所以也就谁都没有发现,有个人影在门外驻足已久。 …… 天阴沉沉的,空中飘着小雨,丝丝冷气顺着缝隙钻进屋内。 宋辰安怕冷已经怕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一睁开眼见天又冷了,干脆连被窝都不出了,忧伤地用被子裹住自己。 他在现实世界中生活的城市已经很冷了,可大周居然要冷的更多,这样的天气简直要人命。 翠竹让小厨房做了碗暖身的姜汤趁热端过来:“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公子还是跟王爷说几句软话,要点炭火吧。” “不,”宋辰安宁死不屈,“向他低头那我成什么了?王爷想要的我根本给不起,还不如出钱向王公公买。” 跟王公公买还不是得经过王爷同意? 翠竹有一瞬间的无语,只能叹着气再给他盛一碗姜汤,在心里盼着贤王能怜香惜玉一些。 不过……要暴虐贤王怜香惜玉? 翠竹身子一抖,觉着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如此这般硬着头皮熬了几天,这天晚上,空中飘了些许细小的雪粒子。 宋辰安裹着被子站在门口,看到被狂风席卷的雪花,不由得眼前一黑:“天要亡我!” 有没有搞错,怎么深秋就开始下雪了? 翠竹朝手心哈口气,短暂的温暖双手,摇了摇头:“唉,立冬了。” 什么,原来已经冬天了吗? 宋辰安哭丧着脸,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冻死在这儿。 他冷得上牙下牙直打架,哆哆嗦嗦道:“关门,快把门关上。”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敲打着什么。 翠竹好奇,过去看了看,回来之后满脸喜气:“公子,那些人在修缮暖阁!” “跟我有什么关系……” “公子糊涂哇,等暖阁修好了您就可以住进去,再也不怕挨冻啦!” 嗯?还有这种好事? 宋辰安猛地坐起来,但是一想到祁景言那恨不得吞了他的眼神,又缓缓后仰瘫在床上,宛如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别想了。 万一祁景言要他以身体交换,那他还不如冻死拉倒。 第49章 你可曾心悦本王? 因暖阁已经修建多年,又许久未曾住人,要想修缮好总得花些功夫。 但这对财大气粗的贤王来说并不是问题,请来数位工匠昼夜不停赶工,没几天就焕然一新。 宋辰安住的近,也就被迫听了好几夜噪音,又烦又冷,让他睡不着觉。 “公子,暖阁修好了,”翠竹欢欢喜喜道,“王爷说了,请咱们收拾好东西过去住呢。” 宋辰安怀疑地问:“这么简单就让咱们住进去?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翠竹呆了呆:“暖阁有什么大不了,以王爷对公子的爱重为何还要提条件?” 这话反而把宋辰安问住了,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鸡肚肠了。 “行吧,收拾一下,咱们搬到暖阁去。”宋辰安也跟着动手收拾,被翠竹轻轻推了一把,只好站在一旁没话找话说,“暖阁是什么样的?大吗?房间多吗?” 周朝冬天太冷,因此王公贵族家都会修建暖阁过冬,丞相府自然也有,可惜宋辰安没见过。 翠竹想了想:“暖阁还没咱们院子大呢,房间也就几个,公子看见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宋辰安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也就是说,王爷也会住进去?” “这是自然。”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不就是同……同居? 宋辰安从前看过太多小说,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有的没的,磨磨蹭蹭跟着翠竹出发了。 其实说是暖阁,倒不如说是特地隔出来的小房间,每个小房间住一个人正正好。 宋辰安一看到这暖阁就喜欢上了,这样狭小的空间让他很有安全感。 祁景言这会儿不在,自从他被允许上朝之后就整天看不到人影,不过这也正好,宋辰安能自在许多。 他给自己选了个最大的房间,高高兴兴住进去,点了炭火,整个身子很快就暖和起来。 翠竹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满脸羡慕:“要是奴婢未来夫君能像王爷这般温柔周到就好了。” 她比宋辰安大两岁,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 宋辰安郑重许诺:“会的,你一定能找到好归宿的,我会找时间跟王爷说说,让他多留意留意。” 古代女子年纪大了便不好嫁人,这个他还是懂的。 这样也好,宋辰安早晚是要回到现实社会的,将翠竹托付给良人之后,他也能放心。 第62章 “多谢公子!”翠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日日看见王爷对公子的好,心里也就有了许多羡慕。” 宋辰安暗暗叹息,古代女子多是不易,尤其是翠竹这样穷苦人家的女儿更是艰难。 为了翠竹,他不再躲避祁景言,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提提这事,好尽快办成。 有了足够的炭火,任凭外头怎么刮风下雪,屋内仍旧温暖如春。 宋辰安坐在被窝里看书,没看几页就头脑昏沉,干脆扔了书倒头就睡。 上好的檀木炭无烟无异味,静静燃烧着。 翠竹见他睡下,便静悄悄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天冷之后入夜就早,祁景言带着满身风雪回府,听闻宋辰安已经搬进暖阁,便马不停蹄朝暖阁而去。 打开房门才发现,宋辰安竟睡在自己屋内。 “哎哟,”王公公一拍大腿,“应该是老奴没说清楚,公子怎能睡在这儿啊!” 祁景言勾了勾唇:“无妨,桐叔下去吧。” 他静静坐在床边,微凉的手指抚上宋辰安酣睡的侧脸。 朝堂之上人人勾心斗角各怀心思,祁景言身心疲累唯有看到眼前之人才能化解。 宋辰安是被饿醒的,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肚子咕噜噜的提出抗议,饿到胃都开始不舒服。 “翠竹,传膳。” 他还不想睁眼,头脑也不太清醒,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 “想吃什么?让厨房给你做。” 哪知听到的却是祁景言的声音,宋辰安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坐起来:“王爷怎么会在这?” “这是本王房间,以安安之见,本王应该出现在哪?” 宋辰安无语凝噎,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那……那我这就搬走。” 祁景言将他按下:“不必,既然安安喜欢这房间,本王让你便是。” 两人莫名其妙冷战几天之后,又因为这个暖阁缓和起来。 更别提宋辰安还有事相求,吃饭时支支吾吾地问:“翠竹到了年龄,王爷能不能为她寻个好夫家?” 祁景言顿了顿,垂眸看他:“什么样的才算好夫家?” 回想自己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宋辰安有些不确定:“大概就是……男方懂得上进能挣钱,性格好会心疼人,亲戚关系简单,公婆不找事,妯娌之间好相处?” “这是你自己向往的夫家,还是翠竹想要的?” 宋辰安觉得没有区别:“找夫家不就看这些吗?” 祁景言略一点头,看样子是这人自己的想法,所以这就是宋辰安的顾虑吗? “本王自会上心,叫你满意。” 有了这句话宋辰安很放心,吃完饭就把鞋子一脱,钻进被窝开始赶人:“王爷这饭也吃了茶也喝了,可以走了吧?” 用完就扔,也不知刚才求人的是谁。 祁景言摇了摇头,命人收拾好碗筷,起身离去。 他心跳犹如擂鼓震天,柔和了眉眼,含笑远去。 …… 宋丞相卖爵鬻官,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经过漫长的等待,判决终于有了结果。 朝中不少大臣为其求情,皇帝看在宋丞相痛失爱女的份上,才不至于全家流放边境,不过到底还是抄了家,财产充公。 宋寒不再是原先那个统领百官的丞相,而是微末的九品小官,就连居住之所都买不起,还要厚着脸皮住到宋夫人娘家。 丞相府倒台一事很快传遍整个京城,宋辰安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特地让厨房做一桌子菜,还开了一坛美酒,和跟祁景言庆祝这个好消息。 酒过三巡之后,宋辰安就已经开始晕了,抱着酒坛嘟嘟囔囔:“好可惜,怎么就没把他官帽给摘了?” 做这么多错事之后居然还能继续做官,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祁景言笑了笑:“现在还不行。” 在宋辰安嫁他做王妃之前,宋寒必须得是官身。 不过这个结果宋辰安已经很满意了,晕乎乎地举起手,掰着手指头算。 “嗯……刘太傅死了,宋梓玥也死了,宋寒夫妇再也拿我没办法,逃跑用的财宝藏好了,翠竹的终生大事也有了着落……” 宋辰安咯咯笑起来,全然不顾祁景言越来越黑的脸:“真好!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 他晃晃悠悠站起来,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猛地一挥手:“我要!逃出贤王府!” 祁景言手中银制的酒杯早已被他捏变形,说出口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你可曾心悦本王?” 第50章 “儿臣欲娶宋辰安为王妃” 心悦?那就是喜欢的意思吧。 宋辰安迟钝地眨眨眼,突然痴痴的笑了:“我又不是嫌自己命长,怎么会喜欢一个又凶又残暴的男人?” 他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对,我不喜欢,从来没喜欢过。” 祁景言终于松开手,丢掉被捏成一团的银杯,轻声问:“你对本王的好,又算什么?” “那当然是——利用啊,”宋辰安晕乎乎趴在桌子上,歪着头,朝祁景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有丞相府和刘太傅倒台,我才能安安心心离开京城呀。” “这你都想不明白,你好笨哦。” 原来是这样。 祁景言不怒反笑,扯了扯嘴角:“原来如此,本王还要多谢你如实告知。” 第63章 宋辰安乖巧点头:“不客气。” “来人,送公子回房。” 立刻就有下人扶宋辰安站起来,他还很不高兴,小声嘟嘟囔囔:“不要,我还没喝够呢……” 下人快要被祁景言的眼刀子戳成筛子了,战战兢兢地扶着宋辰安离去,一离开祁景言视线,就猛地松口气。 王爷那眼神也太吓人了,怎么就跟要吃人似的? 宋辰安摇摇晃晃回了房,翠竹见状慌忙迎上去,忍不住唠叨几句:“公子您这身子就不能碰酒,怎么喝成这样子?” “嗯,高兴嘛。”宋辰安笑嘻嘻地说,“翠竹姐姐,我就要自由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喝了酒净说胡话。 翠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让小厨房给熬了醒酒汤,以免第二天头疼,哄着宋辰安喝下之后又督促对方睡下。 好不容易等宋辰安睡着了,翠竹便静悄悄退出房间。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宋辰安睁开眼睛,透过窗户望向天边明月。 今晚月色真好啊。 他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绝情了,祁景言总该死心了吧。 …… 第二天,朝堂之上。 随着皇帝贴身太监的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话音未落,祁景言便出列,重重跪在皇帝面前。 他这些天表现不错,蛊毒也未曾发作过,皇帝便对祁景言多了几分慈爱:“景言,你有何事要奏啊?” “回父皇,儿臣心悦宋辰安已久,欲娶他为王妃,望父皇成全。” 皇帝显然不知道宋辰安是哪号人,贴身太监在他耳边低声说:“陛下,是罪臣宋寒之子。” 闻言,皇帝脸色变了变,语气暗含警告:“景言,你确定想好了,不后悔?” 先不提宋辰安是个男人根本无法生儿育女,就仅凭此人是宋寒之子这一点,让皇帝十分不满。 宋寒获罪,如今已是最微末的小官,宋辰安不能生儿育女不说,宋家更是无法为祁景言带来任何助益。 不,别说助益,不拖累就不错了。 碍于皇帝的威严,众大臣不敢堂而皇之议论,只好与周围人面面相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贤王莫不是疯了? 祁景言端正跪在大殿上,朗声道:“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皇帝一时心情复杂,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又将视线投向王太师:“太师是景言长辈,不知有何见解?” 近日精神越发抖擞的王太师乐呵呵道:“景言也大了,知晓自己在做什么,臣虽是他的长辈,但也不能事事为他做主。” 这老家伙倒是宽心。 皇帝暗骂一句,良久之后态度终于松动:“既然如此,朕便为你二人赐婚,择吉日成婚。宋辰安无法生育,朕再为你指两位侧妃……” 话还没说完,祁景言便打断了:“父皇,儿臣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不会再娶。” “你!”皇帝猛地站起来指着祁景言,气得手直发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娶宋辰安一人?朕看你是被他迷了眼,乱了心智!” 祁景言低下头,语气失落:“父皇息怒,儿臣并非有意惹您生气。儿臣只是,不希望心爱之人成为第二个母后。” 皇帝哑口无言跌坐在龙椅上。 王皇后当年为何突然病逝,他不是没有疑心过,只是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为了已死之人致使前朝动荡,后宫不宁? 多年前皇帝与王皇后花前月下之时,自是有过海誓山盟,如今回想起来,着实心虚。 也许当年他没做到的事,如今他儿子能做到? 皇帝摆了摆手:“好,好。朕会为你们赐婚,至于其他的事,你自己做主吧。” 祁景言欣喜若狂,立刻行礼:“谢父皇!” 可真是个傻子,都彻底跟皇位无缘了,还高兴成这样。 底下朝臣各怀心思,太子始终一言不发,散朝之后按耐不住心中喜悦,脚下一拐,就去了皇后宫里。 “母后可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太子乐得嘴角都快要裂开了,“祁景言那个蠢货,他竟当众恳请父皇为他和一个男人赐婚!并且那个男人还是罪臣宋寒之子!” 柳皇后大惊之后又大喜:“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儿子亲耳听到的还会有假?本来父皇还想为祁景言赐两个侧妃,可他却拒绝了,还说什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不由得咋舌:“这些年母后与儿子对他千防万防,就怕他对皇位心怀不轨,可谁能想到他竟自断后路。” 那可是天下至尊之位,祁景言居然不要江山要美人,也能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柳皇后欣喜过后迅速冷静下来,微微皱眉:“不过也别高兴的太早,祁景言向来心思深,今日所为说不定是他故意为之。” 这话有理有据,可惜太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皇帝总共就只有两个儿子,既然祁景言主动放弃,那么毫无疑问,龙椅就是属于太子的。 “母后您就放心吧,儿臣一定多加留意。” 太子心里却想着,这下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抓到把柄,可以尽情享乐了。 柳皇后还当太子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很是欣慰一阵,亲自送他出了宫门。 贤王祁景言即将与一男子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城各个大街小巷。 第64章 自然也传入宋辰安耳朵里。 第51章 争吵 “公子公子!”翠竹上气不接下气跑来,脸上满是欢快的笑,“王爷……王爷他,当众求陛下赐婚,还说要与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连陛下要为王爷指侧妃都被王爷当场拒绝了。” 宋辰安呆住,不死心地问:“你说王爷要跟谁成婚?” “当然是公子你呀!” 救命。 宋辰安眼前一黑,不是,他昨晚费劲巴拉地借着醉酒演了那么一出,怎么祁景言不仅没有放弃,还给他来了个先斩后奏? 这不科学! 他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问:“所以翠竹,你为什么笑这么开心?” 翠竹傻乎乎地答:“奴婢是为公子高兴呀!公子之前说了不能接受王爷纳妾,王爷今日就当众说不会再娶,就连子嗣都不要了,由此可见王爷是真正将公子放在心上。” “……”宋辰安无语,重重拍拍翠竹肩膀,“做人不要太恋爱脑。” 没等翠竹问“恋爱脑”是什么意思,就见她家公子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全部盖住,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翠竹打心眼里为他高兴,整个人都雀跃起来,低声哼着歌谣,将房间好好收拾一番。 宋辰安本就烦躁,听到这阵动静后心里更是添了几分恼火,正想让翠竹安静之时,只听对方自顾自乐出了声:“公子以后成了王妃,就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负啦。” 回想起之前在丞相府过的苦日子,宋辰安满心烦躁散去,只余叹息。 算了,何必冲翠竹发火呢,毕竟她什么也不知道。 自己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抗旨逃婚的话……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宋辰安自己否决了,这可不敢,他只有一个脑袋,哪够砍的? 祁景言下朝回来时,带着宣旨太监和皇帝亲笔写的赐婚圣旨。 宋辰安脸拉的老长,规规矩矩跪在地上听太监宣读。 那圣旨先是用了数个词汇将宋辰安夸了一通,赏许多金银财宝,再说其与贤王祁景言甚为相配,于是赐婚于二人,并择吉日完婚。 宋辰安懵懵懂懂听完,又跟着祁景言磕头,接着被身旁的男人扶起来,接过旨意。 宣旨太监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奴才给王爷王妃道喜了,成婚那天可别忘了赏奴才喜酒喝。” 宋辰安还在捧着圣旨发愣,祁景言递上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温柔一笑:“一定。公公辛苦,这点小心意就当请公公喝茶了。” 那太监愣了一下,慌忙推辞:“哎呦,这是奴才分内之事,怎么好让王爷破费。” 他心里嘀咕着,贤王过去时常发疯砍人,怎么最近就跟转了性似的? 来回推辞之后,宣旨太监总算收了,掂了掂荷包重量,顿时笑得牙不见眼,贤王出手还挺大方。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禁军侍卫离开后,贤王府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宋辰安将圣旨丢给祁景言,冷声问:“王爷这下满意了?” “安安为何生气?本王已向父皇言明此生唯你一人,永不纳妾,你应该高兴才是。” 不说这话还好,宋辰安一听就炸:“你装什么傻??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委婉拒绝你,我不想嫁给你不想当你的王妃,跟你纳不纳妾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明白了吗?” 他满肚子火气憋了许久,终于在此刻爆发,一步步逼近祁景言,一字一句地问:“王爷向来聪明难道当真不知道我不愿嫁么?你见我想方设法要走,所以先斩后奏去求陛下赐婚好断我的后路,是吗?” 祁景言抿着唇,面对宋辰安的逼问据理力争:“本王只想与心爱之人成婚,何错之有?倒是你,为何从不肯承认对我的心意?” “我……我对你能有什么心意?”宋辰安简直莫名其妙,气得几欲跳脚,“王爷定是误会了,我对王爷只有感激而已,从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喜欢!” 祁景言眼里闪过一抹受伤,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冷冷道:“晚了,圣旨已下,违抗皇命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宋辰安一噎:“所以王爷是想用皇权逼我,让我不得不从。” 祁景言坦坦荡荡:“是。” 这狗男人还真敢承认。 就很气。宋辰安暴躁到想打人,纳闷地问:“难道王爷就没想过我会因为你强迫我而生气吗?” “总好过,本王哪天回府之后发现你已不声不响离开。” “……”听到这话,宋辰安心中涌出一种很微妙的酸涩感。 胸口有些闷,他不想再吵下去,语气生硬道:“既然王爷已经如愿,那就把禁足解了吧……您放心,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对堆了满院子的赏赐视若无睹。 王公公寒着脸候在一旁,命下人将赏赐搬走,再温声提醒:“王爷,现在天冷,咱回暖阁吧。” 祁景言静静地望着宋辰安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语气有些动摇:“桐叔,安安从未这般生气过,本王是不是做错了?” “宋公子实在是有些……” 王公公即将脱口而出的“不识好歹”咽下去,勉强挤出笑容:“有些不知轻重,王爷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再者,这全天下有几人能得陛下赐婚?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旁人是求也求不来的,王爷应该高兴才是。” 第65章 直觉告诉祁景言,宋辰安内心并不想要,并且是抗拒的。 又或者说,那人并不认为嫁给当朝亲王是种福气。 “总归是本王有错在先。”祁景言垂眸,“那便解了王妃禁足罢,让侍卫盯紧些。” 他默默念着王妃二字,总觉得心头有那么一股子甜意。 * 宋辰安冷静不了一点,气不顺的他扭头就把祁景言所住的暖阁给霍霍了。 几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书卷全扔在地上。 铺好的,还带着淡淡龙涎香的被褥散落在雪地里。 最后还是不解气,干脆把杯子茶壶全摔了。 翠竹死命地拦,宋辰安可劲儿地造,好好的房间不过眨眼间连站的地都没有。 等祁景言与王公公慢悠悠走近时,老远就听到翠竹哆哆嗦嗦的声音:“公、公子,这花瓶一看就很贵重,咱还是别摔了吧?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第52章 我们好好谈谈 “咣——” 一声脆响之后,房内传来宋辰安暴躁的声音:“哈,他还好意思气?我才是最该生气的那个!” 翠竹还想再劝,但好话已经说尽了,只能嗫嚅着道:“奴婢不明白……明明公子能成为王妃是好事呀,王爷人长得俊还有钱有势,对公子也特别好,可您为什么这么生气?” 暖阁外,王公公正要上前通传,被祁景言拦住。 片刻之后,听到宋辰安带着哭腔的声音:“因为我没有选择,因为现在和我想要的成亲完全不一样。” “我想要的,是和一个人从相识,到相知,培养足够的感情达到相爱,最后才是成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自己还没有想好,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被一道圣旨和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强行绑在一起。” 宋辰安觉得在别人面前哭很丢脸,可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愤愤地抹去眼泪。 “成婚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王爷不问过我的意见就私自决定?我这些天又要委婉表明自己态度,又要担心拒绝他会惹他不高兴,还要担惊受怕他什么时候会发疯,难道我不委屈吗?难道我不该生气吗?难道我连发脾气都不行吗?” 最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认为能成为王妃是天大的福气,只要宋辰安敢有异议就是不识好歹,可谁都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思考。 风雪交加,狂风呼啸。 祁景言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直挺挺立在风雪中。 他已听到宋辰安的话,了解对方心中所想,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王妃怎能说出如此……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王公公憋了半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怎么嫁给王爷还委屈他了?他一个罪臣之子,若不是王爷恳求陛下,还王妃,进府做妾都算抬举了!” 王公公以为祁景言会同他一样生气,毕竟这位宋公子的言行实在是太不像话。 “王爷?”他小心翼翼地唤一声,“您莫要气坏了身子。” 祁景言微微摇头:“确实是本王错了。” 王公公瞠目结舌:“不……王爷怎么会错呢?是宋公子他自己太过特立独行,若是其他人得了陛下赐婚,早就高兴成傻子了……” “本王之所以心悦安安,不就是因为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么?” 祁景言很小的时候,曾和宋梓玥一样怨恨过柳皇后,觉得自己和母后的遭遇都是柳氏造成的。 长大之后渐渐发现其实凡事都有两面性,思想开始转变,从怨恨柳氏的恶毒,到怨恨皇帝的薄情寡义。 直到宋辰安的出现,更是令祁景言茅塞顿开。 是了,他最该怨恨的是那个不作为的皇帝。 这样的道理宋辰安明白,祁景言也能想明白,只是包括宋梓玥在内的其他人无法理解。 令祁景言心动的,痴迷的,所向往的,正是宋辰安与其他人的这份不同。 “所以,本王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安安这份不同所带来的一切呢?” 只是想是想明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祁景言不知该成全自己,还是该成全宋辰安,一时陷入两难。 一阵寒风席卷着鹅毛般的大雪迎面扑来,他冷不丁受了寒,轻轻咳嗽两声。 王公公心疼极了,慌忙脱下自己的棉袍,却被祁景言制止:“天冷,桐叔回去吧。” 他终是走进暖阁,不轻不重敲敲房门:“安安,我们好好谈谈。” 听到这个声音,翠竹猛地一哆嗦,哭丧着脸小声问:“是王爷,王爷来了!” “怕什么,这都是我干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宋辰安轻轻推她一下,“你快走,既然王爷想谈,那我就跟他好好谈。” 翠竹被推着朝前走了两步,不放心地叮嘱:“公子有话可千万要好好说,若是惹怒了王爷再受了伤多不值当。” “嗯,放心。” 鬼知道翠竹能不能放的下心,她战战兢兢打开门,朝祁景言俯身行礼,看到对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才敢走远一些。 房内,宋辰安面无表情地问:“王爷想跟我谈什么?” 他竟有点期待祁景言会说出什么话说服自己。 “安安若是愿意嫁我,金银财宝全部归你,王府上下随你差遣,只要是这世间有的,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跋山涉水赶山奔海也要寻来送你。” 第66章 “我此生,绝不纳妾,你我之间不可能再有第三人。” “日后待我登基为帝,安安便是唯一的皇后,我定待你如珠似宝,定会与你恩爱白头。” “这是王府库房钥匙,里面都是这些年打拼下来的产业,以及陛下所赐珍宝,可以说里面是我全部家当,如今托付于你。” 祁景言将一串钥匙递出去,诚恳道:“安安,你可愿赌这一次,信我便是那个能给你带来依靠,能为你遮风挡雨,能给你幸福之人。” 那串钥匙静静躺在他手心里,暖阁内温度较高,身上那层雪瞬间融化,留下一片片深色的水痕。 可宋辰安铁石心肠,偏偏不为所动,仰着头,直直地望着祁景言:“王爷刚才这些话或许出自真心,可人都是会变的,你如何能保证日后不会纳妾生子?您现在是王爷未来会是皇帝,我人微言轻,就算您反悔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再说,我为什么非要答应你?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给过我其他的选择。” 祁景言眸色一黯,将钥匙放在桌上,轻声说:“来年三月十六是个吉日,宜嫁娶。若是这天到来之前安安仍旧不愿嫁,我便进宫向陛下言明退了这门婚事,可好?” 他像是怕被拒绝,立刻转身就走,还边走边道:“好好考虑,不着急回答。” 宋辰安愣愣站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被祁景言逗笑了。 笑过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低落。 如果,他只是宋寒之子就好了,就不必顾虑这么多,或许也能轻松些。 他能从祁景言的言行中窥探到对方诚挚的心。 所以大概他会认真的考虑一阵,想明白自己究竟有没有对祁景言动心,然后再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无论答应与否,都郑重地告诉对方他的选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一味麻木的拒绝。 宋辰安缓缓蹲下身,双手紧紧抱臂,慢慢将脸埋进臂弯里。 别怪我心狠啊,我也不想的…… 总有种辜负了别人真心的自我厌弃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第53章 让祁景言再也翻不了身! 这天,宋辰安一大早就带翠竹溜出王府,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走得脚都酸了。 翠竹小心翼翼地问:“公子,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恕她愚钝,她家公子最近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宋辰安重重叹气:“心烦,所以出来散心。” 可是心情不但没有变好,身体还有点累。 翠竹便也跟着叹气:“公子不喜欢王爷就拒绝,喜欢王爷那就接受,这么简单的事情究竟有什么心烦的呢?” “……”宋辰安有种被戳穿心事的恼怒,“谁跟你说我因为他心烦的?你想多了!” “我不能喜欢他,所以我跟他之间没有结果,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见他脸色变得不好,翠竹赶紧噤声,可心里想的却是情爱真是麻烦,让她家公子也变得矛盾起来。 宋辰安的坏心情在无意间看到身后紧紧跟着的十来个侍卫之后,就达到了极点。 冷哼一声,嘲讽道:“瞧瞧,这么怕我跑。怎么,我现在一丁点的自由都没有是吗?” 再想想祁景言私自请旨赐婚的根本原因,是对方想堵住他的退路,不由得更气了。 宋辰安顿时没了逛街的兴致,怒气冲冲地大步回到王府,对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祁景言兜头就是一句:“你又派人跟踪我!!” “安安莫恼,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不知从何时起,祁景言面对宋辰安时的自称从“本王”变成了“我”。 这样明显的改变宋辰安立刻察觉,怒气稍稍减了一些,抿了抿唇,倔强道:“我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 许是因为他这些天一直都不开心,祁景言声音刻意温柔几分:“柳皇后不会这么轻易对我放下戒心,在她眼里只有我死了,太子的位置才能真正安稳。” “所以安安,日后会有更多血雨腥风等着你我,我承认我有私心,派人跟着你是监视,但更多的是想保护你。” 祁景言取出手帕,轻轻为宋辰安擦拭脸颊,柔声哄:“以后我让他们暗中保护,不在明面上碍你的眼,好不好?” 宋辰安却不领情,偏头躲过,还后退一步:“既然王爷知道自己的处境,为什么非要拉我下水?赐婚圣旨都下了,现在才说这话不觉得虚伪吗?” 祁景言顿了顿,默默收回手帕:“因为,我很害怕。” 怕什么? 宋辰安以眼神询问,祁景言却转移话题:“近日天冷,出门记得多加厚衣服。”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争吵就这样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 最近,暴君的脾气似乎好得太过了点…… 宋辰安恨恨瞪过去一眼:“我自己知道!要你话多。” 他扭头就走,祁景言站在房门前凝望他的背影,转头冷冷地问:“桐叔,陆浩然如何了?” 王公公恭敬道:“回王爷,他前些时日大病一场,最近两天已然能够下地了。不过这个陆浩然无论怎么查都只是个穷书生,并无其他身份。王爷,可是此人有什么不妥之处?不如……” 正说着,他用手在脖颈处比划一下。 祁景言摇摇头:“先盯着,若有异动随时汇报。” 第67章 “老奴明白。” “安安又生气了,你命人寻些新鲜玩意送去,务必哄他开心。” 这可太难为太监了,王公公干笑着应下。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苦着脸提醒:“王爷,您都把王府库房钥匙给公子了,这银子……” 外头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若不是习武之人定是听不到。 祁景言瞥王公公一眼:“不是还有私库?” “私库可不能动啊王爷!”王公公压低声音劝,“那些钱是王爷最后的底牌,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 祁景言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无奈道:“好吧,此事不再提了。” 他与王公公出了房门,余光瞥见墙根处正低下头,老老实实扫雪的下人,无声地勾了勾唇。 那下人匆忙写了个纸条,一路避着人来到王府花园的假山旁,将纸条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小洞中。 随后,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拿着扫帚继续扫雪。 * 皇后寝宫。 柳皇后斜靠在凤座上,身边围了两个宫女小心翼翼为她涂蔻丹,再用细长的叶子包裹住指尖。 大宫女悦心拿着纸条匆匆走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才低声道:“娘娘,贤王府有消息了。” “哼,不中用。”柳皇后不耐烦地接过,“本宫费心费力养着他们,几个月了都传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悦心连忙哄道:“娘娘息怒,您看了这个一准高兴。” 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贤王有异心,言谈中提及私库,王桐称之为最后底牌。 柳皇后眼睛一亮,快速浏览几遍之后,才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 “私库,底牌?”她站起来,缓缓在寝殿内走动,“悦心,你怎么看?” 悦心小心扶着柳皇后,恭敬地回答:“奴婢以为……贤王过去常年在外征战,得到缴获什么奇珍异宝也不是什么难事,一个私库也说明不了什么。” 柳皇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本宫倒是觉得此事蹊跷得很呐,贤王这私库定是来路不正,谁知道他是不是打算暗中行不轨之事?” “还是娘娘想的周到,经您这么一说,奴婢还真是越想越心惊……贤王若是没有异心,怎么会有个见不得人的私库?谁知道那里头有多少钱财,贤王又打算拿来做什么?” 是啊,柳皇后若有所思,祁景言打算用这个私库做什么呢? 最近年关将至,王太师一改以往病恹恹的模样,不仅每日上朝时都精神抖擞,还开始与各家朝臣走动。 眼见王家意图复起,祁景言近日又深得圣心,皇帝对他的疼爱都快要越过太子了,柳皇后怎能不急? 她咬了咬牙,心一横:“我儿若想坐稳太子之位,这个祁景言不得不除。悦心,给父亲传话进宫,本宫有要事与他商量。” 齐国公接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进了寝殿气都没喘匀就问:“娘娘遇到了何事?” 柳皇后已然想好如何将祁景言拉下马,脸上笑容越发明艳:“爹爹,我有一妙计,可让祁景言再也翻不了身!” 第54章 惊现主角攻 柳皇后在齐国公耳边低语一阵,齐国公犹豫地问:“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你有把握吗?” “难道除了这个法子,爹爹还有其他办法能让祁景言万劫不复?”柳皇后冷笑,“祁景言命硬,这些年无论刺杀还是投毒均无成效,更别提贤王府中还有个神医在呢,此路不通,那就再选一条路。” “咱们这位陛下最看重他的皇位,除了谋逆大罪,他是不会轻易对祁景言下死手的。爹爹可要考虑清楚,只有祁景言死了咱们才有活路,他这些年可一直都惦记着王娇蕊,若是让他知道王氏之死与你我有关,我们柳家哪还有活路?” 想起祁景言对待战俘的传言,齐国公不禁浑身哆嗦:“好吧,但是咱们得从长计议。” 柳氏父女又嘀咕一阵,许久之后齐国公才起身告退。 柳皇后欣赏自己红艳艳的指甲,心情甚好地哼着歌,悦心低眉顺眼奉茶。 “祁景言啊祁景言,不要怪本宫心狠,要怪就怪你挡了本宫儿子的路!” …… 宋辰安实在无聊至极,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 在一连好几天都出门逛街导致腰酸腿疼之后,他终于放弃了这打卡似的娱乐活动。 唉。 唉…… 第不知多少次叹气之后,翠竹终于受不了了:“公子,您到底哪里不高兴,不如跟奴婢说说?” “我想家了,很想很想回家。” 翠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公子说的是丞相府?是您傻了,还是奴婢听错了?” 宋辰安撇了撇嘴:“看吧,我就算说了你也听不懂。” 就在这时,王公公带着一队侍女乐呵呵走来,朝宋辰安欠了欠身:“王妃,王爷吩咐给您送些东西。” 尽管他是笑着的,语气也很和蔼,可宋辰安还是能察觉到王公公对自己的不满,大概因为祁景言施压,王公公才勉强维持表面恭敬。 宋辰安更是觉得很没意思,挺直了腰板,微微扬起下巴:“进来吧。” 侍女们举着托盘一字排开,一一看过去,其中有绫罗绸缎,有珠宝首饰,有珍贵字画,还有一套瓷杯。 “王爷说了,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只为博王妃一笑,若王妃心情还是不好,就砸了这瓷杯听个响。” 第68章 王公公这语气很是阴阳怪气,宋辰安莫名感觉自己挤兑了,忍不住回怼:“这点哪够啊,公公再来十套让我砸个尽兴可好?” “……王妃真是爱说笑,”王公公笑容有些尴尬,“您忙着,老奴去厨房看看午膳做好了没有。” 侍女将手中托盘放下,跟随王公公离去。 翠竹这才后知后觉问:“公子,奴婢怎么觉得王公公态度有点怪怪的。” “他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不满都压在心里,偶尔控制不住也很正常。” 翠竹就有点儿紧张:“王公公是王爷的管家又是心腹,得罪了他会不会给咱们小鞋穿。” 得罪就得罪吧,宋辰安不在乎。 不过心烦倒是有的。 他稳稳坐在凳子上朝翠竹伸出手:“扶我起来,我还能继续逛。” 翠竹实在不明白他累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出门:“公子快歇歇吧,您脚后跟都磨红了,咱过两天再逛成吗?” 宋辰安只摇头:“心情不好,再憋屋里就更烦了。” 无奈之下,翠竹只好陪他一起出门。 宋辰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闷着头往前走,完全没注意自己越走越偏。 等他回过神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一片陌生的街道。 这里相比王府附近人员稀少一些,百姓所穿衣物简单朴素,明明天寒地冻,却有流浪汉身穿薄棉袍,冻得瑟瑟发抖还坚持跪在街上求人施舍。 宋辰安沉默看着,心中那点不舒坦在看到穷苦百姓的艰苦生活之后猛然消散了。 他能力太弱,却总是见不得这些,正要转身离开时,听到一声欢快的叫喊:“陆公子你可算出摊了!” 寻声望过去,巷子口摆着一个卖书画的小摊,摊主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 虽然衣着简陋,气势却很足,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书画摊子,而是等待指挥的千军万马。 居然是姓陆?宋辰安脚步顿住了,若有所思。 那位陆公子的书画显然很受欢迎,尤其是受年轻姑娘和俊俏小郎君的喜欢,人群一窝蜂挤过去。 “多日不见,陆公子怎么瘦成这样了?” 那人笑笑:“之前病了一场,多谢姑娘关心。” “公子可否婚配,打算何时娶妻呀?” 他道:“我不过一穷书生,此时娶妻岂不是耽误了别人?待我考取功名再考虑此事也不迟。” 那人又跟其他人说了什么,宋辰安已经听不清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这人很可能就是主角攻陆浩然。 万万没想到之前怎么都找不到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自己出现了。 宋辰安愣愣地看着,翠竹一连喊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他死死咬住下唇,眼睛紧紧盯着主角攻那张脸。 现在该怎么办…… 要按之前的计划,资助对方科举吗? 在丞相府时宋辰安手头没几个钱,想帮也有心无力。 现在,他和翠竹都拿着钱袋不说,王府里还有个属于他自己的库房,钱财对他早已不再是难题。 宋辰安不由自主朝主角攻的方向迈了几步,人群渐渐散去,周围不再嘈杂,他终于听到翠竹的声音:“公子!” 这一声令宋辰安猛然惊醒:“啊?” “奴婢都喊好多声了,您怎么一直盯着那个人发呆呀?公子和那人认识?” “算认识吧。” 宋辰安走近摊子,轻声问:“请问,您可是陆浩然陆公子?” 在这一刻,他竟不知自己该不该期待这个答案。 陆浩然含笑放下毛笔:“在下正是陆浩然,公子可是来买字画的?我还能代写书信,代写春联,公子若有需要尽管告知。” “那就,帮我写副对联吧。” 陆浩然便展开红纸,用毛笔蘸了蘸墨汁,龙飞凤舞写下对联。 他写字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足以可见他的功力。 宋辰安问:“多少钱?” “五文钱即可。” 宋辰安打开钱袋,犹豫再犹豫,拿出一小块碎银放在小摊上:“最近天冷,剩余的钱给自己买件厚棉衣吧。” 说罢,他不顾陆浩然的呼喊,拉着翠竹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5章 这两人和你什么关系 “公子,咱们跑什么呀?”翠竹茫然地跟着跑,忍不住提醒,“您不是要买对联么,光顾着跑了东西还没拿呢!” 而且那位卖书画的公子姓名怎么这么耳熟? 翠竹后知后觉发现,那个摊主就是之前他们怎么都找不到的陆浩然。 “公子之前不是说要资助那位陆公子么,怎么……” 宋辰安终于停下脚步,弯下腰喘气:“我又不、不想资助了。” 他死死地捂住钱袋子,眼里满是坚定,声音微颤:“我不想做任何对王爷不利的事情。” 翠竹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资助陆浩然就会对祁景言不利,不由得更迷茫了:“公子在说什么?” “陆浩然一辈子都做个普通人才好,只有这样,王爷才能平安度过这一生。” 宋辰安闭了闭眼:“翠竹,你暗地里找人盯着陆浩然,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这件事不要让王爷知道,明白吗?” 翠竹愣愣点头:“奴婢明白,可就怕这事瞒不住。” 第69章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咱们回府吧。” 就在不久前,宋辰安打开钱袋的时候,祁景言小心讨好的模样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向来自私惯了的,也早就设想好自己未来的路,那就是远离祁景言,抱上主角攻大腿,等尘埃落定之后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在回到父母身边以前,过上平静安定的生活。 宋辰安本来应该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去资助陆浩然科举,助对方登上青云路。 那么未来祁景言被推翻统治,陆浩然登上皇位之时,他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在付钱的那一刻,宋辰安却犹豫了。 自私本没有错,可也不能去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吧? 贤王府就在眼前,宋辰安快步走近,看到门口有个分外熟悉的身影。 那人长身玉立,也不知究竟站了多久,鼻子脸颊都冻得通红。 祁景言自看到宋辰安的第一眼起眼睛就亮了,大步迎上去,不胜欢喜:“回来了。” 就很想哭。 宋辰安快速眨了眨眼,将热泪逼回去,重重拿拳头捶他:“都怪你!” 都怪你对我这么好,让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祁景言笑容慢慢收敛,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微微低下头,像个犯了错又不知所措的孩子。 “抱歉,我又惹你不开心了。你不想看见我……那,我以后不在门口等了,消消气好吗?” 眼泪在此刻决堤,呼啸的寒风掩盖住断断续续的呜咽。 宋辰安一头撞进祁景言怀里,流着泪重复:“都怪你。” 明明他已经很作很努力了啊,为什么祁景言就是不生气呢? 为什么不肯放弃对他好呢? 为什么会爱上他呢? 就连宋辰安自己,都不知道他和祁景言有没有未来。 一个别别扭扭满腹心事,另一个收敛脾气小心讨好,两人之间终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宋辰安纠结这么多天,那些心事总没个结果,索性也就暂时放下。 这具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这几天受了凉,当天晚上宋辰安就开始发烧。 他半睡半醒间察觉自己身上烫得厉害,想要叫人过来,却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嘴巴张了半天,却只能哑着嗓子喊:“翠……竹……” 之前因为暖阁地方太小,放不下第二张床,宋辰安也不忍心翠竹一个姑娘家抱着被子睡地上,就让她睡在隔壁。 可现在这样沙哑的声音,怕是喊一百声都叫不醒人。 宋辰安烧得意识有些模糊,嗓子又十分干痒,重重咳了两声,刚要再喊,房门被人推开。 “安安!”祁景言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顿时一惊:“怎么烧这么厉害?” “来人!快去请大夫!!” 这一声足够响,王公公慌慌张张跑来,看到虚弱无力的宋辰安震惊道:“这,王妃怎么突然病了?” 翠竹也惊醒了,伸头看一眼房内,立刻跑去请齐修文。 被夜色笼罩的贤王府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经过诊脉之后,齐修文松了口气:“还好发现及时,要是公子再这么烧下去,脑子非得烧坏不可。” 他看一眼紧紧握住宋辰安左手的祁景言,笑着安慰:“还请王爷放心,一个小小的发热而已,我这就为公子煎煮汤药。” “有劳神医了。” 一碗汤药下肚,再将毛巾用凉水浸湿敷在额头,半个时辰之后,宋辰安体温终于开始下降。 齐修文再次为他把脉,抚了抚胡须:“王爷可以安心了,最迟明天上午公子便能醒来,只是这期间要一直更换凉毛巾为公子散热。” “本王明白。桐叔,送神医回去。” 翠竹见状便道: “王爷快回房休息吧,公子这里有奴婢照顾就好。” 祁景言摇摇头:“本王怎能放心,你回去睡,本王守着安安。” “可是王爷明早还要上朝……” “怎么,”祁景言冷冷地瞥翠竹一眼,“本王使唤不动你?” 翠竹慌忙低头:“奴婢这就走。” 她轻轻带上门,这才发现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祁景言在床前照顾宋辰安一夜,天将破晓之时,他听到对方微弱的声音:“爸爸,妈妈……” 这是在喊谁? 祁景言微微皱眉,他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过这样古怪的称呼。 他一直知道宋辰安身上有秘密,从前从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自己也身怀重生这么个惊天动地的绝密,不敢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最信任的王桐。 但宋辰安念着这两个语词时语气太过依赖,就好像,这两人对他非常重要一般。 这人明明已经对他心动,却一直不肯松口,是否与那两人有关? 祁景言心微微一沉,他似乎已经摸到了真相,心里总有种危机感。 “安安,”他压低了声音,诱哄道,“你告诉我,这两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宋辰安却像是睡过去了,呼吸平稳绵长,不再言语。 祁景言面色凝重,吹了声口哨,一个黑衣人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面前,双膝跪下。 “给本王查,王妃近日都与何人接触过,说过什么话,一个字也不许少。” 黑衣人双手抱拳:“属下明白。” 第70章 第56章 给主角攻送温暖 宋辰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肚子饿得咕咕叫,头也疼,嗓子也干得快要冒烟了。 “水……”他嘴唇干裂,稍稍一动就感到轻微的刺痛。 一直守在床边的祁景言听到声响,睁开熬红了的双眼,默默端来一杯温水。 宋辰安两口就喝没了:“还要。” 这下他干脆对着壶喝,总算觉得嗓子好了一些。 “王爷是守了我一夜吗?” 正视祁景言的好之后,宋辰安便无法再心安理得,心疼道:“眼睛都有红血丝了,快去睡一会儿吧。” 祁景言今天却有些古怪,像是有话要说,却在即将出口的那一刻忍住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叫翠竹。” 祁景言离开不久之后,翠竹就端着一碗八宝粥进来,满脸庆幸:“公子可算是醒了,昨夜可把奴婢吓坏了。神医说您现在碰不得荤腥,暂时先喝粥垫一下。” 宋辰安烧了一夜,现在脑子昏昏沉沉,接过碗和勺子,漫不经心地问:“王爷以往白天都要忙军务,怎么今天却在府里?” “那当然是因为王爷为了照顾公子,特地告假三天呀!还有啊,自从王爷发现公子发热,就从昨夜一直守到刚才呢。” 居然守了这么久啊……怪不得眼睛红血丝那么多。 宋辰安更心疼了,心里还有点儿甜。 他喝完粥,问起了陆浩然的事:“我让你找人,你找好了么?” “公子放心,为了不让王爷发现,奴婢特地请一个乞儿盯着陆公子,我们约定好每隔三日就见一次面,奴婢给他银钱,他给奴婢消息。” 这样一来,只要那个乞儿还想要钱,就得好好办事,还不用担心对方卷款跑路。 宋辰安浑身懒洋洋的,又躺回被窝里:“这样就好,你跟那个乞儿见面的时候小心点,别让王府的人发现。” “公子放心,奴婢明白。”翠竹收了碗,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对了公子,昨夜您昏迷时喊了几声‘爸爸妈妈’,这两人是谁呀?” 宋辰安脸色一变:“是吗,我没有印象了……当时房里都有谁,王爷听见了吗?” 翠竹挠挠头:“应该听见了吧。昨晚王爷执意要独自守夜,天快亮的时候奴婢来换水,无意间听见您在喊。当时奴婢就很奇怪,这样的称呼奴婢从没听说过。” “这是……是我生母老家那边的称呼,所以你没听说过,”宋辰安慌忙转移话题,“我还是饿,翠竹你再给我盛碗粥吧。” 翠竹生性单纯,并没有起疑心,立刻盛粥去了。 宋辰安以为糊弄过去,长长舒了口气。 如果祁景言问起的话,他也这样说。 ……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宋辰安这一病就是好几天,虽然体温是降下去了,不再发热,可总是咳嗽,见不得风。 无奈之下,只好老老实实呆在暖阁里,无聊得身上都快发霉了。 这期间,宋辰安收到两次外头传来的消息。 陆浩然之前曾因风寒大病一场,书画摊子已经许久没有开张了,因为太过穷困,身子还未好全就不得不站在风雪中叫卖,这两天竟再次病倒。 听完消息之后,宋辰安沉默了。 虽然陆浩然是主角攻,但原著并没有将他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都写在书中,所以宋辰安也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已经改变了对方的命运。 翠竹倒是对他颇为同情:“本来卖书画就不挣什么钱,现在又病倒了,陆公子可怎么办呀,听说冬天会冻死许多穷苦人家……” 该不该放任主角攻自生自灭呢? 宋辰安此刻也陷入了两难。 救了,陆浩然身体痊愈,必会感激宋辰安,那么当对方荣登皇位之后,也会报答他的好意,但这样的话祁景言身死就又多了几分可能。 若是不救,任由对方病死或冻死…… 宋辰安猛地一激灵,后怕地拍拍胸口,该死,他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念头? 而且陆浩然有主角光环,哪是这么容易死的? 左思右想之后他有了主意:“翠竹,拿上一小袋银子和治风寒的药,咱们去看望这位陆公子。” 顿了顿,宋辰安道:“而且,是以王爷的名义。” 有了雪中送炭的情谊,希望这位主角攻能够知恩图报,日后就算推翻大周,也不要太过为难祁景言吧。 翠竹慌忙阻拦:“可是神医说……” “我不听,我就要去。” 公子太任性,翠竹只好听从。 宋辰安还贴心的找出几件厚衣服,连同钱袋一起塞进包袱里。 两人背着包袱出府时,祁景言得到消息赶来,一字一句地问:“安安这是要去哪?” “一位朋友病了我去看看他,给他送完东西就回来。”宋辰安发现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便强调道,“他家离王府不远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而此时,一旁的翠竹已经被祁景言强大的气场吓得瑟瑟发抖了。 宋辰安想到和主角攻打好关系之后,祁景言就不会有原著那样凄惨的结局,笑容就更甜了,冲那人挥挥手,转身就跑。 “我走啦,等我回来一起吃午饭!” 翠竹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第71章 祁景言咬牙切齿地吩咐:“跟着王妃,看他去了哪,跟谁见面。” 黑衣人现身行礼,而后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近来天冷,呼呼的冷风刮在脸上就跟刀子似的。 宋辰安满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左闪右躲地来到一家药店,足足买了十副风寒灵,鬼鬼祟祟地带着翠竹来到主角攻家。 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站在门口想好措辞之后才重重敲门。 “咚咚。” 房内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紧接着是一阵虚浮无力的脚步声,来人虚弱地问:“谁啊?” 陆浩然打开门,看到眼前之人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陆公子,我是受贤王之命来的,王爷听说您病重,怜惜您的才华,不忍您受病痛折磨,便命我为您送些东西。” 贤王? 陆浩然眉头一皱:“在下只是区区一穷苦书生,与贤王素无瓜葛,他怎么会有东西送给我?” 不会是送终吧? 第57章 好大一股醋味儿 虽然陆浩然只是表达了下他的不解,但宋辰安还是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质疑,就好像在说—— 贤王不会是派你来向我索命的吧? 整、段、垮、掉。 宋辰安笑容僵在脸上,刻板印象,这是完完全全的刻板印象! “王爷只是看重陆公子的潜力,想与您结个善缘,”他被瑟瑟寒风冻的有点儿发抖,无奈地问,“咱们能进屋说么?好冷啊。” 陆浩然侧了侧身,宋辰安便毫不客气地走进去,把包袱解开,东西摆了一桌。 “这棉衣和风寒灵,都是王爷特地吩咐让我送来的,哦对,这里还有十几两银子,希望陆公子收下,好安稳过这个冬天。” 这屋子怎么还漏风呢? 宋辰安进了屋,并没有感觉比站在外头好多少,扫视一周之后不禁咋舌,主角攻这儿的条件未免也太差了点,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房屋破败,少说也得送走两代人了,窗户纸是烂的,寒风呼呼地往屋里灌。这也就罢了,屋里还没个厚衣服,就连那床褥都是又薄又破,怕是在这里睡一觉能直接把人冻死。 这样的屋子怎么能住人啊? 宋辰安试探地问:“要不我跟王爷说说,再给你安排个住处?” 陆浩然倒是不卑不亢:“无功不受禄,在下担不起王爷厚爱,还请公子将东西拿回去吧。” 这怎么行! “王爷只是怜惜人才而已,陆公子不用谦虚,以您的才华送多少东西都担得起。”宋辰安眼珠一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其实王爷非常喜欢公子的书画,听说您身形单薄,怕您无力过冬,这才命我送东西过来。” 陆浩然冷静戳破:“还记得之前你来买对联,走时东西都忘了拿,贤王是从何处得到在下的字画,又是如何喜欢上的呢?” 不愧是主角攻,脑子转的就是快。 宋辰安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硬圆:“是因为……王爷之前见过公子的字画,立刻就视若珍宝,命人多番打听,直到那天我无意间见到公子,回去后跟王爷提起,所以……” 他声音越来越小,脸也因为窘迫而涨得通红,眼神躲闪,似乎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陆浩然觉得这人实在有趣,也不再戳破宋辰安话语中的漏洞,朝他拱手行礼:“谢王爷,谢公子。这些就当在下借王爷的,日后定会连本带利加倍归还。” 好好的拉拢却成了这样,宋辰安有些挫败,不过到底在主角攻那里刷了好感,他也就满足了。 他暗暗计划以后这样雪中送炭的事再多来几次,这样主角攻就会念着祁景言的好,说不定能在未来放祁景言一条生路。 宋辰安别别扭扭地行礼告别:“东西已经送到,我就先走了,陆公子多保重。” 走在路上时宋辰安看到有人在卖饴糖,就买了几包,兴冲冲地回府。 原著中有提到过,说暴君喜欢吃糖。 祁景言从小到大都过得太苦了,所以格外向往糖的香甜。而且别的皇子公主小时候都有甜甜的糖果,好吃的点心,可他却永远都只有残羹剩饭。 但是从今天起,祁景言就再也不是只能羡慕别人有糖吃的可怜小孩了。 “王爷!”宋辰安来到膳厅,发现对方当真在等他回来吃午饭,笑得眉眼弯弯,“我给王爷买了糖,您快尝尝。” 祁景言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很给面子,解开细绳,展开油纸,拿起一块饴糖放进嘴里。 “很甜。” 宋辰安单手支着下巴,望着他吃糖的样子笑容温柔:“王爷喜欢就多吃点,但是夜里睡觉前千万不要吃,而且一定要记得刷牙漱口。” 最近宋辰安态度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前浑身尖刺的模样。 祁景言不明白这改变从何而来,叫他不知所措。 “对了王爷,我有个朋友,他日子过得很苦,王爷能不能以您的名义多照顾他一下?” 祁景言口中含着糖,口齿有些不清:“什么名字?” “叫陆浩然,家住青石巷。” 宋辰安隐约察觉祁景言重生了,要不然很难解释齐修文的存在。 他不好直说,只能暗示道:“陆浩然才华横溢,日后肯定大有作为,如果王爷和他交好,甚至有恩于他,说不定以后这人还能派上用场,毕竟熟人好办事嘛。王爷觉得呢?” 第72章 祁景言与宋辰安对视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安安以为,我该如何照顾他?” “先给他换个住处吧……然后助他科举,等他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之后,就会成为王爷的入幕之宾。” 想象实在美好,祁景言扯了扯嘴角:“嗯,知道了。” 宋辰安不干了:“别光‘嗯’呀,王爷得赶紧行动起来!” 看样子很迫不及待想让这位“朋友”平步青云,直登高位了。 祁景言脸色顿时就开始不好看了,浑身直冒冷气。 “王爷?王爷您倒是说话呀。” 吵死了。 祁景言冷冷地想,早知道就该把那个陆浩然一刀砍死,也好落个清静。 一连几声都没回应之后,宋辰安忽然站起来,到处闻了闻,夸张地大声说:“哎呀,好大一股醋味儿啊~” 他故意问:“王爷您说,咱们又没有吃饺子,怎么会有醋味呢?” 祁景言端起茶杯,冷冷道:“本王怎么知道。” 宋辰安噗嗤一声笑了,怕惹恼了他,立刻换个话题:“王爷最近还顺利吗?那个柳皇后有没有给你使绊子?” “她?”祁景言嗤笑一声,“她正和齐国公一起策划,想要诬陷我谋逆呢。” 宋辰安大惊:“她怎么这么恶毒!不过王爷是怎么知道的,这种事应该是机密才对。” “你忘了,王府有柳氏的眼线,本王自然也能在她身边安插人手。” 谋逆大罪可不是闹着玩的,只希望这位柳皇后可千万别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才好。 宋辰安脆弱的小心脏狂跳:“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她出招。”祁景言气定神闲,似乎完全没把柳皇后放在眼里。 宋辰安看过原著,知道柳皇后不是善茬,要不然先皇后怎么会突然“病逝”? 有些不放心地问:“王爷的人手可靠吗,得千万小心,可不能大意。” “安安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58章 王爷会杀了你的 在宋辰安的强烈要求下,祁景言命王公公出面为陆浩然置办一个小院。 如今的住处跟之前相比,几乎可以称得上豪华,只是所处的地理位置,比原先偏僻不少。 地广,人稀,还出行不便。 陆浩然背着自己全身家当,站在小院前沉默了。 王公公在一旁乐呵呵的为他介绍:“我们王爷知道陆公子志在朝堂,为了不打扰公子备考,特地为您寻这个住处,希望公子来年春闱一举高中。” “在下明白,劳烦公公代我谢过王爷。” 住处是个好住处,就是这位置……偏得陆浩然都要以为自己被贤王刻意针对了。 他弯腰重重咳嗽几声,轻轻推开房门。 王公公回王府复命:“王爷,那位陆公子搬进去了。” “何处?” 王公公沉默了下:“在京城最东边,都快要出京城了,即便坐马车过去也得用上大半个时辰。” “这要是让王妃知道……”他有些不安,搓了搓手,“王妃定会闹的,您二位关系才刚缓和一些,犯不着为了那个穷书生惹王妃不高兴啊。” 可这正是祁景言想要的,那个陆浩然离王府远远的才好,遂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王公公说服不了,只好拱手告退,正在念叨着宋辰安可千万别闹起来时,就被对方叫住了。 “公公这是刚回来?”宋辰安脚步轻快走近,“陆公子的病有没有好一些?他是我的朋友,还请公公能多多照顾。” 这叫什么事儿啊! 人都到眼前了,王公公不得不硬挤出一个笑脸:“公子放心,老奴都安排好了,陆公子尚未痊愈还需静养。” 宋辰安点点头:“那行,他现在住哪?” “住在——哎呦,我还真是老了,您瞧瞧,这么会儿的功夫转头就忘。”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宋辰安皱了皱眉:“公公亲自安排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快就忘?还请公公说清楚,陆公子现在到底住在哪?” 王公公无可奈何,只好如实说了:“陆公子住在山平县附近。” “县?”宋辰安一呆,这是哪? 王公公笑容变得尴尬:“是在京城最东边,和山平县相邻。” 所以这个地方就相当于乡下,或者郊区? 宋辰安脸色变的难看起来:“是王爷特意吩咐的?” 王公公试图挣扎:“倒也不是,毕竟陆公子备考需要清静,那个地方鲜少会有人打扰,所以……” 宋辰安心道坏了。 能做主角的,多少会有点心高气傲,要是给置办一个地段好的大宅子,或许主角攻还能记着祁景言的好。 可是现在,只怕会引起主角攻的不满。 这关键的时候祁景言吃什么飞醋,都把事情搞砸了! 宋辰安着急起来,慌慌张张拽着王公公就往大门走:“快,咱们赶紧给陆公子换一个地方。” “可是王妃……” “没有可是!陆公子才华横溢,以后对王爷大有用处,咱们拉拢他还来不及,怎么能把他往外推呢?” 王公公一听是为了王爷好,心里的不满到底少了些,不过仍有些犹疑:“那个院子只是地方偏僻一些而已,何至于把陆公子往外推?” 第73章 宋辰安狠狠瞪他一眼:“都偏成这样了,就算房子再好又有什么用?陆浩然就算是个傻子都该明白他被刁难了,施恩成结仇,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事!” 话是这么说,王公公还是要护一下自家王爷的:“王妃这些天对那个陆公子太过关心,王爷一时吃醋不高兴实属正常。” “他坏事他还有理了?明明他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他好!” 宋辰安不明白,以祁景言的性格,为什么重生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解决掉陆浩然这个天大的隐患。 或许祁景言有他自己的考量,或许他觉得陆浩然现在只是个无名小卒,不必为之浪费精力。 可宋辰安不得不防。 祁景言上辈子之死,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起义军,更怨不得陆浩然。 如果祁景言今生同上辈子一样暴虐嗜杀,恐怕就算杀了陆浩然也是没用的,到时候会有赵浩然、李浩然…… 或许那人就是这样想的,所以第一时间找到神医齐修文压制蛊毒。 可是这样还不够,宋辰安希望祁景言能和主角攻打好关系,最好是雪中送炭一般的恩情。 这样的话,万一未来剧情无法更改,大周的统治依旧被推翻,但最起码祁景言能保住性命。 “王公公,”宋辰安咬着牙,郑重其事地说,“你真的想为王爷好那就听我的,陆浩然这个人千万不能得罪。” 王公公有些不以为然,但看他神情凝重,到底还是答应了:“老奴明白了。” 二人驾车匆匆赶到之时,陆浩然正在清理小院里的落叶和杂草。 宋辰安跳下马车,深吸口气:“陆公子,都怪我没跟公公讲清楚,这个地方虽然清静,但位置太偏僻了些,买个东西都麻烦,您又怎么能安心备考呢?不如这样,我让公公再为公子寻个好住处,您看如何?” “不必了,这里就很好,”陆浩然笑容温和,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被刻意针对,“这个地方比之前不知要好多少倍,在下已然知足。” 陆浩然十分坚持,宋辰安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道:“公子是要备考的人,这些粗活累活还是让下人干吧,这两个小厮就留下来供公子差遣,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去贤王府。” “还有这袋银子,请公子收下。” 宋辰安强行将银子和小厮塞给陆浩然,不等对方推拒,就将钱袋往对方怀里一扔,然后坐上马车走了。 不管怎么说,刚才的举动应该多少能抵消一些陆浩然对祁景言的不满。 宋辰安稍稍放下心,觉得自己为了祁景言做件好事,本来还想等回府之后好好教育对方一通,万万没想到,还没等马车进王府大门,就听到府内喧闹极了。 “快跑啊!” “大家都快跑!王爷蛊毒又发作了,他又要砍人了!” 轰——耳边似乎响起一道惊雷。 宋辰安下了马车,看到府中下人面色惊惧,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蛊毒不是被压制得好好的吗? 别人都往外跑,只有他一个人怔怔地往里走,没几步就被王公公狠狠拉一把:“王妃糊涂!王爷发起疯来六亲不认,这个时候谁进去谁就是活靶子,他会杀了你的!” 宋辰安停下脚步,狠狠咬着下唇:“我想看看他……神医不是说只要王爷每天按时服药,就不会再发狂了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祁景言这次发作是不是跟他有关? “那也不能进去,”王公公苦口婆心地劝,“王妃,不是老奴非要吓你,实在是王爷那蛊毒一旦发作,不杀几个人是不会罢休的。神医外出采药不在府中,只能等王爷自己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宋辰安听到祁景言发出的惨叫:“呃啊——” 他死死地抠着手,语气不稳:“可是公公你听,王爷好像很痛苦。齐修文以前说过,蛊毒发作时会疯狂痴迷血腥味儿,所以王爷才会控制不住杀人的冲动。” “可如果他已经杀了人,如果蛊毒已经得到满足,又怎么会如此痛苦呢?所以是不是,王爷他正在和蛊毒对抗,他也不想杀人呢?” 第59章 蛊毒发作,可我来陪你了 宋辰安注意到,逃出来的下人们没有一个是身上带伤的,所以他的推测合情合理。 王公公苦着脸劝:“可是王妃,现在不是王爷想不想的问题,问题是无论王爷想不想,他都会被蛊毒控制而去伤人性命。” “其他人倒也罢了,王爷早已将您放在心尖上,若是您就这么进去……那等王爷清醒之后,让他如何自处?” 宋辰安知道自己从小被父母宠惯了,所以向来任性。 他知道自己进去意味着什么,运气好点,他会受伤,运气不好,可能会死。 可是,他想在这个时候陪在祁景言身边。 宋辰安似乎听到那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心里终于下定决心。 翠竹是最后一个跑出来的,哭得梨花带雨:“公子,王爷拿着刀到处乱砍,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可吓人了。” 她见宋辰安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还好刚才公子不在府,不然肯定会被吓着。” 宋辰安朝翠竹安抚一笑:“王公公,你快派人去寻神医,翠竹和其他人都快跑远些,所有人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府。” 第74章 翠竹呆住了:“公子你要做什么?” “我要,陪在王爷身边。” 在王公公震惊又敬佩的目光中,宋辰安毅然走进王府,将大门关上。 “公子!”翠竹来不及阻拦,被关在门外,将门拍得震天响,“公子你快出来!王爷蛊毒发作时谁也不认得,您何必非要进去送死??” 可大门已经被宋辰安从门内锁住,他没有回应,瘦小的翠竹也无法撼动那扇红漆大门。 翠竹都要急哭了,死死抓住王公公手臂:“公公快想想办法吧,我家公子自小体弱,王爷动起手来公子是躲不过去的呀。” 可是府中下人早已东躲西跑,如今连人影都看不见,仅剩王公公和翠竹这一老一弱,如何能破开这道大门? 府内静悄悄的,唯有书房的方向传来声响。 宋辰安快步走近,只见地上一片狼藉,一把长刀折成两半,祁景言喘着粗气跪坐在地,墨发散乱,双目赤红,弓着身,左手紧紧地攥住右手手腕。 “不,不能杀人……” 祁景言极力忍耐对血腥气的渴望,口中断断续续念叨:“安安,会生气,不可以……” 鼻子忽然一酸。 宋辰安难过地想,原来他猜对了。 祁景言蛊毒突然发作,但却一直忍耐,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杀人,还把惯用的那把刀折断了。 而他不愿杀人的原因,竟是不想宋辰安生气。 “祁景言……” 那人迷茫地抬头,盯着宋辰安看了一会儿,疑惑地自言自语:“怪了,这蛊毒还能让本王出现幻觉。” 宋辰安再也忍不住,冲过去紧紧抱着祁景言:“才不是幻觉,是我,我来陪你了。” 祁景言浑身一震,却下意识推开他,语气严厉:“胡闹!你明知我蛊毒发作,为何要来?” “那,明明齐神医已为你压制蛊毒,为何你却突然发作?” 祁景言别过脸,冷冷道:“不过是练功出了岔子而已。” 说话间他右手手背青筋暴起,浑身都在发抖,神情忽而癫狂,忽而清醒。 “走!” 祁景言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狠狠推宋辰安一把,朝他大吼:“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很快就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杀人狂魔,你再继续呆下去我当真会伤你!” 宋辰安没有站稳,眨眼间便倒在地上,手心按在瓷器碎片上,猛地一疼。 血…… 好喜欢血…… 祁景言闻到空气中有极淡的血腥气,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拼着最后一分理智,将龇牙咧嘴站起来的宋辰安推出门外。 “咣——” 门毫不留情紧紧关上,门内就此没了动静。 宋辰安只好背靠门框,在房外陪也是一样的,小心翼翼地问:“祁景言,你是不是很难受?” “只有得到鲜血才会好一点吗?现在给你熬齐神医的汤药还有用吗?” 不知过了多久,祁景言“嗯”了一声,然后又说:“没用了,得齐神医重开药方。” 声音虽小,但宋辰安听到了。 他有些高兴,望着天边聚集的乌云,唇角带着笑:“你知道吗,自从来到这里我就一直告诫自己,一定要事事都以自己为先,毕竟自私有什么不好,谁能真正无私呢?” “所以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不计后果……是为了你。”宋辰安脸颊有点儿烧,趴在门缝上问,“你喃f听到了吗?” “……嗯。” 可能祁景言没有听懂吧。 宋辰安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但更多的是担忧与心疼:“祁景言,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喊出来吧,发泄出来会不会好一点?” “放心,我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又或许今日风声太大了些,宋辰安有些听不清祁景言的声音,要耳朵贴在门上才行。 会不会因为有他在,祁景言才不敢喊出来? 屋里怎么这么安静,祁景言在干什么? 宋辰安开始急了,哐哐敲门:“让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好担心啊。” “不用,”那人声音大了一些,但能听出来他的虚弱,“我这些年死里逃生那么多次,一个小小蛊毒能奈我何?” 宋辰安想和祁景言聊聊天,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但又怕耗费对方的力气,一时安静下来。 倒是那人察觉出了他的纠结,主动问:“你给陆浩然换住处了?” “没有,陆公子不愿意搬走,我给他留两个小厮和一些银两就回来了。” 宋辰安若有所思,难道真的像王公公说的那样,祁景言是因为吃醋才导致蛊毒发作的? “祁景言,我对陆浩然所有的好,都只是相互利用。他利用我搭上贤王府这条大船,我看重他的未来,想让他日后成为你的助力。” 那人的声音终于不再是有气无力,像是突然振奋了:“陆浩然无背景无家世无人脉,仅仅只有才华在身,可这样的人在京城何止千万,你为何笃定他未来能有大作为,在丞相府时便想同他交好?” 宋辰安总不能说自己是穿书而来的,所以知道后续剧情。 他忽然沉默了,祁景言立刻追问:“安安,你莫非知道些什么,可否告知于我?” 第75章 第60章 安安是不是开始心悦我了? 无奈之下,宋辰安只能开始编。 “之前我大病一场,就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王爷登上皇位之后不久,陆浩然带着起义军造反,王爷饮下毒酒赴死,大周王朝被推翻,陆浩然成了大夏的开国皇帝。” “所以我就想,假如大周注定覆灭,王爷早些和陆浩然打好关系的话,到那一日来临之时,说不定他会放王爷一条生路。” 祁景言问:“所以你担心我重蹈覆辙,便不许我随意杀人?” “是。” 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祁景言语气又虚弱一些:“安安,你是不是开始心悦我了?” “是、是又怎么样?”宋辰安凶巴巴地警告,“你先不要得意,喜欢是喜欢,要嫁给你那还早着呢,得看你表现。” 那人语气中便带了笑意:“好,我定好好表现,让安安心甘情愿嫁我。” 表明心意这种事第一次做,宋辰安眼珠乱转,声音也泛着一股甜意:“你现在好点了吗?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重要到哪怕蛊毒发作,只要念着他的名字,便能保持一丝清醒。 “嗯,好了一点,不过你也不许进来。” 宋辰安乖乖呆在门外,刚出笼的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祁景言,蛊毒到底为什么突然发作啊?” 似乎等了许久,终于听到那人回答:“运功行岔了气而已。” 宋辰安又追问:“那又为什么行岔气?” “……” 祁景言不说话了,宋辰安别有用心地问:“你不会吃醋了吧?觉得我跟陆浩然走的太近,担心我喜欢上他?” 这下房内彻底没了动静,宋辰安只当祁景言太内向,羞于表露真心,独自傻乐好一阵。 太阳西沉,天色暗了下来,漫天霞光给万物披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偶尔有几只雀鸟飞过,叫声清脆悦耳。 最近很少有这样的好天气,宋辰安仰着头看得痴迷,低声呢喃:“祁景言你看,天空好漂亮啊。” 那人依旧没有动静,宋辰安终于察觉不对,大力拍门:“祁景言,你还好吗?祁景言?” 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由得急了:“王爷你听得到吗?” 宋辰安声音已然带了几分哭腔,他慌了片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王府大门。 “王公公!齐神医还是没有回来吗?” 王公公见他哭了,也跟着急起来:“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王爷如何了?” “我不知道……”宋辰安摇了摇头,“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开始我们还能一起说说话,可是后来他就没有回应了。” 既然祁景言说不出话,那么很有可能是晕过去了,所以,也就不会动手伤人。 王府下人经历恐慌之后,又纷纷聚集在门口,宋辰安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稳住,定了定心神,朗声道:“来两个力气大的跟着我,剩下的人一半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另一半帮忙去找齐神医,要快!”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 直到王公公板着脸厉声呵斥:“都愣着干什么,没有听到王妃的话吗?” 众人这才依言忙碌起来。 宋辰安带着人返回书房,齐心将房门撞开,看到房内的情景,猛地睁大眼睛。 房内血腥味弥漫,一片狼藉 祁景言双眼紧闭,腿上、小臂、手掌,各有几道伤痕,鲜血流了一地,一截断刀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不曾松开。 “哎呦我的王爷啊!”王公公顿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快,快把王爷抬到床上去,快去请大夫!” 好不容易止了血,伤口也包扎完好,但祁景言仍旧脸色苍白。 宋辰安心里明白,祁景言是因为控制不住蛊毒,才会做出这种自伤的举动。 这个人,是真的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并且付出实践。 他又怎么会不为之心动? “祁景言……”宋辰安守在床边,握住那人冰冷的手,很没出息的低声哭泣。 你怎么,这么傻啊? 夜深之时,齐修文终于带着草药归来,替祁景言诊脉过后,又费心费力重开药方。 一碗汤药下去,祁景言脸色终于多了几分红润。 齐修文叹了口气:“王爷此番发作元气大伤,恐怕需要卧床静养一月,平日不可动怒,不可劳累……” 宋辰安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那,王爷这次为什么突然发作?” 齐修文笑了笑:“大概是因为练功之时心绪不宁,内力反噬,才导致蛊毒发作吧。” …… 宋辰安守了祁景言一夜,天微微亮时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昏睡。 “母后。” “母后……不要丢下言儿……” 祁景言半睡半醒间似是做了噩梦,口中不断念着先皇后。 宋辰安猛地惊醒,轻轻拍了拍那人:“王爷?” “报仇……报……” 祁景言紧紧皱着眉,头不断左右摆动,额头上的冷汗欲落未落,浑身发烫。 他猛地伸出双手,像是要掐谁的脖颈一般,狠狠地攥住床幔,不断撕扯。 第76章 宋辰安心道不好,慌忙跑出卧房,大喊:“来人,快去请齐神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齐修文又是把脉又是施针,终于勉强将情况稳住。 “神医,怎么会这样呢?”宋辰安的心狠狠揪了一下,“王爷昨晚喝了药不是好多了吗?怎么刚才……” 齐修文摇头:“只怕这是心病啊。” 刚才宋辰安清楚的听到祁景言喊母后,还说要报仇…… 他有点心疼,用湿毛巾擦去冷汗,紧紧握住祁景言的手:“王爷,我在。” 宋辰安缓缓弯下腰,在男人耳边轻声说:“我在。无论王爷想做什么,是报仇还是夺位,我都陪陪着王爷。” 祁景言似是听到了,紧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 “公子,您用些早膳吧。”翠竹端着托盘走近,将碗筷摆好。 “先放那吧,我现在没胃口。” 翠竹说动不了他,只好默默退下。 宋辰安又守了一上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再次趴在床边睡着了。 等祁景言醒来时,就看到他恬静的睡颜。 或许睡的有些不安稳,哪怕在梦中眉头也微微皱起。 祁景言心中一动,手在宋辰安脸侧停留许久,最终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第61章 挑衅 桌上的早膳早已冷却,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人动。 宋辰安脸颊泛红,嘴唇发白且干裂,格外让人怜惜。 祁景言心头一动,收回手,盯着那唇看了一会儿,然后支起身子。 缓缓凑过去,在宋辰安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本想一触即分,却没忍住——他含住,且用舌尖轻轻描绘,终将那干裂的唇润湿,显出几分红来。 祁景言听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心口越发滚烫。 他受惊一般猛地往后仰,规规矩矩躺回床上,试图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 可宋辰安不知已经趴在床边多久,再这样下去,他定要着凉。 祁景言没有犹豫太久,不顾手臂上的伤,小心将人抱到床上。 如此,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他头脑还是有些不清醒,睡去之前还记得手脚要规矩放好,尽管心爱之人已经睡在身侧,仍要做个正人君子。 可惜熟睡之后手脚就不再听使唤,霸道地将宋辰安纳入怀中。 再翻几次身之后,祁景言的胳膊便压在宋辰安胸膛。 于是这也就导致宋辰安睡梦中越发喘不过气,艰难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跟祁景言睡在一起。 “……” 总不可能是他自己梦游吧? 宋辰安慢慢移开祁景言手臂,哪知那人霸道的很,挣脱之后反倒揽住他的腰。 这是什么毛病?他又不是抱枕! 他还不死心,去掰祁景言的手,却被那人紧紧搂着,被迫与其面对面,且动弹不得。 “祁景言,”宋辰安磨了磨牙,超大声地问,“你故意的吧??” “嗯?” 祁景言睁开眼,待看清他们的姿势明显愣了一下,颇为不舍地松开手。 他红了耳根,眼神躲闪:“抱歉。” 宋辰安慌忙起身,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各自洗漱之后,坐在一起吃饭。 “你是不知道你昨天有多吓人,”宋辰安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我们一撞开门就看见你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身上全是伤,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祁景言笑了笑:“我答应你不会滥杀无辜,自然要言而守信。” 所以就用自己的血,来安抚躁动的蛊虫吗? 宋辰安不赞同这个笨方法,但也知道祁景言别无选择,闷闷地问:“能不能请齐神医想办法彻底解决蛊毒?” “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好吧…… 宋辰安看一眼祁景言胳膊上的伤,叹气道:“万一以后再发作了可怎么办。” 祁景言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可谁会拥立一个不受控制,随时都有可能发狂的人做皇帝? “无妨,有齐神医在,以后定是不会了。” 贤王蛊毒再次发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皇宫。 柳皇后得知后大喜,连忙追问:“祁景言这回杀了几人?” 闻言,负责传消息的小太监苦着脸道:“回、回娘娘,无一人伤亡。” “这怎么可能!”柳皇后自然不信,“祁景言那蛊毒一旦发作便会痛不欲生,而且还会疯狂痴迷血腥气,他费心费力压制这么久,如今终于爆发,按理来说他只会更痛苦,怎么会无人伤亡?” “听说贤王曾答应那宋辰安不再杀人,因此毒发之时,他竟不管不顾自伤身体,导致失血过多而昏迷。” 柳皇后冷笑一声:“呵,他倒是个痴情种。” 一个痴情于男人,并对女子不假辞色的王爷,多半已经绝了至尊之路。 可柳皇后还是不能放下心,她做了碗山参鸡汤,亲自给皇帝送去。 “陛下快尝尝这鸡汤,臣妾可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皇帝看一眼黄澄澄的鸡汤,继续低头批奏折:“朕没胃口,撤下去吧。此乃勤政殿,后妃不得擅闯,皇后怎么来了?” 柳皇后脸上娇媚的笑容顿时一滞:“臣妾来自然是有要事……听说贤王蛊毒又发作了呢。” 第77章 “哦?”皇帝终于抬头看她,放下朱笔,“怎么,他又出手伤人了?” “这倒没有,臣妾听说贤王为守承诺不再杀人,此次毒发竟将自己关在书房,没有一人伤亡,只不过……” 柳皇后小心打量皇帝脸色,才继续说下去:“只不过,贤王竟然自伤身体,听说竟因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皇帝纳闷问:“守承诺?跟谁?” “陛下糊涂,还能是谁?自然是那宋辰安了!”柳皇后笑着为皇帝捏肩,“要臣妾说啊,陛下可得下旨好好嘉奖宋公子才是,毕竟如果不是有他在,恐怕贤王府这次可要血流成河了。” “景言竟因为宋辰安压制蛊毒,不再伤人?” 皇帝自然知道柳皇后的言下之意,不过就是要进一步坐实祁景言断袖的名头,最好再按一个“蓝颜祸水”的帽子给宋辰安。 可他的关注点与柳皇后不同。 既然祁景言能为了宋辰安做到如此地步,那是不是就说明,日后只要有宋辰安在,就再也不用担心祁景言突然发狂了? 皇帝竟笑起来:“好,好。来人,宣贤王和宋辰安。” 这反应让柳皇后有点懵:“陛下是想宣他们进宫训斥?” “景言有宋辰安为良药,朕怎么会训斥?自然是该夸。” 柳皇后脸色大变,纤纤玉手紧紧攥着手帕,恨不能当场撕了。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走了一步烂棋。 祁景言和宋辰安携手入宫,皇帝迫不及待询问昨天毒发细节。 祁景言不卑不亢,将昨天之事一一道来。 皇帝听的连连点头:“景言啊,有你未来王妃在你身边,朕很放心。” 他这个大儿子,近些年长相越来越像王娇蕊。 或许因为刚为王氏举行过祭典,告慰过她在天之灵,皇帝最近已经很少做她向自己索命的梦了。 思来想去,皇帝认定是因为过去自己对祁景言太苛刻,这才惹得王氏魂魄不安。 而自己开始和颜悦色对待祁景言之后,王氏见儿子过的很好,又有了王妃,所以才不再纠缠。 于是皇帝最近去太庙祭拜先皇后更殷勤了些。 祁景言立刻跪下,恭敬地回答:“还要多谢父皇赐婚,若不是父皇允准,儿臣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王妃。” 这话说的,竟好像全是皇帝的功劳了。 皇帝被他三言两语哄的乐开了花,伸手虚虚点了点他:“你啊,朕倒不知你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 “父皇莫恼,儿臣只是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罢了。” “好好好,朕都知道,你快起来吧。” 祁景言起身,趁皇帝不注意之时,朝柳皇后挑衅一笑。 第62章 选太子妃,找死的开始 柳皇后自进宫以来便是盛宠,就算近几年色衰爱弛,可她已把持后宫多年,前朝太子地位又稳固,因此谁也不敢给她气受,不敢让她有丝毫不舒心。 祁景言这一举动,实实在在是火上浇油。 她死死咬着牙,硬生生受了这气,回到自己寝宫就发了疯似的砸东西。 “嘭!” “咣!” 寝殿很快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宫人们瑟瑟发抖,齐齐跪在地上。 直到悦心上前,心疼地替柳皇后被迸溅的碎片划伤的手上药:“那贤王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娘娘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他竟敢当众挑衅本宫,你让本宫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悦心跪在柳皇后脚边继续上药,声音温和而轻柔:“贤王狂妄,娘娘为他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再者太子也大了,娘娘与其为贤王烦心,倒不如好好为太子选一门婚事。” 婚事? 柳皇后若有所思,是啊,她怎么给忘了,她的太子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祁景言要娶个大男人,那就娶呗,反正她一定要让太子娶个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传本宫懿旨,三日后在宫中举行赏梅宴,让各家将适龄女子带进宫来。” “奴婢明白。” 悦心为皇后包扎好伤口,俯身将香炉里燃尽的香灰倒掉。 柳皇后神态平和不少,揉了揉额头:“安寝吧。” 她睡下后,宫人们纷纷过来感激悦心:“多谢姐姐,要不是有姐姐在,皇后娘娘今晚定是要寻由头打咱们板子的。” “悦心姐姐刚来没两个月,就从低等宫女晋为一等掌事,可把咱们羡慕坏了。” 悦心被吹捧也不骄不躁:“只要大家做好分内的事,早晚也会得娘娘赏识的。” 无人之时她回到自己房间,在鸽子脚上绑了纸条,然后放走。 …… 贤王府。 祁景言收到消息,看完之后嗤笑一声:“皇后要为太子选妃,这可真是,自找死路。” 宋辰安想不明白,好奇地问:“怎么会呢,太子选妃不是很正常么。” “她若是选寻常人家的女儿,自然不会如此。可柳皇后此人最是贪心不足,且看不清形势,她所属意的人选,只会令皇帝心怀不满,甚至忌惮。” 祁景言低头亲了亲宋辰安:“且瞧着吧,咱们这位柳皇后是如何作死,失了帝心。” 这话可真是让宋辰安好奇死了,两眼放光,一个劲儿晃祁景言手臂:“什么意思呀王爷,你别故弄玄虚,快跟我说说嘛。” 第78章 “三天后你就知道了。” 撒娇卖萌无果,宋辰安重重哼一声,绞尽脑汁回忆书中剧情。 大周太子妃是谁来着? 到底是个小角色,哪怕身份尊贵,可在书中或许也只有寥寥几笔,宋辰安愣是想不出来。 不过,能惹皇帝不满甚至忌惮的人选…… 宋辰安很快有了答案:“皇后难道想让太子娶武安侯之女?” 祁景言颔首:“正是。” 武安侯是当今皇帝的异姓兄弟,是跟着皇帝一起骑马打天下的从龙功臣。 他手握兵权,掌十万慕家军,因屡屡立下不朽战功而被封侯。 世人皆知皇帝多疑寡恩,可唯独武安侯是例外,皇帝对他的信任满朝文武无一人可比。 因为武安侯与其夫人唯有一女,且因腿伤不能再上战场。 所以这女婿的人选尤为重要。 可不管慕家选谁做女婿,都绝不可能选太子,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宋辰安幸灾乐祸的笑了:“王爷有兵权,柳皇后看了眼馋,想把你彻底比下去。慕家虽然也有,却是块烫手山芋,慕家小姐可不是太子能娶的。” 啧啧啧,他已经能想象得到柳皇后碰了一鼻子灰时的难看脸色了。 这可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宋辰安千盼万盼之下,终于到了赏梅宴这天,强烈要求过去看热闹。 祁景言拿他没办法,两人一同前往皇宫。 宴会也有不少男子参加,为了未婚女子的声誉,便男女分开而坐。 宋辰安坐在祁景言身侧,眼睛控制不住地瞄向坐在主位的柳皇后,悄声问:“没想到居然来这么多人,王爷您说,柳皇后打算怎么撮合慕小姐和太子?” “慕家未必猜不出柳氏的算盘,咱们只管等着看好戏。” * 太子看到这满屋子莺莺燕燕,眼睛都直了。 他站在柳皇后身旁,视线一寸寸扫过在场所有大家闺秀:“母后,您说的那个慕家郡主是哪位?” 在这些腰如细柳,身姿婀娜的闺阁小姐中,有一位身材壮硕的女子分外显眼。 太子看她一眼,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在柳皇后耳边嘀咕:“女子应以柔婉为美,瞧瞧那个,腰身粗壮如桶,面容粗糙还不施粉黛,看一眼都倒胃口!” 柳皇后额角抽了抽,压低了声音警告:“慎言!那位就是慕家的长宁郡主,只等你父皇点头,她就是你未来的太子妃。” “什么??” 太子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他素来好色,且偏爱年幼的女孩子。 可这位长宁郡主,打眼一看竟比太子年纪还大。 太子万万不能接受,立刻否决:“不行,儿臣绝不同意。” “你不同意顶什么用?”柳皇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慕家可是百年世家,又有兵权,到了武安侯这一代又只有长宁郡主这么一个女儿,你可知道全京城有多少儿郎为了求娶她挤破了头?” “再说了,等你做了武安侯的女婿,有兵权在手,咱们还用怕祁景言那个贱种吗?” 柳皇后点到为止,轻轻推太子一把:“给本宫收敛点你的倔脾气,去,找机会和郡主独处,最后闹出些风言风语,让她不得不嫁给你。” 一开始柳皇后就没打算按照一般流程,求皇帝为太子赐婚。 她自然知道慕家的重要性,并且皇帝也曾透露,说慕家想为长宁郡主招婿。 这怎么行呢? 柳皇后瞥一眼下方的祁景言,缓缓露出一个扭曲的笑。 她的儿子,自然要有个强有力的岳家,长宁郡主就是顶顶好的人选。 第6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1 太子不情不愿的朝长宁郡主走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次赏梅宴目的为何,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看好戏了。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近,紧紧绷着脸,虚胖的脸上艰难挤出笑:“郡主可否喜爱红梅?御花园东侧有片梅林,那儿的景色堪称一绝,不如孤陪郡主前去一观?” 长宁郡主掏了掏耳朵,左右看了看,目光扫过太子,又转过头,做出迷茫状:“刚才谁在说话?你们没有没听见?” 这目中无人的模样简直粗鄙! 太子深吸口气,不顾其他闺秀在场,硬生生挤到长宁郡主跟前,惹来一众惊呼。 还厚着脸皮道:“郡主可否赏脸,与孤一道去梅林赏景?” “哦,方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道是谁呢,原来竟是太子殿下,”长宁郡主终于正眼看太子,笑眯眯地婉拒,“您是外男,长宁毕竟是女儿家,如此单独约见只怕不妥。” 她眼珠一转,朝祁景言方向扬了扬下巴:“贤王与您同为男子,若殿下实在想念梅林景色,不如和他一道前往,也好叙一叙兄弟之情。” 太子和贤王哪里有什么兄弟之情? 下意识用余光扫过去一眼,却瞥见宋辰安不住地往这边望,就像是……在等着看什么笑话。 太子恶狠狠地瞪宋辰安一眼,重重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他还没走远,就听到长宁郡主所在的方向传来一阵大笑,其中还夹杂着几句嘲讽。 “这可真是……想吃天鹅肉。” “依我看呐,慕姐姐与贤王殿下尚算得上强强联合,至于太子?嘁,他倒是挺敢想。” 第79章 “慕姐姐可千万要小心,只怕柳皇后与太子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闪身躲在柱子后,隐约能听到一句:“我也觉得太子跟贤王相比实在差远了……” 他完完整整将闺秀们的议论与不屑听到耳里,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甚是精彩。 太子从小被皇帝宠着,被柳皇后纵着,再被满宫宫女太监敬着,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瞧不上他堂堂大周太子也就罢了,竟还把他和祁景言那个贱种相比,而且他居然还比输了! 真是岂有此理! “慕、婉、宁,”太子面容扭曲,阴森森地念着长宁郡主闺名,“待你落入孤手里,孤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到底在柳皇后跟前耳濡目染多年,很快就心生一计。 今日长宁郡主表兄毕高义也来了赏梅宴,太子先是命宫人去请,待人到了眼前,二话不说先将人打了一顿。 毕高义猝不及防被太监一拳正中小腹,顿时疼得倒在地上打滚,太监趁机夺了他腰间的玉佩,交给太子。 太子很是阴阳怪气:“待孤娶了长宁,再与表兄致歉。” 他老早就听说,毕高义与长宁郡主暗生情愫,只是慕家有意招赘婿,毕家不甚情愿。 于是这对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为了避嫌,便从此疏远,很少往来。 借毕高义的玉佩引来长宁郡主,再趁机毁了她的名节,迫使长宁嫁入东宫,如此,对于长宁来说怎么能不算折磨呢? 太子越想越兴奋,命宫人死死摁住想要夺回玉佩的毕高义,还堵住他的嘴,逼着他的随从拿着玉佩去请长宁郡主。 “若是请不来郡主,孤便废了你家主子,明白?”太子掐着毕高义下巴,阴森一笑。 随从只好拿着玉佩领命而去。 为了今日之事万无一失,柳皇后一早就备了一间空房间,里头点了催情香,就等长宁郡主入套。 太子干脆命人将毕高义打晕拖走,理了理衣衫,施施然朝那空房间而去。 他已和柳皇后约定,等和长宁郡主办成了好事,再让宫人以走水的名义引来众人围观。 套路虽老,但胜在管用。 恐怕到了那时候,长宁还要求着他嫁呢! * 大厅内。 宋辰安看到毕高义随从走进来,手里似乎攥着什么,抬脚便往长宁郡主那边走去。 他小声在祁景言耳边说:“王爷,好戏要开始了。” 柳皇后与太子的筹谋,皆在祁景言的掌控之中。 二人今天进宫,便是来看戏的,顺便把柳皇后和太子搭的戏台子给拆了。 这对母子真真是一脉相承的恶毒。 若是光明正大追求长宁郡主,得到慕家和皇帝认可,宋辰安还能高看太子一眼。 可他和柳皇后为了得到慕家支持,居然要毁掉长宁郡主的名节! 宋辰安越想越气,小声嘀咕:“无耻小人也配当太子,皇帝的眼睛是瞎了么?” 祁景言笑着为他倒杯茶:“皇帝的宠爱也有限度,太子、柳皇后、齐国公府总要慢慢清算,不急。” “长宁郡主跟着出去了,她心里果然还有毕高义,”宋辰安不禁有些着急,“可是她会很危险,王爷,咱们帮帮她吧?” 祁景言便喂他一块梅花糕,柔声安抚:“莫急,我早已安排好,咱们等着看戏就是。” 不急能行吗,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大过天。 今日之事一旦有什么意外,长宁郡主可就不得不嫁给太子那个死肥猪了。 可是宋辰安又人微言轻,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为长宁做什么,见祁景言似乎胜券在握,只好极力按下心头焦急。 不知过了多久,宋辰安隐隐感到有尿意,也不敢离席去方便,生怕错过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白生生的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跑来大喊:“不好了皇后娘娘,御花园东侧的宫室走水了!” 他与柳皇后对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柳皇后见正是自己安排的人前来报信,知道事情成了,高兴得快要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 还是悦心沉稳,适时扶住她:“走水是大事,娘娘可要亲自前去看一看?” “看!当然要去看,”柳皇后努力收敛笑容,扬声道,“在场诸位也一起前去吧。本宫可真是忧心呐,若是那火不长眼,烧毁了陛下最爱的梅林可如何好?” 听到她这样说,众人便纷纷应下,一同前往。 与慕家交好的闺秀,见长宁郡主出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而且太子不知为何也不见了踪影,不禁在心里为她捏一把汗。 柳皇后离开大厅之时,冲远远跟着的祁景言二人挑眉一笑。 就好像在说——给本宫等着,以后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第64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2 众人走近那据说已经着火的御花园东侧,并没有看到房屋起火。 只有一个眼生的宫女守着旁边的宫室,看到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顿时急得抓耳挠腮,又是躲躲闪闪,又是不住地回头看。 这番举动自然引起众人的疑心,目光齐齐朝宫女身后的门看去。 迄今为止,一切都如柳皇后策划的那般顺利。 她自然以为太子已经得手,并没有看出来那宫女是实打实的焦急恐慌。 第80章 而非,做戏伪装。 柳皇后志得意满,做足了后宫之主的派头,微微抬起下巴:“听说这里走水了,怎么本宫却没见一点火苗?你是哪个宫里的,守在这里做甚?” 小宫女吓得立刻跪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回、回娘娘,奴婢是负责洒扫的,奴婢这就告退。” 柳皇后微微一愣,继而皱眉。 嗯?怎么不按剧本来,这让本宫怎么接? 正好这时小宫女身后的宫室里,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嗯~” “啊~~” 女子娇媚的叫声,与男子粗重的喘息,恰好在此刻响起,犹如一道惊天响雷,劈在众人头顶。 柳皇后表面震怒,实则窃喜,厉声呵斥:“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腌臜之事,里头究竟是何人?” “来人,把里头那对奸夫淫妇给本宫揪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皇后暗地里将两人处置了便是,何必非要当众点破那二人身份? 难道…… 思绪千转百回间,已有宫人将虚掩的门推开,柳皇后迫不及待进去,等她看清那二人的脸,顿时怪叫一声。 随后,她立刻转过身,试图挡住那靡乱的场景:“侍卫秽乱后宫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本宫滚出去!” 可惜,已经晚了。 宋辰安从缝隙中瞥见太子那明黄色的蟒袍,站在人群中,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那不是太子殿下吗,和他一起厮混的人好像是——” 有不少人已经认出,和太子忘情欢好的人正是皇帝新纳的陈美人! “太子竟与庶母在御花园苟且!” 柳皇后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黑,只恨自己怎么没晕过去。 场面已然乱得不成样子,而太子和陈美人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很起劲,仿佛不知疲倦。 长宁郡主与毕高义混入人群之中,拖长了声音喊:“都愣着干什么,此等大事岂是我们能处理的,还不快去请陛下定夺?” “不许去!!”柳皇后见长宁郡主毫发无损,顿时恨得眼睛都红了,她现在哪里还不明白,长宁郡主不仅脱了险,还反手算计太子,使其深陷泥潭! 她摆起了皇后威风,咬牙切齿道:“本宫看谁敢动一下?” 柳皇后刚要搬出自己和太子最大的靠山齐国公府,可惜话音未落,便听到皇帝不耐烦的声音。 “怎么这里乱糟糟的,发生什么事了?” 这下彻底完了! 柳皇后浑身因恐惧而开始发抖,还未等皇帝走近,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帝先是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再看到柳皇后当场晕倒,再寻声扭头一看,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太子与陈美人……居然还让这么多人亲眼看见! 他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很快镇定下来,沉着脸下令:“太子与宫女行不轨之事,幽闭东宫。皇后教子无方,禁足,后宫诸事由贵妃暂理。宫女赐自尽。” 皇帝带着杀意的目光扫视全场:“太子糊涂,竟与一宫女行云雨之事,诸位可记清楚了?” 众人终于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神,慌忙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随着太子一声绵长的闷哼,催情香终于解了。 他脑子晕晕乎乎,晃晃悠悠从床榻上下来,不知今夕是何年,看到皇帝铁青的脸,露出一个恍惚的笑:“父、父皇……您怎么在此?” 那陈美人也终于清醒,看到皇帝和众多男男女女,顿时惊叫一声。 再看看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自己,一个字都没说,立刻昏死过去。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 皇帝为了保住太子,也为了全皇家脸面,金口玉言称与太子厮混的只是宫女。 可在场的谁人不知那位陈美人是皇帝新宠,入宫也不过三个月? 这可真是……好大一出笑话。 众人坐立难安,正想告退之时,只见长宁郡主自人群中走出,规规矩矩跪下行礼:“臣女恳请陛下为臣女和表兄毕高义赐婚。” 毕高义同样跪在她身侧:“臣心悦长宁郡主已久,求陛下成全。” 皇帝见毕高义不知为何鼻青脸肿,眉头一皱:“可慕家早已言明要招婿……” “回陛下,臣已想明白,愿做慕家赘婿。” 好好的参加赏梅宴,却遇上这等糟心事,毕高义哪里还能想不明白呢? 他自己本是愿意的,既然和长宁两情相悦,就算做了那赘婿又何妨? 奈何毕母当年高龄产子甚是凶险,不愿儿子生生低人一等,遭人白眼,毕高义这才无奈和长宁分开。 可是如今,毕高义看清了柳皇后的阴谋,看清了今日之凶险,更看清了自己对长宁郡主的心意,自然不愿退让。 好在皇帝现下脑子已成了一团乱麻,不再深究他满脸的伤从何而来,闭了闭眼,点点头:“朕会为你们赐婚。都散了吧。” 众人散去,不管心中作何感想,表面仍紧紧绷着。 宋辰安与祁景言坐上回王府的马车,对视之时齐齐大笑。 “王爷看到皇后那脸色了吗?就好像天塌了一样,晕的时候地板都震了一下,真是痛快。”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收了收:“王爷这一招请君入瓮确实精彩,可那位陈美人岂不是很冤屈?” 第81章 祁景言伸出手指敲敲他脑门,意有所指地说:“皇帝年纪大了。” “什么意思?”宋辰安还是很迷茫。 “年纪大了,那方面力不从心,陈美人早已和一侍卫暗通款曲,还珠胎暗结,也不算冤了她。” 反正与侍卫苟且,和与太子苟且,差别并不太大,都是要丧命的。 宋辰安恍然大悟,彩虹屁不要钱一样往外冒:“王爷可真是高,太高了!我从没见过像王爷一般深谋远虑之人!” 祁景言弯了弯唇:“还要多亏皇后宫里的内应,若不是她,咱们也不能及时收到皇后和太子的动向。” 只是此事过后,那内应已经不能再用了,得尽快接出宫才是。 第65章 内鬼身份 皇后寝宫。 柳皇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悠悠转醒。 “水……”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腿脚发软的赤足走在地上。 以往殷勤恭敬的宫人们不知何故不见了踪影,柳皇后头脑还不怎么清醒,自己倒了杯茶,却发现是凉的,不禁大怒。 “人呢?人都上哪去了?” 柳皇后推开殿门,发现侍卫比以往多了数倍。 见她露头,侍卫立刻将她拦住:“皇后娘娘,陛下有令,命您禁足反省,还请娘娘莫要为难小的。” 禁足…… 柳皇后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与太子合谋,想要毁了长宁郡主的清白,以此胁迫郡主嫁给太子,却被人反将一军,满盘算计皆落空。 “陛下可曾说过要将本宫禁足到何时?”柳皇后哪里坐的住,一连串地问,“太子如何了?陈美人呢?齐国公可曾进宫为本宫求情?” 侍卫:“太子幽闭东宫,陈姓宫女赐自尽。” 宫女? 哈哈哈,宫女。 柳皇后脸色惨白,她知道,如果自己和太子不能安然度过这次的话,那么陈美人之事就会成为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到了那时,只怕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就要不稳…… 她毕竟执掌后宫多年,很快就冷静下来,端起一国皇后的威严:“陛下只是让本宫禁足反省,可没有不许宫人伺候,人呢?都给本宫找回来。” 那侍卫却不愿再多说,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面无表情道:“还请娘娘退回寝殿,不要为难我等。” 柳皇后正要斥责此人,却听见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陛下让您禁足反省,您好好反省就是了,何必为难这些侍卫?” 来人一袭华贵宫装,怀中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猫,被众多宫女太监簇拥,不紧不慢走来。 “淑妃,”柳皇后脸色难看,微微抬起下巴,“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皇后娘娘这可就说错了,臣妾从昨儿开始,便是淑贵妃了。” 淑贵妃抱着猫敷衍屈膝,就算行礼了:“陛下要臣妾代掌后宫,可臣妾哪里比得上姐姐勤勉呢,这不,赶紧挑了些棘手的宫务来向姐姐请教。” 这对柳皇后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想当年皇帝封她为后那日,曾亲口说,以后再不会将任何女人放在心上,后宫佳丽被册封为妃位就做到头了,绝不可能封贵妃甚至皇贵妃,打她的脸,让她伤心。 妃位执掌后宫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皇帝才会册封淑妃为贵妃么? 柳皇后突然发了狂,将宫女手中托盘上的折子散落在地:“滚!都给本宫滚!” 她猛地将宫门关上,踉踉跄跄回到寝殿,捂着脸痛哭。 昨日之事,只要皇帝肯好好命人调查,就一定能查出来太子是无辜的。 太子好色是不假,可他们的目标是长宁郡主,怎么会和陈美人扯上关系? 这其中必定有人暗中搅弄风云,算计她与太子。 柳皇后心情郁郁,抬手便摔了两个青花瓷瓶。 “嘭——”好好的花瓶顿时摔了个粉碎。 长宁郡主和幕后主使,究竟从何得知自己和太子的谋算? 能将后宫牢牢抓在手心这么多年,柳皇后自然不笨,很快便想到自己身边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幕后主使多半是祁景言,并且那个宋辰安有意引导,这才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柳皇后重新振作起来,在寝殿内慢慢踱步,将昨日整个复盘一遍。 “内鬼除了悦心那个贱婢,还能有谁?” 满宫上下,只有悦心最得柳皇后重用,自然也就只有此人最可疑。 被柳皇后惦记上的悦心,此刻正和其他宫人一样,在慎刑司受刑。 别的宫人或多或少招了一些柳皇后做的“好事”,比如克扣妃嫔份例,不少人夏日无冰,冬日无碳。 再比如,给得宠的妃嫔下避子药,所以这才导致皇帝至今只有两位皇子…… 但只有悦心,明明身为柳皇后最倚重的心腹,明明本该替柳氏做过更多脏事,却坚持扛下所有刑罚,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悦心几度昏死过去之后,硬是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 没过多久,她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 到了进慎刑司的第三日,悦心突发高热,不治而亡。 负责审讯的嬷嬷也忍不住为她惋惜,轻轻盖上白布,让人拉去乱葬岗。 第82章 深更半夜之时,被所有人认定死了的悦心竟直挺挺地坐起来,拿出火折子,将满地尸体火化,再轻手轻脚离去。 她一路避开行人,左拐右拐地来到贤王府后门,三长一短地敲门。 静等片刻,门开了。 悦心径直走进去,跪在祁景言面前:“奴婢参见王爷。” “这次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悦心摇头:“当年若不是先皇后救过奴婢,只怕也无法活到今日,奴婢能为王爷效力是天大的福气,怎敢奢求奖励。” “只是王爷,”悦心似有不解,“您为何不让奴婢继续呆在柳氏身边?奴婢离开后,再想打探宫中消息可就难了。” 祁景言单手拉她起来:“经此一事,柳氏定会对你起疑心,若不将你救出,只怕你要死在宫里。” 听到这话,悦心更是感激:“多谢王爷大恩。” “去找桐叔要赏钱,从此便隐姓埋名,远离京城吧。” “奴婢明白。” …… 柳皇后自然不肯就此束手,禁足的第五日便买通了侍卫,让对方将她贴身佩戴的香囊和以血为墨写成的悔罪书呈给皇帝。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皇帝与柳皇后毕竟是多年夫妻。 有这些年的情分在,再加上皇帝也查到太子和柳皇后其实属意的是长宁郡主,并且太子与陈美人欢好的那个房间,明显有催情香的痕迹。 看到香囊和悔罪书之后,皇帝一时之间便心软几分。 他收下这两样,大步来到皇后寝宫。 柳皇后此时正对镜描眉,然而描到一半,便丢了眉笔垂首痛哭。 宫女小心翼翼地哄:“娘娘哭什么,您对陛下的心意陛下早晚都会明白的。” “本宫身为一国皇后,实在过于善妒,做下许多错事,”柳皇后哭得梨花带雨,“即便陛下肯来相见,本宫也无颜面对。” 她瞥见映在铜镜中的皇帝衣角,顿时哭得更加我见犹怜:“不管怎么说太子也犯了大错,本宫只希望陛下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第66章 联手贵妃 皇帝不免有几分动容。 到底是宠了多年的女人,哪怕柳氏再怎么不好,可他们毕竟共同抚育了太子。 “这才禁足几日,怎么就瘦了一圈?” 皇帝踏进寝殿,目光落在柳皇后憔悴的面容上:“皇后,你可知罪?” 柳皇后伏在地上痛哭:“臣妾知罪!臣妾不该因善妒克扣妃嫔份例,不该惧怕因惧怕妃嫔为陛下诞下皇嗣而给她们下避子药,更不该为成全太子一片真心帮他算计郡主。” “臣妾有罪,实在无颜面对陛下,更无颜忝居后卫,求陛下废了妾吧。” 她将苛待妃嫔说成了善妒。 把算计长宁郡主,说成成全太子真心。 如此颠倒黑白,可皇帝却最吃她这套。 昏暗的灯光下,风韵犹存的美人伤心落泪,还坦白承认错处。 若有似无的香味四处弥漫,仿佛撩人心弦一般。 皇帝心头一热,将柳皇后扶起来,叹气道:“罢了,朕过去就是太骄纵你,竟将你养得这般无法无天。” “你到底做了错事,朕不能不给后宫妃嫔一个交代,便禁足一月以示惩戒。” 柳皇后满脸愧疚,依偎在皇帝怀中:“臣妾犯下此等大错,陛下却只罚禁足一月,实在是,太偏疼臣妾了。” 她将手放在皇帝心口,手指慢吞吞地画圈:“臣妾无以为报,不如……” “哈哈。”皇帝乐了,将柳皇后打横抱起,步入芙蓉帐。 …… 皇后寝宫外。 敬事房的人实在左右为难,看向正闭目养神的太监总管,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公公,陛下本来翻了淑贵妃的牌子,可现在却……眼看天都晚了,贵妃那边可怎么交代啊?” “还能怎么交代?自然是如实说了,”太监总管唇角一勾,“现下皇后为尊,一个毫无根基的贵妃嘛,得罪就得罪了。” 这…… 敬事房太监只能苦着脸,前去淑贵妃宫里回话。 皇后为了一己之私,暗地里给后宫女子下避子药之事,哪怕皇帝已严令禁止宫人提及,可后宫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能瞒得住谁呢? 自然也就传到淑贵妃耳朵里了。 敬事房太监到时,淑贵妃正恨柳皇后恨得牙痒痒。 再一听,皇帝今晚本来要陪她,却被皇后用个香囊就截了胡,这下更是怒从心中起。 “柳淑慧这个贱人!!” 太监走后,淑贵妃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手便摔了一整套茶具。 她真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皇后宫里,将这个害她进宫十年却一直未曾有孕,还屡屡以此出言挤兑的罪魁祸首一刀捅了。 贴身宫女立刻跪下来小声提醒:“娘娘慎言!如今后宫还是皇后的天下,就算娘娘恨毒了她也不能宣之于口啊!” 是啊,淑贵妃惨笑。 皇后有太子,有齐国公府,她有什么? 就算她得了皇帝看重,执掌后宫大权又如何? 只要皇后屹立不倒,她就永无出头之日。 淑贵妃不自觉地低下头,轻抚自己小腹,哽咽着问贴身宫女:“冬雪你说,本宫十年前那个未出世的孩儿是不是皇后……” 第83章 她从前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小心翼翼护到孕三月,待胎象稳固之后才敢告知皇帝。 那时后宫已经多年未曾有过喜讯,皇帝喜不自胜,将她由小小贵人晋封为嫔,可是却在孕四月时突然小产。 淑贵妃至今还记得那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太医说她吃了相克之物,这才导致胎儿不稳。 可冬雪粗略懂些医术,几番查探之后发现,她分明是被麝香落了胎。可她分明从未接触过,那么足以害死她孩儿的麝香究竟从何而来? 她将此事告知皇帝,希望对方能为她做主,结果皇帝并未放在心上,还斥责她胡思乱想! 冬雪不敢顺着淑贵妃的话回答,只说:“娘娘若是想为小主子报仇,需得忍耐,像之前挑衅皇后的举动,以后千万不能再有了。” 淑贵妃都明白。 可明白是一回事,怨恨又是另一回事。 她深吸口气,冷笑一声:“贤王不是传信说要与本宫合作吗?告诉他,本宫答应了。” * 贤王府。 祁景言收到飞鸽传信,看完内容之后,将纸条烧成灰烬。 “淑贵妃已答应联手,不枉本王费心费力宣扬柳氏所做恶事。” 宋辰安接过话茬:“贵妃十年前丧子,只怕如今再回想起来仍是彻骨的痛。王爷料定她怀疑皇后,此举便是火上浇油。” 祁景言意味深长:“柳氏近些年在后宫呼风唤雨,是时候给她找事情做了。” 两人想到一块去,相视一笑。 只是宋辰安有些担忧:“现在皇后身边没有王爷的人,等她回过神定会查到咱们头上……对了,悦心不是说,皇后曾多次和齐国公密谋陷害王爷吗,怎么最近却没了动静?” “她知道寻常罪名无法扳倒彻底扳倒本王,除了谋逆大罪。” 这罪名可不是想安就能安上的,需要有站得住脚的铁证。 宋辰安恍然大悟:“所以这些天,皇后和齐国公就是在捏造王爷谋逆的罪证?” 祁景言亲昵地捏捏他鼻尖:“聪明。” “那,就算知道他们要害王爷也没用呀,时间、地点、手段,咱们通通都不知道。” 唯一的内应悦心也离宫了,这可怎么办? 祁景言爱极了宋辰安为他忧心发愁的模样,紧紧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吻怀中人发顶,打趣道:“没想到安安居然这么担心为夫,可是迫不及待想嫁我了?” “想得美!”宋辰安故作深沉,“你还没有通过考验,所以仍需努力。” 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祁景言也没办法,无奈问:“安安想考验什么?骑射还是作诗?” “……” 宋辰安还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果断转移话题:“王爷跟贵妃打算怎么合作?” 祁景言颇有些不满,不过倒也老实回答了:“贵妃负责找皇后麻烦,我负责太子,至于齐国公,便交给外祖父。” 好家伙,主打的就是一个也不拉下。 重活一世的暴君,会如何对付皇后和太子呢? 这可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第67章 借刀杀人 “你是说,悦心受尽刑罚什么也没说,还高热不退而死?” 寝宫里,柳皇后慵懒对镜自照,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鎏金衔珠凤钗。 宫女南烟跪坐在地上,轻轻揉捏她的小腿,恭敬答:“奴婢从慎刑司那儿打听的确实如此,娘娘您说,咱们会不会误会悦心姐姐了?” 太子与庶母苟合之事导致皇后身边无人可用,南烟便是齐国公府新送来的一等侍女,一进宫就成为柳皇后的心腹。 人确实足够忠心可靠,只是到底缺了几分老练。 柳皇后轻哼一声,一想到悦心那个出卖她的贱人就来气。 “悦心在你之前是本宫的左膀右臂,无论什么事都从未避讳过她,不是她还能有谁?” 说到这里,柳皇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曾经她有多看重悦心,如今就有多憎恶。 就是这个深受她信任的宫女,让她摔了个前所未有的大跟头! 哪怕人已经死了,柳皇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说到底,悦心只是个马前卒,贤王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南烟,跟父亲联系,想法子做了那个宋辰安,本宫要让祁景言后悔!” 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让父亲暗中联系宋寒及其夫人,本宫相信,他们一定恨极了宋辰安。” 宋寒为官数十载,或许心中还存留几分理智。 那死了唯一亲女的宋寒夫人,华倩雪呢? 身为一个母亲,她可会甘心? 柳皇后疯狂地笑了,南烟战战兢兢地问:“娘娘,以贤王的能耐,宋寒的人怕是伤不了宋辰安。” “那又如何?本宫相信,以华倩雪对祁景言二人的恨意,她一定不会让宋辰安全身而退的。” 南烟本想劝说一二,奈何柳皇后固执己见,只好按照吩咐给齐国公府送信。 * 宋辰安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儿不对劲。 祁景言在面前时,他总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脸看。 那人外出之时,他又满脑子都是祁景言。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成恋爱脑了呢?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但是,可是…… 第84章 祁景言是除了父母亲人之外,对他最好最好的人。 所以,他稍微回报一下也是应该的。 没错,就是这样! 可他不知道自己能为祁景言做什么,毕竟那人是贤王,什么也不缺。 翠竹将自家公子的纠结看在眼里,捂着嘴调侃:“公子当真不知王爷想要什么?什么叫自欺欺人,奴婢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宋辰安瞪她一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公子脸都红了,还不许奴婢说呢!” 两人笑闹一阵,心情到底舒畅不少。 宋辰安想了半天,最终上街为祁景言挑选生辰礼物。 那人的生辰已经过去了,但听说由于皇帝多年冷待,生辰宴当天来的人寥寥无几。 在宋辰安家人心里,生日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天。 不管那天宋家人有多忙多累,都会专门空出一天时间陪宋辰安过生日。 很多宋辰安平时不被允许吃的东西和做的事情,在生日这天,大多都会得到满足。 所以他打算好好给祁景言过一次生日。 当王公公看到宋辰安主仆带着大笔银钱上街时,面露诧异:“王妃想要什么,吩咐老奴就是了,定尽早为您办妥。” “这怎么行呢?”宋辰安摆了摆手,“我是要为王爷过生辰的,东西要亲自去准备才有意义。” 竟然是为了王爷过生辰。 说起来,前些日子王爷蛊毒发作,多亏有宋辰安在,要不然…… 王公公将宋辰安前后转变看在眼里,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笑眯眯地提议:“不如老奴和王妃同去,还能帮您参谋参谋。” 宋辰安和翠竹上了马车,王公公乐呵呵地驾车出了王府。 “公公,”宋辰安从车帘中探出头,“王爷的生辰礼物买什么好呢?万一送了他不喜欢怎么办?” 王公公笑了笑:“只要是王妃送的,王爷都会视若珍宝。” 确实有点道理,宋辰安心里便有了底。 想起来祁景言平时很爱看书,便去了一家古玩字画店,买下许多古书古画。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日所用银钱等同于出自祁景言之手。 毕竟宋辰安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来自对方。 想起自己私有小金库里堆放的钱财,宋辰安心中一暖。 祁景言对他向来不错,反倒是自己…… 也难怪王公公前些时日总看他不顺眼。 “桐叔,”宋辰安主动叫住王公公,手里拿着一幅画,“您快帮我看看,这画王爷可会喜欢?” 那是一幅鸳鸯戏水图。 两只羽毛艳丽多彩的鸳鸯交颈厮磨,慢悠悠漂在水中,亲昵非常。 这画寓意极好,多用于赠送新婚夫妻,有夫妻和睦的美意。 王公公自然明白宋辰安的暗示,眼睛一热:“这画定会成为王爷心头至宝。” 他听到宋辰安改口,由“公公”改为和祁景言一模一样的“桐叔”。 忍了片刻,终是老泪纵横。 “王爷这些年过的实在是太苦了,如今可总算有王妃陪在身侧,即便是让老奴立刻就死也甘愿。” 宋辰安主动挽住王公公胳膊,笑道:“桐叔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可定要长命百岁,我和王爷还要给您养老呢。” 在祁景言经受无数个黑暗的夜晚,都是面前这个老人默默陪着。 只是可惜,王公公在原著里的结局也不怎么好。 一行人从古玩店出来,没想到竟看见双手抱臂,立在马车旁的祁景言。 宋辰安立刻笑得眉眼弯弯:“王爷!” 那人转头看过来,立刻上前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上街采买怎么不带侍卫?” “这可不是采买,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 祁景言今年二十有三,宋辰安便买了二十三样东西。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眼珠乱转,手却悄悄攥住祁景言衣角:“这些都是我为你选的,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祁景言一怔,只听那向来很少袒露心声的人骄纵道:“但是,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许嫌弃,听见没?” 这世间,甚少有人敢在祁景言面前颐气指使。 他温柔地笑了,宠溺应下:“好,不嫌弃。” 祁景言将东西全部堆放在马车里,王公公很有眼色的带着翠竹驾车离开。 大庭广众之下,祁景言主动牵起宋辰安的手。 宋辰安犹豫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与其十指相扣。 总不能,一直都让祁景言主动吧?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市,如同寻常夫妻一般闲逛。 “卖同心结喽!” 摆摊的小贩是个大嗓门,还未走近便听到他的叫喊:“两位公子,买个同心结吧。” 听说同心结象征着坚贞的爱情,宋辰安一听就走不动道了。 他兴奋地提议:“王爷,不如我们各自挑一个,再相互送吧?” 祁景言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认真在摊子上挑选同心结,丝毫没有发现,那小贩的手,静悄悄摸向后腰。 微风拂过,衣袂翻飞。 那别在后腰的物什,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第68章 当街遇刺 宋辰安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便迎面而来。 第85章 祁景言最先反应过来,重重推开他,徒手与那小贩搏斗。 “安安快走!” 宋辰安知道,自己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了什么忙,还会给祁景言添乱。 他火速从地上爬起来,冲祁景言喊:“王爷自己小心,我回王府等你!” 话音未落,宋辰安就一溜烟跑了。 人嘛,贵在有自知之明不是? 他一个不会武功的,留下来只会自寻死路。 宋辰安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可是跑了没几步,他就被迫停下了。 一群身穿黑色紧身衣,手拿长刀长剑的杀手,正朝他包围而来。 周边的小摊小贩早已屁滚尿流地逃了,整条街都没几个人影。 坏了,宋辰安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群杀手不会是冲他来的吧? 不等他想明白,便已经有杀手持刀袭来。 “王爷救我!”宋辰安果断往回跑。 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只有祁景言身边是安全的了。 祁景言自然也发现,今天这群杀手的目标是宋辰安而非自己。 他将宋辰安护在身后,那群杀手将他们团团围住,虽然暂时停止进攻,但也封住所有退路。 “你们是谁派来的?”宋辰安躲在祁景言身后,颤声问,“诸位若是为了钱财,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若是为了私仇,还请如实告知,让我做个明白鬼。” 为首的杀手声音嘶哑,目露凶光:“对不住了宋公子,有人花重金买你的命。大家一起上!得宋辰安人头者赏黄金百两!” 宋辰安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人头居然值这么多钱,黄金百两,这得能买多少古玩字画? 可惜的是他已经无暇思考了,一群杀手同时围攻,哪怕是武功高强的祁景言,也显得十分吃力。 宋辰安自觉地找了个桌子躲在下面,祁景言夺过一把长刀,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可是杀手上了一轮又一轮,眼看祁景言已然负伤,宋辰安不由得急了:“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是没有人来救,咱们都会死在这。” “要不然……要不然你就别管我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自己走的话他们不会拦的。” “扑哧”一声,祁景言胳膊被杀手划了一道。 与此同时,另一杀手趁此机会在腹部来了一刀。 祁景言被前后围攻,艰难躲过攻击。 他苦战已久,杀了数人,也中了数刀,浑身上下满是伤痕,却一直护在宋辰安身前,未曾退后一步。 “王爷……”宋辰安鼻子一酸,捂着嘴哭。 怎么办,难道他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祁景言奋力杀敌,明明从未回头,却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 微微喘着气,语气却十分坚定 :“安安放心,他们想杀你,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呦,没看出来,王爷还真是痴情啊。”为首的杀手笑了,“王爷一心求死,我们何不成全?” 说罢,众杀手出招更为凌厉。 祁景言很快就吃不消了,宋辰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咬了咬牙,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大声喊:“你们想要我的命,那就来拿!” 宋辰安用上吃奶的劲儿往前跑,边跑还边大声喊:“救命啊!有人买凶杀人了!” “我乃未来贤王妃,谁愿出手相助,贤王必有重金酬谢!” 他并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用,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街道两边本来住了许多百姓,只是都门窗紧闭,龟缩在家中,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 那些杀手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宋辰安,此刻见人都要跑了,自然优先解决他,留了一小部分人继续围攻祁景言,剩下的转而提刀追去。 “安安!” 祁景言瞳孔一缩,可他已被杀手死死缠住,即便想救,也无可奈何。 眼看宋辰安瘦弱的身影即将被杀手追上,祁景言心急如焚,自丹田内爆发一股强有力的真气,将周围杀手全部口吐鲜血震倒在地。 他强行催动内力,不要命一般往前冲,以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气势,干脆利落将人解决。 宋辰安只看到眼前一片血肉模糊,几声惨叫过后,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杀手,便立刻倒地不起。 待杀尽所有杀手,祁景言将宋辰安护在怀里。 鲜血早已染红他的衣袍,浑身上下满是狰狞的伤痕,祁景言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祁景言!!” 宋辰安下意识抱住那人,手上湿润滑腻,是血。 杀手们或死或残,再也无法伤人半分,而这是祁景言以重伤自己为代价得来的。 宋辰安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他颤抖着手,轻轻抚着祁景言苍白的脸庞,未语泪先流:“你怎么这么傻,他们要杀的人是我啊……” 宋辰安那颗冰冷的心,终是被祁景言融化。 曾经以为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亲人,他再也不会将谁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他的心里住了祁景言。 杀手没了动静之后,百姓们才敢打开门窗。 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宋辰安和祁景言被牛车送回王府。 “王爷受了重伤,快去请齐神医!” 宋辰安虽然也浑身是血,却被保护得好好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伤口。 第86章 王公公闻讯赶来,看到昏迷不醒的祁景言,顿时红了眼眶:“王妃,王爷这是……” “我们遇袭了,对方是冲着我来的。王爷不肯丢下我,与那些贼人殊死搏斗。” 宋辰安抹去泪水,从身上解下钱袋,郑重递给那位好心的百姓:“多谢你送我和王爷回府,这些银钱还请您莫要推辞。” 那人掂量一下钱袋重量,不由得又惊又喜:“多谢王妃!多谢王爷!” 谁能想到那位传言中暴虐嗜杀的贤王,竟然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呢? 他兴高采烈地回去,将自己顺手送贤王和王妃回王府,却得了几十两赏银的事说给左邻右舍听。 一时间,贤王竟还得了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 宋辰安才不管外头怎么传,衣不解带地连夜照顾祁景言。 可叹的是,直到生与死的危急关头,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不过,应该还不算晚吧。 祁景言昏迷之时,总能听见宋辰安低声哭泣。 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做梦。 遇刺的第二天,他终于彻底清醒,看到宋辰安红肿着的眼睛,心下微动。 莫非…… 王公公的话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王爷,王妃他,昨日特地买一幅鸳鸯戏水的画。还问老奴,您会不会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祁景言苍白着脸,却大笑起来。 他的安安,终于为他动心,他怎么能不心生欢喜? 即便是现在让他去死,他也甘愿。 第69章 我们快些成婚吧 祁景言浑身被绑满了绷带,实在动弹不得,只好吩咐下人为宋辰安披上大氅。 他压低了声音问:“昨日刺杀的幕后主使,桐叔可曾查到?” “回王爷,已经有眉目了,”王公公低声答,“就连老奴也没想到,昨日之事竟是华倩雪所为。” 祁景言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一挑:“华倩雪?” “便是宋寒之妻。” 说起宋寒之妻,祁景言终于有了印象,脸色变得阴沉:“她明知道安安即将成为本王王妃,竟还敢痛下杀手,是疯了不成?” 王公公只能赔着笑:“王爷息怒,好在您与王妃平安归来,否则砍华倩雪十次人头都不够。” 让祁景言奇怪的是,华倩雪与宋辰安并没有什么仇怨,毕竟当初杀了宋梓玥的人是他。 所以就算要杀,也应该杀他才对,怎么会恨上宋辰安呢? “这里头定有古怪,”祁景言身上还疼着,眯了眯眼,“麻烦桐叔再好好查查,我怀疑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老奴明白。” 王公公自然更相信自家王爷的判断,寒着脸走出内室,对手下人命令:“继续查,定要查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不过,有真凶是一回事,华倩雪买中杀人又是另一回事。 祁景言写了折子,老老实实告假养伤。 但对于华倩雪买凶杀人一事,暂时按下不提。 “王爷怎么能放过她呢?”宋辰安对此表达了强烈的不满,“我确实不希望你随意杀人,可这次又不一样!” 祁景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安抚地拍拍他手背:“安安可知在大周,男妻的地位有多低么?” 虽然也占了个妻字,算作正室,可地位却连如同得宠的姬妾都不如。 因为男妻无法孕育子嗣,愿意娶男妻的,多半是小年轻一时冲动脑热,遇到了可心的,就以为是此生挚爱。 当激情褪去,冲动与热情也逐渐消散,再加上大周朝对子嗣的重视,为人夫君者,少不了要纳几个妾。 这样一来,男妻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按照规矩,安安要从娘家出嫁,如果现在处置华倩雪,让人知道是她买凶杀人,你是会被人瞧不起的。若是寻常百姓家倒也还好,可我是贤王,你这个贤王妃,只怕会被人诟病。” 祁景言凑过去亲了亲宋辰安,声音低哑:“安安,我舍不得你受委屈。你可明白?” 明白是明白了,但宋辰安有点不甘心:“那难道就放任不管了吗?万一华倩雪又出幺蛾子可怎么办?” “当然有办法,”祁景言一本正经道,“我们快些成婚,成婚之后就能着手处置了。” “……” 合理怀疑,刚才那通说辞只不过是这人催促成婚的借口。 不过…… 宋辰安面带犹疑,他迟迟不答应,自然有他自己的顾虑。 万一他跟祁景言在一起之后,又穿回去了可怎么办,这样岂不是很不负责? 可是看到那人期待的眼神,宋辰安一时又不忍心拒绝。 “安安,你究竟有什么顾虑,不如说给我听,或许我能为你排忧解惑呢?” 穿书之事太过惊世骇俗,宋辰安是万万不敢提起的。 他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我只是害怕,万一你以后移情别恋了,我可怎么办。” “我、我真的不能接受别人和我共享一个夫君,”宋辰安咬着唇,眼神闪烁,“您既然选择走那条路,来日登基为帝后,群臣必定无法接受您迎娶一个男后,即便他们肯让步,也会劝您广纳后宫的。” “到了那个时候,王爷真的不会动摇吗?王爷大可以冷落我,不再与我相见,与嫔妃一起和和美美生儿育女,可我,却要一辈子都困在深宫里,再也得不到自由。” 第87章 “所以,我很害怕,怕你食言之后我变得孤苦无依,凄惨一生。” 宋辰安忍不住落泪,抽了抽鼻子。 原来如此。 祁景言恍然大悟,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安安,你会因此担忧害怕,我能理解。” 他顿了顿,然后道:“只怕我赌咒发誓此生唯你一人,你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不如你我立下一个字据。” 宋辰安语气有了松动:“是什么样的字据?” “若是日后我身边有了他人,或者你在皇宫过的不痛快,便赠你大批金银财宝,送你平安离开京城,永不打扰。如何?” 祁景言忍着身上的疼,努力朝宋辰安露出温和的笑:“安安,我也想在字据上写,此生只会有你一个皇后,可这样的承诺太过虚无缥缈。我很确定自己一定能做到,但凡事都有万一,我不希望你终日为此惴惴不安,所以,不如给你一个更实际的承诺,这样你也有了退路。” 宋辰安的眼睛亮了,越想越觉得这样真是好极了。 遂用力点头:“好,我答应。” 祁景言便忍着伤痛,在桌子前坐下,一笔一划写下两人约定好的内容。 这之后,他用印泥按下手印,并盖上私章:“这样一来,安安就不用担心我会食言了。” 宋辰安认真看过一遍之后,才小心收好:“谢王爷成全。” 祁景言笑容勉强,眼神有些伤感:“这下,安安可愿嫁给我了?” “嗯……” 宋辰安刚一点头,祁景言的眼神变得火热,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先是试探性的轻轻啄吻,察觉到宋辰安并没有排斥,动作立刻变得热烈。 宋辰安很快就被吻得晕晕乎乎,还有些喘不过气。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两情相悦之后的亲吻,竟会如此美妙。 “祁景言……”宋辰安有些慌乱,但仍然没有躲避,眼神变得迷离,“我想,我确实是喜欢你的。” 他脑子一片空白,努力寻找语言表达:“以前,我总以为自己不是断袖……但是现在我发现,你亲我,我并不讨厌。” “而且还,还有点儿开心。” 祁景言便用更加热烈的吻回应,轻轻喘着气,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安安,我的安安……”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今晚的情景,哪怕过去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辈子,祁景言都会永远记得。 第70章 “奴才要告发贤王谋逆!” 冰雪消融,冬去春来,皇宫将举行喜雨宴。 而这时,祁景言以遇刺重伤为由,已在王府养伤一月有余。 皇帝命太监看望之后,传来旨意,要他出席宴会。 “王爷,”宋辰安无端有些不安,“皇后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动静,我担心这次宴会她又出幺蛾子。” 虽然早已知道柳皇后要给祁景言按上谋逆的罪名,可现在皇宫里已无内应,他们并不知晓柳氏究竟如何打算。 他越想越焦躁:“怎么办,谋逆可是大罪,万一……” 祁景言失笑,无奈摇头:“你啊,我都不慌,你慌个什么?” “我还不是担心你嘛,再说了,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是你未来王妃,你谋逆,我还能跑的了?” 祁景言依旧沉稳,语气淡淡:“距我遇袭已过去一个多月,无论柳氏图谋为何,也该准备完善了。” 也就是说,这喜雨宴,其实就是鸿门宴。 宋辰安一听就更急了:“我都要急死了,王爷是怎么坐得住的?” “安安可还记得柳氏曾在府中安插细作?”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听祁景言这话的语气,似乎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宋辰安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点了点头:“想起来了。” 祁景言冷笑:“她安插的人还不少,不过都已被桐叔暗中监视。喜雨宴五天后正式举行,所以我猜,柳氏的人近几日就会开始行动。” “柳皇后一定想不到,她安插的那些细作早就被王爷察觉了,所以她的阴谋注定无法得逞。” 宋辰安长舒口气,一头扎进祁景言怀里,哼了一声:“王爷怎么不早说呢?害的我白白担心这么久。” 祁景言只笑不语。 能说是故意的么? 他实在爱极了宋辰安为他担心为他愁的模样,就好像在这人心里,他是最最重要的。 不过这话不好说出来,要不然他的安安指定要恼。 宋辰安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祁景言越看越爱,重重亲过去。 双手也开始不老实。 “祁景言……” 宋辰安红着脸坐在祁景言腿上,直到一只微凉的手贴上胸膛,忍不住惊叫一声。 他没什么威慑力地瞪对方一眼,凶巴巴的警告:“我、我可提醒你啊,这种事成亲之后才能做,你要是敢动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祁景言惯会欺负人,尤其是他们二人互通心意之后,语气也有那么点儿不对劲,“都怪安安太可爱了才让我把持不住,好想把安安锁在王府里,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这、这话怪吓人的,宋辰安轻轻抖了一下。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可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掩饰了本性而已。 第88章 宋辰安声音有些发颤:“王爷,你要是真的这样做的话,我、我……” 他“我”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会闷死的。” 还有,什么叫“太可爱了才把持不住”? 男人,不要为自己的色迷心窍找借口! 祁景言闷笑一声,语气终于恢复正常:“随口一说而已,安安怎么还当真了。” 宋辰安还真就信了,讨好地主动亲亲他,小声说:“王爷可千万别锁我,要不然我会变得很怕很怕你的。” “嗯,我知道。” 所以,从来只敢在心里想想。 * 五天后,喜雨宴。 这个宴会往往会在惊蛰之后举行,这时天气回暖适合播种,因此对于百姓来说非常重要。 而百姓的收成,关系到税收以及国库的充盈,因此每年这个时候,皇室都会举行宴会,预祝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祁景言受皇帝之命出席,而宋辰安则作为未来的贤王妃坐在他身侧。 打眼一看,其实这次参加宴会的人和上一次大差不差,不过就是些皇室宗亲,以及得用的朝中大臣。 这样的场合确实适合搞事。 众人向皇帝皇后行礼之后纷纷落座,宋辰安左顾右盼,不经意间与长宁郡主对视。 郡主端起酒杯,对着宋辰安遥遥一举,随后一饮而尽。 她身边坐着新婚丈夫毕高义,夫妻二人脸上皆是喜气。 宋辰安也同样报以和善的微笑,饮下杯中美酒。 “王爷,”他放下酒杯,在祁景言耳边小声说,“我们成全了一对璧人,真好。” 其实对于祁景言来说,成全长宁郡主和毕高义,最重要的是打压了皇后太子,更与拥有军权的慕家结了善缘,对以后的夺嫡之路会有大大的好处。 可宋辰安不会想到这些阴谋算计。 他只会因为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开心。 祁景言心头一软,给宋辰安倒了杯茶:“嗯,真好。你少喝些酒,咱们还要看戏。” 这倒是! 宋辰安连忙把酒杯推得远远的,喝杯浓茶压压惊。 君臣酒过三巡之后,一人身穿灰色棉袍,直直冲进大厅,“扑通”一声重重跪下。 “陛下,奴才是贤王府杂役魏明,要告发贤王与靖国勾结,意图谋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跳舞的也不跳了,吹曲的也停了。 宗亲与大臣们有的慌忙低下头,有的仰脸看向屋顶,就是不敢去看皇帝脸色。 柳皇后等的就是这一刻,迫不及待地追问:“魏明,你说贤王与靖国勾结,可有什么证据?” 魏明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恭敬地用双手高举过头顶:“回皇后,奴才有贤王与靖国国主往来信件。” “陛下,”柳皇后这才转过头看向皇帝,“魏明有信件,您看……” 她几乎快要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与激动,皇帝瞥她一眼,淡淡道:“呈上来吧。” 便立刻有太监接过那叠纸,递交到皇帝面前。 柳皇后只看了一眼,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中的酒都洒出来几滴:“贤王,这信件上分明就是你的字迹,你有何话要说?” 皇帝沉默不语,看过信件之后,将纸放在桌上。 祁景言站起来,先是恭敬朝皇帝行礼,再道:“父皇,谋逆是大罪,儿臣不敢擅领,还请父皇允许儿臣一观,好好辨个明白。” 这话倒也在理,皇帝抬了抬手,太监便将几张纸递到祁景言面前。 祁景言仔细看过之后,语气相当斩钉截铁:“回父皇,这些信是伪造的,并非出自儿臣之手。” 第71章 反转再反转 话音未落,柳皇后率先跳出来反驳:“贤王说是伪造,有什么证据?这魏明可是你府上杂役,难道他一个小小奴仆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假造信件诬陷主子?” 其实柳皇后这话,也在暗示所有人:魏明只是个小杂役,如果不是确有其事,他从哪得到的这些信件? 齐国公立刻站出来,力挺皇后:“此事事关重大,魏明这信件可是从王府书房里搜出来的,怎么,贤王是想抵赖吗?” “国公这话真是让人发笑,”长宁郡主冷哼一声,“若是我没有听错,刚才魏明可没说信件是从哪得到的,怎么国公却未卜先知,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 “这……这种机密信件自然要藏在书房里,不然还能藏哪?” 祁景言点点头:“国公说的有理。但本王的书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魏明一个小小杂役,是如何躲过府中侍卫搜查,又是如何寻得这信件的呢?” “再者,信件上的字迹与本王并不相符——父皇明鉴,儿臣自小不爱舞文弄墨,笔画能省则省,还记得幼时,父皇为了改正这毛病,曾罚儿臣抄百遍《千字文》。” 皇帝眉头一松,想起来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 祁景言说着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知父皇可否记得,儿臣减笔画实在成了习惯,哪怕被罚抄也仍旧改不了,为了这事,父皇气得把最喜欢的砚台给摔了。” “是啊,”皇帝感慨万千,“你小时候就跟个皮猴似的,最不耐烦写字了。” “这个习惯儿臣至今都未改,但是这些信件上,每一个字都是完整的。对了,儿臣还有一个毛病,父皇总教横平竖直,可我写竖的时候总爱斜几分,信件上的字确实模仿得很好,却因不知儿臣的习惯,好,却不相像。” 第89章 皇帝看着信件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他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成熟稳重的大儿子,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祁景言好歹是皇帝曾经真心疼爱过的孩子,又是嫡长子。 哪怕时间已经久远,细细回想之后,也依稀能够记得,祁景言所说确有其事。 皇帝心中感慨万千,沉默片刻之后,缓缓开口:“今日之事,恐怕只是个误会,皇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皇后打断:“陛下先别急,魏明言之凿凿,说不定他还有其他的证据呢。” 面对皇帝陡然变冷的眼神,柳皇后下意识回避。 费尽心思筹谋这么久,就是为了按死贤王谋逆的罪名,要她半途而废,她怎么肯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淑贵妃,此刻嗤笑一声:“皇后娘娘可别怪妹妹见识短,今天这情形看起来,怎么像提前安排过似的。” 可不是嘛,前有齐国公断言信件从书房搜出,后有皇后认定魏明有其他证据。 这明显得恐怕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今日这一出,是皇后刻意陷害贤王。 柳皇后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语气也变得僵硬:“淑妃妹妹可真会说笑。” 魏明见状,心一横,大声道:“回陛下,奴才确实有还有证据!奴才曾看到贤王在王府中身穿龙袍,以‘朕’自称!” 谁也没有料到魏明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在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柳皇后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接话:“陛下,既然魏明曾亲眼看见,不如就命禁军进贤王府搜查吧,若真的搜出龙袍……”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终于发话:“既然如此,那便查。” 这样一来,搜出龙袍是板上钉钉的了。 柳皇后对祁景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今日,她必要将这个威胁太子之位的小贱人彻底斗垮,再也翻不了身! 毕竟,谋逆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 哪知祁景言脸上并没有丝毫慌乱,相反,他慢悠悠坐下,也朝柳皇后笑了笑。 这样胸有成竹的笑容,令柳皇后心生慌乱。 祁景言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怎么可能! 冷静下来的柳皇后终于发现了蹊跷之处——皇帝向来对祁景言厌恶至极,若是以往,恐怕皇帝连证据都不看就立刻将人定罪下狱,怎么会有闲心听祁景言辩驳,还一起回忆往昔? 这事不对劲。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柳皇后现在后悔,却也晚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禁军统领终于回宫复命:“陛下,臣等在贤王卧房里搜到了此物。” 齐国公看到托盘上熟悉的花纹,立刻指着它大声喊:“这是龙袍!贤王果真意图谋逆!” 皇帝看一眼依旧不慌不忙的祁景言,问禁军统领:“当真是龙袍?” “回陛下,此物不是龙袍,而是蟒袍。” 怎么会这样?! 柳皇后与齐国公皆是一惊。 齐国公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是这袍子上面的花纹分明就是龙……” 禁军统领便将那衣袍完全展开,解释说:“陛下请看,四爪为蟒,五爪为龙,这衣袍上确确实实是蟒。” 众人定睛一看,确实如此。 那衣袍上头活灵活现游在云端的正是四爪蟒,只不过形态跟龙很像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柳皇后与齐国公不得不承认,他们失败得很彻底。 不仅败了,还惹了一身骚。 柳皇后当断则断,立刻改了口风,对着瘫软在地的魏明怒斥:“好你个魏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诬陷贤王!难道连你父母亲人性命都不顾了吗?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无人指使……”魏明只有苦笑,重重磕头,“奴才曾被贤王责罚,所以怀恨在心,便想方设法诬陷贤王,与他人无关。” 说罢,他站起来,决绝地撞向大厅角落的柱子。 “嘭”的一声,魏明重重倒在地上,额头伤口处鲜血直流。 皇帝闭了闭眼,命太监将魏明的尸首拖走,严厉地看向柳皇后:“此事到此为止。” 经历这样一场闹剧,皇帝实在身心俱疲。 他正想提前离席,却听到太子醉醺醺的声音:“父……父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咦,怎么有血?” 待太子走近,众人看到他身上的衣袍,均是露出震惊慌张的表情。 皇帝脸色猛地一沉。 第72章 朕是不是错了? 太子只觉得刹那间大厅内突然一静。 他怀里搂着一个美艳姬妾,大半个身子斜倚在那女子身上。 柳皇后见他实在不成样子,自己脸面也挂不住,装模作样地斥责一句:“祁景宸,看看你像什么话!” 待皇后看到太子身上的衣袍,整个人宛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怎么会穿这件衣服??” 长宁郡主实在对太子厌恶至极,这会儿正捂着嘴笑:“呦,合着今儿意图谋逆的是太子啊?” “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淑贵妃红唇一勾,“依本宫看,太子定是因醉眼迷蒙才穿错了衣裳。” 皇后与齐国公确实命人偷偷赶制出一件精美华贵的龙袍,且价值不菲,本是用来当作陷害祁景言谋逆的铁证。 第90章 谁料今晚的变故竟一个接着一个,从贤王府中搜出来的是蟒袍,太子身上却穿了那件逾制的龙袍。 这对于皇后来说,等同于天塌了。 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啊! 她惨白着一张脸,身形已经摇摇欲坠,若不是心腹宫女南烟扶了一把,恐怕此刻早已瘫倒在地。 “陛下……” 柳皇后刚求情,就见皇帝重重扇太子一巴掌,当众怒斥:“你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皇后,”皇帝余怒未消,厉声质问,“你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太子的?” 如此情形,不管皇后平日里有多么的巧言善辩,也无济于事。 太子被那一巴掌扇得找不到东西南北,晕晕乎乎地倒在地上,嘴里嘟囔:“父皇,疼……” 皇帝冷笑一声,面带失望:“怎么没疼死你?” 他拂袖而去,众人也看足了笑话,强行压制不自觉的嘴角,纷纷告退。 柳皇后再也支撑不住,浑身瘫软,跪坐在地上。 任凭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自己和齐国公筹谋多日,每一环都反复斟酌揣摩,可为何还是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齐国公也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来岁:“娘娘,咱们柳恐怕就要完了。” “柳家怎么会完!”柳皇后声音尖利,十分刺耳,“只要有本宫在,只要有太子在,柳家就永远屹立不倒!” 人群渐渐散去,宋辰安乐够了,正准备拉着祁景言快些离宫,却被人叫住:“贤王,王妃,陛下有请。” 来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 宋辰安与祁景言对视一眼,随后,顺从地跟在太监身后。 三人来到皇帝寝宫。 皇帝头痛欲裂,缓缓揉着额角,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景言来了。” “儿臣在。”祁景言担忧地问,“父皇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适?” “皇后与太子做出此等荒唐事,朕能舒坦才怪。” 皇帝顿了顿,低叹一声:“景言啊,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宋辰安默默听着,闻言扯了扯嘴角。 祁景言这些年,何止“委屈”二字? 近几次安然躲过算计筹谋,不过是因为重活一次,占了先机而已。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上辈子的祁景言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从皇后与太子手中夺得皇位。 祁景言微微垂下头,不悲也不喜:“父皇慧眼如炬,儿臣怎会委屈。” 这话隐隐听起来似有怨气,父子俩之间有了短暂的冷场。 皇帝面带愧色,余光瞥向宋辰安:“景言,你年纪也不小了,朕打算尽快为你们完婚,你意下如何?” 这话就好像,给了祁景言一个台阶下。 又或者说,是给他的补偿。 祁景言是先问过宋辰安的意见,得到回答之后才道谢:“谢父皇,儿臣感激不尽。” 这话实在过于讽刺。 皇帝点了点头:“好,你们同意就好。宋家式微,朕会为辰安出一份嫁妆,到时婚礼办热闹一些,这样旁人才不会看轻你们。” 谢恩之后,皇帝便摆了摆手:“天色晚了,你们快回府去吧。” 他亲眼看到祁景言与宋辰安携手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半晌之后,皇帝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太子,实在不堪大用。” 今晚之事,他哪里看不明白? 多半又和上次一样,柳氏布局算计,却被贤王将了一军。 祁景言到底是他的嫡长子,有谋略,有手段。 只是…… “可惜啊,太可惜了。” 掌事太监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地问:“陛下刚才说什么?” “景言中蛊毒多年,就连神医也无法彻底根治,实在可惜。” 如若不然,他本该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掌事太监也跟着轻叹一声:“王爷这些年过的实在是苦。” 一个自小母亲去世,又被父亲忽视的孩子,怎么会不苦呢? 皇帝突然缄默,背着手,在寝宫中慢慢踱步。 只是,今日之事当如何处置? * 柳皇后是被两个宫女架着回到自己寝宫的。 她浑身哆嗦个不停,脑中一会儿闪现长宁郡主的落井下石,一会儿又是淑贵妃那个贱人出言嘲讽。 最后,一切定格在皇帝暴怒厌恶的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陛下第一次动手打太子……” 南烟默默为皇后奉茶,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太子都穿上龙袍了,打一巴掌都算轻的,还要怎样? “娘娘,”南烟无奈地劝,“您已经是皇后,您与太子这些年圣眷优渥,可那贤王空有兵权,在朝中尚还站不住脚,您何必一次又一次针对他?” 若不是这接二连三的针对与陷害,皇帝还未必会对贤王生出愧疚之心,更别提皇后与太子也皆受到厌弃。 这不就是扔了西瓜去捡芝麻么? 南烟实在不懂。 柳皇后惨笑一声,摇了摇头:“你不懂。为了本宫与太子日后的荣华富贵,贤王必须死。” “娘娘为何这样想?” 南烟还要再劝,却听到柳皇后近乎自言自语的呢喃:“当年王娇蕊之死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第91章 什么? 南烟惊愕,难道先皇后并非病逝? “本宫好不容易将她踩在脚下,好不容易爬上这凤座,我爹更是成了齐国公!难道要让本宫日日看到祁景言安然活着,威胁本宫与太子的地位吗?” “祁景言,他早该死了。” “他就该和王氏一样,年纪轻轻便身埋地底,夜夜被蚁虫噬咬,不见日光。” 第73章 安安,你终于是我的了 艰难熬过这一夜之后,皇帝终于下令。 柳皇后被夺去凤印和册宝,由淑贵妃代为暂时统领六宫。 而太子,则被勒令迁出东宫。 皇帝倒也亲赐一府邸,牌匾上不伦不类地题了三个字——太子府。 大周自建朝以来,距今已有两百余年。 这还是头一次出现太子不住东宫,却住在宫外太子府的情况。 一时间,惹来朝野上下诸多猜疑。 对局势较为敏感的人立刻明白过来,皇帝这样的安排,无疑是一个信号。 太子离彻底失去圣心之日,恐怕已经不远了。 紧接着,就是皇宫里传出要为贤王与王妃大办的消息。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这只是传言。 直到宫中的赏赐如流水般涌入贤王府,直到皇帝当众夸赞贤王“忠勇双全”。 不少人看在眼中,在心里暗暗惊奇。 难不成,当今陛下终于想起贤王这位无错被废的前太子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论才华论能力,贤王确实要比太子强上太多。 只是…… 贤王这样的人,能当一方守将,却不能做一国之主。 想来皇帝心中,当真对祁景言歉疚不已,下令大操大办不说,还多次亲自过问。 显然对此很是上心。 更有传言说,贤王大婚,皇帝会坐在上座,接受新人的跪拜礼。 这可是无上的荣宠啊! 消息传到柳皇后耳朵里,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怎么可能甘心看到贤王受重用,得圣恩? 这跟走向末路有什么区别? 可惜无论柳皇后如何不甘不愿,贤王大婚之日也即将到来。 按照规矩,宋辰安应在娘家待嫁。 大婚那天,再由祁景言亲自带上聘礼及车队接亲。 可宋寒如今拮据到要其夫人娘家接济,若是让宋辰安从华家出嫁,只怕他这个贤王妃,日后再也挺不直腰板。 祁景言思虑再三,干脆进宫求了皇帝。 以一身军功,换来宋辰安从皇宫出嫁。 宋辰安自己倒是不怎么在乎,他毕竟来自现代,什么娘家不娘家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他听说祁景言求皇帝答应自己从皇宫出嫁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王爷……为什么?” 祁景言笑了笑:“自然是为你充面子。” 这京城,惯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皇宫更甚。 若是“新娘”娘家无人,身世不显,嫁入皇室只会让人瞧不起。 日后宋辰安指不定要受多少气,遭遇多少排挤。 “安安好不容易答应嫁了,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 从皇宫出嫁便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安排。 祁景言道:“若是以后有人给你气受,你莫要忍着。” “你夫君是贤王,更是未来皇帝……” 宋辰安慌忙捂住他的嘴,额头都要冒汗了:“行啦,知道你势在必得了,这话咱能不能藏在心里别说出来?你不怕掉脑袋我还怕呢。” 祁景言握住宋辰安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漫不经心道:“放心吧,即便皇帝知道了,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 “多亏柳氏不断作死,叫皇帝知道太子是怎样一个无能草包,恐怕他现在已经动了废太子之心。” 宋辰安眼睛一亮:“这么说,王爷能再度成为太子,光明正大登上皇位。”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原著里祁景言因弑父夺位被天下人唾弃。 若是这次能名正言顺那自然最好。 祁景言微微摇头:“皇帝如今还有顾忌。一是对太子的宠爱暂时无法割舍,二是我的蛊毒。” 中了蛊毒的他,绝不可能成为皇帝心中储君的第一人选。 只是,这玩意连神医齐修文都只能勉强压制,要想彻底根除,实在是天方夜谭。 宋辰安自然也想到了,轻声安慰:“我看太子行事荒唐,柳皇后也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只要静等他们出招就好,没准哪天他们就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安安说的是。” * 大婚这天,皇宫处处张灯结彩,一大早就热热闹闹。 宫人们叫醒沉睡中的宋辰安,脸上都带着喜气,口中不住地说着吉利话。 “王妃,咱们该梳妆了。” 从来不知男子嫁人流程也这样繁琐复杂,宋辰安坐在铜镜前就跟木偶一样任人摆弄。 他被宫人梳了发髻,脸上略施粉黛,上完妆之后换上一件男式喜服。 贤王如今深得圣心,宫人也想讨好宋辰安这个贤王妃,恭维道:“听说皇室宗亲极少迎娶男妻,因此喜服无从参考,还是贤王殿下提议,王妃和王爷穿同一款喜服。” “是啊,王爷可真爱重王妃,叫人好生羡慕。” 第92章 宋辰安羞涩一笑,并不接话。 待一切都准备好,就可以安心等待接亲了。 整座宫殿都吵吵嚷嚷,宋辰安又起得早,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贤王来了!” 宋辰安慌忙端坐,定了定心神。 祁景言果真和他穿着同一款喜服,含笑朝宋辰安伸出手。 二人双手交握,相视一笑。 本来按照规矩,宋辰安头上应有一块红盖头,只是被祁景言否决了。 喜娘本想开口劝说这不合规矩,被祁景言轻飘飘斜一眼,就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一百八十八抬的聘礼浩浩荡荡地跟在马车后面,作为新郎官的祁景言骑马领在前头,笑得如沐春风。 如今的他,哪里还有过去疯癫杀人的模样? 车队最终停在贤王府门口。 祁景言与宋辰安按照规矩,共同手持红绸,一起跨过火盆与马鞍,最终来到大厅里。 “一拜天地——” 二人跪拜天地,而后起身。 皇帝果真亲自参加,就坐在大厅主位。 “二拜高堂——” 他笑呵呵地看着两位新人行跪拜礼,目光不知不觉慢慢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因为如今相似的场景,引起了他的触动吧。 “夫妻对拜——” 祁景言弯腰时,故意比着宋辰安将身子矮几分。 周围宾客免不了要议论几句。 祁景言听了,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他终于娶到了心爱之人,就是要所有人都知晓。 “送入洞房!” 祁景言将宋辰安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内室。 安安,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74章 新婚之夜 “王爷,这不合规矩——” 吵闹的人群中,似乎还夹杂着喜娘的一句叫喊。 可祁景言这人,何时在乎过什么规矩。 他无视在场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亲自将宋辰安抱进新房。 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不禁叫人想起贤王过去的凶名。 宋辰安看到喜娘苦着脸跟在他们身后,一副想劝解却又不敢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王爷,大喜的喃f日子还是收敛点。”他安稳地坐在床边,抿着唇,扯了扯祁景言衣袖。 语气中多少带了点埋怨和劝诫。 婚礼现场皆是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多数曾亲眼见到祁景言当街砍人的残暴凶狠,自然对宋辰安这位王妃十分好奇。 听说贤王与其同吃同住不少时日,这期间此人毫发无伤倒也罢了,居然还能赢得贤王爱重,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从前很少有机会接近,如今仔细一看,这“新娘子”居然是个文弱的男子。 知晓贤王究竟有多凶残的大臣们,不禁在心里为宋辰安捏了把汗。 嘶……贤王妃胆子还挺大。 贤王可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王妃竟敢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也不知今儿会不会多了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新婚当天被丈夫一刀砍死的新娘? 虽然贤王最近脾气有所改善吧,但是…… 在众人或紧张或兴奋的目光中,祁景言无奈且纵容:“好好好,为夫知道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也就这么一笑,恍若满池冰霜化作一汪春水。 等会儿祁景言还要敬酒以及其他的一些环节,不过都不需要宋辰安参与。 宋辰安还是有点不放心:“王爷今天的药喝了吗?齐大夫说了,酒与药性相冲,你可要多注意着些。” “我知道了。”祁景言笑道,“安安且耐心等着,为夫去去就来。” 这,贤王脾气这么好的吗? 众人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开始自我怀疑。 平日里那个动不动就浑身冒冷气,以眼神杀人,每天都在砍人的边缘徘徊的贤王上哪去了? 眼前这个是假的吧?? 宋辰安被无数道隐晦的目光打量,这让有点社恐的他浑身不自在。 他脸上有花不成,怎么一个个的都盯着他看? 祁景言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斜过去,众人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慌忙退出内室。 其实按照规矩,现在贤王应该到前厅敬酒来着,可是谁也不敢催促。 最后还是宋辰安开了口:“王爷快去忙吧,我等你回来。” 祁景言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众人恍然大悟,没想到堂堂贤王竟然也惧内。 哦不,或者说,是很听王妃的话。 …… 祁景言直到半夜才带着满身酒气回来。 他向来千杯不醉,哪怕今日贤王府宾客如云,一轮喝下来,也仍旧能保持清醒。 宋辰安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肚子咕噜噜地叫着,胃里也有些不舒服。 实际上他这一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结个婚可真累人。 可喜娘说乱吃东西不合规矩,再者,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若是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好。 这么一想倒也是,宋辰安只能继续忍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饿过肚子了,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委屈。 这点委屈,在看到祁景言那熟悉的俊脸时,不自觉表现出来:“王爷……” 这话一出口,连宋辰安自己都惊着了。 第93章 怎么听起来跟快哭了似的? 祁景言慢慢皱起了眉,锐利的视线扫视一圈,语气下意识变得柔和:“怎么了?我在呢。” “有点饿,还很累,”宋辰安用手指了指头上的冠子,“这东西现在能取下来了吗?压得我脖子疼。” 祁景言正要帮他取下,喜娘又在劝:“王爷,这真的不合规矩,这冠子应该在就寝的时候再……” 真是聒噪。 祁景言正想把喜娘打晕再丢出去,省得让人心烦,却听到宋辰安喊疼:“哎呀,缠着头发了。” 他小心地取下头冠,在手上掂了掂重量,确实不轻。 “头冠戴着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取下来,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宋辰安嘿嘿一笑:“今天可是咱们成亲的日子,我想每个环节都尽可能完美一点,这样等我们老得走不动了一起回忆过去,最起码不留遗憾嘛。” 他三言两语就打消了祁景言方才的念头。 不仅如此,还颇为赞同:“安安说的是。” 喜娘丝毫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尽心地说了一大串吉祥话。 什么“新郎新娘,像对鸳鸯”,什么“天上下雨地下流,夫妻恩爱到白头”。 到白头啊,宋辰安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他和祁景言有没有机会到白头呢? 这之后,就是二人喝交杯酒的环节。 祁景言对这个喜娘忍了又忍,最终实在嫌她话多,封了赏钱把人请走了。 宋辰安坐在桌子旁捂着肚子笑,笑完了,再为他们各自倒一杯酒。 他不怎么饮酒,但今天是新婚夜,交杯酒还是要喝的。 祁景言端过酒杯,两人的胳膊绕过来,然后同时饮下。 酒很冲鼻子,度数应当不低,这是宋辰安的第一反应。 辛辣的酒液下肚,头脑很快就变得昏昏沉沉。 “安安,你是不是该改称呼了?” 放下酒杯,祁景言目光灼灼地望过来,眼里满是期待。 可是身为一个男人,叫另外一个男人“夫君”或者“相公”,总感觉怪怪的。 宋辰安有些难为情,期期艾艾地问:“王爷觉得呢?” “安安叫声相公来听听。” 说话间,祁景言轻轻一拉,人便被困在怀中。 “相公……” 宋辰安有点儿头晕,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相公,你怎么变成两个人了?” 祁景言听了只有无奈,将酒壶放远一些:“这酒太烈,安安都喝醉了。” 喝醉的宋辰安很是闹腾,话变多起来,表情也更加丰富。 这是种很新奇的体验,祁景言任由他闹腾,唇角含笑。 “我才、才没喝醉呢!” 祁景言点点头:“嗯,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所以你还是醉了。” 宋辰安被气了一下,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喝醉,他开始掰着手指絮叨。 “喝醉的人连自己的家在哪都不知道,我可是牢牢记着的。” 祁景言笑着配合他:“好,那安安说说,你的家在哪?” “嗯……在,在a省s市风泉街道幸福小区8栋-b。” ?? 祁景言满头问号:“安安,你说的这是什么?” 宋辰安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回他:“不都说了嘛,这是我家呀。” 第75章 我跟王爷居然没有圆房 可宋辰安的家,分明是前丞相府。 当然,如果宋辰安把那里当家的话。 祁景言前些年征战四方,大大小小的城镇走过无数个,却从没有听说幸福小区这个地方。 到底是宋辰安酒后胡言,还是当真有这么个地方? “我不光知道自己家在哪,还记得我父母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呢!” 宋辰安脸上满是傻笑,得意地看着祁景言:“嘿嘿,这些你可不知道吧?” 祁景言勉强笑了笑:“我确实不知道,安安详细跟我讲讲,好不好?” 唔,头好像更晕了。 宋辰安微微闭着眼,靠在祁景言肩头,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家的情况抖了个一干二净。 包括父母年龄职业性格电话号码。 最后,他语气闷闷地说:“也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肯定很难过。” “祁景言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啊。” “可是怎么办,我回不去。” 宋辰安所说的话着实让人费解,祁景言沉默片刻,轻声问:“宋寒不是你的父亲吗?” “当然不是了,”宋辰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他只是我这具身体的父亲,跟我没关系。” “再说了,我爸妈可爱我了,哪怕我生病多年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治疗,哪是宋寒那个狗东西能比的。” “他们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祁景言,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然后回家找我爸妈!” 祁景言好像有点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安安,‘爸妈’是何意?” “就是,就是你们这边的爹娘的意思嘛,这都不懂,笨。” 醉酒后的宋辰安很闹腾,一会儿要吃梅菜扣肉,一会儿又要再醉一场。 祁景言由着他闹,不过分的要求都一一应了。 第94章 吃饱喝足之后,宋辰安脸颊红得跟水蜜桃似的,一顿一顿地打着嗝。 他瘫在椅子上,安详地半眯着眼:“嗯……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四处望去,入目是满眼的红。 大红色的喜字到处都是。 宋辰安那因醉酒而宕机的的小脑瓜终于转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对了!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含蓄,矜持,那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的宋辰安可不在乎,他一手扶住晕乎乎的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另一手将床板拍得砰砰响: “王爷,我们来洞房吧!” 祁景言僵硬地在他旁边坐下,轻声问:“你死了,就能回到你父母身边了么?” “其实,我也不清楚……” 宋辰安诚实得很,问什么就答什么:“我当初就是因为重病快要死了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再在这里死一次的话,我也不知道是能回家,还是直接消失。” 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然后用力点头:“我觉得消失最有可能。” “反正,你对我不好,我就跑。大不了就是一死,又不是没死过,谁怕谁。” 祁景言:“……” 大婚之夜谈论死不死的,宋辰安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吧。 那人开始不满了,口齿不清的质问:“你到底,要不要洞房啊?” “太气人了你,平时急得跟什么似的,现在该你表现的时候又不肯了。” 宋辰安实在太直白了些,祁景言大概明白这些话的意思,满腔期待与欢喜在此刻化为乌有。 他看着对方委屈的模样,勉强笑了笑,开口却是转移话题:“今日忙碌一天,你定是累了,快歇息吧。” 宋辰安就这么轻易的被带跑偏,乖乖点头:“嗯嗯,睡觉,我好困。” 可是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还没有做。 他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歪。 祁景言及时接住,将人放在床上,掖好被角。 “安安。” 宋辰安听到有人叫自己,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嗯?” “你很想回家,很想你父母,是不是?” “嗯……很想。” ——那若是能回去,你会不会不顾一切也要离开? 这话就在嘴边,祁景言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他终于能明白宋辰安的顾虑是为何,原来根本不是怕他日后移情别恋,而是因为宋辰安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而那里,还有宋辰安万分挂念的亲人。 祁景言可以理解这样的顾虑,一方是生养他一二十年的父母,一方则是心意相通的爱人,自然很难抉择。 将心比心。 若是未来有一日,宋辰安为了父母而抛下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 祁景言颤抖的手抚上宋辰安脸颊,满怀哀伤:“安安,你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我一定会疯的。” “安安,不要有这一天,好不好?” 宋辰安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听到祁景言问“好不好”,也没听清问的是什么,含糊地应了一声。 “好……” 哪怕祁景言知道这话做不得数,也心满意足地笑了。 就当安安答应了。 答应,永远永远都不离开。 这之后,再没有言语打扰,宋辰安很快就陷入沉睡,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 祁景言静静地望着窗外那天边的圆月,在床头枯坐一夜。 …… 第二天上午,宋辰安醒来时头疼欲裂。 这分明是宿醉才有的症状,可他记得很清楚,昨晚分明就只喝了一杯交杯酒。 那这就说明,昨晚那酒度数很高。 宋辰安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谁家好人新婚之夜准备烈酒啊? 哪个缺心眼干的! 他昨晚可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宋辰安对自己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酒量浅不说,还容易短片,话还特多。 万一说了点不该说的…… 他实在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要赶紧去问问祁景言。 宋辰安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喜服竟然丝毫未乱。 仅仅只因酣睡而弄出了点褶皱。 怎会如此!! 翠竹这时候进来奉茶,见他醒来便笑眯眯地问:“王妃,现在可要传膳?” 宋辰安茫然抬头,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我跟王爷,昨晚居然没有圆房。” 这这这,岂有此理! 新婚夜不圆房,这像什么话! 翠竹撇了撇嘴:“王妃还好意思说呢,昨晚您刚喝下交杯酒就醉了,又要这又要那的,可把王爷闹腾坏了,哪儿还顾得上圆房啊。” 宋辰安一听,这才放下心。 他现在头还疼着,气道:“谁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准备了烈酒,我酒量又不行,可不就一杯倒吗?” 不过说起来,祁景言还挺能忍的。 要知道这人平时可从来都不老实,要不是宋辰安坚持新婚当天才可以亲密,恐怕早就…… 怎么平时忍不住,新婚夜反倒忍住了呢? 宋辰安都把疑问放在脸上了,翠竹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瞧得见。 忍不住噗嗤一笑:“这说明咱们王爷敬重王妃呀,王爷又不是那登徒子,这种事,总得王妃亲口说愿意才好。” 第95章 可是,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宋辰安本能的觉得心里不安。 第76章 柳皇后有孕? 按照规矩,祁景言与宋辰安新婚第二日应当进宫谢恩。 眼下时辰都快到了,宋辰安也没那个时间继续纠结,慌忙起床洗漱。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个重要日子,还是不要迟到的好。 “王爷呢?怎么没见他?”宋辰安坐在铜镜前梳洗随口问。 翠竹动作轻柔的为他梳发髻:“王爷好像心情不好,一大早就进了书房,门还紧闭着,就连王公公都守在门口不敢进去。” 昨儿就是新婚夜,祁景言还能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哎,喝酒是真误事啊。 宋辰安收拾妥当之后立刻去了书房。 王公公守在门口,眼皮耷拉着,明显正在犯困。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一激灵,脸上露出笑:“王妃来了,王爷他……” “公公先回房歇歇吧,我已经知道了。” 宋辰安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反应,就直接推门而入。 真是的,怎么还不理人呢? 万万没想到祁景言竟然躲在书房喝闷酒,也不知喝了多久,白瓷酒瓶横七竖八地被丢在地上。 “王爷,咱们该进宫谢恩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宋辰安走近,轻轻推一下呆坐在椅子上的祁景言。 明明是很轻的力道,祁景言却差点摔下去,身子大幅度地歪了歪。 “安安,”他轻声喊着,语气无限眷念,“你若是走了,我该怎么办?” 宋辰安有些哭笑不得,只当祁景言是喝醉了,哄道:“王爷在想什么,我可是个没家的人,除了贤王府还能去哪?” “你之前,就想逃走。” 祁景言垂下眼帘,整个人郁郁寡欢:“答应我别离开,好不好?” 宋辰安看一眼地上的酒瓶,无奈极了:“就因为怕我走,所以大早上的喝闷酒?” “再说了,我想逃走那都是多长时间以前的事了,这时候翻旧账你可真有出息。” 还是说,昨晚他当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人才会如此不安? 宋辰安叹气,试图讲道理:“咱们的事先放一放,等谢恩回来之后再好好谈,成不成?” 祁景言摇了摇头:“除非你答应我不离开。” “好好好,不离开。咱们得快一点,要不然就晚了。” 祁景言却在这时候闹起脾气,声音超大:“你竟敢敷衍本王!” “……” 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宋辰安都要给祁景言跪下了,好声好气的重复一遍:“我保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王爷。” “这样行了吗?咱们真的要晚了。 “而且迟到会惹得皇帝不悦,柳氏那边也一定会以此事大做文章,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宋辰安语气虽然温柔,可心底的火蹭蹭往上冒,都要压不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喝点酒怎么还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直到祁景言闷闷地说了句:“安安,我很怕。” “若是你执意离开,我连留住你的立场都没有。” 到那时候,他还是会孤零零的一个人。 就算拥有万里江山又如何,那张龙椅太硬,太冷,也太寂寞。 上一世的祁景言身边除了王公公以外,竟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安安,”祁景言突然将宋辰安紧紧拥入怀中,“如果没有你,我是一定会发疯的。如果说我是一匹疯马,那你就是唯一能控制我牵绊我的缰绳,你明白吗?” 这下宋辰安能百分百确定,自己昨晚一定说了某些话,才惹得祁景言陷入深深的不安。 但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沉默半晌之后,宋辰安郑重回应:“我明白。” 祁景言怕他离开,可他又哪里舍得呢? 为人子,总要在父母面前尽孝,何况父母已经为他付出那么多。 为人妻,也要做到全心全意陪伴,祁景言为他做出太多改变和让步,他全都看在眼里。 如果,真的有必须二选一的那一天呢? 到时候该怎么办…… “祁景言,我们不要去想以后,先过好现在。”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何必非要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担心忧愁呢?” “我们要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至于以后的事,那就等那一天真的来到之时再去考虑。” 这话很有道理,祁景言被他说服。 好。 那就这样吧。 就当今天是和宋辰安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从今往后,祁景言要和宋辰安度过第百个,千个,甚至万个“今天”。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进宫了吗?” 贤王府的马车终于出动。 此时进宫已经晚了,皇帝已等待许久。 哪怕祁景言换了衣服,也还是满身酒气,憔悴落魄之感扑面而来。 皇帝微微皱眉,扫一眼宋辰安,犹疑地问:“景言为何如此?可是昨夜发生了什么?” “父皇说笑了,新婚之夜能发生什么,”祁景言与宋辰安十指相扣,相视一笑,“儿臣与王妃一切都好,只是昨夜太过欢喜,喝多了酒而已。” 第96章 皇帝点点头:“既已见了朕,便去太庙拜一拜你母后吧,你娶了王妃,总该让她知道。” 离宫之前还要去柳氏宫里一趟,毕竟她现在才是皇后。 这话皇帝没说,但祁景言心里明白。 “儿臣遵旨。” 如今先皇后灵位安安稳稳的供奉在太庙,不会再有人胆敢将之损毁。 祁景言与宋辰安上香后双双跪下,虔诚地拜了拜。 母后,儿臣娶妻了。 儿臣定与安安白头偕老,绝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 最后一处,是柳皇后宫里。 柳氏接二连三遭受贬斥,太子更是连东宫这个住所都丢了,位置摇摇欲坠。 又或许还有祁景言在,心里有所顾忌,因此柳皇后今日倒也算老实,并未找茬发难。 但宋辰安心里清楚,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而已。 二人略微坐了坐,便提出告辞。 柳皇后今日不知怎么,竟破天荒的开口挽留:“景言,你与王妃不如多留一刻,好叫本宫也沾沾你们的喜气。” 闻言,祁景言就更想走了。 给柳氏沾什么喜气,万一把喜气都沾光了可怎么办? 他正要找借口婉拒,就看见柳皇后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就弯下腰干呕不止。 祁景言瞳孔一缩,呆在当场。 宋辰安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柳皇后这是,怀孕了? 第77章 成亲第二天就变脸 不能怪宋辰安这样想,实在因为弯腰干呕是有孕的标志性动作。 无论影视剧还是文学作品,大多如此。 可柳皇后都一把年纪了…… 宋辰安飞快地与祁景言对视一眼,佯装关心地问:“皇后娘娘可是身体不适?不如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柳皇后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脸上适时浮现一抹羞涩:“本宫确实身体不适。” 她朝宋辰安二人勾唇一笑,一字一句道:“太子已为本宫诊脉,本宫有孕了。” 还真是有孕了?! 宋辰安在心里咋舌,这一胎来的可真是太巧了。 皇帝这一脉是有名的人丁单薄,后宫佳丽也不少,却只有祁景言与太子两个儿子。 唯一一个公主出自宗室,并非亲生,早已外嫁。 所以柳皇后这一胎,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贵重。 “许是上天垂怜,竟让本宫在此时有孕,实在是本宫之幸。” 柳皇后的目光慢慢扫过祁景言镇定自若的脸,笑容更加灿烂:“本宫就盼着早日为陛下生下小公主,此生就算圆满了。” 实际上,无论这胎是男是女,都注定了其身份的不平凡。 这样一来,恐怕柳皇后一党心思又要活泛了。 “对了,本宫还没来得及告知陛下,南烟快去!” 今日本是贤王为大婚进宫谢恩,柳皇后却硬生生抢了风头,成功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柳皇后有孕这一消息,在有心人的刻意宣扬下,很快就传入后宫嫔妃耳中。 不管她们内心如何想,表面上仍要穿戴整齐,各自带了贺礼前来拜见。 后宫嫔妃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祁景言与宋辰安不得不后退避让。 “臣妾等恭贺皇后娘娘有孕之喜!愿娘娘心想事成,皇嗣身体康健。” 柳皇后似乎没有看到祁景言处境窘迫,笑容满面的请嫔妃起身:“诸位妹妹都起来吧,不过是有孕罢了,还劳烦诸位辛苦跑一趟,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皇后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淑贵妃笑盈盈道,“中宫有孕,这可是天下之喜,大周之幸,便是日日让臣妾们来请安看望都是应当的。” 有淑贵妃开头,殿中很快响起众嫔妃的恭维之声。 祁景言这时不好开口提出告退,只能冷硬着一张脸,默默站在角落里。 身侧,宋辰安担忧地看着他,悄悄握住他的手。 就在这时,皇帝终于匆匆赶到。 他听说皇后被诊出有孕,慌得连折子都不批了,大步朝柳皇后而去。 “淑慧!” 皇帝双手紧紧攥住柳皇后肩头,整个人显得红光满面,异常振奋:“南烟所说可是真的?” “回陛下,太医说,臣妾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细细算来,两个月之前皇帝确实曾在皇后宫中留宿。 为了谨慎起见,皇帝特地请惯用的太医为皇后诊脉,得到的结果仍是皇后有孕两月。 皇帝不由得大喜,眼里除了柳皇后再也瞧不见别人。 甚至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兴奋地抱着她转了一圈,口中大喊:“这是天大的喜事!淑慧,朕要好好奖赏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朕定能满足。” 柳皇后被皇帝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还当众将耳朵贴在她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逗得柳皇后直发笑,轻轻推皇帝一把:“孩儿还是个小娃娃呢,现在能听见什么?” “可见陛下欢喜坏了,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颇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众嫔妃只当皇帝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谁敢将其当做夫君?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柳皇后有这个资格。 一时间,嫔妃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纷纷垂下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怨恨。 第97章 陛下莫不是忘了,她们不是不能生! 若不是柳皇后暗地里做手脚,断绝她们做母亲的希望,这些年来,后宫之中又怎么会只有两个皇子? 害众嫔妃无法做母亲的人,再次得了圣宠,被皇帝小心捧在手里。 而她们,却只能卑微跪在柳皇后脚下,强颜欢笑送上祝福。 这让她们怎能不恨! 柳皇后朝角落看过去,遥遥冲祁景言挑眉一笑,似是立威。 又或者,是无声的炫耀。 就像在说:看,你费尽心思有什么用,本宫随随便便就能夺去你的一切。 这样温馨的,父慈子孝的场景,祁景言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未曾体会到了。 皇帝嫌众嫔妃在场太聒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所有无关人等都退下。 是啊,无关人等。 在柳皇后及腹中胎儿面前,祁景言这个长子,倒成了无关紧要的人了。 嫔妃们脸上都不怎么好看,淑贵妃不声不响路过,快速在祁景言耳边道:“王爷快些振作起来,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柳氏有孕,皇帝定然大赏,没准她过去犯的那些错也就一笔勾销了。 从今往后齐国公柳家定要死灰复燃,这是他们谁也不想看到的。 淑贵妃不等祁景言回答,便在宫女的搀扶下怒气冲冲地离去。 “王爷,咱们该回家了。”宋辰安不知道怎样安慰祁景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回王府的路上,二人均是神色凝重。 “柳皇后现在得有四十多岁了吧?她居然还能生?” 对此,宋辰安是怀疑的。 在现代,三十五岁以上就算高龄产妇了,何况柳皇后如今已经四十好几。 而且在条件落后的古代,这般年龄的孕妇自身有很大的危险性。 祁景言冷笑一声:“柳氏这一胎来的蹊跷,定要好好查查。”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柳氏在后宫风光得意? 闻言,宋辰安松了口气:“王爷心里有数就好。” 所以…… 他们之间的私事是不是该谈一谈了? 新婚之夜错过了,今晚总得补上。 用过晚膳,宋辰安用力咳嗽两声,期期艾艾地问:“王爷,昨晚我喝醉了,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祁景言顿了顿:“自是没有。” 这话怎么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的样子? 宋辰安不愿在这种小事上纠结,红着脸,手伸过去,轻轻解开祁景言腰侧衣带。 这带有暗示性的动作,令祁景言浑身一震。 他脸色几度变化,最终却握住宋辰安的手,将之拿开:“安安,我还有事要忙,你早些歇息。” 说罢,祁景言在宋辰安震惊不解的目光中推开房门,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宋辰安:“……” 这就是男人吗? 成亲第二天就变脸,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第78章 有瓜快点说! 宋辰安实在想不通,祁景言突如其来的冷淡与躲避究竟从何而来。 怎么醉了一场醒来,变化就这么大呢? 新婚燕尔的夫妻却不亲近,这显然有问题。 宋辰安心里憋着一口气,吹熄了烛火,瞪大眼睛缩在被窝里。 深夜,祁景言带着一身潮气静悄悄回到屋内。 他听到宋辰安平稳的呼吸声后,才蹑手蹑脚走近,刚要掀开被子,手就被对方紧紧攥住。 黑暗中,宋辰安重重哼一声,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会趁夜回来!” 祁景言身体一僵,无奈极了:“安安……” 他还没想好该怎样面对,就被当场抓包,一时间有些慌乱。 “祁景言,我们已经成婚了。” 黑暗中,宋辰安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啊,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就不能跟我说说吗?” “我在这里没有亲人,只有你了。” 这番话着实令祁景言心头一颤。 他将宋辰安拥入怀中,哑声道:“是我不好。” 下定决心后,祁景言终于坦白:“大婚那晚你对我说,只要你死了,就能回去找你爸妈。你还说,爸妈就是爹娘的意思。” “你还说了你家的情况,还有什么电话号码。” “安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辰安听后默默捂脸,小声嘟囔:“我喝醉之后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啊。” 他迎着祁景言晦暗不明的目光,老老实实交代了。 “其实吧,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呃,你可以理解为我来自很多很多年以后,我的名字也叫宋辰安,从小体弱多病,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才进入宋寒之子的身体里。” “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去,因为我来到这里之前就病死了,可能我的身体已经被父母火化,埋入坟墓。” 好乱啊,宋辰安甚至不能确定祁景言能不能听懂。 如果把穿书的事说了,那岂不是更乱? 他忽然沉默,低着头使劲儿抠衣角,小声问:“祁景言,你会不会把我当成妖怪抓起来啊?” 祁景言更加用力抱着宋辰安,却问:“你很想你父母吗?” “嗯,很想很想。” 第98章 “他们跟宋寒不一样,从小就很疼爱我,为了给我治病花了很多钱,可我爸妈从没有想过放弃我。” 直到,宋辰安重病而死。 他还记得当时妈妈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向来沉默寡言的爸爸,也不住地抹泪。 父母亲眼目睹宋辰安的死亡,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悲痛。 “祁景言,我先把话说前头。” “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去的话,我是一定会回去的。” 宋辰安已经开始哽咽:“父母养育我多年,我不能……”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出口,这对祁景言来说太过残忍。 “所以,之前我一直迟迟不愿给你准确答复,就是因为放心不下父母。万一未来某天我突然回去了,那样对你未免太不负责。” 祁景言艰难地问:“你不放心父母,那我呢?” 难道他就不重要吗? 宋辰安眼神动了动,反问他:“先皇后很疼爱你,对你很重要,那如果我和她之间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祁景言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一个是有着生恩养恩的母亲,一个是心爱之人,选谁呢? 这明明,是个无解的答案啊。 “我明白了。安安,现在我只想问,你对我有不舍吗?” 宋辰安用力点头,流着泪说:“当然。” “这就够了。” 够了吗?祁景言扪心自问,这样自然是不够的。 宋辰安只有他,他何尝不是呢? “安安,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提前告诉我,我们好好告别,行吗?” 宋辰安苦笑一声:“如果我能提前预知的话。” 两人紧紧相拥,一切不在尽言中。 …… 按照规矩,新嫁娘要在大婚第三日回门。 宋辰安虽是男妻,也不能例外。 这可让他犯了愁:“丞相府都没了,这让我上哪回门去?” 祁景言语气淡淡:“宋寒如今随其夫人住在娘家,自然是去华府。” 靠夫人养,这不就是吃软饭? “宋寒是怎么好意思的,要我我都住不下去,华倩雪居然还能容得下他?” 祁景言唇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如今这对夫妻可谓是热闹至极。” 这话一听就知道有瓜,宋辰安两眼放光:“展开说说?” 话到嘴边,祁景言却又硬生生停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奇心就这么被勾住,还高高地吊起来。 一路上,宋辰安急得坐立难安,恨不能一睁眼就能站在华府门口。 好不容易盼到回门这天,宋辰安一大早就起了床,早饭没吃就往马车那跑。 祁景言无奈,只好令王公公驾车。 “按照规矩,咱们是不是应该带点礼物?”宋辰安突然发现他们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 “你我肯去就已是给他们面子,”祁景言理所当然道,“再者,华府又不是你正经娘家,何必肉包打狗。” 宋辰安这么一想,觉得这倒也是。 毕竟他是去看热闹的,送礼多不值当。 天刚刚亮时二人就到了华府,两个门房靠着门睡得正香,呼噜声震天响。 王公公吼了一嗓子:“贤王携王妃驾到!” 门房猛地一激灵,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眼见果真是贤王那张冰冷的阎罗脸,哆哆嗦嗦地跪地上行礼。 宋辰安比祁景言稍稍和善一些,笑着说:“快去通报吧,就说我与王爷今日回门。” 这…… 两个门房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飞快的跑进府中:“老爷!老爷!” 待华大人穿戴整齐匆匆赶来时,宋辰安与祁景言已经就着点心喝了两盏茶。 华大人硬是挤出一个满是褶子的笑容,试探性地问:“不知王爷今日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王妃回门,宋寒何在?” 华大人笑容僵了僵:“他啊……回王爷,下官那女婿病的厉害,不能下床,实在无法面见王爷。” “祖宗规矩不可废,既然宋寒不能下床,华氏身为王妃嫡母总该现身。” 这下,华大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似乎有什么为难之处,吞吞吐吐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小女,小女她、她不太方便。” 祁景言重重一拍几案,茶水四处飞溅:“新嫁娘大婚第三日需回门,这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安安即便是男妻,也断断没有拒绝有的道理。” “一个两个都无法出来迎客,莫非你华府对本王心怀不满?” “还是说,华大人你想充做本王的岳丈?” 第79章 真有你的 “不不不,王爷当真是误会了!下官绝没有此意!” 可怜华大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遭受如此惊吓。 眼看实在推脱不得,他只好一边擦干一边对下人吩咐:“还不快去请小姐和姑爷过来拜见王爷!” 宋辰安注意到,华府的下人也是如出一辙的难看,眼神也躲躲闪闪。 最后那人一咬牙,飞快地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这不由得令宋辰安更加好奇,华府究竟发生了什么稀罕事,才令华大人如此三缄其口。 不多时,华倩雪是在下人的前呼后拥下缓缓走来,后边隐约能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影。 第99章 待走近一看,宋辰安不免咋舌。 华倩雪肚子怎么变得这么大?! 她脸颊两边长满了斑,面容有些憔悴,不过看起来精神很是不错,双手还虚虚护着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身后,一个虚浮无力的声音响起:“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那人俨然是许久不见的宋寒,他走近见礼,看到端坐在主位的祁景言与宋辰安,眼里的难堪一闪而过。 “下官见过王爷,王妃。” 宋辰安心情复杂,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宋寒,没想到这人居然瘦成了如今皮包骨的模样。 看来官位被贬对宋寒的打击很大。 华倩雪也不情不愿地行了礼,随后,看也不看宋寒一眼,自己找个位置坐下。 “不知王爷王妃来我华府所为何事?” 她敷衍到就差没把赶人二字写脸上了,连华大人的眼色都不理会。 祁景言并未怪罪华倩雪的失礼,唇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今日本是为了安安的回门礼而来,谁知竟遇上夫人的有孕之喜,岳父还真是,老当益壮。” 此话一出,华倩雪脸色微变,一旁的宋寒头更低了些,似乎无颜见人一般。 “不过老蚌生珠罢了,不算什么大喜。” 祁景言不紧不慢开口:“夫人这胎也算是安安的弟弟妹妹,等孩子满月酒,本王定备上大礼。” 接着,他话锋一转:“不知夫人何时生产?本王好提前准备。” 华倩雪勉强一笑,含含糊糊答:“还剩……三四个月。” “夫人这肚子,似乎要比其他妇人的肚子更大些?” “是因为……我怀了双生胎。” 祁景言:“哦,原来如此。岳父甚是威猛。” 宋寒敢怒不敢言地瞥一眼华倩雪的肚子,似乎轻轻冷哼一声。 “本王近日听说一个故事,不知岳父岳母可愿一听?” 祁景言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听:“据传,有一男子仕途不顺后便也雄风不振,面对风韵犹存的妻子有心无力。” “妻子自是不愿守活寡,见此男子即便吃药都无效果之后,便命人秘密寻了个俊俏郎君藏在房中,还日日当着男子的面与其颠鸾倒凤,最终怀有身孕。” “那俊俏郎君只不过是个戏子,可这妻子毕竟出身世家,不愿让旁人知晓孩子生父是谁,于是,她便打算让孩子认这男子为父。” 一时间,华府众人脸色来回变幻。 宋辰安天真地想,这个瓜也不算特别劲爆,出轨什么的,他听说多了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祁景言又补了几句:“哦对了,本王还听说,那位俊俏郎君时常男扮女装,充做那位妻子的贴身侍女伴其左右。” “这最让人惊讶的嘛,自然要属这位戏子竟是那男子的远方表弟。且,与那男子的长相颇有几分相像。” 哇哦,宋辰安目瞪口呆。 他不由自主地赞叹:“这么说来,这位男子和他的妻子还怪相爱的嘞。” 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宋辰安不小心瞄一眼宋寒,看到对方面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将故事里那对奸夫淫妇徒手撕碎。 “听了这么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爹爹怎么不为那对有情人开心呢?” 宋辰安忍着笑问:“呀,爹爹脸色怎么越来越难看了,快,快去请大夫来!” 宋寒瘦弱的身形摇摇欲坠,强撑着精神道:“多谢王妃关怀,下官只是一时体虚,不碍事。” 这时,恰好有位身形高大的侍女上前为华倩雪奉茶。 仔细看来,那侍女的面容确实与宋寒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比宋寒更年轻,也更俊俏。 “不知王爷从何听来这个故事?”宋寒面皮紧绷,试探性地问,“下官怎么竟从未听说过。” 祁景言挑了挑眉:“岳父竟然不知?这故事早已传遍京城各处,就连百官也有所耳闻。许是岳父被贬久不上朝,这才不知。” “……” 竟然全京城都传遍了? 这还让他宋寒以后如何做人! 宋寒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侍女下意识挡在华倩雪身前,牢牢护住她的肚子。 这一幕自然被宋寒看在眼里,彻底晕了过去。 宋辰安今日起的太早,也看够了热闹,开始连连打哈欠。 祁景言提出告辞,华大人忙不迭将二人送走。 他看着面前的残局,深深地感到头疼。 …… 宋辰安坐上马车后却没那么困了,整个人精神极为亢奋。 “没想到宋寒与华倩雪居然闹成这样,我还以为他们哪怕日子过不下去也会想着和离。” 祁景言笑了笑:“其实,刚才那个故事少了最有意思的一环。” “宋寒之所以雄风不再,是因为——” 祁景言故意吊起宋辰安的胃口,才慢悠悠道:“是因为他那个好表弟给他下了药。” “表弟仗着年轻俊早就想取而代之,与华倩雪勾搭上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也就是说,其实华倩雪和宋寒表弟早就勾搭上了? 宋辰安震惊地问:“那,宋寒知道吗?”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100章 祁景言在宋辰安耳边低语:“最后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华倩雪与那表弟,是你夫君我特地为他们牵的线。” 宋辰安张了张嘴:“王爷为什么这样做?” “华倩雪早有害你之心,本王岂能坐视不管?之前未曾对她动手,不过是担心牵连你,如今你我已经成婚,自然再也不用怕。” “咱们就等着吧,华府的好戏还有的看呢。” 祁景言的心机给了宋辰安一些小小的震撼。 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道:“真有你的。” “王爷真棒。” 第80章 听说啊,王爷王妃至今还未圆房 宋辰安那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崇拜,这让祁景言很是受用,身为男人的虚荣心也空前暴涨。 “这有什么,如今你我夫妻一体,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不得不承认,暴君说起情话来还怪好听的。 宋辰安忍不住与祁景言挨得更近,将脸贴在对方心口:“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定会的。” 太阳西沉,朝霞满天。 宋辰安等晚上等得抓心挠肺,用过晚饭后,他满怀羞涩与期待,去浴房将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说起来,他上辈子因为身体太弱,还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谈过恋爱。 现在身体好了不少,与祁景言两情相悦,而且又是新婚,宋辰安不由得对圆房多了几分期待。 做这种事会不会很疼啊? 他偷偷摸摸地翻着话本,看到其中一些露骨的描写,更是羞得脸都红了。 宋辰安以为已经跟祁景言把话说开,自然而然认定今晚会发生些什么。 他忍着内心的羞怯继续看下去,书中的花样实在精彩,将主人公代入自己和祁景言之后,宋辰安脸颊烧得都快冒烟了。 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宋辰安慌忙将话本塞进床角。 他满脑子都是那些堪称香艳的画面,眼神躲闪着轻声问:“王爷,我们是不是该……该就寝了?” 祁景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沉默片刻才道:“好。” 说着,他吹灭烛火,掀开被子躺在宋辰安身侧:“睡吧。” “……”宋辰安迷茫地眨眨眼,这就睡了? 是他暗示得不够明显吗,祁景言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咬咬牙,干脆整个人贴过去,手也轻轻搭在祁景言精瘦的腰身上,其目的不言而喻。 “睡吧,明早我还要上朝。” 祁景言镇静地握住宋辰安的手,似乎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堂堂贤王四处征战数年,又怎么会连这样的暗示都不明白呢? 只不过是不想罢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宋辰安不明白。 关于未来,关于他隐藏起来的秘密,他们不是都已经把话说开了吗? 宋辰安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主动,却被祁景言不冷不热忽视,心里越来越委屈。 大混蛋!臭男人! 怎么能这样! 他鼻子一酸,睁着眼默默流泪。 祁景言无奈极了,连忙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哄:“你这又是想到哪儿去了?” “安安,并非我不愿。这一来,我有要务在身即将被外派边疆,二来……” 祁景言忽然顿了顿,语气低哑且暧昧:“男子毕竟与女子不同,若是不提前做些准备,我怕你受不住。” 宋辰安脑袋空空地问:“做什么准备?我看你就是在故意敷衍我!” 他心里还憋着气,愤愤地甩开祁景言的手。 而他自己的手,却不小心碰到对方大腿处。 那个地方好烫……还甚是,雄伟。 啊这,宋辰安忽然就明白过来,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烫。 “安安着急我怎会不知,只是更怕你伤着。” 黑暗中,祁景言轻笑一声:“我已命人加紧赶制角先生,不日便能送来,到时便麻烦安安自行‘准备’了。” 他刻意咬重准备二字,暗示意味十足。 宋辰安撇了撇嘴:“这种东西不应该早早就准备好吗?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祁景言便好声好气地哄:“那角先生自有妙处,待来日送到安安便知晓了。等我从边境回来我们就圆房,到时一定好好让安安满意,好不好?” 什么话! 这说的是什么话! 宋辰安不满地踢祁景言一脚,怎么听起来好像他很饥渴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祁景言搂紧他,喟叹一声:“安安真可爱。” “哼,我也觉得我很可爱。” …… 散朝回来后,祁景言果然带回他三日后便要前往边疆的消息。 宋辰安快速扫一眼圣旨,满脸担忧:“难道是要打仗了么?” 圣旨上说近日来靖国蠢蠢欲动,已和大周官兵有数次摩擦,要祁景言尽快带兵前往边疆镇压。 “靖国一直野心勃勃,数年前输了国战之后一直伺机而动,打仗是迟早的事。”祁景言语气淡淡。 打仗是要死人的,宋辰安的心情变得沉重:“王爷一定要小心谨慎,我担心皇后和太子会暗中给你使绊子。” 祁景言笑了笑:“放心,这些年什么明枪暗箭我没见过?倒是你,我走之后皇后定会对你发难。” 第101章 这也是他最为难的地方。 在边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十分危险,再者宋辰安身子病弱定是受不了奔波劳累,祁景言更不舍得他跟着自己吃苦。 可若是将人留在京城,又要面对皇后一派的陷害与刁难。 宋辰安将祁景言的为难看在眼里,主动安慰:“我也是男人,总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如今皇后突然有孕,整个皇宫都是是非之地,王爷放心,我会想办法避开的。” “王爷安心平乱,只要给我留几个可用的人手就好。” 祁景言不免动容,郑重道:“好,你且安心等我,待边疆事了,我会尽快回来。” “王爷记得按时喝药,记得好好吃饭,边疆条件苦,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两个人依依惜别,王公公乐呵呵地看着,命下人收拾行李。 宋辰安一一看过之后,又添了许多他认为祁景言能用到的东西,尤其是神医齐修文开的药,恨不能拉个三五车。 祁景言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他是好意,无奈接受了。 很快就到了分别的日子,宋辰安眼眶微红,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王爷万事小心。” “好,等我回来。” 祁景言翻身上马,领兵而去。 宋辰安痴痴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怎么办呢祁景言,这才刚开始分离,他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天气还没有完全回暖,宋辰安站在冷风中,王公公心疼地劝:“王妃,咱们回去吧,王爷他心里有数的。” 这时,祁景言带领的队伍连影都看不到了,宋辰安恋恋不舍地回到王府。 却不想看到下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活也不干,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背后议论。 “听说了吗,王爷王妃至今还未圆房呢!” “不会吧?王爷真忍得住?” “害,你们知道什么,”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下人不以为然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咱们王爷有争储之心,娶男人当王妃不过是权宜之计,其实王爷压根就不是断袖,要不然,怎么会拖到现在还不圆房呢?并且王爷这次去边疆也是为了躲王妃!” “王妃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要我我可受不了……” 在这个时间点,谈论这样敏感的话题,不得不说,这些下人胆子还挺大。 王公公脸色一变,正要出言呵斥,被宋辰安以眼神阻止。 . 第81章 有人要倒霉喽 宋辰安与王公喃f公绕路回到房间。 王公公脸色一直阴沉沉的,不解地问:“如此大逆不道的下人,王妃为何不让老奴当场处置了?” “王爷不在,咱们别打草惊蛇,让人暗中监视那个灰袍下人,看看他目的是什么,都与谁联系,背后主子又是谁。” 虽然宋辰安心里明白,那人背后的主子多半还是宫里那位。 柳氏这么大年纪还怀了孕,不好好养胎还想搞小动作,也真是服气。 她让人散布祁景言有争储之心,只怕来者不善。 宋辰安又道:“也不能放任不管,寻个合适的时机当众重重责罚。” 王公公暗暗记下:“老奴明白了。” 过了两日,那名灰衣下人再次宣扬王爷与王妃感情多么多么不好,王爷为了皇位又是多么多么的忍辱负重。 “恰好”被巡视的王公公当场撞见,当即将人拿下。 这事儿很快就传遍王府,宋辰安狠狠掐自己一把,眼含热泪地跌跌撞撞跑过去:“你叫什么名字?说的可都是真的?” 灰衣下人愣了一下:“回王妃,小人叫李招财,胆敢以全家性命起誓,所说句句为真!王爷他……” 宋辰安立刻打断施法,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吼:“你胡说!王爷对我那么好,带我看烟花,带我买衣裳,还替我挡刀,他怎么可能对我没有真感情??” 啊?重点是这个吗? 这给李招财整不会了,连忙纠正:“想必王妃心里也清楚,日后王爷与太子必有一争,皇后娘家势大,说不准何时就会对您下手,所以王妃您应该下令集结王爷旧部以防万一啊!” 祁景言的旧部那都是朝中武将,若是宋辰安敢擅自联络,那他不死也得死了。 若宋辰安真的只是个从小被关在相府受尽苛待的相府庶子,恐怕还真的会被蒙骗过去。 宋辰安压根就不接这话茬,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抹着眼泪哭了半天:“呜呜呜,这么说,王爷当真不爱我?” “他不爱我,又为什么非要娶我?这才成婚几天他就急哄哄往外跑,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了相好?” 李招财简直瞠目结舌:“不……” 宋辰安缓缓仰着头,姿态优雅地将眼泪憋回去。 然后,猛地一拍桌子:“好你个祁景言,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来人,备马车,本王妃要进宫!” 王公公不由分说地堵住李招财的嘴,捆了手脚,将人塞进马车。 “唔唔……唔!” 李招财浑身上下只有头能自由活动,整个人在宋辰安脚边扭得像条加肥加大的蛆。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宋辰安得到传召面见皇帝,话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 第102章 这副做派倒叫皇帝愣住了,迟疑地问:“贤王妃怎么哭成这样?” “呜呜,父皇……”宋辰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跟王爷实在过不下去了,求父皇做主,允许我们和离!” 皇帝哪儿能同意? 他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这样孩子气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你与景言两情相悦,更是天作之合,岂能因为小小的矛盾就闹着和离?” “什么两情相悦都是骗人的!王爷太会演戏,就连父皇您都被他蒙骗过去!” 这话倒是令皇帝心生好奇,稍微端正点身子:“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详细说说。” 于是被捆成粽子的李招财,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拖至堂下。 “此人是王爷的亲随,来府中已有七八年,听说王爷什么事儿都愿意跟他讲,”宋辰安又暗暗掐自己一把,声音委屈极了,“是他说王爷对儿臣没有丝毫情谊,并且从头到尾都是利用!” “哦?贤王利用你什么了?” 那一瞬间,皇帝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他想起来,之前曾有传言说祁景言从未放弃太子之位,娶男妻也不过是为了遮掩其野心。 莫非—— 宋辰安声音超大:“成婚这些天,我与王爷都未曾圆房。而且王爷今日一大早就急匆匆带人出城,不告诉儿臣去往何处,也不提何时归来,儿臣要追问,他还责怪儿臣话多不贤惠。” “所以儿臣猜想,王爷定是在外头有了相好,此番出城,定是寻那相好去了,否则他怎会如此不顾及儿臣的脸面?也不知外头那狐媚子究竟长什么样,竟勾得王爷刚新婚就弃了儿臣!” 皇帝松了口气,心里还觉得好笑。 他还当是什么呢,原来不过是争风吃醋罢了。 当爹的总得为儿子辩解几句,皇帝笑了笑,语气温和:“是朕有要事交给景言处理,还叮嘱他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没想到这孩子忒实诚,连你也未曾提起。” 听到这话,宋辰安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这样,儿臣错怪王爷了。” “还好儿臣今日来找父皇告状,而不是去找王爷军中的旧部,我看,就算找他们他们也不知道王爷去了何处。” 皇帝脸色一变:“什么军中旧部?” 宋辰安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答:“就是以前跟着王爷征战沙场的旧部呀,什么大将军大元帅的。李招财说了,那些旧部与王爷关系匪浅,儿臣应该去找他们好好联络感情。” “他还对儿臣说……说什么京城危险,儿臣应该集结王爷旧部以防万一。” “可王爷临走之前交代的好好的,要儿臣老老实实呆在府里不要乱走动,只要安心等他回来即可,王爷还说了,若是遇到拿不准的事儿,便来找父皇,父皇定会帮我的。” “所以儿臣便想带李招财进宫,好好与父皇说个明白,可这人一听要进宫就吓得夺门而逃,几个人都按不动他,只好拿麻绳捆了。” 皇帝脸色阴沉沉地盯着李招财,好半天之后冷笑一声。 他语气依旧温和,可谁都能听出来语气中的杀意:“来人,将此人打入天牢候审。” 被死死堵住嘴,连求饶都做不到的李招财就这么被拖走了。 宋辰安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弱弱地问:“父皇,可是李招财说错了什么话?” “此人心机叵测,需好好审查。你若无其他事便回去吧。” 宋辰安行礼告退之后,悄悄松了口气,将满是汗的手心擦了擦。 不管怎么说,经由此事之后,皇帝对祁景言的疑心应该会少很多。 而且啊,有人要倒霉喽。 第82章 送命题来了 宋辰安回府后不久,便听说李招财没扛住慎刑司的刑罚,人当晚就没了。 此人对幕后的主子也算忠心,硬生生受遍了所有刑罚,却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该惊慌害怕的可不是宋辰安。 柳氏如今怀有身孕,哪怕犯了天大的错,皇帝都是舍不得重罚她的。 可如果犯的错事不止一件两件呢? 如果柳氏一直得以倚仗的夫妻情谊被一桩桩一件件错事磨没了呢? 更何况柳氏这身孕…… “桐叔,你让人与淑贵妃联络,暗中彻查皇后怀孕之事,”宋辰安若有所思,“皇后这胎来的蹊跷,我总觉得有古怪。” 柳氏生下太子之后这么多年都未曾怀孕,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怀了呢? 王公公自是应下:“老奴明白。只是可惜了李招财,竟没能让他供出柳氏。” “桐叔急什么,柳氏罪孽深重,还愁她没有倒台的那一天吗?”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书房渐渐归于平静。 是夜,宋辰安半睡半醒之间被府外突然响起的喧闹声吵醒。 “杀人啦!快跑啊!” “快请大夫——我家小姐要生了!” “快报官……” 怎么又杀人又生孩子的? 喧闹声渐渐远去了,宋辰安的好奇之心不死,披上外袍出了王府看戏。 离王府不远的地上有一滩血迹,一名男子身着锦袍仰面躺在地上,身上中了数刀,死不瞑目。 此人也不知在地上滚了多久,鲜血与尘土混合,浑身脏兮兮的。最耐人寻味的是,这名男子的某个私密部位,竟一片血肉模糊,瞧着分外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