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袈裟》 褪僧衣1 喜山老早就盯上这和尚了。 放眼整个华山之巅,就他能和自己战上一场,长久呆在逍遥宫,喜山只听说掌管少林的弗妄功法高深,因几次围剿逍遥宫也没见到少林的僧人,今日倒是喜山第一次见到他。 只见此人一袭白色僧衣,外披一件红色的袈裟,比喜山想象中要年轻得多,气度出尘,俊朗不凡,眉宇间一股高僧的悲悯,只论体态,甚至称得上是少年了。 喜山把头贴向他胸口的这一息内,弗妄已经完全排尽体内的摄魂香气,拨弄着佛珠抬起手,“施主失礼了。” 喜山低头轻笑了一下,将气息向外扩散出去。 神功大成以后,她已能随着意念控制媚骨,从而操纵男人的欲望。此刻房间里的香气浓烈起来,就连弗妄也不能自控,动作慢了一下。 喜山单手环着弗妄的脖子,继续把自己挂在他的身上,另一只手则循着弗妄的指缝一一插入,和他一起叩合佛珠。 弗妄在动用内力驱散她的功法,喜山能感觉到,白玉做的佛珠在两人叩合的掌心之中发出尖锐的鸣声。 喜山仿若未觉,抬手从他喉间向上,一点点抚摸着弗妄的嘴唇。 她笑盈盈地想到,这人就连唇形也极好,要是笑起来肯定勾人。 只是想来这人是不怎么笑的。就连内力陷在她的媚气当中,这人也毫无表情,不知是另有破解之法,还是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依然是此前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倒是很对喜山的口味。 她从他的脖颈后抽手,指腹轻点,一寸寸来到他胸前,触碰到他坚硬的骨节。 在细长如刀锋的甲片之下,白皙的皮肤现出一道红痕,随即汩出殷红的血滴子,可这人竟连动也未动一下。 真性感啊,喜山眯着眼睛看他:“哎呀,真不小心,小师父,人家给你舔舔吧。” 弗妄直视着前方。 平静到看不出丝毫波澜,就像一颗石头投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之海,喜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 她伸出舌头,用舌尖把那颗血滴子舔到口里,舌尖舔过脖颈,勾着他坚硬的喉,轻轻往上一扫。 这人还是纹丝不动,就像摸着一块石头似的,喜山勾了勾唇。 她轻轻吐息,抬起下巴,往上吻着,而手则向下,探进白色的僧衣里头,摸到小麦色的饱满胸口。 弗妄突如其来,握住了喜山的手。 褪僧衣2 阻止了她的动作。 内力抵抗之间,僧人短暂占据了上风,然而很快,几乎是下一刻,喜山就抬起腰肢微微往上,再次往弗妄的身体送了点内力进去。 局面倒转。 趁着局势明朗,喜山顺势剥开了弗妄的袈裟,加快了动作。 她的手在袈裟里游走,抚摸单衣下宽阔的肩膀,以及若隐若现的骨节,喜山听到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僧衣落下,大片饱满健硕的皮肤现出,孔武有力,然而一丝汗也没有,甚至还带着檀木的清香。 触感也温良,这还是喜山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的功法下保持平静,甚至连体温都没有变。 她草草把这碍眼的上衣剥了个精光,大力扯动佛珠,莫名感受到一股反抗的力量。 这佛珠被弗妄挂在身上日夜温养,竟已有了灵气,她扯不散。 佛珠来回跳跃在僧人赤裸的胸口前,撞击着。喜山调整了一下坐姿,笑着舔了舔嘴唇,眼睛眯了起来。 她像只蛇一样攀附在僧人身上,转过脸来,把嘴唇从他的喉间往上,再到下巴,触碰着他的嘴唇。 红唇在津液的润色下愈发鲜艳,喜山张口含住,就像含着一块入口即化的糕点。 喜山心跳如鼓,她闭着眼睛松开僧衣上的扣带,然后把手再次往下—— 这人竟然能第二次在她的功法里占据上风。 他态度强硬地握住了喜山的手,力气极大,让女人完全无法动弹。 喜山瞳孔微微缩动,勾着嘴角:“小师父,你松开我好不好,你捏疼人家了。” 抬起一张妩媚到妖异的脸,呢喃着:“你让让人家嘛,人家会让你很舒服的,你信不信呐?” 这一招对其他任何男人都有效,此刻她却颇为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无法让这人松手。 功法发作之时,她的身体本身就是一把武器,容不得人拒绝的同时,自己也像是离弦的箭,没有回头一说,这让喜山有点难受。 她夹了夹腿,轻轻蹭着弗妄腿根,手被他握着,无法动弹,两人对视。 这臭和尚对她的媚眼完全视而不见,喜山迟迟不见破局的机会到来,轻咬后牙槽,突然间她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走近了,在厢房外面敲门。 “方丈,您在吗?” 随后是压低的声音,似乎是对另一个人说,“都找过了,除了这方丈还能在哪里,要不推门看看?” 喜山夹着弗妄的腿愈发紧了起来,挑眉看他。 如果这两人推门进来,必将惊动外人,到时候喜山很快会遭到正派人士的围攻。 但同样,弗妄僧衣尽褪,和她缠在一起,少林戒律森明,这人会将自己陷于不义之地么? 喜山听到他说:“觉空,觉远……” 喜山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她的反应比其他更快,在弗妄开口的瞬间,喜山探手向下。 摸到了温热的硬物。 褪僧衣3 弗妄的声音停顿了一刻,喜山一直在看他,似乎在这瞬间看到了弗妄的表情,然而再看时却又发现没有。 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的停顿:“何事?” 隔着僧衣,喜山轻握着那物向上,再往上,试图握满,却发现需要两手才能做到。 而弗妄的手牢牢发力,这会儿是真的把她弄痛了。 她坏心眼地抓了一下那物,也用了一些力气,然而此时动作受限,只是在衣衫里抓出了那物巨大的轮廓,看得喜山下意识舔着嘴唇。 她说:“小师父不舒服么?把人家弄得这么痛……” “方丈,比武到最后一场了,华山的崔掌门,和武当的云长老让我们请您过去……” 她的声音和和尚的声音重迭在一起,停顿片刻,门外声音压低,和另一个人交谈起来:“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好像是……咳,可能是我听错了……方丈的厢房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喜山又要说话,手上的力道再紧,她浅笑:“小师父如果不想听人家讲话,不如亲亲人家呀。” 弗妄说:“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喜山耸肩,声音被他盖住,自然也不会再被外头的人听到,但她也不算在意,只继续看着手里的那物。 像是僧衣里立起的帐篷,哪怕这人看起来再风轻云淡,果然反应不会骗人。 喜山的功法还是有效的。 她扭动着屁股,心底愈加躁动,试图将嘴唇贴上弗妄嘴唇。 男人本是自然呼吸,随喜山贴过来,突然抿起了唇,抵触得相当明显。 喜山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又惊又笑:“小师父怎么这么讨厌人家呀,为什么呀,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嘛。” 随之轻轻眨了眨眼睛。 她的疑惑如此真实,甚至把她的表情衬托相当天真——如果不去看她此刻正做的动作的话。 她正像蛇一样盘踞在弗妄的身上,柔柔弯下头,把僧人胸口的佛珠叼进嘴里。 颤动的珠玉在她口里鼓动着,把她的嘴撑起成圆形,喜山把手探进僧衣当中。 手掌从里触碰肌肤,一点一点地下移,摸到腿根,再继续…… 弗妄终于没再直视前方,把喜山视若无物了,他突然转过来看她。 两相抵触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冲撞,几近失控,他的表情仍是浅淡的,就算喜山把那颗含得满是津液的佛珠渡进他口中,他也是清醒的神色,甚至称得上自若。 就在喜山再次向下,即将握上他那物的时候,突然一股浑厚的内力爆发出来,抵抗的力量失控,越来越大,越来越凝实,甚至变成一股巨大的罡风,席卷而来。 气息外泄,喜山心下一凝,闪身退到两米之外,眼看着房间的门窗轰然洞开,浓烟滚滚,轰然的爆炸声响彻,她极目远眺,看到了山巅比武众人闻声转头的画面,以及华山顶上叱咤武林的高手们,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 阵阵灰雾之间,喜山深深看了弗妄一眼。 某一刻,她突然千娇百媚地笑了一下,在屋顶坍倒之前,蓦地消失在原地。 下迷香1 喜山把自己缩了一节,略微佝偻着背,换上了一身婢女的衣服,从角落不知名的房间走了出来。 前头是奔走的人群,因为她的模样太过普通,这群人对她视若无睹,擦身而过。 她假意张望了一眼,勾着嘴角,很好地扮演了华山顶上的婢女,先是提着裙子跟上前去,随后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很快被甩在了后面。 耳边是远处清晰可见的交谈声。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弗妄禅师那边发出来的。” “刚刚突然离席,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和少林的弟子都还未归,莫不是……” “这,这……” 她又往上走了十来级台阶,眼见灰尘越来越大,突然看到一片狼籍。 喜山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央的弗妄。 看来她是真的来得晚了,这人竟然已经把那身僧衣穿妥,好整以暇地握着佛珠。 左手举在胸前,口中念诵着真经,威严极了,哪见刚刚赤身狼狈的样子。 武当的掌门摆手,说话的声音极大,响得喜山脑袋疼:“华山招待不周啊,弗妄禅师的厢房怎么才住一天就垮了!” 华山掌门没接话,只是问弗妄:“弗妄禅师,可是有什么异常?” 众人皆在等待弗妄的回答。 喜山舔舔唇。 只见眉眼慈悲的和尚站立在春日的阳光当中,身后是一片滚滚浓烟,白色僧衣纤尘不染,他就这样拨弄着佛珠。 “方才离席,是因为看到一个影子。逍遥宫主,喜山仙子。” 各位武林高手均是大惊失色,惊疑不定地叫喊出声: “喜山仙子?” “喜山仙子现在在华山顶上?” “方丈可看清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知道我们刚刚在……” “那件事真的是她做的!” 华山掌门张虚然神色凝重,方才放言嘲讽华山的武当掌门陈方知,也是一脸的严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若她真的在场,此事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华山掌门主持论剑大赛,转瞬间就拿了主意:“比武的最后一场暂时搁置,各位,且不论这件事是不是逍遥宫做的,魔教中人敢擅闯我们正在论剑的华山之巅,若是这都能全身而退,以后我们还有何面目面对江湖中人。请各位掌门助我一臂之力,找出魔女的藏身之处!” 说完他径直看向人群中央的弗妄。 弗妄说完刚才那句话,就没再发表任何观点,此刻见华山掌门张虚然看过来,轻轻点头以示同意。 随后峨眉、武当诸派纷纷应和,同意一起找出逍遥宫妖人的踪迹。 晌午时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武林高手几乎是掘地三尺,仍是没有找到喜山的踪迹。 哪怕再给他们一天一夜,这群人也肯定找不出来,因为喜山正藏在他们当中。 她坐在长亭里,看着走在人群中间的弗妄,伸出手摸了摸下巴。 按照计划,她应该在和尚说完她藏在华山顶上,立刻走出来现身,说一声“没错,是我”的。 但就在看向弗妄的那瞬间,喜山改变了主意。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下迷香2 很少有人知道喜山擅长用毒,因为几乎没有她用得到的场合。 往常她只是站在那里,媚骨天成,便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加之刻意在特定时候放出迷惑人心的功法,几乎无往不胜。 遇到弗妄一样的人,还是喜山习得功法以后的头一遭,属实让她印象深刻。 另一边,众人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出喜山的影子,眼见天色将晚,华山掌门张虚然提议回到各自的住所严加防守,一旦看到逍遥宫妖人,或夜间遇袭,立刻放出信号。 终于散去了。 少林吃斋,厢房和其他人不在一处。弗妄的房间被他轰了,下午华山的弟子都被派去找人,自然是没有时间给他更换厢房的。 所以弗妄和他的弟子住在一起。 喜山早就料到会这样,下午就趁着找人时观察过少林的厢房,陈设简介,没有多余的布置,只院落外面有早开的栀子花,很是清幽。 也更方便她做手脚。 少林惯用的檀香,已是一味药引。喜山拿出顺手从华山藏宝阁弄来的药材,稍作调配,药成。 她和弗妄交过手,知道他的功法属性,这药专门克制他的修为,不可能再不得手。 此时已经入夜,月亮高悬,喜山藏身在暗处,将焚好的香吹进少林的窗户。 三位僧人已经睡下,因为白天的事情,都是和衣坐在床上打坐,幽暗的香气飘了过来,他们还未察觉,就已慢慢倒了下来。 夜已深,推门时,只有风的声音,其他的门派都离得很远,很难注意这里的情况。 弗妄卧在中央的床榻之上。 月光从窗户外面照射进来,只见他褪下僧衣的外袍,身上的里衣愈发单薄,但因身型饱满有力,一点都不显得羸弱。 喜山偏爱这种身型的男子,她从来没有料到和尚能有这样的力量,觉得很是新奇,就这样攀爬上床,趴在床头看了好一会儿。 月光照耀,静静洒在弗妄脸上,让他看起来莫名有些圣洁。 喜山暗想,这人佛修的造诣很深啊,兴许真如传闻那样,是这千年来最接近成圣的人了。 她勾起嘴角,用手抚上弗妄脸颊,对于接下来可能做的事情将会毁去这人的金身,丝毫没有任何悔意。 她趴在他身上把亵衣脱了下来。 白日里弗妄运气抵抗,害喜山脱得很不顺利,就连这会儿睡着了,想脱下也很花力气,喜山第一次见一个男人的衣服这样难脱,扯着扯着有了火气,甩手对着他胸口的佛珠重重一击,佛珠剧烈跳了一下,竟然吸收了喜山的攻击,毫发无损。 喜山歪头看着这串佛珠。 然后她伸出手,将这串赤红的佛珠戴在了自己手上。 长长的一串,在喜山手腕上缠了两圈,还有很长的一部分贴在弗妄胸口。 看着佛珠下僧人裸露的胸口,喜山舔舔唇,突然掀开裙摆,就这样坐了上去。 她没有穿亵裤,下面是空的,坐上弗妄身上,立刻就把佛珠塞进了花穴当中,刺激她发出一声叹息。 “唔…” 喜山下意识跟着前后耸动着身体,在佛珠上摩挲着花穴,佛珠一颗颗被含住,又一颗颗被吐出,很快,就变得晶莹透亮,满是淫水。 然后喜山抬起手,带着佛珠往上,一阵窸窣,将沾满淫水的珠子塞进了弗妄的口里。 下迷香3 月夜里,平日威严的圣僧赤裸着上身,口中含着一串湿润的佛珠,卧倒在极尽妖媚的女人身侧。 那女人一身青衣,长长的水袖四散,正骑在僧人的身上,耸动着身体。 她的下身没有穿着亵裤,就这样暴露出来,摩挲着僧人的胸腹,下巴,嘴唇。 一路向上的过程中,留下一道道晶亮蜿蜒的痕迹,还没教人看清,就被她的青色长袍遮盖,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看得到她正坐在僧人的鼻尖处,把花穴捺在上面来回蹭着,一边怂动,一边后仰,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那声音像是幼兽的唤声,温软缠绵,听得人心痒难耐。 对于喜山来说却远不止如此。 弗妄的鼻梁高挺,质地很韧,径直戳进花穴深处,饶是身经百战的她,也忍不住想要颤抖。 她发颤的身体往后,便再次覆上被含在口中的佛珠,坐实了,同时触碰到弗妄的唇。 柔软的嘴唇和玉质的佛珠触感过于不同,互相放大了彼此的质感,变成了极硬和极软。 就这样一并含进湿润的花穴当中。 鼻尖抵着穴口的花蒂,而小穴正吞吐着弗妄常年握在手里温养的佛珠。 想到它们曾在弗妄手里,日夜虔诚地盘握,喜山突然一阵颤抖,把持不住自己,狠狠坐了下去。 “啊…” 又是一阵淫靡的惊呼,小穴汩汩地吐出更多液体,又很快渡入僧人含着佛珠的口中。 喜山几近痉挛,细长的双腿在僧人两侧伸展开来,随后夹紧,越来越紧,紧到高挺的鼻子和温良的佛珠一并没入她下身翕张的口中…… 喜山有点恍惚,再次呼吸不稳地叹气,脑袋发麻。 她停下耸动,夹紧的身体几次痉挛,慢慢看见了一道白光。 莫名的,喜山突然想要看看身下僧人此刻的表情。 她支撑着无力的身体,软软握住垂顺的长裙,单手掀起,露出僧人额头上的结疤,饱满的额头,然后—— 看到了他的眼睛。 不可能!喜山瞳孔微缩。 她立刻往后退,然而弗妄也已经找准了时机,起身,向前。 他确实是受迷香影响,动作相当迟钝,但因为先发制人,且酝酿了许久,在这一刻打出了爆发的力量。 只见弗妄从口中撤下佛珠,一掌向前,震动着磅礴的内力,轰进了喜山的胸口。 这回喜山连回头都没有来得及,闪身不见。 房屋震动,弗妄抱起仍在梦中的两位弟子,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已经接近极限,动作愈发木讷,用最后的力量燃起了传唤的符纸。 刹那间,整个华山之巅灯火通明。 出重围1 人头攒动,各大帮派闻讯而动,逐渐向少林处聚集,来得又快又多。 这群人正准备闯入少林的厢房捉拿妖女,还没上台阶,闻到一股香气,同一时间,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呵斥—— “往后退,厢房有迷香。” 他们这才看到坐在长廊上的弗妄禅师,夜色下,如松的坐姿影影绰绰。 靠前的人已经吸入了大口的香气,闻言只觉得头晕目眩,不一会就倒了下去。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人群接二连三倒下,后面的人慌了,发出不知所措的叫喊声。 一道看不见的力量不容反抗地将他们往后推去。 “以此为界,别再上前,刚刚被我点到的都已摄入迷香,很快就会发作,派一位同门搀扶回房。” 禅师的声音沉着,指挥也有条有理,可耐不住这群人实在是慌了手脚:“我们摄入了什么香?有、有毒?他…们怎么样了?” “为什么你…没事?” “大胆!” 门派的长老和掌门姗姗来迟,还没看到人,就传来了声音,厉声制止门下弟子的追问: “弗妄禅师的修为可是你们能相提并论的,没听到吗,刚刚靠前的几个,找人搀扶自己回房!” 陆续赶来的掌门们稳定住局面,可仍有人不死心往后看,似乎要从弗妄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坐于长廊上的僧人未披袈裟,只着一身白衣,没像惯常那样将佛珠挂在右手,而是放在腿上,抬眼扫了过去。 慈悲的眉眼看得众人心神一颤,听到他说,“我因摄入迷香无法动弹,请诸位过来,是因为我已击中魔女,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找出她的下落。” 华山掌门主持每一届论剑大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当是难辞其咎:“好,就按禅师的意思办。” “以此处为中心向外搜索,逍遥宫妖人被禅师击中,跑不了多远。” 弟子们俯身领命。 这里是华山的主场,人最多,被掌门张虚然分成了十二个队伍,划分的搜索范围所有重迭,好教找到妖人以后互相通告、立刻支援,考虑得相当周全。 其他的门派前往华山参加论剑比武,只带了门派核心弟子,人少,不好分散,大部分都选择留在了原处,以弗妄为中心,围在了长廊周围。 他们像是听禅师布道似的,一个个坐在下方,此前已经休息过了,夜间惊醒,却都很有精神。 华山掌门朝弗妄行了个礼,抬起头后问:“禅师已经和喜山仙子打过照面,可知她是否是为之前青城山一事前来?” 弗妄说:“不知。” 昆仑掌门厉声说道:“无论是不是为青城山一事前来,就凭她一届妖女,擅闯我们武林各派比武大会,都当杀一儆百!更何况,青城派一事也是她们所为,此番前来,不是挑衅是什么!” 似乎都是想起了青城山的惨状,突然之间无人说话。 只有武当掌门摸着大胡子,朗声笑了笑,“既然喜山仙子敢来,那我们自当是要抓的,不然诸位脸面往哪里搁?不过青城山一事,不正是待明日讨论后见分晓,是何时下了定论,我怎么不知道?” 出重围2 喜山原本是一座山的名字。 那山常年雾气弥漫,气温比外界要低,周遭一直没有村落。误入此间的猎户传出过一些秘闻,说喜山上盛产毒蛇,甚至盘踞着一只巨蟒,百年来一直人迹罕至。 后来,不知哪一天,一个青色的人影独身前往,一年以后,附近的村民突然发现喜山上的雾气向下散去,围聚在半山腰上,而山顶竟然有座宫殿。 那段时间,大片大片毒蛇从喜山往外迁徙,靠山吃山的老一辈见了,哆嗦着叫后辈关紧房门,不知道过了多久,毒蛇散尽了,更没人敢去山上了。 而喜山仙子就在那座山上开山建宗,名为逍遥宫。 逍遥宫常年有雾,极为阴湿,山上又有阵法,无人敢闯,只有被逼着走投无路的人才敢去往山里,多少年来,能躲过毒蛇、闯过阵法的人少得可怜。 而九死一生、学成归来的,当以黑链罗刹最为出名,据说是被人负心,心灰意冷,前往逍遥宫求死的。 没想到死没死成,反而得到喜山仙子传承,从此出入江湖,杀尽负心汉。 杀人的手段针对男性,且极为残忍,会剜掉受害者的下体,将那物煮成浓汤,尸体则摆在焚烧的大煮锅外围一圈,就像是某种仪式。 真正打响逍遥宫名头的,是这样一件事:某名门正派的传人被杀,师长前往逍遥宫讨说法。 黑链罗刹现于世人眼前,一袭黑衣飘动,和门派的长老缠斗得难分难舍。 很多人都在当场,听到黑链罗刹的质问在空中盘旋,“你竟觉得他无辜,是不是你也做过这等负心害人之事?” 两人缠斗许久,正派人士这边人多,黑链罗刹体力不支,折返上山。 终于教武林这帮人第一次看到了逍遥宫底下的场景,才知道那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巨蟒已然被喜山仙子驯服,盘踞在大雾之中,守着那宫殿的地基,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 讨公道的人吓破了胆,当然无功而返,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他和他的弟子一样暴毙在家中,下体被人挖出。 逍遥宫就这样以魔教的身份出现在武林眼中。 但因为逍遥宫人神出鬼没,且被杀的长老后来确实被人发现曾抛弃糟糠之妻,是以,逍遥宫虽然因为滥杀而引起众怒,但对于是否无辜的讨论一直未有定论,所以还没有到被武林高手围攻讨伐的地步。 然而就在此次华山比武召开之际,前去邀请青城派的教众回报,青城派一派惨遭灭门,全都是下体被人挖出,尸体沿着大煮锅摆放成一圈,这才有了华山掌门主持会议,讨论讨伐魔教一事一说。 武当掌门话音刚落,昆仑掌门应声答到:“这事板上钉钉,除了她们,还有谁行事如此乖张?昨日的讨论,明明就只有你一个人反对,又拿不出任何证据,这会儿还在这转移话题,我看你和那魔女的关系非同一般!” 武当的陈方知捏着自己的胡子,气得发抖:“莫要血口喷人!你说我没有证据,你们就有证据了?” 他说着朝昆仑掌门走了两步,走路间地动山摇,眼见着催动了功法,眼神都变了。 昆仑掌门也不见退让,原地变了个姿势,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只听得—— “你们正派人士,就这样污蔑清白的么?我可看不上这样的糟老头子。” 出重围3 月光清肃,这一刻的华山之巅静默无声。 叱咤武林的一众高手围聚在少林厢房外,面朝长廊,俱是屏住呼吸,紧紧绷直了身体。 这么多武林高手在场,却无人知道弗妄禅师身侧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女人一袭青衣,绸缎般的长发随风飘动,说话间巧笑嫣然,一颦一笑真如传言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喜山仙子。 几位掌门互相使了个颜色,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疑不定,他们派了门下弟子地毯式搜索,没想到这人竟藏都没藏,径直出现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难怪逍遥宫问世以来的百年间,几次有武林人士上前围剿,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这人真是深不可测。 他们先是忌惮,随即也想起了弗妄说的话,他击中了喜山。 不知那一击伤口在哪,可光凭这女人的神态,完全看不出任何受伤的样子,如果有,也仅仅是面色苍白。 “她在强撑!刚刚弗妄禅师击中她了,要是真没事,刚才怎么会藏起来?” “而且我们有这么多人,就不信她能全身而退。” 昆仑掌门刚刚已经摆好了攻击的架势,这会儿转过身体面对喜山,一脸凝实的杀意。 青衣的女人垂手绞弄着僧衣的下摆,头靠在弗妄的肩膀上,散漫而随意地平视着前方。 弗妄吸入的迷香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多,此前击中喜山已经是突破了极限,现在真正动弹不得。 众人眼睁睁看着千娇百媚的女人斜靠在僧人的身上,一手在僧人的肩头轻轻划圈,另一只手从僧衣间抬起,握着一串佛珠,就着月光细细观看。 昆仑掌门运气在拳,看到她轻慢的神态,愈发怒不可遏,凭借战场上用命磨练出来的本能,立刻发觉这就是最好的出击时刻,也不多说,将内力凝聚在手心,带着浩然的真气挥拳向前。 喜山垂下眼来,直视了他一眼。 只一眼,青衣底下的白练翩然起舞,轰地撞上了推出的真气,白练停在空中,众人先是闻到一股不知名的香气,随后不知道谁先注意到的,发现昆仑掌门呆立原地,已经很久没有动了。 昆仑的弟子咬紧牙关,悍然上前,终于看清了自家掌门的脸—— 鲜血从眼底溢了出来,不知道流了多久,满脸的殷红。 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高手,没有立刻惊呼出来,但腿上的动作还是露了破绽:脚步缓慢而僵硬,举起来的手一直在颤,只想着快点把掌门带回去医治。 喜山靠在弗妄肩头,带着笑意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无人再上前,武当掌门满脸凝重,沉声问:“青城山一事可是你做的?” 喜山嗤笑一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哪怕我们都折损在这里,也不会放过你这妖女,绝对不会让你祸乱人间!” 喜山转动眼睛,视线在说话的武当掌门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看向主持论剑比武的华山掌门,随后收回。 幽幽叹了口气道。 “就、凭、你、们?” 出重围4 几位掌门对视一眼,很快就确认了眼神。 只一击就能击退陈方知,他们在场每一个人单对单,绝不是她的对手,但…… 此地是华山的主场,他们人多势众,几乎是武林最高的战力集结,协力抗敌,结果真不好说。 众人收回目光,全力催动着功法,这群人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一方霸主,很清楚这样的局面往往第一击就奠定了结果,丝毫不敢怠慢。 一息之间,月夜愈发凝郁起来,隐隐有了乌云密布的架势,就连地面也发出轻微的轰鸣,风雨欲来。 站在前面的弟子,有的根基不稳,被凝实的气场推得连连倒退,抱着廊柱才稳住身形,大气都不敢出。 喜山此前收回白练,轻轻呼气,吹了吹自己的指尖。 同一时间,夺命的必杀技从七个不同的方向向她袭来,以她为中心,七条白练向外伸开,猛的一拽,显赫一方的武林顶尖高手踉跄一下,被不可抗的巨力扯动,变动了阵型,自死向生。 七人虽然没有像昆仑掌门那样当场丧失战斗能力,但是内力骤然返回,一定程度伤及静脉,都需要时间平复体内暴戾的气息。 局面瞬间明朗,喜山站起来,手撑在弗妄肩头,眉眼弯弯地笑笑。 “还要试试吗?” 一片死寂。 就连调息都不敢出声,生怕被她瞧见了破绽,当场击杀。 喜山拍了拍手,盯上了弗妄这串佛珠一样,又拿起来戴在了自己手上。 弗妄身上有两串,长的挂在胸前,短的手里拿着,常年挂在右手虎口,此刻喜山拿的是短的那一串。 在她手上缠了三圈,刚刚能够戴上。 此行的目的达到,虽然没能真正睡了这个和尚,但是来日方长。 她眯着眼睛,像预备了很多次那样,退后一步,准备立即从原地消失。 然而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喜山面色突地一变,不知何时,弗妄已经能够动了。 他随之转过身来,再次朝喜山推出一掌,喜山作势要躲,然而戴在手腕上的佛珠就在此刻突然发紧,她挣脱不开,生生受了一击。 在喜山默认了自己就是灭门青城派的凶手以后,弗妄每一次出手都是穷尽全力,哪怕喜山调制的毒药专门克制他的功法,他也强行突破了这一障碍,势要把这滥杀无辜的妖女留在华山之巅。 喜山接下他的攻击,边打边往后退,因为连续的内力冲撞,唇边溢出一口血,看起来愈发的妖冶了。 传闻中,逍遥宫的魔女和男人欢好以后会挖出他们的心脏,生生吃掉,若是那时抬起头,一定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鲜血从唇边溢出,长发飘散,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里似乎有爱,有欲,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弗妄定要将她留在这里。 然而她边打边退,迟迟看不见破绽,不知过了多久,竟把弗妄引到了山顶上。 这一路上土地翻飞,树木震动后轰然倾倒,她扛下越来越多攻击,嘴唇的血也愈发鲜艳,从下巴流到了锁骨上,好像一道蜿蜒的烛泪。 只见她纵身一跃,突然坠入悬崖,弗妄收回手,立掌在胸前。 远远的,一声鹤鸣传来,接住了下落的女人。 她在仙鹤的背上撑着身体,满脸苍白,几次倾倒,摇摇欲坠,看起来孱弱极了。 牢牢盯着弗妄的方向。 同时各派掌门也陆续赶到,一阵有惊有怒的嘈杂之中,弗妄渐渐看出了她的唇形。 她说,“等我。” 忆前尘1 江湖上,很少有人御鹤飞行,因为它们的体型纤细,承重不佳。 哪怕这只仙鹤在逍遥宫精心养育了百年,把喜山带到山底也已摇摇欲坠,险些落入水中。 它跌跌撞撞地落到池边,勉强站稳,跪下来把喜山放平,随后起身。 站起的瞬间,颀长的仙鹤立即踉跄了一下,溅起大片的水花,它调整过后终于站稳,低头啄着水里的草,叼出来放在喜山面前。 喜山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又从水草里拿出可以入药的根茎。 她撑着胳膊,起身,一手握着药材,另一只手在空中静静抬起,对着月光翻转过手腕。 只见这个姿势保持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突然,腕上青色的镯子动了。 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变得更宽、更细,其中一串抬起头,晃动脑袋,竟吐出了蛇的信子。 逍遥宫底的巨蟒原是一对母子蛇,子蛇庞然盘踞在山底,母蛇却是比寻常的蛇小上许多。 这对母子蛇被喜山驯服以后,每天都需给母蛇喂养一滴指间血,是以它衔尾缠绕在喜山手腕,乍看上去,就像一个青色的镯子。 它活了上百年,可以号令天下的野兽,这会儿从喜山的手腕上起身,发出喑哑的“嘶”声。 随着这声音落下,暗处传来一阵窸窣,随后爬出了一只只廊柱般粗细的巨蟒。 它们聚在一起,像有灵智一般,协作着将喜山驮在背上,带她隐进黑暗当中。 喜山一路向前,偶尔伸出手对着临近的草丛抓上一把,很快就有了不少草药。 医毒本是一家,她擅长用毒,疗伤也不在话下,只不过和用毒一样,这些年来也罕有用得到的时刻。 她服下药后,靠坐在蛇身上,接过它衔着的火石,点燃了某物。 那东西并无烟气,只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顺着风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这是逍遥宫通讯用的熏香。 她躺在蛇背昏昏欲睡,随着时间过去,华山的的追兵也已点亮树林的大半,眼见着就要迫近了。 天色将近拂晓时,喜山耳边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那人一袭黑衣,面色冷艳至极,利落下马,跪在了喜山面前。 她单手扶膝行礼,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出鞘的剑,仿佛下一刻就要毁灭、杀除些什么。 喜山朝来人转过身,青衣上血迹斑斑,头发也披散,蛇背后现出一张惨白的脸。 见此情景,来人朝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姑姑,你受伤了!” “叫我什么?” “教主……” 她的眼里似有幽怨,只重复着说:“你受伤了。” 没等喜山回答,她便接着自顾自往下说:“一百年了,费了这么多心血喂养幽荧,为了保住他华山的名望,不惜帮着掩盖青城山一事……” 喜山唤她的名字,试图平复她的情绪:“黑链。” 然而黑链越来越激动,一双眼睛血红欲滴,咬牙切齿:“你许久不管武林诸事,为了他上了华山之巅,甚至还受了伤!姑姑,多少年没人敢伤过你一根指头了——” “他徐鹤一复活之后要是负你,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忆前尘2 徐鹤一这个名字,曾经在整个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位有史以来唯一登上云梯的华山弟子,从上届的师祖处得到真传,一度将华山剑法发扬光大,令华山派成为武林最繁荣的门派,并一手创造了华山历史上最为鼎盛的时代。 所有人都以为在他的带领下,华山派会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光耀千年,却没想到这样一个天才,才刚刚显露出他的雄心壮志,就过早陨落了。 后来的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当年徐鹤一究竟是为什么突然离开华山,去往西域,最后竟一己之力悍然撕破西域皇室的严防死守,自己也身负重伤,直至被围困在宫殿深处,再也没有出来。 喜山猝然回想起当年。 她少年叛逆,翻出宫殿来到街道上,乔装打扮,藏在商旅的队伍里一路去往江南,见到了人间百态。 彼时战火纷飞,流民遍地,武林儿女劫富济贫,挨家挨户送去救济。 年轻气盛的她,立志改变这个世界,也学得武功,仰慕于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徐鹤一,和他做了同门。 初见徐鹤一时,喜山刚刚豆蔻年华,那是她人生最美好的五年。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他们朝夕相处,一起练剑,一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一起看遍江南百景。 然而战争越来越紧迫,她不知道这五年间父皇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直到被找到,她才明白,她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她必要去西域和亲,成为那个强盛的国家年轻的二皇子的妻子。 在去往和亲的路上,喜山拼尽全力,留下了只有徐鹤一能看懂的信号。 却没想到徐鹤一不仅看懂了,还只身前来救她,一己之力对抗着一个盛极一时的国家,冲破精锐部队的包围,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剑那么快,内力如此之雄厚,却不想西域的国师擅长用巫蛊之术,触碰她的那一刻,就是徐鹤一的死期。 如果不救她,徐鹤一本可以全身而退,给他的坊间传说增加更加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许他会带领华山称霸武林,成为显赫一方的势力,真正和一个国家抗衡。 但他选择了带喜山走,抓着她的手,托举她走出宫殿深处,将毒吸入皮肤,吸入肺中,越来越深,越来越重,直至死在喜山面前。 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喜山出神了好一会,直到听到耳边的声音才回过神,视线缓慢清晰起来。 她也逐渐看清了眼前的场景,看到廊柱,屏风,黑链,王座。极尽奢侈的大殿当中,她正坐在中央王座之上,斜斜靠着椅背。 逍遥宫。 黑链的马脚程极快,日行千里,一路狂奔,已经将她带回。 见她没有回答,黑链抿唇,把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我们都回来了青环还没回来,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弟子说今天早些时候,收到了青环的来信,果然……” 喜山从她手里接过信件。 展开。 逍遥宫的密语,转换过来的意思是:“青环未能将人带回,路遇少林僧人拦截,不敌,请宫主恕罪。弟子正密切跟踪少林的踪迹,是否要埋伏,请宫主明示。” 黑链说:“少林弟子何时这么厉害了,连青环都不敌?” 喜山的面前浮现出一张慈悲肃穆的脸。 她撑着脑袋思考了一下,随后放下手,翩跹的手指在空中留下青色的弧度,柔若无骨。 “把青环叫回来,我自己去。” 君入瓮1 弗妄动用内力一再驱散毒气,迫在眉睫,不惜以反噬为代价突破极限,为的就是当场击杀喜山。 青城山一息之间惨遭灭门,整个山庄血流成河,前去送信的弟子当场吓出癔症,至今没有恢复理智。 去往华山论剑的路上,弗妄带着弟子绕了远路,亲眼看到了青城山上的惨状。 祭祀用的铁锅重重翻到在地,残余着尚未完全清理的血块,尸骸遍地,虽已掩埋了大半,仍能看到血迹浸到泥里,把土都浇红了。 佛门弟子慈悲为怀,修行修心,少有动怒,他只觉得一片悲恸。万物皆有因果,无论这个“因”到底是什么,以他的“道”,都不允许这样的魔物存活世间,继续滥杀无辜。 此事不是没有疑点,无人目睹魔教的痕迹,可能是模仿作案,但魔教中人行事向来跋扈,喜山独自一人来到华山之巅,万般挑衅,甚至默认。 弗妄也动了杀心。 他站在华山顶峰眺望喜山远去的背影,陷入反噬久久不能动弹,等到终于驱散体内剧毒,立刻遣门内弟子动身,他知道她逃不远。 好巧不巧,正遇上魔教的魔女快马赶路,马背上托着一名昏迷的少年。 弗妄出手,对方完全招架不住,然而魔教中人几乎一般狡猾,青烟之后只看到一具青环海蛇的尸体。 此番当然是救人要紧。 那少年有少林弟子见过,竟是青城山少帮主。 这一发现再次验证了魔教和此事的牵扯,弗妄不知道魔女要拘着这少年去往何处,又要进行怎样的凌辱虐待。 只见少年从惊惧的噩梦中醒来,踉跄着跪在弗妄面前,痛哭流涕: “圣僧…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报仇……” 弟子觉空回答:“施主放心,我们正在追踪魔女的踪迹……” 少年抬起眉眼稚嫩的脸,欲绝的悲痛中生出一丝迷茫:“…魔女?” 觉空还当他不信,“我们在华山之巅发现了魔女的踪迹,方丈已经将她击伤,这会正下山搜索她的踪迹,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抓到她的!” 少年终于听清了,他呆呆看了看觉空,又呆呆看了看僧人中央的弗妄,嗫嚅着说:“可…可是,那明明……都是男人啊……” 闻言少林弟子都是一愣,觉空反问:“怎么会?” “都是男人?难道一个女子都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了?” 少年低下头,陷入回忆当中,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惊恐,大叫着抱住头。 弗妄出手制止了弟子的追问,任由少年抱头痛哭。 他想到论剑当场,陈方知几次三番反对旁人的定论,认为此事有所蹊跷。这人似乎早就知道点什么。 陈方知为什么没有直说? 弗妄随即传唤弟子:“觉远,拿纸来,我要给武当传信。” 说完又摆手,道:“不,不用传信了。” 抬起头,视线穿过远山,穿过曲折盘绕的江河,极目远眺之间,思绪也逐渐清晰起来,“我们直接去一趟武当山。” 君入瓮2 弟子回传,武当派已从华山上下来,没有追逐魔女踪迹,而是遣返回航,走的水路,逆流而下,难觅踪迹。 弗妄确信,陈方知肯定知道些什么,却又碍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这才未在比武大会上明说。 思忖过后,弗妄带着弟子驾船,把青城派那名叫做“连城”的少年暂时安顿在舱房。 一来,少林恪守清规戒律,不是一个适宜养伤之地,让知晓内情的武当派保护连城是个更好的选择;二来,陈方知既然未在比武大会上明说,肯定是忌惮什么,传书也未必问得出内情,不如见上一面。 自皇家平定战乱以后,百姓休养生息,进入了国富民强的和平时代。 没了外敌以后,几个帮派不仅没有清闲下来,反而接二连三爆发了内乱,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愈发紧张。 华山自其天赋卓绝的师祖早逝以后,继任皆是平庸之辈,反倒是青城派的剑法发扬光大,几次在问剑时胜过华山,武当掌门心直口快,提出论剑的场地不再囿于华山,让其他的门派轮流主持,也好领略不同风光,本是好意,却引起更大的分歧,最终不欢而散。 又逢峨眉派弟子遭昆仑弟子负心背叛,讨要公道不成,堕入逍遥宫,逍遥宫人逼上昆仑,连杀数名昆仑派弟子,江湖人尽皆知,昆仑自觉丢脸,找峨眉派讨要说法,却被峨眉派弟子丢下山,结下梁子。 是以各大帮派之间多有龃龉,各怀心思也未可知。 弗妄正思忖着,突然听到弟子的脚步声,看见觉空进来了。 这名弟子面露古怪之色,向弗妄行了一礼后,磕磕巴巴地说:“……行船途中,见一姑娘在水中求救,我们打捞上来,这才发现,是,是……” “喜山仙子。” 喜山仙子。 她穿的还是论剑那晚的青衣,胸口处大片大片的血迹,如同一朵朵腊梅绽放,却没能让她的面容更为艳丽一些。 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无,满身是水,无力地瘫倒在甲板之上,水藻般的长发散开,在甲板上留下一圈清亮的水渍。 少林弟子律己清修,将她打捞上来以后,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俱是低垂着头默念心经,非礼勿视。 只修为高一些的内门弟子神色如常,犹豫着问弗妄:“方丈,这逍遥宫的魔女,我们要抓起来吗……可,可她……” 可她气若游丝,被击落山崖虽然未死,但也几次三番撞上礁石,泡在水里奄奄一息了。 弗妄低头行了一礼,从指尖处伸出一条透明的白色弦线,缠绕住那人手腕,把着脉。 此前在山上,他下手确实很重,霸道的罡气在她的体内乱窜,几乎伤及肺腑,如果不立即治疗,可能会死。 弗妄沉声道:“先安顿下来,找件干净的衣物,备着姜汤和炭火。” 君入瓮3 哪怕炭火和姜汤都备好了,和尚们还是犯了难,他们这群苦修的僧人,哪里会有女子的衣服,只有僧衣罢了。 再说喜山仙子受伤过重,奄奄一息,好半天也不见醒,一半的身子烤干了,另一半还湿着,没人敢上前照顾。 “……她可是逍遥宫魔女!” “就算是逍遥宫的魔女,既然已经救了,就要救到底。” “那你去。” “可…那、那是女子。” 此行论剑,少林弟子由方丈领着,遣了许多小沙弥来华山开开眼界,没成想现在竟然为了这种事情吵个不停,觉空只觉得他们丢了少林的脸面。 不就是翻个身子。 他念着“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一边深吸气,走到了女人旁边。 还没等他靠近,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真的好香啊,香气正中央,女人侧身而卧,长长的睫毛如同振翅的蝴蝶,在吹弹可破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微动的影子。 觉空脸红了。 他吞了口口水,伸出的手悬停在空中,突然在余光中看到方丈正看着自己。 觉空立刻放下手来,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猛地低头狂念心经。 “你们先出去。”方丈说道。 觉空立刻转身出门,心跳不止,漫无边际地想着:逍遥宫魔女媚骨天成,也只有方丈能做到这样视若无物,还将她击伤了吧。 这样一想,还是少林更厉害。 弗妄静坐厢房的长椅之上,落手于膝,伸手朝上,弹指间弦线缠绕喜山的手腕,用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翻转过来。 随后,弗妄又抖动手腕,输入了一些真气进去,烤干了她身上的衣服,以及未干的长发。 连续的真气渡了过去,他开始引导之前狂暴的内力,让它们在喜山体内自成周天运转,逐渐平复消散。 床上的女人突然支起身体,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然后倒回床铺,急促地起伏着胸口。始终闭着眼睛。 房间安静极了,只听得到江水拍打船舱的声音。 弗妄说:“施主已经醒了。” 话音落下,又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喜山这才幽幽睁眼。 她还是那身青衣,胸口的血迹看起来异常刺眼,惨白着一张脸,虚弱地说:“……为什么不杀了我。” 弗妄没有回答,只说:“青城山一事,为何要隐瞒?” 喜山抬眼看他,仍旧是那袭青衣,流露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柔弱气质,她却没有回答。 弗妄收回弦线,不再输送内力。 喜山突然以手支撑,在床沿处大吐一口鲜血,整个人几欲晕倒,立刻就要撞上床板之上。 弗妄伸手,以丝线支撑扶住了喜山,他也因此站了起来:“贫僧找到了青城派的遗孤,得知灭门一事的主谋另有其人,施主为何又要在论剑大会上认下?” 因那口吐出的血,喜山雪白的脸色得了一抹艳红,看起来妖异异常,她说:“我何时承认过了?” 弗妄还当开口,却见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语气急促起来,似是发狠:“是你们早有偏见,将罪名安在我们逍遥宫头上!” 弗妄停顿片刻,沉声回答:“此前在华山之巅,施主虽然没有承认,但各门派都在向你问询,是你先出手伤人。” 她睁着眼睛,一双明艳、炫目到几乎是摄人的眼睛,径直望向弗妄的心底。 “你且再回想一番,那时我若不出手会是什么下场,在你心中,只有我手无寸铁、引颈就戮,才算真正无辜。那么,就算我此刻告诉你真相,你怎会信?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问我?” 君入瓮4 弗妄不得不回想起当时在华山之巅上发生的事情。 她藏身在暗处,如入无人之境,直到被他逼退以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各派掌门见到她后忌惮异常——如果她不出手,确实会被人伏诛。 但她也并非完全无辜不是么? 弗妄无意于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做出虚妄的假设,也知道此番争执会无穷尽地追溯下去,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只说:“施主,只需告诉贫僧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喜山不肯说。 她不肯说,这天底下有谁能逼得她说,哪怕她现在看上去如此虚弱,分明不能承受半分威逼胁迫的手段。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 她睡着了。在险些将她击杀的自己面前,竟然也能睡得如此安心,弗妄很是怀疑她是否真的睡着了。 只见她呼吸平稳,内力也平息下来,所有的攻击、防备都不见了,让弗妄看到一张洗去铅华、近乎纯粹的脸。 他是出家人,寻常不会这样盯着一个女子。可喜山又不是一般的寻常的女子,作为逍遥宫宫主,几次三番挑衅武林正道,在人无所察觉之时使得一手好毒,他又不得不看紧她,盯着她。 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看着她竟然真的睡着了,从下午时分睡到了天色已黑,突然动了一下,伸出手来。 弗妄确实有一瞬的紧绷。 但她却只是伸出手,随之伸展身体,像哪家娇俏的姑娘似的,打了个刚刚睡醒的哈欠,睡眼朦胧地看着弗妄,好像疑惑他怎么还在此处一样。 他们两个中,是喜山先开口。她说:“水。” 弗妄命人打来水。 她说:“我饿了。” 弗妄命人端来饭。 她盯着僧人的斋饭,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你们平常就吃这个?” 弗妄说:“此处除青城派遗孤以外,皆是佛门弟子,日常的吃食,就是这些。” 喜山说:“你也吃这个?” 弗妄说:“贫僧已经辟谷。” 喜山“哦”了一声。 弗妄见她毫无自觉,只好再次出声提醒:“想来以施主的功法,应该也已辟谷。” “对哦,我都忘了。”喜山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歪着头说:“虽然功法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不用吃饭了,但吃到好吃的东西会让人开心呀。这些年来,我还是会每天吃上一顿的。你难道不觉得尝到美食很快乐吗?” 弗妄显然不会同意这个说法。但是他也没有否认。 一时之间沉默蔓延,然而,还没有沉默很久,喜山拍了拍手,说:“这样吧,你给我找点好吃的,我就告诉你。” “告诉他”什么,弗妄无需多问,然而他们此时正航行在江中,离岸数百里,附近没有码头,上哪去找好吃的。 弗妄没有说话。 喜山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又摸了摸自己的长发,乐此不疲。 不知道过了多久,弗妄施施然起身。 “想来逍遥宫主是说话算话的。” 大步离去。 叩佛心1 此行前来华山,他们本就走的水路,开的是自己的船,来时已明确分工,有专人负责做饭。 弗妄没有要求那人另外起锅再做一份,只是借用了炊具。 他行走江湖数百年,广传佛法,普渡众生,也习得各种技巧。有时虽然他不需要,但为了旁人,还是会上一点,比如说做饭。 后厨的食材无非就那么一些,他拿了冬瓜、野米、茨实、白莲子,又捏了点菌子,准备给喜山熬汤喝。 这汤能去除她体内的湿气,喝来确有益处,至于是否像她要求的那样“美味”,弗妄并未多想。 喜山仙子能提出这个要求,说明她还是愿意说的,只不过在华山上受到围攻,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想来是需要一个台阶。 汤很快就成了。 弗妄装了一碗,命人给喜山端过去,自己则留下来收拾后厨。 没过一会儿,刚刚的弟子突然折返回来,面色古怪,半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碗:“方丈,喜山仙子说你做的汤特别好吃,能给我也尝尝吗?” 弗妄愣了一下。 这弟子相当年轻,刚入少林未满一年,还保有口腹之欲,犯了贪念。 弗妄没有责罚他,只是未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他明白过来,脸色涨红。 弗妄说:“明日找觉空……” 那人“不要、不要”地大叫,“方丈,别让觉空师兄罚我,求你了……” 弗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明日找觉空要食谱。” 小和尚这才松了一口气。 弗妄放下手中的炊具,朝他点了点头:“剩下的东西,你来收拾。” 小和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此事告一段落,弗妄离开了后厨。折返回厢房的路上,他依然颇感惊讶,没想到喜山会夸赞他的厨艺,至少是给出相当正面的评价。 行至厢房,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榻之上的喜山,不知何时换下了那件染血的青衣,穿着一身白色素净的僧衣,捧着汤碗,眉眼弯弯。 弗妄暗想:……果然让人不容小觑,好高明的手段,仅凭妆容的变化,就能让人放下防备来。 他面上一点也不显,坐于原来的位置,一言不发。 喜山也没有说话。 等到她喝完了,把碗放下,清脆的“咚”声以后,她才起身。 弗妄早已有了戒备,眼见她靠近,只是淡淡拨弄佛珠。 听到她说,“我说了,你信么?” 弗妄说:“贫僧自会判断。” 喜山点头,“告诉你也无妨。” 她停在弗妄近前,一个不会在一息之间突然袭击而令人毫无防备的距离:“有人以逍遥宫手法作案,我遣人去查,是张虚然。” “华山日渐颓靡,青城山逐渐势大,有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张虚然不服。” 弗妄立刻发现了这句话里的疑点,追问道:“灭青城派满门,张虚然做不到。” 喜山说:“他找了同伙,是谁我不知道,还在查。” 弗妄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为何不趁着华山论剑公之于众,而是揽过罪名?” 喜山说:“我曾是华山派弟子,陷华山于不义,我做不到。” 弗妄委实震惊,又要问:“……你曾是华山弟子?” 喜山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又为何……” “我就知道你不信我!!” 喜山突然大叫了一声。 那样突然的震动,令弗妄不自觉调动了功法,转化成防备的姿态,可没等他等睛去看,就看到喜山极速转过头去,只在空中留下侧脸的残影。 太快了,快到几乎是幻觉,快到弗妄本不应该看到的。 她因为重做休整,喝了祛湿的鲜汤调养,脸色不再惨白,但那一抹泫然欲泣的、凝实在眼尾的红,还是显得如此这般刺眼,在弗妄眼前挥之不去。 叩佛心2 只见她背对着弗妄,以指为剑,在空中舞出了一段剑法。动作干脆而利落,就像百年间从未懈怠那样,剑风既出,入木三分,弗妄看到了只有华山内门弟子才有的剑魂。 她曾是华山弟子…… 弗妄思忖着。 那一袭白衣,衬得她出尘的清丽,宛然一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女侠,似乎能遥遥瞥见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那又为何…… 剑舞终了,只听得“啪”的一声,势如疾风,刚刚还完好的汤碗一息之间应声碎裂,给弗妄留下了一个过于锋利的背影。 他想起方才她泫然的样子,转动佛珠,一圈,又一圈,终是没有问出一句。 而喜山转过身来,重新坐回了床榻,长发垂掩,不让人窥见表情,她垂下手落于腿上,复又抬起,明显是心潮起伏的样子。 突然,像是想通了,抑或是决定了,终于还是放下手来,侧转过头看着虚空另一侧,说。 “我原是前朝的公主,儿时贪玩,翻出皇宫拜入华山,后来被父皇遣大内高手抓了回去,送往西域和亲。” 江湖上关于喜山仙子的传闻很多,有的明显荒诞不经,诸如她本就是喜山上的巨蟒成了精,需要吸食男人的精气,这才为祸人间;也有人说她和弟子一样,是哪个门派师祖的炉鼎,饱受虐待终于逃出,这才痛恨男人,恨不得赶尽杀绝。 她从未说过一句,哪怕为自己辩解过一句都没有,只是轻笑着来,巧笑嫣然地看上一眼,便能让无数人闻风丧胆,落难而逃。 弗妄知道,自己听到的是一段尘封了很多、很多年的秘辛,自此再未插上过一句。而喜山也确实像是沉浸在回忆当中,只自顾自地说,不愿意回过头来。 “我本是江湖儿女,不愿囿于宫闱,一心想逃。二皇子将我的出逃当作是背叛,勃然大怒,愈发将我幽禁在宫中。有一回我逃出宫中,偷了一只骆驼,穿过沙漠回到了边疆,碰到了守城的将军,我求他带我回去,却发现醒来以后回到了宫中,右腿被打断了。” 众生皆苦,弗妄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但,那样平静的叙述,仿佛经年陈旧,久到已经不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则陌生传闻。 平静到了极点,显得异常迟缓、温吞,教弗妄蓦地想起了她那声尖利的“你不信我”,仿佛那一刻的喜山才是她自己,此后的每个瞬间,那个自己都被她一再掩埋、埋葬了,不再令她发出声音抑或是话语。 只剩下平静到了极点的叙述,无关紧要的,事不关己的,自我放逐的,甚至于带上了笑意的。 “我最后一次出逃被抓回来,他们将我关入棺木,葬在皇家墓穴当中。我不停地抓那棺木,终于开了一个小口,慢慢抓开了,出来以后和一堆尸骸呆在一起。其中有具尸骸起了磷火,我想要拿着它爬出坟墓,结果刚够到,就跟着它一起掉进更深的地底。” “我举着磷火看到墓穴地底最深处,地面、墙上有一门功法,我修炼了,我出来了。既然修炼了邪门歪道,我自然不再是华山的弟子,所以我开宗立派,名为逍遥宫。但我确实曾是华山弟子,所以不忍见本就凋敝的华山成为众矢之的,立刻倾颓,扛下骂名。” 叩佛心3 “这下你信了吗?” 她问他,这下你信了吗。 弗妄想,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正是因为确如她所说,自己并不信她,所以喜山不得不自证,不得不挖出这块在无数次谣言面前都未曾吐露过哪怕一句的旧事,只为此刻证明给他看。 不知何时,喜山已经把脸转了过来,正巧笑嫣然地看着他笑,但是弗妄并没有注意到。 因为他听到喜山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圣僧。老早就听闻你从天竺取得真经,周游列国传道,那时我在西域,他们说我疯了,怕我怠慢了贵客,这才把我关入棺木,活埋地底。后来我找遍史料,也没见我和亲那段时间有哪个国家的大臣拜访西域,那天他们见的……不会是你吧?” 言笑晏晏的,不知何时已经靠得这么近了,正弯身站在弗妄近前。 这么近的距离,已然超出了警戒的范围,但弗妄却没有运起功法,或将她喝退。 只见她拿起了弗妄手上的佛珠,耐心观看,细细把玩,就像她曾着一身青衣时那样,对它产生了一再浓厚的好奇心。 她煽动着蝴蝶一样的睫毛,天真、狡黠、妩媚的,和青衣的模样融为一体了,变得那样危险。 再次坐在了弗妄的腿上,让他抱了满怀,在他耳后呵气如兰。 像情人间说悄悄话一样,千娇百媚地笑笑,“都说你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广传佛经是为救济苍生,那你为什么不来渡我呀?我在棺木里推门时,你没有来渡我,我为了西域十年间不再来犯,被至亲送往西域,你没有来渡我……” 说话间气息喷洒,留下一道湿润的水痕,一路从耳后到了脸颊,再到他的唇。 “……却在我为华山抗下骂名时,叫你一而再再二三嫌恶我,怀疑我,推开我,不惜杀死我而后快。世人都说你取得真经,看破红尘,洞悉一切苦。” “那我问你,我做错了什么呀?” 耳垂被人含住,然后是嘴唇被人含住,胸口的僧衣也洞开,被她剥了下来,还俯下身亲吻他的胸口,吻住一滴汗。 “以前你都能抵抗我的功法”,她朝他眉眼弯弯地笑笑,佯装嗔怒道,“这次怎么流了一滴汗呀。” 弗妄听到了“砰”的碎裂的声音。 佛珠在喜山手中轰然炸开,一颗颗掉落在地,发出连续的脆响。 她做完这一切,颇为得意地拍了拍手说:“果然是这佛珠有问题,佛门至宝是不是,竟然能抵抗我的功法。” 不…不是的。 弗妄想说,不是这样的。 但是他说不出来。 他眼前慢慢开始旋转,出现了很多画面,他将喜山抱坐怀中,喜山长发飘散,跪在他身体两侧的;喜山把手伸进僧衣里面,吻住他胸口、脖颈、嘴唇的;他环着喜山的腰,身上的汗越来越多,大滴大滴下落,湿透衣衫,被她逐一剥了去了的;她倾身抱住他,吻着他额头的汗,渐渐向下坐去的。 更多的是穿越了冗长的时间河流,奔涌而来的尘封记忆:他来到西域传道,王室暗流涌动,大皇子问二皇子,听闻你的和亲妻子和禅师出身同国,她现在人在何处,二皇子说她突发隐疾,这才不能前来。弗妄不问朝中之事,更无心于内阁之事,只当是过耳的风。 却不见深深的地底,彼时还是少女的她一心想要回到家乡,一遍、一遍抓着棺木,直到精疲力竭、五指血肉模糊,直到新的血迹反复覆盖旧的血迹,直到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问他:“我做错了什么呀?” 破金身1 喜山趴在弗妄身上,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以前弗妄假装中了迷香就是这副模样,稳稳盘坐,平静地直视前方,仿佛超脱于万物之上。 她对之前两次遭遇犹有余悸,不敢再有轻慢,趴在弗妄的膝上处抬头,向上看,时刻注视着他的表情。 确实和此前不一样了,哪怕还是之前那副姿态,却莫名有汗,像是哪位神仙落进了凡间,终于也要像常人一样烧火、吃饭、沐浴、歇息。 喜山舔了舔嘴唇,她含住那滴下落的汗,舌尖轻舔,复又向上,似乎听到了一阵越来越响亮的心跳。 那声音混入佛珠落地的脆响当中,喜山心念转动,环住了弗妄的腰。 她将嘴唇贴上弗妄的腹部的线条,一点点又再往上…… 抬至胸口,忍不住突然开口:“你怎么不说话呀?” 她的尾音上翘着,带着一丝报复成功的洋洋得意,还有百年来行走江湖惯有的恣意妄为。 却没想到弗妄竟然转过了脸。 喜山蓦地停下动作,莫名不安,却久久没等来接下来的事情。 她的身体极为紧绷,此番前来,为了效果逼真,是真的令自己置于极端虚弱的状态,就是为了在此刻控制弗妄,引诱他,让他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没想过失败的可能,走的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 然而局面似乎发生了某种出人意料的变化,此人的道行过于高深,完全没有喜山以为的那样濒临失控,而是如慈悲的佛像一样注视着,怜悯着,仿佛看穿了所有的伪装、计谋,明白她的恶意报复和真实所图,却又并未多加指责。 喜山想逃。 她经历过无数战斗,求生本能深入骨髓,知道在无法抗衡的力量面前最佳的选择就是立刻就逃。 然而…她动不了。 这一刻,佛珠滚动的声音停止,她清楚地听到刚刚那阵心跳……来源于弗妄。 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快到和他平静的表情之间生出一股诡异的割裂,他微微开启了嘴巴。 没有言语,只是把头低下,覆在喜山头顶,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 那样的注视和亲吻,似佛似圣,几近慈悲,让喜山几次颤抖,她控制不住自己,莫名满脸的泪痕,下意识想要转头不让人看见,却依旧无法动弹。 泪水模糊了视线,心底也是一片悲恸,突然可以发出声了,她发出了一声陌生的、百年间未曾发出过的哭声。 有人…吻去她的眼泪。 慈悲的注视下,那如鼓的心跳声越来越近,直至紧贴她的身体。 泪水被吻去了,她可以看清东西,看到他放大的脸颊,鼻尖扫过,又含住喜山的嘴唇。 大量的真气渡入进来,他明知她此番前来别有所图,仍旧用内力再次平复着她的创伤,修补她的筋脉。 随之是一阵和舒缓内力截然相反的侵略之感,叩开她的唇齿,将舌探入她的口中。 透明的津液从她唇边不断溢出,她抓紧浮木般握住了他褪下的僧衣,察觉到自己正在发颤。 破金身2 莫名的,局面倒转,主导的人换了。 只见弗妄双手覆于喜山脑后,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突然发力,让她更深、更多地含住自己,极尽缠绵。 等到喜山抬起手开始挣扎之际,弗妄才将她放下,生生看着相连的唇齿间拉出一道银丝,炸开过后,有过剩的津液从她口角处流下,令他眼神晦暗。 因为方才哭过,喜山眼睛发肿,视物模糊,看不清弗妄的神色,她听到房门、窗户接连“砰砰”关闭,感受到弗妄抱着她走向床铺,以及宽厚的手掌抚上后背,再次有真气修复着身体。 像是泡在了水里,展开了,舒服了,却不知道身上的僧衣什么时候被人褪了干净。 迷迷蒙蒙的,还有细细密密的吻,点点落在脖颈之间。一直到有东西抵在腿根,喜山这才反应过来,浑身一颤,呼吸也乱了。 她发现自己已经很难找回主动。 双手被按着,抬不起来,那物慢慢进到腿根深处,挤开了一个口子。 “啊……” 喜山不由得太息。 心跳如鼓间,迷蒙着看到他慢慢远离,竟往回抽,令刚刚挤开了一条小缝的幽暗甬道闭合起来,不禁一阵失落。 她伸手想要抓什么,朝前一够,却只抓到他光洁的额头,正从她胸脯处往下去了。 亲吻小腹,一再往下,直至亲吻到至深处。 高挺的鼻梁径直没入花蒂当中,仿佛坐着他的鼻子自行高潮的场景就在昨夜,那时喜山根本没有想过,几天后他吞吃她小穴时,会是这副模样。 嘴唇覆上肉阜,时而含住,时而探舌向内,左右捣弄,时而用舌尖去舔,不停吮吸着,来回搅动着。 “啊…啊……” 喜山接连发出一阵阵喘息,手在空中乱抓,又被弗妄一一握紧了。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来,挣扎着睁开眼睛去看,看到他在腿间只抬着眼却没停下动作,鼻梁还埋进小穴当中。 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睛,透露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眼底既有慈悲也有欲望,看得人心头发紧。 复又再次深深埋下,按着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肩头,越来越深,越来越快,明明因为初次而毫无章法,但却很快让喜山紧紧抓着床单,不由分说地喷出一道水柱来。 弗妄逐一舔尽。 那出尘而清修的佛子,正领着虔诚的少林弟子回航,在他们看不见的幽暗房间当中,吞吃着女人的小穴。 喜山蜷缩着脚趾,几近痉挛。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慢慢看到他再次往上,却没有亲她,只是含住她眼尾的泪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又哭了。永无止尽一样的。 他就继续俯身,亲吻,含住,也一样不知疲倦的。 直到某时某刻,再次令庞然勃起的肉棒抵在穴间,又进了一点进去。 因为方才的舔弄,小穴已经足够湿润了,肉棒入得略微顺畅,比之前要快,甚至比之前更深。 进得更多了,更加扩张,喜山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小穴间一股浓郁的酸涩扩散开来,到胸腔,到腰腹,到指尖…… 她皱起眉头,呼吸都不畅了,只是呆呆张着口,任凭口中的津液流到下颌。 他用手抚平她的眉头。 手掌轻抚,缓慢抬起又落下,而另一只手则往下到腰,按着她的腰,突然用力地挺近。 破金身3 y e du6.c om “啊!” 层迭的媚肉中,突然挤开了一道极为粗大的口子,那硕大、赤红的硬物,不容分说地按了进去,一点点挤得更深,挤得更用力,直到一时无法再进。 喜山惊呼不已,感觉到无法自持,任津液从张开的口中大片大片流出,滴滴洒在身上。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能跟随他摆动着身体,压入床铺,挤至床板,还欲要进得更深。 她的手自然横在二人中间,又被他按着,握住在手心。 令肉棒再次插了进来。 落入凡尘的佛子突然沾染了人间的情欲,来得这样凶狠而突然,一再把那硕大的肉棒往她腿心小小的穴口里塞,也不管她是否能够承受。 喜山好不容易聚拢的视线又近乎涣散了。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失控的感觉愈加明显,徒劳地抓着虚空,试图掌控点什么,却被他再次握住。 感觉他正垂头轻吻着她的胸口。 酥酥麻麻,痒到让人发颤,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摆子,然而随着颤抖的动作,那深入穴口的肉棒也因此一并搅动起来,双倍的快感重迭,喜山竟开始痉挛。好看的小说尽在:rou we nwu5.c om 她身体紧绷、小穴也发紧,与此同时听到了一声闷哼,庄严的身影逐渐靠近,他迟缓埋在她的身体里,呼吸是乱的。 他们贴得那么紧,心跳听得无比清楚,如擂鼓一样,那么响亮,那么大声,却渐渐由“啪嗒”的水声所赶上。 明明几次痉挛,眼睛也看不太清了,喜山还是努力睁着眼睛,去看他表情,她想看他沾染情欲失控的表情,想大声说:“你…你……输给…我……了……” 可每吐一个字,都能感觉到他进得更深一点,抵抗快感用了她极大的力气,她喘息不已,几乎难以成句。 但她就是要说。 弗妄只是把头埋在喜山的颈窝,在她长发之间胡乱地呼吸,谁曾想听到她细微的呼喊,性器竟然又膨大了些许,状似回应着她说的话。 喜山想要大喊出声,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显得那么沉迷于欲望,她在他撞击之时发出细碎的喘息,把那声叫喊一点点散出去,试图让自己找回节奏。 然而那声音还未散尽,就又被挤了进来。 “啊…啊……”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双眼又一次放空,好久以后看到他的动作慢慢停了。 俯下身来,细细吻着她额头,将真气从手背处渡入进来。 下身却没有拔出。 喜山一边恢复,一边被下身的震动刺激得发颤,每刚觉得适应了一点,他就像事先感知到的那样,往里挤了一分,又把她送得连连喘息。 但她还是不肯讨饶,执拗着说:“是…我……赢了……” 赤红的性器在她身体里搅动,缓缓往深处送去,终于在她实在忍不住即将要尖叫之时,应了一声。 “嗯。” 直到她第七次下身痉挛,小穴已经肿得再进会痛时,他才终于停下了动作,不再往外拔出,只是放在里面。 他说:“是我输了…” 从后背轻抚她的后背,渡入真气进来,吻她的嘴唇和眼泪,让她好受一点。 喜山盯着她看,看见他放大而逐渐清晰的脸,想笑,却因为牵扯的动作波及到下身,再次感觉到那物横亘在身体里的挤压之感:“…那你出去……” 弗妄并未听从。 只是反复地运输真气,滋润她的嘴唇、喉咙,修复之前的受损的筋脉。 喜山不得不推他:“你…出去……” 他握她的手:“你累了…这样歇息一下……” 喜山说:“你…出来……” 他把她环在怀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出来。 喜山没有办法,她现在完全打不过他,只能瞪他。 他就亲她眼睛。 喜山被迫逼着眼睛,就连咬牙都没有力气:“你…就是……这样……渡我……” 话音落下,尾音却陡然上扬,变成一串短促的娇喘:“…唔……啊……” 他竟然还能再膨大一些。 喜山咬着下唇,惊疑不定,不敢再说。 然而不想她此刻的模样却令弗妄更加心动,肉棒在深处硬得发痛,捣得喜山又要痉挛,几乎失禁。 她只好转过头,不让他看,也更加小心地收敛着功法,不再让他感觉到魅惑。 放平呼吸,渐渐调整回来,只除了下身被插入的感觉之外…… 慢慢适应了起来。 惊坐起1 西域皇陵的地底,只有那一个功法,喜山别无选择。等到她开始用这身功法行走江湖的时候,才发现修炼一事并非逆天而行,也有颇多限制。 男女之事虽然会给她带来极大的欢愉,但也让她过于敏感,极难自持。 此前的每一次,一朝得手,男人们几乎瞬间就沦陷在她的裙下,成为欲望的奴仆,受到她的支配和控制。 她以此征服过无数的男人,让他们一次次成为摇尾乞怜的狗——不去治疗所受的伤,不惜落水让自己显得更加凄惨,说起过往的故事自揭伤疤,说到底都是一种手段,一种让这和尚付出代价的手段——她本想让弗妄也像这样。 控制他,让他沦陷在欲望当中,任凭自己摆布,谁叫他此前叁番四次对她视若无睹,甚至于出手击伤,以喜山的性格,势必要报复回去。 但这件事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弗妄耽于情欲吗?耽于。将肉棒生生插进小穴当中,不知道肏干了究竟多久,直至夜幕低垂还没放过她;但气息却依旧清雅,目光交接之时,甚至带着一股宽恕的圣息,让她每每回想都忍不住想要颤抖。 这人根本不受喜山的控制。 从后面把她抱着,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另一只则往下探去,以掌贴合穴口渡入真气,让它慢慢不再肿胀,以便接下来更深的插入。 奇怪的是,喜山真的就这样渐渐习惯了。 任肉棒缓缓地拔出,然后一点点再进,她感觉到的不再是突破极限的失控,而是…… 好爽。 她已然恣意活了百年,早就不会说着让对方兴起的话,同样也因阅尽千帆而不再发出过于夸张的惊叹。 但此刻感知到的,确是如此。 头皮发麻的爽,想要叹息,却吐出一声短促轻微的喘息,连绵不绝的爽。 看到喜山恢复过来,弗妄摆动的幅度逐渐变大,提起她一只腿,将肉棒插得更深。 他越进越深,动作也越来越快,似乎想要以此控制她发出的声音,让她叫得更多而更大声。 好舒服…唔…… 脑袋有点转不动了。 随着接触愈发变多,他抱住她弯曲的膝盖,手掌覆于乳房之上紧握,捏着她的下巴吻她。 喜山失禁般涌出大量的阴精,双腿颤抖着想要闭拢,却被他用力按开,插入更深处。 因肉棒堵在穴口当中,汹涌的淫水想要向外涌,只能从每一个拔出的间隙里射出,就这样成了一道道长长的水柱。 高潮迭起间,喜山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却莫名的,还想要更多。 她缓缓叹气,话未说出口,立刻就如愿得到了更多。 被弗妄托起屁股,复又下落,就这样径直迭坐在他的身上,礼佛一般盘坐。 喜山扭动着屁股,想到这曾是他此前清修时最为常见的礼佛姿势,不自觉失去力气,猛地向下坐落,叫喊出声。 “啊…啊……” “唔……不行了……” “好…舒服……” 她停在他腿间不再动弹,任凭双腿抽搐,看着满是白浆的巨大肉棒渐渐从小穴的黝黑洞口中出来…… 白光回落。 理智渐渐回笼,喜山把嗓子里那口气吐了出来,长长的吸气间,突然觉得自己的样子分外熟悉。 她曾在一个个倒在她裙下耽于欲望的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只不过这一次失控的人变成她了。 惊坐起2 这一发现让喜山一阵骇然。 仿佛置身于悬崖边上,再往前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却不想情欲带来的吸引如此致命。 越是强行让自己清醒,就越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吸引力到底怎样作用于自己。 快感重迭之间,她被推到最高点复又缓缓落下,一阵阵灭顶的快慰如浪一般涌来,慢慢从纳着肉棍的穴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像是某种入骨入髓的蛊,令快感强烈,也让人变得极端敏感,更要命的是,让喜山变得特别的脆弱。 她愈发想要靠近弗妄,才刚刚升起想要逃离的想法,就觉得难以忍受,她很想哭。 如此反复尝试了几次,强烈的失落最终裹挟着喜山,她不由掉下了好几滴眼泪来。 而弗妄只当是又将她弄疼,垂下手轻抚穴口,再一次放缓了动作。 可一旦他慢下来,肉棒在穴口之中那缓慢的摩挲,就变成了一种极为难忍的瘾毒。 喜山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被强烈的渴求攥住,拼命拉住弗妄的手,夹紧双腿不让他离开,一心想让他留在自己身体里。 “不要……” 仿佛开启了某种开关,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弗妄突然用力往她的身体里挤。 一边亲吻喜山的眼泪,一边强硬地把性器挤进她的最深处。 令她发出和哭泣别无二致的呜咽,又因为这声音而动得更加剧烈。 一息之间,仿佛所有人都失控了,天旋地转的。 喜山感觉到他射了。 精液注入到身体当中,如温暖的河流将她包裹,潺潺不息。 她呆呆张合着嘴巴,缓缓将口中的喘息吐出,不知过了多久,略微调整着姿势,却不想弗妄根本没有射完,正用力按住她的腿根不让她动弹。 很久很久,喜山缓慢感觉到有力量在体内运转,自行一个周天。 然而不像此前的每次那样,从男人的体内渡来大量的真气没能滋养喜山,而是相反,那些真气回到了弗妄身体当中,渐渐归于沉寂。 喜山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功法的受益者确实颠倒过来了。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暗骂一声,心思急转间,对目前的情形仍有一些不太确定。以往她利用功法吸收男人的精气,一番云雨以后,几乎能够用语言控制着那人,只要喜山愿意,哪怕命令男人挖出自己的心脏,那人也会照做。 喜山不确定弗妄对自己的控制是否也到了这种程度……但她并不敢试。 她不敢赌,更不敢泄露半分,让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权力。 喜山微微闭着眼睛。 真气再一次运转,纳入弗妄体内,许久不见接下来的气息。 只感觉到原先硕大、肿胀的性器终于往外抽出,留下翕动的小穴,仍保留着纳入巨物的漆黑空洞,一张一合地吐着白浆。 她又感觉到空虚了。 感觉到无能、软弱,一息都不能和他分离的痛苦,像汹涌的海浪一样卷土重来。 喜山微动手指,抓住了他垂落的僧衣。 惊坐起3 第一,事已至此,切莫回头看。 第二,此事蹊跷,弗妄一时之间可能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那么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喜山努力抵抗着那种软弱无力、想要依靠点什么的感觉,暗暗观察着他的表情。 她了解男人,知道一朝尝到云雨的滋味,哪怕是表面看上去再禁欲的男人也必定难以自持,可问题是…… 云雨过后,当他从欲望当中平复下来,但凡回头细想,不可能不发现端倪。 察觉到她没有看起来那么虚弱,甚至能够在关键时刻运转功法将他魅惑以后,弗妄想要推论出她的别有所图,实在不难。 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因为被魔教妖女破了金身而暴怒不已?受到此前压抑的欲望反扑,干脆放纵自己彻底沦为一个酒肉和尚? 喜山只能牢牢锁定弗妄的表情,试图看出点什么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也尽量维持着此前的动作,不敢被他发现任何的破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确信弗妄已经从极乐世界回归现实,也给足了一个足够迟钝的人充分的反应时间,明明以此前的交集来看,弗妄不会是那样后知后觉的人,但在欢好结束后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所做的仅仅只是任凭喜山抱住自己,将僧衣披在二人身上,如此而已。 没有暴怒而起,也没有过分的亲昵或挑逗,甚至没有言语,喜山观察等待的时间太久,久到让她有一种错觉:似乎如果不提醒他,弗妄很愿意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下去。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猜测,听闻佛教的弟子想要修行,必须历经各种劫难,难道她正是弗妄修行路上的小小劫数,此刻他正大彻大悟,坐而悟道? 但…… 真气在他内运转,于运行一个周天以后湮没无声,那维持着佛门弟子身份的金色光罩已然消失。 喜山确信他的金身是破了的。 她不明白,但也不敢问,害怕一开口就露了怯,让这男人发现什么端倪,知晓他能控制自己。 然而没有让她等待太久,突然间门外有弟子的声音传来—— “方丈,弟子们已经等候多时,今日何时开始讲经?” 太阳早已落山,天色渐黑,舱房里未燃烛火,一片暗淡。 沉默了一刻后,弗妄开口对外头的人讲:“觉空,把觉远也叫过来。” 觉空说:“是。” 这和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喜山也不懂,只听到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人再次站在门前,弗妄说:“觉空,这些年你苦读经书,早已可以给弟子们讲经,此刻开始,每日的戌时讲经由你主持。觉远,少林众弟子之中,你的身法最为了得,可惜耐性不够,仍要搓磨。以后觉空讲经,觉远在每日卯时领弟子们晨练……” “那方丈呢?”觉远打断弗妄,确如他所说耐不住性子,但也问出了喜山想问的。 弗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停顿过后,莫名说了句:“……弟子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觉远还想问,“可是”两个字都已经吐出来了,被觉空拉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随后,二人在门外行礼,告退。 游船不算太大,能听到他们教导着弟子聚集在甲板处的声音,朦朦胧胧的。 房间沉寂,喜山忍不住开口,“那你呢?” 她问出这话颇有试探,提心等待着弗妄的回答。 只听他说,“我已叛佛。” 惊坐起4 ……果然如此。 犯了淫邪之戒以后,强行修炼少林功法只会走火入魔,喜山不意外他的回答,意外的是他的态度。 此后无法修炼,也不再能胜任少林寺的方丈,甚至还会因为和魔教染上关系遭到武林的攻歼,但弗妄只是很平静地告诉了喜山这件事情,丝毫没有任何谴责的意味。 黑暗里看不太清具体的表情,只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喜山感觉得到,他比想象中平和得多。 缓慢而沉静,让那些因为害怕露怯而产生的不安,以及被他吸引而产生的躁动,都渐渐平复下来,思考没有那么费劲了。 喜山再次觉得自己能够掌控局面。 她也安静地问他,像是熟稔的朋友喝茶时闲谈一样,“以后都不去了吗?” “嗯。” 喜山开始相信他不会突然失控了,但仍有一些不太确定,所以又说,“从华山上下来,我没有落水,我是故意让你放松警惕,为的就是……报复你。” 她斟酌着用词,说“报复你”的时候,故意流露出些许真情,也让弗妄回想起当时在华山确实是他出手在先。 “贫僧…我知道。” 他改变了自称,喜山注意到了。 她问他:“你知道?” “……若真是无意落在我的船上,见到我,你不会是当时的表情。” 当时喜山把自己浸在水里,如愿上船后,装的是楚楚可怜,确实如他所说,如果不是有备而来,见到弗妄的第一眼,她只会是暴跳如雷。 这次喜山是真心实意地发问了:“那你还把我放上来?” 弗妄也很快给出了答案:“因为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答案让喜山并不算太意外,她说,“……那你信我了吗?” “信。” 有江风吹拂窗框的声音,江水拍打船舱,少林弟子们那让人昏昏欲坠的诵经声依稀可闻。 自欢好以后,喜山始终受着弗妄的吸引,此前她害怕露出破绽时刻不敢逾矩,直到此刻才放任自己。 她将脑袋贴上弗妄的胸口。 没有拒绝或者是反对,弗妄任凭喜山就这样靠着,默许的意思。 她能听到从他胸口传来的“咚咚”心跳声,健硕而有力,和那沉静的表现对比得极其明显,心跳得有些快。 喜山本想说点什么调情的话,可转念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收敛了起来。她只是缓慢移动着指尖,从胸口处一点点向上,在锁骨处停顿片刻,突然一转,抚上他的下巴。 长长的手指摇曳,也摸到他的嘴唇。 可能是因为放纵自己沉浸在他的吸引当中,喜山感觉到很难移开眼睛,手指腹在他的唇上抚了又抚。 他的唇生得极为性感,轻抿着的时候,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感觉,如果不是成了那恪守戒律的和尚,要是像平常的男子那样蓄发修行,闯荡红尘,想来会有不少风流韵事。 他突然转过头来。 喜山望进他的眼睛,几乎被吸进去了,心跳如鼓。 只见那张俊朗的少年似的脸庞突然完全占据了她的视野,她在几乎不可抵抗的引力中闭上了眼睛。 听到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我已犯戒,想要修习少林的功法只能自废武功重头来过,我试过,但反倒让心魔入体,此刻你感觉到不能自控,只是因为你我现在同是魔修。” 不可说1 他说……什么? 同为魔修? 不…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那句“不能自控”…… 喜山维持着闭眼的姿势,任凭心底翻起惊涛骇浪,不知弗妄说的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如果弗妄真的知道他能控制自己……想到这里,喜山心头一紧,她想起自己以前是怎么对待那些为她着迷的男人的:在他们身上放纵着欲望,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最后让他们心甘情愿为自己死去。 一瞬间,喜山睁开眼睛。 面前仍是僧人清俊的脸,不辩喜怒,似乎看透了一切,包括喜山接下来要讲的话,要问的东西。 只一眼,喜山明白,他是真的知道了。 如他所说,他正处于某种玄妙的境界,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联系。 但问题是…… 明知可以控制她,弗妄却没有这样做。 喜山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憋着一口气,突然往后一退,和他分出了一段距离。 原本僧衣披在二人身上,刚刚能够遮蔽,此刻喜山突然远离,僧衣半覆在弗妄身上,露出了僧人宽阔的脊背。 而她只为自己穿上衣服,拢起衣袖,慢慢站于弗妄面前,因弗妄是坐在床上的,便这样低头看着他。 “既然你知道我来此地另有目的,依然并未阻止,想来是默认。” 弗妄缓慢地抬起手,做着一个行礼的姿势,没有说出那句“阿弥陀佛”,回以沉默。 在巨大的失控感中,喜山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她不喜欢性命握在他人手上的感觉,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我会带走连城。” 如果弗妄再不说话,喜山打算直接就走,打晕连城将他扔上竹筏,离开这艘满是和尚的船。 “为什么?” 她垂眸看他,心底愈加烦躁不安:“你不是信我了么?所以,我要带走连成。” 弗妄没有说话,她便真的转身就走,然而叁两步行至门前,即将推开门时,她却又放下手来。 不是被人控制,而是她的思维因为那种巨大的失控感愈发清晰,自行解释道:“……我是华山弟子,不忍看华山因为张虚然一人失去威望,留下骂名,所以我不会让你把连成送到武当。” 弗妄仍坐在床上,似乎喜山离去与否并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他极为轻巧地发现了话里的陷阱,直中要害:“哪怕让逍遥宫背上骂名?” 喜山怒斥道:“逍遥宫在你们眼里不就正是这样的邪教么?就算我不承认,你们正派人士对我们的偏见又少得了几分?” “我师父圆寂之前,带我去北疆参加论佛大会,彼时风吹幡动,有人问,幡是无情物,怎么会动呢,一人答,因为风吹幡动,又有人问,既然风是无情物,那又怎么会动呢……江湖的各大帮派,就如同这幡,因一朝得知青城山灭门一事,如风吹动了幡,云集响应,势要上逍遥宫灭你派教众。幡和风都是无情之物,是因为心,风、幡随心而动,施主…你,一念之间,差之千里,但你执意如此……” “是因为你丛生贪嗔,有烦恼障。” 不可说2 事实上,喜山所说句句为真。 她是华山弟子是真,愿意为华山背负骂名为真,感觉到武林各派的偏见也是为真。她只不过是有意引导,故意漏掉了驱使她做这件事的真正原因:她不想毁掉徐鹤一的心血。 关于徐鹤一的一切,她都不愿、也不会说。 而弗妄明显看出来她有所隐瞒,甚至因此讲了那个风吹幡动的故事,最终问她:“不知你的执念来源于何处?” 喜山捏紧拳头,下意识抵抗着,她明白如果此刻易位而处,自己有很多办法能让对方开口,得到回答。但弗妄并不是她。 他没有继续追问。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这人显然想要了解青城山的真相,然而临到了这份上,喜山不想说,他竟就没有再问了,只坐于床铺之上,僧衣也没有拢起,还是半露,竖在胸前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搭在盘起的右膝之上。 舱房没有烛火,行船离岸太远,只有依稀的月光从窗户中倾泻而来,朦胧间映照着他的眼睛。 那种奇怪的感觉渐渐凝聚在喜山心底,终于能看清了,其名为“愤怒”。 ——明明刚刚破了金身,衣衫都不整,明明已经叛佛,也自认自己成了魔修,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仍是此前那副庄严、慈悲的样子。 更有甚者,在得知了喜山的过去以后,那副神情仿佛又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感觉,似圣人亲临,愿意大发慈悲地免去她的罪责,给予她至上的宽恕。 喜山想起此前在弗妄的注视下爆发的啼哭,彼时情之所至,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恶心至极。 她甚至起了生理反应,有细密的鸡皮疙瘩从手臂升起,一种类似失血眩晕的感觉袭来,好半天才扶住门框勉强站稳。 她紧紧握着门板,手上越来越用力,直到骨节突出,青筋暴露。 然后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从更高处俯看坐立的僧人,回答道:“与你无关。” 仿佛开了个口子,吐出其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自然:“你既已叛佛,堕入魔道,这副清高的样子还能维持多久,还是好自为之吧!” 弗妄没有回应,然而越是没有回应,越是平静注视着她,喜山就越是愤怒。她被一种类似于愤怒的情感支配,叁两下走向床沿,扯动弗妄身上的僧衣—— 僧衣飘舞在空中,僧人抬头注视着她。 “抱歉。” 衣物落于地面的窸窣响动,随后是起身的动作,他缓慢站起,从坐立渐渐站立,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挺拔,直到高出喜山一个头,如钢铁、墙壁一样笼罩。 他伸手抱住喜山,手掌覆于她的脊背,又重复了一遍,“…抱歉。” 喜山皱眉看他,而僧人也在此刻垂眸,对视间,她再次被他的表情所刺痛:“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既然知道你能控制我,也知道我受你吸引情难自己,你这是想做什么?” 她冷冷笑道:“怎么,尝到男女欢好的滋味,还想再试一次,好啊……” 说着伸手按向那赤裸的胸口,试图把他按回床铺,但他却如同墙壁一样纹丝不动。 喜山垂手,揽上他的腰间,又要再次按下。 她突然被人抱了起来。 不可说3 走动间,僧衣在空中翻飞,再次穿着于弗妄身上,他也将喜山的衣带系好,叁两步走到门前,伸手推门。 他只用单手就牢牢抱住了喜山,令她坐于手臂之上,就这样带着她走出了舱房。 月光洒向江面,一片冷白的波光粼粼闪动,少林的弟子在甲板上诵经,层迭的佛音在波涛间缓慢涌动。 弗妄将喜山带到船尾的栏杆之上。 喜山极力挣扎,行至船尾,她以为弗妄想要就这样把自己丢下去,大惊失色,又牢牢抓住他结实的前臂试图贴上他的胸口。 但她不能动弹。 只能坐于栏杆之上,任江风吹来,带着潮湿的水气,蔓上她的脸颊。 察觉到弗妄不会将她抛下江中,她在惊恐中渐渐回神,望着面前的男人,声音竟平静了不少:“你干什么?” 弗妄两只手位于喜山身体两侧,防止她跌倒,却也给足了空间。 他自下而上抬起头,神情坦诚而认真,“此前在华山顶伤了你,抱歉,为寻真相追溯你的过往,抱歉,换了修炼的功法,一时间没办法解除对你的影响,抱歉。这叁件事是我不对。” 喜山的衣袍在风中翻飞。 她好像明白弗妄为什么带自己来这了,此地视野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江水,让她得以在江风中渐渐冷静下来。 她凝神俯看着身下的人,抿了抿唇,“我要带走连成。” 而弗妄的神情平静到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停顿片刻,似在思考,然后说:“好,靠岸时你带他离开。” 喜山慢慢的,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 反倒变成她问“为什么”了:“少林在众目睽睽之下携青城山遗孤赴武当,你让我在靠岸时带他走,是打算让全武林知道你和魔教妖女有染吗?” “我已叛佛,不再是少林的方丈,此事和少林无关。” 喜山渐渐倾身,愈发向他靠近,声音带上从前的叁分轻佻:“听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是真的吗?” 话题的徒然转变让弗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他没想到喜山接下来的话,在问…… “初尝云雨的感觉如何?” 弗妄凝神看向喜山,不知道她此刻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想做些什么。 只听她促狭地笑笑,举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颇为无辜地眨着眼睛,说出来的话却极为放荡:“想不想知道我对你的评价如何?比起其他男人是好是坏?” 她倾身向前,伸出手臂环住弗妄的脖子,一下子掉进了僧人的怀里,像初次见面那样攀附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手上力气都松懈了几分,能让我挣脱出来,看来你是有些在意的吧?” 弗妄只是静默地看着她。 喜山的手在他腰间流连,不耻下问一样:“你说话呀,感觉如何,爽不爽,还想不想要,知不知道你这兄弟在男人间排行几何,有没有让我爽到?” 手指一再往下,摸向他的腿间,她轻声惊呼,“…好硬!” 弗妄闭上了眼睛。 裙下臣1 j iz ai 8 .co m 喜山莫名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弗妄的时候,那会好像也是这样攀在他身上,连剥个衣服都显费劲,手往下摸,还没摸到,就让他把房子给炸了。 而此时此刻,喜山悬挂在他身上,为了把喜山托起来,弗妄不得不用一只手做支撑,顾不上其他,被她轻松握上了发硬的肉茎。 只见她前后动了几下,还嫌不够,又把手伸到僧衣里头去摸。 黑暗放大了那柔软细腻的触感,下身被人握住的陌生快感侵袭着弗妄的脑海,此前他六根清净,从未让自己陷于这般境地,也从未想过这种狎亵而下流的动作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感觉自己就像是进了一个狭窄的洞口,任她带领,随着那双小巧灵活的手一点点撸动,时而浅浅撸动,时而抽离出来,在甬道当中流连。 一只手抽出,只剩一只握着,没能握满,弗妄睁开眼睛。 看到喜山伸出舌头把手掌舔湿,笑了笑再次回到他身下,被更加细腻、温软的手心围绕,重回那个愈发滑腻的洞穴。 每四次贯入最深处,就有一次极浅,把他马眼分泌的润液裹进手心,随后环住龟头,往里一推。 酸涩的快感从腿根蔓延到四肢,脖颈之间极痒,气息喷洒间,她正低头吻他的喉结。 含糊不清地说:“喜…不喜欢……你在吞口水哦……” 马眼分泌的润液越来越多,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可是弗妄太持久,喜山又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半盏茶的功夫,她渐渐放缓了速度。更多类似文章:ji zai 1 2. co m 及至喜山兴致缺缺地放下手,弗妄的呼吸已经变了频率,他略微抿了抿唇。 只看到她从僧衣里收回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不知道闻到什么味道,竟伸出舌头要舔。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没见过啊?” 听到她这样说道。 她也抿着唇,慢慢伸出舌头,让舌尖在嘴唇上轻扫。 不知何时已经坐上了栏杆,缓慢而自然地张开双腿。 她的下身没有穿亵裤,她肯定知道,依然就这样掀起裙摆。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在捉弄他一样:“弗妄圣僧,天赋异禀,在男人里呢,有一根上上好的鸡巴。不过口活这事,就算天赋异禀也还得要学,不如叫声师父听听,我好教你呀……” 媚眼轻佻,姿势也露骨,说着这样轻抚浪荡的话语,几乎是淫邪的化身。 弗妄却可悲地发现自己无法把视线从她的腿间移开。 那毛发之下,一层肉阜包裹着另一层肉阜,就像山间的花。花瓣包裹花心,在深黑的缝隙里只露出那么小一个小洞,让弗妄无法想象此前她是怎么纳下他的。 想来逍遥宫的妖女就是这样任性,单用手指就能轻松搅弄男人的性欲,一念之间,又随意松开,平白令他硬得发疼。 他想象着把手指纳入那里的样子,就像突然插进还未完全开放的花朵当中。 他想搅弄着柔嫩的花心,弄出一手汁水来,然后再一点点捣开。 她好像突然忘记自己置身怎样的境地,此前又是多么大惊失色、谨小慎微了。 可弗妄却还记得她讨饶的样子。 “想不想舔舔看?” 过去弗妄和弟子讲经,说起四如意足,止息妄念以得定,从而修得禅定之正修。他见过太多缺乏慧根的人,在修行欲如意足时举步维艰,彼时他早已净众生,灭苦恼,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贪嗔无法灭除的一天。 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裙下臣2 小穴里,青筋暴起的肉棒缓缓向外拔出,带着细嫩的穴肉层迭翻涌,一点一点刺激着喜山的感官。 才刚刚适应暂时的虚空,穴肉聚拢,几欲恢复成狭窄的甬道,就被猛地插入进来,强行扩张成那凶猛硕大的形状,贯穿至小穴最深处。 喜山失声叫喊着,不由自主发出一阵短促的“唔”,瞬息间含进了僧人的口中,喘息都发不出来。 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淌,脖颈之间也都是汗,随他再次压住她的后背,染在他宽大的胸口处。 一切都是昏昏沉沉的,江水也旋转起来,夜晚寂静,呻吟得喑哑无声。 可她明明被那么庞大的物什捣弄到最深处了呀。 喜山迷离着一双湿润欲滴的眼睛,似睁似闭,勾勒眼前男人的模样。 他凝眉抿唇,眼神深黑,动情至极,再次从后方凶猛地插入进来,明明已经把喜山肏成这样,还嫌不够一般,提起了喜山的左腿,弯曲膝盖,让她张得更开。 喜山本就全身无力,双腿勉强立在地上,无助地颤抖,随着左腿提起,几乎立即失去了支撑,不由得重重下落,满满坐进了那根还在肿胀生长的肉棍当中。 她再也无法忍耐,呜咽着又泄了一次,然而汹涌的爱液无法从堵住肉棒的小穴里溢出,只能积蓄在里面,反复冲击着细细的穴肉,一再刺激着。 她因高潮迭起愈发敏感,受不得这样的逗弄,绞动双腿,想要闭拢、站稳、拿回节奏。但她站不稳,也更闭不拢,眼睁睁看着他靠近,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那失禁似的泄意无法散去,而是顺着穴口向四肢散去,跟随那缓慢抽动,一点点向外喷射。 穴里继续的淫水越来越多,于是再次插入的声音听得明晰起来,令这漆黑的夜晚添上了淫靡的异动。 也不知道这一船的和尚到底是没有听到这样的响动,还是不敢出声,不敢听、不敢看,更不敢相信那是他们膜拜崇敬的圣僧弗妄。 他正托着喜山的腿,生生将她抱了起来,令小穴失禁地喷出爱液。 一道又一道水柱泄出,好久都没有平息,只剩白色浑浊的液体顺着穴口流到二人相连的腿根,再往更低的地方淌去。 弗妄抱着她走动着。 每迈出一步,她都随着他的起伏抖动着身体,也因此反复含入那根性器,复而吐出。 她终于发出了一声完整的呻吟,“啊……” 刚刚吐出口,深深平复,再次吸气之间,房门洞开,随着弗妄把喜山放在床上,轰然关闭。 遂又将她的叹息掩盖了。 喜山不辨方向地旋转着,被放置到床铺上,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下落。 而弗妄在这下落之中,先她一步赶了上来,把从未从小穴中分离出来的肉棒,不容分说地送进最深处。 他跪在床板上,俯身一再向前送出,也终于打飞慈悲放开她的嘴唇,让她能够发出声音。 俯身抽动之间,他深深看着喜山的面孔,看着她四散的长发,湿润的嘴唇,眼尾的泪水,还有因他而迷乱的神情。 裙下臣3 明明小穴已被肉棒塞满,插至最深处,就连十指也紧紧扣住指缝,完完全全地侵占着。 但这视线,如同更加露骨的侵入,誓要将她完全占为己有一样,看得喜山略微移开目光。 她不自主张着唇,已经能够叫喊出声,发出一阵细小如同幼兽的喊声,“啊…啊……” 几次下来,她再次感觉到泄意,任凭快感直冲脑海深处,一再将她推到高处。 每次即将下落,都被他顶弄回去,越飘越高。 弗妄听着她迷乱的呻吟,感觉到她因高潮而用力夹紧了穴肉,轻轻一滞,放缓了握着她手的动作。 喜山因此挣脱出来。 她没有逃离,只是轻轻反握他的手,摸了摸他的手指,就这样一点点滑了上去。 缓慢上移,一路向上,搭在他的肩膀上,又捏了捏那饱满结实的肩头。 僧衣早就乱了,于弗妄俯身时露出胸口,此刻被喜山轻松拿在手里。 僧衣飘落。 弗妄往前,往深处去,再次俯身贴着喜山的身体。 喜山则被他顶得一再往床板里撞去,退无可退,生生纳着他的性器。 伸出手摸索着他的后背。 湿热而有汗,宽阔又结实,随着纳入的动作,俯下身贴在她身上,完完全全将她覆盖住,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 喜山轻抚他后背,流连紧致的侧腰之间,最后平放于腰,随着他挺入的瞬间,轻微用力地抓挠。 好几次,弗妄突然猛地一进,令喜山闷哼出声。 她的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最终挠了挠他的后背。 指甲细长,很难不划到他,然而他的金身虽破,肉体却依然宛如钢铁之躯,没能伤他分毫,只留下一道苍白的划痕。 但次数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那么持续,经久不衰,轮番变换着姿势。从弗妄在上,变到他侧着抬起喜山的腿插进小穴,再变到喜山坐在他身上。 抱着弗妄脑袋,上下抬起屁股起伏,脸颊贴上他的,眉眼弯弯地笑笑。 她说:“…好舒服……好喜欢……唔……” 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随着他突然剧烈地挺胯,凶狠地贯穿到最深处,发出一声失声呻吟,眼珠转动着看着上方不知名的高处,一片茫茫白光。 她浑身痉挛,手指用力,这一次终于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一道殷红的伤口,溢出了一两颗红到刺目的血珠子。 夹紧的双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放开,涎水落到了下巴尖上,余下一片晶亮湿润的光点。 她千娇百媚地朝他笑笑。 弗妄突然倾身,将她压在身下,刹那间极重极重地撞进她身体,弄得喜山惊叫连连,讨起了饶,嗓子都哑了。 “…唔,慢点,要被你肏坏了……” 弗妄停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喜山看。 只见庞大的内力在两人之间来回涌动,再次像不久之前一样,从喜山体内涌入进弗妄身体,浸润着。 她的手在弗妄后背的伤口处流连,轻轻摩挲着,没过多久就发现伤口已然愈合。 她只是抱着他,始终睁着眼睛。 蛰虫振 起伏逐渐平息,空气中浓郁的精液气味一点点散去,男人在欢好之后,常常会有一段迟钝、缓慢的阶段,但这时间对于弗妄来说似乎也太长了。 喜山支撑起乏力的身子,继续一瞬不瞬看着他,只见他的表情恢复此前无悲无喜的模样,正随着喜山的动作,不太自然地转动焦点,长久没有开口。 喜山知道,蛇毒应该开始发挥作用了。 那是盘踞逍遥宫底那只巨蛇的母体,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蛇,也是喜山身上最后的武器。 它常年盘踞在她的手腕上,青翠欲滴,乍看上去只是一只普通的绿镯,往往在这种时刻给喜山带来一线珍贵的生机。 她在云雨时突然使力,几次叁番抓挠弗妄的后背,为的就是给他铜墙铁壁一样的皮肤破开一道口子,将蛇毒注入进去。 终于如愿了。 她勉强支撑起上身,让自己坐在弗妄的身上,将手掌撑在他的脖颈之上,低头浅笑。 弗妄不能动弹,只随着她的动作转动眼睛,仍是平静的表情。 喜山轻声说:“弗妄禅师,此前你向我道歉,我都接受了,这次换我给你道歉。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抱歉,我不能忍受一个能控制我的人活在世上。” 她慢慢俯下身,也在观察着弗妄中毒的状况,确认情况是否真的在她的掌控当中。 俯身时,她贴上弗妄脸颊,还如此前欢好时一样轻蹭,呢喃着:“弗妄禅师,你能理解我的吧,一个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朝不保夕,肯定要比寻常人更谨小慎微,这才能活下去呀。您今天大发慈悲放过我,可明日呢,后日呢,我总不可能仰望您的慈悲,天天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吧……” “只能请你去死了。” 尾音下沉,说着将长长的指甲刺向弗妄的胸口,试图冲破那坚硬的阻力。 弗妄始终未曾言语。 他压着喜山一头,只要抢先开口,必定能命令她停下动作,但不知道他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在暗中窥伺破解之法,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危机关头,也没有反抗。 只当喜山将指尖扣进穴肉之时,他才略微抿了抿唇,哪怕如此,仍有鲜红的血从他口角处流下,越来越多。 喜山大喜,命令青蛇再次恢复蛇身,把蛇毒从破开的血肉间注入心脏,此招必死无疑—— 突然间惊雷乍现。 “砰——”的一声,此前还算平静的湖面骤然爆破,行进的船只剧烈颠簸,令喜山从弗妄身上跌下来。 她大惊失色地稳住身形,仍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用力合掌,却发现随着她的动作,那惊雷再响,好似正劈在了她耳畔、身边一样,让她毛骨悚然地立在了原地。 ——这人…这人,真正临门成圣,已经受天道庇佑! 喜山伤不了他。 她吞咽着口水,听到了门外的惊呼,此时少林的弟子也被这颠簸牵连,从房中走出,可能下一刻就会来到弗妄的房前。 喜山勉强抵抗反噬欲伤弗妄,已经耗费了极大力气,她刚刚经历了那样激烈的云雨,身上完全没有力气,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她悻悻收手,从弗妄身上起来,后退,叁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房间。 她行走在逼仄的甲板上,穿过一个又一个逆向而来的少林弟子,偏头用力吹动腰间的笛子。 同时她很快找到了连城的房间,走到这突逢巨变本来就睡不安稳,因雷击而发抖着裹紧被子的少年面前,落下一记手刀。 喜山拎着他来到甲板之上,单手舞动青色水袖,将白鹤牵引到上空。 少林的弟子在船上奔走,此前见过她,直到她坐上仙鹤,带着连城飞走,才终于反应过来,四顾大喊。 “这…青城山的连施主,被喜山仙子带走了!” “快,快告诉方丈。” “方丈…方丈!” “方丈,您怎么了!” 房门轰然大开,他们终于看到了床上僧衣开散的弗妄圣僧,惨白濒死般躺在床上。 弟子欲要靠近,只听一声:“退。” 一股外力驱散了试图冲上前来的僧人们。 只见床铺之上的僧人嘴唇殷红,有血从唇角流下,染上白色的床单,而胸口一片模糊的血肉,正缓慢而不规则地蠕动着,像活物一样生长,渐渐闭拢了。 诡异、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卸去力道,任凭关心则乱的弟子冲入房间,将自己围在中间,却迟迟没有起身。 他看着头顶低矮的厢房,一并将洞开的窗户外波橘云诡的江面映入眼帘,还有那渐渐远去的青色背影。 弗妄想起游历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个无聊的故事。 有个农夫在树下劳作时,见着一只冻僵的蛇,心有不忍,把蛇抱在怀里,却没想到蛇从冰冻中复苏过后,立即就咬了他,遂毒发身亡,不治而死。 他就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这个故事。 还有释伽牟尼舍身饲鹰,为了救下那只可怜的鸽子,佛祖割下自己的肉,直至骨瘦如柴。 喜山破开他胸膛时,弗妄想的就是这两个故事,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确信那是一个合适开口的时机,事实上,他的禅经只有少林出世的弟子愿意不厌其烦地听。 她像鹤一样轻巧地飞舞在天地之间。 对于他的故事,对于他虚无的道和苦涩难懂的经,弗妄想,喜山肯定觉得无聊至极。 哪怕这是他穷尽一生,唯有的东西了。 死更生1 要喜山说,一朝失误,处处失误。 杀弗妄未遂惹来天谴,慌忙逃窜,力道都没恢复过来,还是打轻了。 一记手刀下去,还没到目的地,连城就醒了。 那时喜山和黑链一人一马朝前疾驶,她把连城裹成一个粽子,丢到了黑链身后的马背上,自己则懒洋洋独占了一匹。 骑到一半,连城醒了,察觉到目前的情况大惊,剧烈挣扎,看得喜山眼角直跳。 只见黑链转身一劈,令这人再次昏死过去,然后她转过头。 继续问:“姑姑,为什么?” 喜山眼角跳得更厉害,没来得及纠正她的称呼。 此前竹青已经抓到连城了,就差将人带回逍遥宫,结果路遇弗妄,不敌——当然不敌,就连她逍遥宫宫主自己都不敌——把人折那里了。 从头到尾,此事由此而起。 喜山在华山上被他伤着,一门心思想要报复回来,遂放言只需自己一人过去。 她计划着控制弗妄,把整个少林端了,让弗妄开船把连城送回来,结果反倒差点儿赔上自己,狼狈不堪地回来,只两条马奔赴逍遥宫。 因差点把即将成圣的圣僧给杀了,惹祸上身,现在准备封掉逍遥宫出去躲躲。 她有心想和黑链解释,但也要顾及自己的威严,最后酌情说了实话:“那臭和尚,半只脚成圣,我打不过,只一点就把他杀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多废话了……他现在还受余毒影响,一旦解开,万一找上门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就要封逍遥宫藏匿起来?” 喜山闻言梗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黑链。 黑链继续说:“逍遥宫常年有雾,极为阴湿,宫中之人住不惯,少有留宿。目前宿在逍遥宫的,共计四十九名,遣散不难。但我们这些年搜集来的功法、珠宝、药材、灵宝,想要搬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 喜山按了按太阳穴:“麻烦…” “您计划封宫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些事情吗?” 喜山没忍住嘴角一抽,嘴硬道:“考虑到了。” 黑链说:“嗯?” 面对这张显然不相信的脸,喜山硬生生顿了半晌,终于想到了:“把绿归唤来守山吧。” 盘踞逍遥宫底的青色大蛇,名为绿归,因为活的时间太久,早几年已经渐渐陷入沉睡,只有特定的仪式才能唤醒。 黑链说:“一定要这样吗?就没有办法杀掉那和尚……” 喜山又一次欲言又止,想到弗妄能够控制自己,又是一阵头痛,说不出口。 她正思忖间,听到黑链继续说:“如果一定要进行唤醒仪式,这次可否用我的血?我也是姑姑养大的……” 喜山正色说:“绿归认主了,黑链。” 好半天没人说话,喜山越想越闷,凝神开口:“我自己做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帮我付出代价。” 黑链说:“是……你不需要别人帮你付出代价。” 这语气听得喜山莫名不爽,然而还没等她发作,就听到黑链继续说:“……但我已经长大了,姑姑。” 喜山生生把话吞进肚子,幽幽的,叹了口长气。 思绪飘远,她想起百年前被封在西域皇陵的时间。 山河易主,她的胞弟继位登帝,废止和亲政策,以铁血手腕撕碎西域的防线,换来至今的和平。 黑链是他最小的女儿。 从小就得宠,长大了自然也是放在心尖的,及笄时就对当年的状元郎一见倾心,此生非他不嫁,逼着她爹下了圣旨。 但这状元郎早就心有所属,在皇帝在位时还能藏住马脚,皇帝盛年病逝,太子过于年幼,外戚干政,操纵皇权,和驸马里应外合,架空了皇室众人,将黑链锁在侯门深处,终于娶回当年的白月光。 后来就是江湖人尽皆知的,黑链拜入逍遥宫,学成杀遍天下负心人的故事了。 喜山慢悠悠地想着,视线收拢,察觉到不知何时气候已经变冷,从下往上,看得到逍遥宫底连绵不断的山脉。 她们束马,徒步穿过布着阵法的山林,来到了逍遥宫内殿。 逍遥宫没有其他门派的繁文缛节,弟子遍布天下,留在此地的多半是受过喜山恩惠的女人,做着操持内业的事情。 喜山仆仆而归,跟着她们来到内室,换了身衣服,几句话交代了后续的事情。 她从池水中出来,更换新衣,缓缓行至大殿中央,闲庭信步地走到暗门前,叩响。 门扉轰然,现出一个漆黑的迷失,她提着裙摆翩跹往下,从走廊深处一路盘旋向下,来到了地底。 “绿归……” 庞然的大蛇盘踞在大殿下方的望不到边的漆黑空间当中,缠绕着基底廊柱,僵而不动。因为过于巨大,看不到首尾究竟在哪里,只看到烛光之下微微闪烁的青墨色鳞片,光彩流离。 喜山站于中央祭台,闲闲握着镶嵌宝石的金色匕首,径直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 血如泉涌,随后浸润至巨大甲片当中,喑哑而无声。 轰鸣由远及近,似是大厦侵颓的巨响从大殿深处传来,蛇身缓慢动了起来。 以前也是这样。 彼时喜山刚刚找回徐鹤一的尸体。 临门成圣的,古往今来从不止弗妄一人,当时徐鹤一也是这样,他越战越勇,杀死西域精锐成百上千,被他乡人惊恐地唤做“不死的战神”。 最后是西域召集所有的巫师,在大会上讨论出唯一的解法,用蛊毒封印徐鹤一,一点点抽去他的生机,这才没能让他如愿带着喜山回家。 那时喜山功法练成,毁去了西域的皇室,在皇家园林的任何地方找寻蛊毒的解法,终于知道,世上有一名唤“幽荧”的东西,能够作为药引,驱散徐鹤一身体里的死气。 然这东西乃上古传说之物,没有任何活着的人看到过它,只传言说是千年的母子巨蛇,在认主之后,能够通过仪式召唤出来。 是以喜山几次叁番以伤及自身为代价举行仪式,屡次失败,屡次再试,她没有放弃,只是隔着的时间变久了一些。 仍日夜用指尖血喂养着母蛇,希望总有一天能获得幽荧。 喜山垂眸将手覆在伤口之上,用纱布缠绕,回落于身下。 青黑的巨蛇缓慢地游动于地底,喜山款款走出那条深邃的长廊。 死更生2 马车疾驶,行进得却不颠簸,喜山撩起帘子一看,入目一片黄色的原野。 初春多雨,马儿踩在泥巴地里,溅起星星点点的泥印子,风也是暖和的,从窗户吹进来,吹进喜山身后的马车空间。 宽敞的马车当中,左侧放着一口雕花的古朴乌木,右侧躺着一位不知生死的少年,场景看起来有些诡异。 但逍遥宫的女人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淡而不惊,像是春游一样。 喜山趴在窗户上,摆弄手里的野花:“什么时候到啊…” 那朵朵不知名的红色、紫色小花,被她插进手腕上白色的纱布之中,已经插了十余朵。 黑链无奈地说:“我们才刚刚出发。” 喜山则回答:“不是吧,我怎么感觉走了好久了呢,而且已经看不到逍遥宫了呀。” “既然是逃难,自然不能去附近的城市了,照理说,走水路最快,但你不愿意……” 喜山睁大眼睛:“他们就是走的水路,碰上了怎么办?” 黑链沉默了一会,沉声问:“那和尚到底有多厉害,连你都打不过,和徐鹤一比呢?” 喜山说:“我那是被他克制,要没这回事,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他俩谁厉害,不知道,等徐鹤一醒了,让他们打一架呗……” 黑链抿唇。 兴许是想起这些年间喜山一次次试图复活徐鹤一的尝试,不忍再看她犯傻,也不愿看她失去希望,仔仔细细斟酌着用词,好半天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沉默突然被一声惊呼所打断,黑链猛地转过头,看到喜山正痛苦地握住手腕,脸色苍白。 黑链起身,试图握住她手,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将自己生生定在了原地。 口里的话这时才缓慢地吐了出来,问,“怎么了……”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喜山捂着右手。 此前喜山割开的是左手手腕,缠绕着纱布,上面插了好多五颜六色的花,这会儿,她正用那只受伤的手紧紧捂住右手,似乎…是被什么……咬了…? 黑链猛地想起那只子母蛇的母体,常年首尾相连,卧在喜山的右手之上,它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主人,怎么会……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车夫突然“吁——”了一声,控制不住,车厢左右倾倒,棺材重重撞上了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她身体摇晃,好半天能够动弹,勉强支起身,却发现喜山比她更快,把手伸出马车外,一把扯下车夫。 探出一半的身体,控制住马,将它逼停在路边小径。 另一半的身体还在车内,黑链看到了她停留在马尾处的手腕上,那原本首尾相连的青色小蛇,断了一样,裂开了一半。 蛇嘴大开,雪白的尖牙、肉色的血肉之中,正缓缓吐出一道棱柱状的冰晶。 只一眼,黑链就知道,那冰晶正是令她不能动弹的罪魁祸首。 她只觉得异常危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到身旁传来喜山那像是自深谷飘出来的悠远嗓音。 “幽…荧……” 上古幽荧,传说至阴之物,能够引渡人身上的死气,是徐鹤一所中巫蛊的唯一药引。它只存在于书中记载,存世之人根本无人见过,更不可能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 黑链一直以为,那是徐鹤一死去以后,喜山编出来的精神寄托。 怎么可能,此前喜山试过那么多次,几次割开手腕喂食绿归,在它身体里积攒着世间至阴的灵宝,明明没有用的,怎么会突然就…… 黑链还是不信,直到她看到喜山攀爬到乌木的棺材上方,用手抠开棺材,单手扶着徐鹤一,另一只手盛着幽荧,这才想起来帮忙。 她的右手已经染上冰霜,似乎不能动了,黑链帮着她把徐鹤一拖出马车外,帮着她燃起篝火。 他们停在一处偏僻的林地,左右无人,行车的小径也极其狭窄,徐鹤一靠着树,喜山正在从怀里掏出些什么。 她一直带着那些东西,几乎是形影不离,几乎是只要她能找到一丝丝哪怕微不可见的机会,她也要去试这一道。 快速将药材放进小鼎当中,一颗一颗丢下,最后是手腕上的幽荧,因为过于寒冷,粘连在了手臂之上,用匕首一点点抠出来。 熬药的时候,她甚至顾不得匕首割伤手臂的伤口,在黑链帮她包扎时将黑链推开,端起了药,对黑链说:“喂给他。” 她已经做了这么多,也不是没有力气,但临门一脚,却说什么也不肯动了。 只隔了一段距离,抱着膝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百年来,她从未见过幽荧,也从未想过打开棺木,再次看到这个男人,仿佛一切仍像在昨天一样。 她被父亲找回,和徐鹤一写了离别的书信,以为还能和以前一样偷偷翻出宫,没想到会离他那么远。 他一路直上,杀到了西域,把皇室的防御生生挖开了一个口子。 准备的那么充分,在夜间策马狂奔,两个人行到江边,却见看不见尽头的战船立于眼前。 西域穷兵黩武,研究了那么多的杀人武器,他挡在喜山面前,将那些统统拦了下来。 然而人到底是有极限的,面对轮番的人海战术,终究有疲惫、乏力的时候,他没拦下射向喜山的箭,只能带着她往回退,藏在暗处。 她受了伤,为了去找药材,踏入了巫师的陷阱,一点、一点将死气渗入骨髓。 逃回到喜山面前,还和以前一样讲着俏皮话,然后突然之间肉眼可见地失去生机,仍保持着笑的表情,对她说,“别难过啊,阿姝。” 其实喜山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幽荧,没有人见过这东西,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但她愿意试试。 她想,这世间,哪怕还有一点点可能,她都愿意去做的。 纯色的药水灌入少年苍白的嘴唇当中,喜山早就视线模糊,她看不清,抹了抹泪,还是看不清。 只听到黑链的短促的叫声,停在半空中。 药鼎落在地上翻滚,然后是一阵属于男性的沉闷哼声。 死更生3 那确实是徐鹤一发出的声音。 闻声黑链猛地看向喜山,似是不相信发生了什么,表情惊愕之余有些惧怕,往后退了一步。 喜山拉住她,引着黑链向后,自己则上前,一点点蹲在徐鹤一的面前。 他哼着,像是很痛的样子,手指动了动,然后极为迟缓、僵硬地抬起,捂住了额头。 喜山轻声说:“……师兄。” 徐鹤一的动作一滞。 他又是极为缓慢地移开手,手指尖移动到脸侧,露出一双睁开的眼睛,径直望向喜山。 四目相对,喜山难以自抑,扑倒在徐鹤一的怀里。 听到他嗓音很哑,开口唤她的名字:“阿…姝……” 喜山有太多话想说了,然而一开口,全是毫无章法的嚎啕大哭,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伤心、这么难过,明明徐鹤一已经醒了,该高兴才是。 徐鹤一轻拍喜山的肩膀。 那僵硬缓慢的动作,随着一次次重复的拍打,渐渐变快、变得有力,就像人从冰冻中恢复了生机。 等到喜山哭累了,只余一阵轻声的啜泣,他这才按着喜山的肩膀,再次看着她的眼睛,“阿姝,是你吗?” 喜山呆呆张着口,一瞬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晃神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这是哪里,我们已经出来了么?我记得我受了很重的伤,是你救了我吗?你变了好多,阿姝…” 喜山紧张地移开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在她还叫阿姝的时候,她没有这么长的指甲,也不爱穿绿色、紫色这样张扬的衣服,是因为她修炼的功法,改变了她的气质,也让她的指甲变得极长,成为了剜人心肺的武器。 徐鹤一等待她的回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喜山能感觉到那样的视线,几乎有些灼人。 她说:“嗯。” 几乎同时,徐鹤一起身,搂住了她,“我们阿姝真厉害。” 喜山耳朵发热。 她的手放在徐鹤一的胸口,极力握拳,试图藏起自己的指甲。 可是徐鹤一硬要抓着她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拳头:“阿姝,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什么时候,快和我说说,此地看起来离西域极远,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的?” 喜山说:“他们都死了。” 徐鹤一愣了一下。 喜山念出西域皇帝的名字,大皇子、二皇子、叁皇子,还有那些追杀、围堵他们的将领、精兵,“他们全都死了。” “距离当时已经过去一百年了,阿芜当了皇帝,亲自上了战场,守住了边疆,我们再也不用和亲了。你看,那是阿芜的女儿——” 黑链冷着一张脸,抱有敌意地注视着徐鹤一,没有接茬。 徐鹤一只随之看了一眼,再次握上喜山的手。 然而喜山的指甲没有藏好,划破了徐鹤一的皮肤,男人凝眉注视着手心。 喜山说:“你中了蛊,我救不了你,只能被他们带回去。他们怕你活过来,把你和我一起埋进了地底。我在地底墙上发现了一门功法,学成,带着你离开,找了很多神医,听闻喜山上的大蛇有解毒的药引,所以在喜山上住了下来。阿芜的女儿也学我当年偷跑出宫,我们一起建立了一个门派,叫逍遥宫。” “师兄,我现在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了,他们叫我‘喜山仙子’。” 谈起过往,喜山带上笑容,渐渐有了底气,也不再紧绷。只是徐鹤一像是被她的话钉在了原地,长久没有动作,甚至像是恢复了此前冰冻的状态。 哪怕喜山只是点到即止,可他作为亲历人,不可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那一桩桩一件件被她说得那样简单,但彼时他已经死了,举目无亲的西域仅凭仗她一人,生生受了这么多。 徐鹤一紧紧抱住喜山。 可喜山说到兴头,有些过度的兴奋了,她只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哪怕是是曾经以为自己会很难启齿…… “这功法藏在西域的地底,不是什么正派的武功,是双修法,师兄,我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利用过很多男人,玩弄过很多男人,也杀了很多男人,阿姝这个名字……如果不是你喊我,我早就忘了。” 此前徐鹤一抱着喜山,闻言,他捏着她的肩膀硬生生将两个人隔开了距离,直直望着她的眼睛,表情非常复杂。 喜山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身上,想继续说点什么,还没开口,突然被他拦腰抱起,不由靠向他胸口,听到那结实有力的心跳声。 徐鹤一说:“我们现在在哪里?” 喜山说:“嗯,去盐城的路上。” 徐鹤一抱着她走动之时,喜山指挥着黑链安抚马车夫,顺便看看车上的连城。 “盐城?”徐鹤一思考了一瞬,百年间皇室更迭,城市也换了名字,但盐城一直没有变,“喜山边上的那个?你好好的喜山仙子,这是要去哪?” 喜山莫名脸红,伸出手轻轻挠了他一下,“不许这么叫我。” “有人说,自己鼎鼎大名,江湖如雷贯耳,怎么我就叫不得。” 喜山埋在他胸口,好半天忍住笑,说:“我们是逃难的。” 徐鹤一反问,“逃难…?” 彼时喜山言笑晏晏,没有注意到徐鹤一的语气有些异常,自顾自地说:“嗯,逃难,之前惹上了一个和尚,他临门登圣,被我坏了好事,可能会想要报复。” 徐鹤一语气微顿,“…和尚?” 直到这时候,喜山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被暗处的野兽注视时,那股从脊背蔓延而上的凉意。 她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到徐鹤一说。 “……你说他吗?” 贪 此前他们坐在游船的舱房当中,弗妄问过喜山,为什么会替华山背负骂名,其实当时,弗妄并没有那么想知道答案。不过是两个并不熟稔的人,说出一个彼此相关的话题,借此更加了解对方一点。 然而,他没有想到,从抱有目的上船,到于欢好之时给他下毒,自始至终,喜山都没有放下过防备。 哪怕他们不久前才交颈而卧,赤身相对,做着世上最为亲密的事情,她也完全可以硬下心肠,乃至于置他于死地。 弗妄躺在床上,任凭血从伤口处往下淌,洇湿床单,许久未凝,静静地看着上方,目光似洞穿房梁。 在临门登圣之时和她有了交集,或许是她手上还染着他的血,弗妄能感知到二人之间的联系,也感受到她奔赴逍遥宫,不惜弃逍遥宫而走,甚至绕了远路去往盐城,为的是极力避开自己。 然而……他想见她。 只恍然那么一会儿,他就觉得喜山离开了好久、好久。哪怕只是站在她的背后,远远观望,他都想要见她一眼。 放任自己追上她,一直跟了一路,再到出现在她的面前。 “心无放逸,不失众善,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以前修得那么清楚,如今放不下的人变成了自己。 弗妄就这样看着幽荧再世,看着她竟真的蕴养出世间至阴之物,看着她复活她的爱人。 他从不愚钝,知道那人是华山光耀百年的天才人物,也知道原来在改变她人生的黑暗时分,她并不是孤立无援,而是有人挡在她的面前。 就这样知晓了当时的谜底,一阵恍然。 恍然大悟,如此应当,应当到这样百无禁忌的女人,心甘情愿为另一个人背负骂名,处心积虑骗过江湖所有人。 应当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成为凶名在外的魔女,也能够露出如此少女娇羞的情态,这般动人。 明明是应当的。 这很合理,不是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弗妄脑海当中,强制性地闪过这样的画面,根本挥之不去。 一面是她妖娆至极地躺在他的怀中,冷血地将手插进他的胸口;另一面是她泪眼涟涟地抱着爱人,面若桃花地贴向那人的胸口。 一面是她抓向他的心脏,冷硬地说,绝不可能让控制自己的人活在世上;另一面是她不惜剥开手上冰冻的幽荧,以血喂养爱人。 明明是应当的。 这般合理,没有任何不对,但就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很痛。 像是再次感觉到那只小巧、纤细的手,握住了他的心脏,一阵窒息般的疼痛,甚至比她的手真正刺向他心脏时还要难忍,几乎令他昏聩。 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 弗妄无法呼吸,径直望向喜山,看见她终于移开了目光,看到了自己,在掩藏厌恶的恐惧之后,紧紧抱住了那个男人,将自己的身体侧转过来,挡在了他的前面。 当年他在西域传道,喜山被埋在地底,所以即便她以这样曲折的经历重回时间,她也爱着那时黑暗处陪伴她的人,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不对。 可他就是痛苦、愤怒、不甘。 因她柔情对待的不是自己而痛苦,因她竟真狠心对自己痛下杀手而愤怒,因当年那个挡在她面前的人不是自己而心有不甘。 心不甘,情不愿,是为贪。 怒火攻心,意气用事,是为嗔。 颠倒妄取,起诸邪行,是为痴。 他径直望向了喜山。 · 喜山额头青筋狂跳,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几乎是凭借本能,抓着徐鹤一就往后退。 他不愿退,护在喜山面前,可这时的他才刚刚复活,身体羸弱,又失去惯用的神兵,武力不及从前十分之一。 喜山怕到无法移动步伐,但是她更担心徐鹤一,伸出手拉住他,想要张口。 但是她张不了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树林间一片薄薄的白雾弥散开来,像是霜雪天气的清晨时分,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情形。 马儿狂啸,突然间莫名失控,黑链没能稳住马车夫,就这样被甩出了车外。 她大声训斥狂暴的马,却没有用,略作思考抓着昏迷的连城跳下马车。 那马疾驶着朝喜山奔来。 徐鹤一挡在她前方,马蹄上扬,几乎就要踏了下来,被他伸手拦下。 他确实不及从前十分之一了,只不过拦下了马,就已经有些吃力,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消耗。 喜山强行突破控制,出手帮他,可这马像是发狂了一样,长腿横扫,喜山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一步,雾气渐浓,她心底那股浓郁的不安突然间警铃大作,她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 一道如有实质的黑影,紧紧地将她包裹了起来。 徐鹤一反身要追,朝她伸出手。 那将她包裹着的黑暗凝成了人的形态,击在徐鹤一身上。 他往后退上一步,步伐不稳,却执意向前。 可这黑影带着喜山越退越远,又是一道凝实的黑气袭了过去,徐鹤一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喜山心痛得想要滴血,但是她发不出声音来,眼皮越来越重,强行睁着眼睛,却只能看见徐鹤一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直到她被黑暗完全吞噬。 嗔(微量克元素预警) 好黑… 喜山重新睁开眼睛,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身后有人,将她从后抱住。 她也很快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感受到因为近距离接触带来的强烈吸引,令她止不住颤抖。 此前弗妄已经能轻松控制住喜山,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行驶这一权力。 现在他这么做了。 心念一动,就令喜山就完全不能动弹,明明记挂着徐鹤一,思绪却越来越混沌,只剩下想要靠近他的欲望。 他将手停在她脖颈之处。 喜山下意识抬起下巴,蹭着他的手臂。 他的手因此慢慢转而向上,覆盖住喜山口鼻,将喷洒的气息全握在手心,突然间用力一按,把手指伸入她的口中。 “呃…” 喜山随着弗妄的动作仰头,仅凭下意识,将舌头缠绕他探入的手指,任涎水不住向下流。 而他另一只手也随之动了起来,一路往下,从肩膀到胸口,随即猛地按至最深处,顶弄发硬的乳头。 “啊……” 下身花穴黏腻一片,因为迟迟没能纳入什么,几乎有些发痛了。 她才从插着手指的口中呼出一串喘息,弗妄就将手指从喜山口中拔出,将津液连成丝,下垂着炸开,放出她清晰可闻的呻吟。 他将盛着津液的手掌也往下移,一路留下湿润的痕迹,像是某种动物在人的身上爬行。又一次停顿在脖颈之间。 直到这时候,喜山才恍惚地后知后觉到那是什么意思,但凡他在这一刻突然用力,那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惶恐、不安,乃至于求生的本能,像是被奔涌而来的潮水裹住,就这样迷失了。 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欲望,跟随着他的指尖下移而颤抖,痒得想要叹息。 感受到湿润的津液抹上她的小腹,手再次下移,终于得以触碰肉阜,覆盖在穴口之上。 下意识绞紧双腿,颤抖着用力,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试图把手压到腿缝里去。 却被他用力打开。 强制性暴露出小穴,随后松一只手,在膝盖即将再次合拢的时候,把手指也插了进去。 “唔…” 喜山试图挺身,却被更加强硬的力道按着,不得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顺着逢滑进去,在那道专门为他开的口子里,一点点向里探进。 肉穴翕张,寸寸吞入,被他挑起来的情欲如此强烈,因只一根手指缓慢地移动着,迟迟没有得到满足。开始变得有点难受。 她夹不了腿,也不能动,很快就汗流浃背。 大汗淋漓之时,弗妄又如刚刚那样缓缓拔出,带出裹着淫水的晶亮手指,突然之间,插了叁根进来—— 喜山连声尖叫,在迟迟的不满足和骤然的插入之间,过度得没有一丝余地,几乎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想逃,想往后退,却无可后退。 刚刚支撑起的腿重重垮下,随着叁个手指的插入,两条细嫩的腿儿剧烈地颤抖起来,几近痉挛。 喜山无力地躺倒在弗妄的怀中。 “唔…别……别……” 她连声叫唤,声音却一声比一声更加淫靡,几乎像是邀请。 邀请他几次叁番地将手指贯入穴口深处,然后拔出,完整而反复地插入。 可那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她的肉穴撑得厉害,接二连叁地喷溅出大量的液体,由晶亮的透明液体渐渐变成了浅黄。 喜山闭上了眼睛。 她不敢去看,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道,听到他说,“…别躲。” 喜山猛地张开了双眼。 直勾勾看着自己喷出来的淫水,眼见那些液体从她腿心往下流,积在身下男人的身上,渐渐变成一小滩浅洼。 衣服…不知道哪去了,腿根之间,立着一根巨大的红色肉棍,正在往她还未闭拢的小穴当中挤。 她不能躲,就这样看着,看着龟头挤进小穴,进一步撑开刚刚被洞开的孔洞,一点点破开肉穴。 酸胀过后,是介于痛之间的巨大快感,随着寸寸进入,一点点放大、加剧,直至完全占据着喜山的脑海,轰然一片。 好像那寺庙的金钟,在远处突然鸣响。 骤然之间贯到深处,竟比叁根手指还要粗大、还要恐怖,生生受着,就连开口求饶的力气也没有,涎水从两侧流出,甩动得到处都是。 他迟迟没有餍足。 竟比之前更持久、更生猛,某一时刻,他令她起身跪在地上,自己单膝立于侧边,用手拨开她早就发肿的小穴,扯着她的头发,再次插入进来。 喜山被他逼着仰头,眼睛外翻,失去焦距,又一次喷射出阴精,双腿抽搐。 仍是不能逃,不能躲避,直直受着,反复被巨大的肉棍插入,带得细嫩的血肉外翻,久久未能合上。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频繁的高潮令她的头脑极为恍惚,她听到了有声音在她耳边说话。 处于极端的力竭状态下,思绪一时之间很难回拢,而那声音神游天外,似真似幻,在熟悉的音节里夹着陌生的语调,实在听不出来。 见喜山没有回答,他生生将那贯穿穴口的巨大肉棍再一次刺入最深的孔隙,令硕大囊袋拍打肉阜发红的肿胀之处—— “啊…啊……” 喜山喘息着,视线再次涣散了。 她出于本能地服从他的意志,仔细去听,听得那发音中确实带着几分诡异,像是梵文。 再听时梵文转了语调,他说,“……既然已有挚爱之人,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喜山开口,却只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听到他说:“回答我。” 声音由远及近,这一刻突然在耳边炸响。 喜山在余光中看到弗妄模糊的身形,突然猛地发现这么久以来,这人好像一直都在她的身后,从没让她直视过他。 几乎是一种接近本能的直觉,让她立刻移开目光,但某种印象依旧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似乎发现,他们正处在某个山洞当中,明明是下午时分,有光从洞口透入,她却依然感觉到一片黑暗。 包裹着她的…是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 过于巨大…几乎全然遮挡了完整的洞口……而那黑雾……就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似的…… 他的眼睛,接近血红,怒目圆瞪,而在血红的眼睛之上,还有一条竖着的红痕…… 随着喜山看过去之时,红痕开裂,蠕动着,睁开一只巨大的独眼…… 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痴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喜山莫名回想起当年刚刚修成神功的日子,那时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杀人欲望,碰上的又皆是令人作呕的丑陋男人,不杀不足以泄愤。 此前,她从来没有往功法会对人产生影响、从而改变性格的方向去想。 然而现在看到弗妄这个样子,就连形态都有变化,她恍然惊觉。 ……难道入魔,会让人产生对应的异变? 对视时的万千思绪,随着时间流逝逐一变钝,她被命令着,只能做他要求的事情,回答这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 喜山流出热泪,在这个场景之下,说出答案无异于找死。她不想死。 然而,她更不得违抗对方的意志,只能生硬地说出了实话:“我招惹的男人那么多,没有理由,还需要…挨个打个招呼么……?” ……她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黑暗里,那道恐怖的视线,从她的侧脸处转向,渐渐,转到了正面。 只要她睁开眼睛,她就会直视对方,她有一种特别强烈的预感,只要和那双眼睛对视,她就会死。 浑身僵硬,就连颤抖都变得缓了。 穴口收紧,拔出的肉棍变得极慢,更为磨人。 快感一再冲刷,几乎和极致的恐惧在某种程度上同源。 要死了…… 在得知有人能像她控制他人一样控制自己时,喜山就已经有这样的预感。 修炼了这样的功法,仅凭自己的一个念头就控制着其他男人去死,那么她有朝一日易地而处,死于同样的理由,这很符合天道那玩笑一样的因果循环。 至少,她努力过…… 至少死在他身上,在这样的关头死去,是极乐的…… 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很长时间,弗妄都没有立刻让喜山睁开眼睛。 察觉到她的僵硬以及强烈的收紧,肉棍推出得慢了,进入得也慢了。 比之前更为生涩地向里挤入,用上了手,按着她腿根,把发红、肿胀的肉穴掰开,生生插了进去。 而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状似温柔,摸到她脸上的泪水,以及在愈发剧烈的颤抖之下,无法闭拢的唇。 他俯下身,亲吻她的眼睛。 喜山怕到极致,不能动弹。 她怕他就这样让她睁开眼睛,和那不可知之物对视,暴毙当场。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样怕死,这样想活。 感觉到一场心理上的凌迟。 双腿打直张开,生生受着巨大性器的缓慢推入,随着进入的动作,身体愈发贴近,呼吸可闻。 他吻着她鼻尖。 脸颊转向,四目便相。 动身挺进,将精液射入进来。 喜山开始难以自抑地发出闷哼。 她声入蚊蚋地低语着:“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 又溢出了大量的眼泪,涕泗横流,和穴口的精液一样向外汩汩涌出,盈不下了。 感觉到他在继续向前。 眼睛…迫近她的眼睛,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 那蠕动着的红色眼睛,缓慢的,散发着丝状的黑气,缠绕进喜山的发丝当中…… 喜山尖叫,却只发出一声哑然的呻吟,感觉到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横在了额头之间。 对抗的力量随即产生,弗妄身后凝实的黑气,变作一双粗壮的手,猛地握住喜山的脖颈。 她喉头收紧,不能呼吸,下肢痉挛,只剩右手还能往上,徒劳地抓挠着什么。 虚空中,有熟悉的声音响起,似是梵文,两个陌生的音节,让这双手停了下来。 喜山得以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息,双腿无力地瘫倒在地,她攀扶着,想要爬起来,感受到一股温柔的力量在将她往外推。 她因被人掐住脖颈而睁开的眼睛,这时转向看到了正前方的场景,也看到弗妄站在洞口深处,大股黑气从他的身后生出,挤满了洞内空间。 他单手轻覆额头,站如松柏,带着神佛亲临的轻微圣光,而那血红的单只眼睛凸起、收缩,像一张口,蠕动间大口大口吞吃他的血肉。 却挡住了祂注视喜山的目光。 他说:“往前…别回头。” 闻言喜山无力的双腿再次被某种力量驱使,透支自己动了起来。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一路往前,一路攀爬,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像是山体倒塌的轰鸣,由远及近,滚滚浓烟蔓延,追上了她。 她想回头看看的,但是她受到命令,无法回头,只能继续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长久的震响连绵不绝,在山谷之中回响,前方是愈发不熟悉的山路,她看到一条河,猛地刹住,跪在河水当中,捧起一大口喝进口里。 她缓慢向前挪动,将自己浸在河水当中,坐在石头上调整呼吸。 却发现以自己为中心,晕出了众多红色的血迹,一片殷红。 她在自己身上没有发现伤口,不知道这血是什么时候染上的,缓慢的思绪过了好久才调整过来。 终于能够往此前跑出来的地方看去。 浓烟弥散,滚滚的石头现在还在滚动,那座山竟然就这样崩塌了。 如此剧烈的声音,也吸引了正在寻找她的人赶来,首先看到的是黑链。 黑链寻见喜山,走上前询问。 喜山从河水里走出来,异常虚弱,倒在她怀中。 她简单穿好衣物,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徐鹤一。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少年,英俊的脸庞染上憔悴,径直走向喜山。 她应该是迎上前去的,但是太累了,在原地没有动,任徐鹤一抱住她。 徐鹤一说:“阿姝,感觉如何?那和尚…似乎,入了魔道,有些邪异……你还好吗” 喜山被弗妄从后拖走,在洞口里看不清他的样子,但徐鹤一能看到。 或许…他已经看到过那只眼睛…… 喜山轻轻抓着他的衣袍,只是小声说:“师兄,我想睡会……” 分两路1 身体极度疲惫,很容易睡着,只是睡得不好。 总是梦到那只眼睛,带着模糊的光晕置于虚空或头顶上方,将俯瞰的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 还有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极端恐惧之下,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去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开的,察觉到时,就仅剩那柔软而温热的吻。 温柔地抚摸着头发、脸颊,将带着汗的鼻尖触碰她的鼻尖,略微侧转,把她口里的呻吟尽数吞下。 荒淫无道的一个梦,竟然全是她和弗妄的缠绵,两个人都有汗,身体滚烫。 喜山抬手摸向了触碰她下巴的手掌,下意识蹭了蹭,发出一声细小的呻吟。 察觉到一丝不对,在抬手的瞬间,她就已经醒了,然而弗妄不在这里。 她亲眼看到他引爆了整个山丘,直到山体垮塌,都没有见到他出来,他将自己活埋了。 所以,这不是他,而是徐鹤一。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近乎被人抓包的感觉令喜山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徐鹤一似乎没有看出来。 他用指腹揉了揉喜山的脸,低声问,“醒了?” 似乎在她睡眠的时间里,一直守在这里,这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喜山撑起身子,从床上起身:“师兄……” 嗓子很哑,徐鹤一注意到了,给她端了杯水。 喜山靠坐在床头,润湿嘴唇,渐渐平静下来。 徐鹤一也坐在了床边,二人离得很近,他伸出手,给喜山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理应有事情要问,但是他没有问,眼见喜山被弗妄抓走,正面目睹了那个场景,兴许已经看到那只眼睛…… 徐鹤一说:“你一直睡不安稳,我很担心你。” 喜山问他:“睡不安稳,我…有说梦话吗?” 徐鹤一摇头。 “你抖得厉害。” 他说完以后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你睡下的这段时间,我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人,兴许是逃了。额头的堕佛标记已经成型,看来入魔有一段时间,阿姝,你…和他……” 喜山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兄…”她开口,感觉到明显的阻塞之感,“你知道我修炼这个功法,需要找人双修吧?” 徐鹤一静默了一瞬。 他没有说知道,也没有说不知道,只是回答:“这些年,江湖的格局变了很多,现在的掌门早已不是当初的故人,少林的玄一禅师也归一了。我从黑链处得知那人的名字,弗妄,他去取经时,我恰巧拜访玄一,见过人们给他送行,受人爱戴,也是玄一最看好的弟子……” “你认识他?” “一面之缘。” “你不在的这些年…华山再没出过有能之士,几大教派分庭抗礼,他是少林的现任方丈。” “……他为何要追你?” 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喜山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水。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干脆从头开始:“华山论剑,我现身挑衅,被他打伤,功法修成后第一次失灵,气不过,折返回来,使了点苦肉计,得手以后没能控制他,反而让他堕魔了,变成了这个样子。” 徐鹤一静静地看着她。 喜山脑袋很乱,把杯子放回茶几,垂下手,捏了捏虎口。 他说,“之前说你变了,现在一看,倒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的眼睛。” 喜山猛地抬头:“我没有撒谎。” 他略显无奈地笑了一下:“是,阿姝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实情,并没有叫我知道……从西域回来,王室更迭,过去了一个百年,如果你有心搅乱江湖格局,也不至于最近才出现在各大门派面前。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现身华山顶呢?” 喜山抿了抿唇。 她不是有意要略去这一点,只是觉得很难开口:“……因为,华山一年不如一年,张虚然当上掌门,几次被挑衅,只差这次决战,就会被青城派夺取天下第一剑的称号。论剑之初,青城派被张虚然屠门了。” 徐鹤一盯着她看,表情越来越严肃,“师妹。” 他很少这么叫他,往往只有遇到什么大事,他要教训喜山一通,才会突然唤出这个称呼,让她记得她的武功都是谁一手教出来的。 喜山身体略显紧绷,对视时有些紧张,听到他说,“你……算了。” “那和尚堕魔,你不敌,弃山而逃,只驾着一辆马车。你睡着的这段时间,黑链出去寻人,所以一行共有四人。除了你,我,黑链,车上还有一人,那人,是青城山一事的证人,对吗?” 喜山眨了眨眼睛:“……连成不见了?你…你怎么知道?” 徐鹤一伸出手,只一个动作,喜山立刻捂住额头,他愣愣看着喜山的样子,有些怔然,缓缓放手。 “阿姝,张虚然既然不敌青城山,又怎么能做到灭他满门,这事蹊跷,至少有一个帮手。你若是调查清楚,也……” 他没有把话说完,喜山却不由得顺着这个思路去想。 如果真有那样一个帮手,她可以把罪名推到那人身上保全华山,而不用自己出面,也不用招惹上弗妄。 直到此时,她终于有点后悔了。 想到倒塌的山体,还有连绵的灰尘当中,消失的山洞,徐鹤一说他逃了。 弗妄,真的是会溃逃的人吗? 如果他不逃,为什么又不来找自己呢?明明看上去被她的回答震怒,要取她的性命,又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收手? 她发现自己很难不去想,像是有魔力一样。 只听到徐鹤一话音突然一转,站起了身,“不好。” “黑链有危险。” 分两路2 喜山立即起身,“你说什么?” 她几步行至窗前,徐鹤一落在后面,帮她把外衫披上肩头。 等到喜山回过头问他的时候,徐鹤一这才开口:“既然能把那人绑上马车,想来是做足了准备,黑链折返去追,至今未回,很有可能遇到了青城派一事的帮凶。” 喜山仔细一想,连城被下了迷药,不可能让黑链追这么久还没回来,开始有些担心了。 睡醒后身体恢复了七成,她走在前面,余光看到徐鹤一从桌子上拿起了什么。 一把竹子做的剑。 很是简陋,应该就是昏迷的这段时间做成,华山剑法修到徐鹤一的程度,人剑合一,哪怕是竹子,也能发挥逼近神器的效果。 越来越像全盛时期的他了。 他们二人并肩而走,运起轻功,在树林之间穿梭。 喜山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两人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他们心意相通,眼里只有彼此,是世上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快速移动间,二人在空中留下残影,消耗了内力,也终于听到了响动。 树影摇晃,声音窸窣,远远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 喜山立刻往前奔去。 徐鹤一准备出声叫住她,却见她势如闪电,已经先一步奔袭出去,暴露在众人面前。 只见叁个男人将黑链围在中间,明显有备而来,一身的精良装备,用护甲拦住黑链的攻击,看起来缠斗了许久。 二人赶到时,黑链已经不支,勉强扛住攻击,往后退了两步。 喜山出手,令银丝缠住再次袭来的剑锋,猛地一拽,将那人拉到身前,却没下死手,单纯卸掉了那人的武器。 徐鹤一只用一招逼停了两人,转头和喜山对视了一眼:这叁人使的是华山的招式。 其中一人似乎见过喜山,一脸的惧怕,“喜…喜山仙子,魔教果然在这里!” 喜山问黑链:“连城呢?” “跟丢了……” 跟丢了连城,却唯独追着黑链,赶来的不是寻找连城的幕后黑手,而是华山的弟子。 那叁人站在喜山面前,即便一脸惊惧,却都没有退后,而是剑指喜山,一副势必要手刃魔女、为名除害的样子。 喜山不知道怎么解释,要是她擅长此道,也不会在江湖上落得这样的骂名,略微挑起眉头。 徐鹤一问:“谁让你们来的?” 叁人提防地看着徐鹤一:“你是谁?魔教的同伙?” 只见徐鹤一扬起手里的竹剑,向其施加内力,竹剑震鸣间,弟子手上的剑柄也发出回声,回应着竹剑的震动。 叁人极为惊讶地看着,面色各异。 “人剑合一,华山剑法第七乘,这是……” 徐鹤一的画像至今仍挂在华山的大殿之中。 徐鹤一又问,“谁告诉你们,魔教在这里的?” 在某种异常的熟悉和亲近感之中,叁人对他放下了芥蒂,回答,“是——” 黑暗中某处,一道暗器骤然袭来,刺向了说话的人,徐鹤一抬起竹剑拦住,却不想这暗器在对撞之后又分成了叁簇,分别刺向周围叁人。 喜山和徐鹤一分别拦下两枚,而离得最近的说话之人不幸中招,立即染上剧毒。 掉在地上的暗器,沾染了土地,草木凋谢。 此人身亡。 “好阴毒的手段……” 喜山抬起头,注视着暗器发出来的方向,徐鹤一比她更快,朝前奔去,留下一句话,“阿姝,守在原地。” 自己去追了。 喜山看着徐鹤一远离,走到黑链处,将她扶起来。 先将黑链保护起来,然后才抬起头问活着的两个华山弟子,“继续说,谁让你们来的?” 那两人试探着同伴的呼吸,一脸悲痛和怔然,没有回答。 看起来喜山说话没有徐鹤一好使。 她也没恼,索性就不管了,蹲下来去查看黑链的伤势。 经脉乱了,黑链身上有旧疾,应该服药的。 喜山问她,“药呢?” 黑链说:“……山崩时,行囊被压在山下了。” 喜山默了一瞬。 她老老实实用内力抚平了黑链的伤势,然而治标不治本,这伤还是得用药来控制。 对视了一眼,喜山问她,“回去拿?” 黑链问:“…不逃了?” 喜山一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天才说,“已经被追上了,不逃了。” 她蹲在黑链旁边,也一并守着华山那两人,担心暗处再有不知何时射过来的暗器。 可能是被徐鹤一慑住,叁个方向,叁个刺客同时遁走,不知道徐鹤一追到了没有。 又坐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了马蹄的声音,叁个人骑马奔来,停在了喜山看得见的地方。 应该是华山的弟子。 令原先坐在地上哀悼同伴的男人大惊大喜,立刻站了起来,迎向对方。 那两人却表情复杂地移开目光,看向喜山。 “师祖…请您二人一同汇合,前往华山。” 喜山从下往上看,注视着马上的人。 他叫徐鹤一师祖,看来此行有华山的长老,真正认得出徐鹤一的身份。 现在徐鹤一准备回华山了。 张虚然的事情,他必须要插手,也一并解决青城山遗留下的种种问题。 此前徐鹤一不在,张虚然位居掌门之位,代表了华山的名誉,现在不同了。 若此事真是他做的,杀了便是。 喜山伸手,令银丝缠绕男人的脚腕,将他拽下了马。 马儿惊起,喜山抱着黑链落座马背之上,猛拽缰绳,控制住马,转头对着这群人说话。 “告诉徐鹤一,安心处理眼前的事,我回逍遥宫一趟,晚点过来找他。” 朝前奔走两步,想了想又转过头,看了地上的几人一眼:“你们二人一马,快点滚吧。” 分两路3 早些年黑链屠杀负心人,得罪过很多人。 那时喜山窝在逍遥宫里研究幽荧,拦不住她往外跑,等到她负伤回来,这才想起来控制绿归逼退追兵,然而救回来的时候,黑链已经落下了病根,这件事喜山心里有愧,所以,总是记挂着。 她有点后悔匆匆带黑链离开逍遥宫了,但转念一想,如果她不留下绿归守山奔逃,幽荧也不会现世,徐鹤一也不会复活。 很难说。 二人同乘一匹马,黑链在前,她在后,喜山正思考着,突然听到黑链的声音,“…真神奇。” “世界上真有幽荧这种东西,复活这事,竟然是真的……” 喜山回答:“当然是真的,师兄已经化境,很难死的,他们是用毒耗去他的生机,找到药引,自然可以解毒。” 黑链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她:“你的夙愿已了,开心吗?” 这话让喜山愣了一下。 回响幽荧现世的瞬间,她当然是极其惊喜的,她甚至随身带着其他药材,立刻就能解毒。 徐鹤一复活,开口叫她“阿姝”之时,喜山心脏都不跳了。 怎么能说不开心呢。 只是很快被人追上,她想起自己的处境,略感心烦,就像如果她不弃逍遥宫奔走,就不会唤醒绿归,从而召唤幽荧一样,如果她不是为了替华山顶罪,就也不会遭遇弗妄,惹麻烦缠身。 这事一环扣着一环,纠缠不清,说不清楚她现在最确切的感情。 只觉得,徐鹤一醒了,那华山的事,她终于可以不再操心,也不用随时带着连城,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处置这个人。 喜山行走江湖,肆意惯了,不喜欢这种麻烦的事情,其实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早知道,就都杀了。 黑链还在等她的答案,她没直接回答,反问:“…你觉得呢?” 黑链像是等着她一样,立刻说道:“姑姑,男人是绝对靠不住的。” 喜山失笑,“你说得对。” 黑链瞪她,喜山继续说:“我真的觉得你说得对。” 黑链张口,迟疑着:“那为什么…还要一遍遍以血复活徐鹤一,好像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喜山驾马奔驰,这些年她已经很少亲自驾马了,略微有点生疏:“原来你一直这么想我。” 黑链摇头:“是,我希望你心里有盼头,人有希望,活得才不那么痛苦,所以哪怕我恨你为男人做到这样,我也没有说过一句……” 喜山突然说。 “…我是真的老了。” 很突然的一句话,令黑链收住话头,面色略显复杂。 只见喜山眼神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声音淡淡的:“凡人修行,半只脚踏入仙人境界,活得比普通人久太多,这些年我越来越懒了。如果不是我欠师兄,想着要把他复活,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很无聊的,黑链,你不觉得吗?杀了那么多人,负心人还是生生不息,不是因为你生病而不杀了,而是因为你也累了。” 马蹄踏踏,竟然已经又能看到逍遥宫了。 那山长期阴冷,又有丛蛇伏行,周边无人居住,非常空旷。 夜已深,几近第二天的拂晓,竟然慢慢亮了起来,照射出了山的轮廓。 喜山下马,扶着黑链,她伸出手隔在中间,说,“我可以走的,姑姑。” 喜山随她去了。 以前上山,她总会借用绿归的威压,叫来一群帮手,现在才想起来,幽荧从绿归的口里吐出,母蛇已经死了。 懒惰的人,向来也是讨厌变化的,她不太习惯手腕空空的感觉。 只得这样徒步走上了山。 黑链没有吃药,穿过阵法时,不得不在山腰处扶膝休息,喜山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继续将黑链扶回自己的房间。 山上服侍的人已经逐一下山,按照喜山的计划,现在的逍遥宫只有绿归在守。什么都得自己干。 她照顾黑链洗漱,更衣,服药,一切弄好,她以为黑链睡着了,准备离开房间。 转身的时候突然听到她讲话。 “我不是累了,姑姑,我是算了。” 喜山转身,在熹微的光线里看了她一眼。 她当然知道那些年黑链获得秘法,手握神兵,屠杀所有她认为有罪的人,是因为她心底还有余怒未消。 甚至于她觉得这东西就是黑链的底色,让她永远不会像她一样,而是永远拥有活力。 喜山走出房间,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出来了。 一切笼罩在朦胧的晨光当中。 她独身一人前往中央大殿,从暗道往下走,走到长廊深处。 回到逍遥宫,不能再得到绿归的回应,喜山就隐约感觉到奇怪。当时她以为只是手腕上的母蛇逝去,这才失去了联系,却没想到地道深处一片寂静。 大蛇在地底睡着,哪怕不动,呼吸之间鳞片翕动,也有轻微的响声,现在也听不到了。 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加快速度往下,再往下,终于看到了。 绿归不动了。 没有呼吸,没有回应,喜山不敢相信,翻身到了地底,踩在它身上行走。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思绪纷扰,还是不信,喜山又起身,沿着它长而巨大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前走。 地道湿润、寒冷,她顾不得许多,沾湿了鞋子和衣裳,一路蹙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无穷尽的地底空间里,她突然站在一处停了下来。 唯一不被鳞片包裹之处,露出赤红的嫩肉,向外翻着,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深深孔洞。 触摸间,那肉也毫无温度。像是死了很久。 双修法1 活了百年的大蛇,盘踞在山上,成了一方的霸主,眼见寿命就要走到尽头,恰逢彼时遇到了喜山。 因是各图所需,驯服的过程很是顺利,喜山将幽荧寄生在绿归的体内,从而分离出子母蛇,相当于给了它第二条寿命。 幽荧出世,容纳极阴之物的身体已毁,另一具,死在了这里,死前诞生了一颗蛋。 此前几乎没有人见过幽荧,记载它的,也都是传说、仙方一类,喜山前前后后收集了许多,往往只记着幽荧现世的前一步,一时之间很难从诸多的传说中分离出真正可能的,绿归的下场。 她看着那个未能闭拢的孔洞,莫名有些奇怪的猜测,未有交尾而孕,很像是某种重生的预兆。 问题是…… 蛋去哪了呢? 喜山怀着疑问,继续往前走,蛇身极长,而空间有限,越往前走,路便越来越狭窄。 她以为一路往前走,最终会看到地底的尽头,也很快分析出了可能的遭遇,要么在路上找到已经孵化的绿归,要么得往回走,在地底剩下的另一半空间找到。 但都没有。 她看到了光。 那是一道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暗门,光从门中透了进来,太阳上山,金光刺透山顶的雾气。 一望无际的后山中,喜山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 黑链受了伤,不可能那么快起来,逍遥宫多是女人,而那影子看上去是个男人。 她遣散宫人,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难道有人真的吃了豹子胆,想着趁她离宫的日子来逍遥宫的藏宝阁碰碰运气? 不排除这个可能。 喜山阴沉着脸往前走,行色匆匆,然而在离那人大概一里远的地方,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此前离得远,她没能看得太清,现在天色已经很亮了,她发现那人头戴着斗笠,穿着一身的黑衣。 古怪、异常的装扮,但做的事情却让喜山有种毛骨悚然的熟悉,他在煲汤。 燃着火,架着一个深褐色的汤盅,搅拌着。 喜山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弗妄,全身一下子紧绷。 他那么强,还能控制自己,只离了一里路,喜山不信他不会发现自己。 或许他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守株待兔,不急这一时,又或许是因为他被心魔控制,失去了寻常的五感,这人仍是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抬起头。 喜山她怕得发抖,想立刻掉头就跑,一想到之前的遭遇,腿都软掉了。 可是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甚至不知道如果她跑了,是不是反而落入了什么陷阱——毕竟想要抓到她,对这人来说易如反掌。 她抿住嘴唇,快速思考应对的方案,牢牢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他在煲汤,难道…他把绿归吃了? 孕育幽荧的圣物,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拒绝的至宝。 是,他曾经是和尚,恪守戒律,从不杀生,可因为喜山,他已经犯戒,甚至已经堕魔了。 喜山想,要不还是跑吧。 好像能看穿她的想法一样,念头升起的那瞬间,本来专心手上事情的男人抬起头—— 喜山被钉在了原地。 弗妄戴着斗笠,未穿僧衣,远远看,就是位再普通不过的自在侠客,唯独和常人有异的是,额头那道横在眉心正上方的红色痕迹,仿佛是登台扮演神明的扮相,竟然有些妖冶。 他绝对,知道喜山来了。甚至就是坐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喜山更加慌乱,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跑了,既然他已经看到自己,知道自己就在这里,那么跑不跑没有区别。 只要他想,他一定能找到自己。 喜山幽幽抬头,再次去看他的眉心,红痕妖冶,和记忆中的那只眼睛相差甚远,他周身的气息被收敛在长袍之下,看起来也很正常。 如果想知道,就只能往前。 喜山纹丝不动,一直就这样看着,弗妄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催促。 是等到绿归从他的长袍里钻了出来,缠绕着他的手腕,喜山看到弗妄抬手—— 她往前走,“别——” 弗妄将手掌摊开,露出一颗果子。 逍遥宫湿冷,果树很少载活,只有那种极为涩口的红色浆果,都是人不能吃的。 只见绿归张开口,猛地把果子吞进口中,因它太小,比那果子还小,把身体撑得极大,向后仰去,撞在燃烧的柴火上。 喜山走到近前的过程当中,绿归被烫到,在地上四处爬行,突然间爬到了弗妄的手上。 弗妄坐在喜山面前的地上,抬起手,任凭小蛇攀爬,可能将火星也带到了手上,却纹丝不动。 某个瞬间,喜山又觉得他像是佛了。哪怕现在戴着斗笠,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一点也没有僧人的打扮。 “……它一直吃肉的。”喜山讷讷地说。 “我手边只有这些。” 喜山跟着他的话音去看,地上有块干净的布料,布上放着瓜果和菌子,仿佛来这里野炊似的。 他坐着,喜山站着,喜山低头问他:“你在这干嘛?” 二人之间更为笃定的人却是位于低位的弗妄,他说:“等你。” 喜山心底大惊,手指僵直,费了好大力气才平复过来,她揉着发硬的指尖。 离得近了,更能看到他的脸,额头中间的红痕,仔细看,更应该称作是一道闭合着的伤口,只要一碰,还会继续滴血。 喜山强迫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等我干嘛?” 听到他说,“我找到了,让你不再受我控制的办法。” “嗯?” 她下意识应着,听到弗妄继续说:“你受我吸引,是因为我是比你高阶的魔道,此前我不能控制魔气,更无从修炼,现在可以了。” 她想起弗妄身上的黑气,还有那只眼睛,出于本能地移开了目光。 弗妄在继续熬煮鲜汤。 喜山说:“…你要修炼?” 佛道难得一见的天才弟子,临门登圣,竟要开始修魔。 却见他摇了摇头。 “是你。” “你来修炼,我渡你。” 喜山张口,“我?” “你知道我怎么修炼的吗?” 弗妄说:“知道。” 从微愣,到听闻这话,再到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大概就只几个瞬息的事情,喜山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立刻就开了口。 “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不就没有人能控制我了吗?” 自下而上的,视线轻扫过来,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临门成圣,哪怕山崩也能活。” “我还没能找到死法。” 双修法2 临门成圣,因她而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感觉,仅仅只是在平述事实。 喜山抿唇,被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梗住,伸手去抓绿归,想把它带离弗妄身边,没想到绿归不肯。 滑腻腻的,触碰后脱手,反倒跑到了弗妄近前。 它吃着果子,从喜山手中挣脱出来,似乎是动得太快,噎住了,在原地剧烈地摆着尾巴。 喜山一愣,反应过来,把它捧起来,试图把果子挤出来,结果却越弄越糟,绿归僵在原地不动了。 喜山落下一滴冷汗,只见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视线中央手,握住了绿归的身体。 黑色长袍之中,冷白的手掌托举小蛇,另一只手扣弄着它的口。 只见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力地插入蛇口当中,进得很深很深,以至于本能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却没能将那手吞吃进去。 而是被它撑得极尽张开,从口到腹,贯通了,轻轻搅弄了一下。 喜山莫名吞了吞口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张开了双唇,略微尴尬地抿了抿。 果子从蛇腹中掏出,绿归缠在弗妄手上,抬起蛇头讨好地看着他。 弗妄说:“你认错人了。” 喜山冷笑:得道的高僧都是这样的么,还会跟蛇说话。 却见话音落下,绿归突然转头,看了喜山半晌。 半晌之后,它又看了看弗妄,在二人之间来回摆动许久,朝着喜山移动。 缠上喜山手指的那瞬间,喜山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道声音:“妈妈。” 喜山大惊,抬头,直觉弗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万物有灵,这是它修炼的道。” 这蛇继续往上爬,缠着喜山的手腕,一直重复着同样的音节,听起有些呆,宛然一个刚出世没多久的孩子。 喜山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它的新身体,几近翠绿,太阳照射下,闪烁七种颜色的光,正抱着喜山的手晃荡,像是在玩。 余光里,弗妄在继续煲汤。 盛了一勺,尝了尝,又加上些调料,看起来像是从逍遥宫的后厨拿的。 竟相当自然地递给了喜山一碗。 喜山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久之前,他也似乎也做过类似的动作,画面重迭。那时他还不知道喜山的过去,也没有被她破去金身,刺穿胸口,也没有堕魔而长出第三只眼睛。 经历了这么多,他竟然还像以前一样待她。 喜山接过汤碗,抿了一小口,就连味道也和之前一样,唇齿留香。 她慢慢用着汤,间隙放下碗,问道:“如果我放下碗就走,你还会在这里等多久?” 弗妄说:“你不会走的。” 如此笃定,就好像知道她已经动摇,又或者她的动摇,就是他处心积虑的结果。 喜山凝眉道:“你不愿意让我走,我当然走不了,你能控制我,不是么?你不仅想身体上控制我,还想精神上控制我,让我自以为有选择,结果却遂你的心意……” 弗妄摆弄着柴火。 “说话,”喜山抓住他的手,扬声,“别装了,你不是在等我吗?” 弗妄抬起头。 只见额头的红痕像在滴血,仿佛下一秒就会长出眼睛,视线相接,才一瞬,喜山就因为不敢直视而移开了眼睛。 “……哪怕我同意,保不齐你突然睁开那只眼睛,让我死在你身上。又或者不是现在,而是等我心甘情愿跳进去,你再杀我——我让你变成这样,还杀过你,你恨我,我才能理解。” 黑袍之下,长手伸出,突然抓向喜山的手腕。 “像这样么?” 手掌翻转,摸向脸颊,轻轻贴了贴喜山的嘴唇。 喜山完全愣了,心脏震响,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你、在干嘛……” “吻你。” “等…等下……” 再次吻了上来。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略显冰凉的嘴唇贴上她的嘴唇,轻轻细抿,撬开贝齿,把舌头探入进来。 喜山头晕目眩,想喘气,却反而忘记了呼吸,憋了许久,涨红一张脸:“我…叫你停下…干嘛亲我……” “因为我想。” 双修法3 随着话音落下,弗妄的动作变得霸道了许多。 他短暂地隔开些距离,令银丝在两人之间炸开,凝眸注视着怀中之人。 看着喜山胸口起伏,眼神略显躲闪,也不顾她在想些什么,又再次倾身吻了上来。 按住她后脑,用力加深这个吻,掠夺口里的汁液,持续得比之前还要长,长到令她不能呼吸,无力地举起拳头按上他胸口,这才放开。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被迫收敛了那一身的抵触,抬起头的时候眼睛湿湿的。 弗妄心头微动,轻轻含住她眼角的泪水,大手顺势往下,已经不再生涩,贴上了大腿处的皮肤。 喜山半躺在他怀里,好像有点迷茫,在内心深处抵抗着什么,最终是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 比起此前娇媚的形态,此刻的她更显无助,接近于少女的羞怯,在弗妄附身亲吻她脖颈之时,轻轻地颤了颤,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一剥开她的衣服。 像剥开新鲜的荔枝,露出白嫩的胳膊。而她自然而然地缠到他身上,攀扶着,表情复杂地说:“再亲一下…那里……” 脖颈之处,接近脊背,习武之人最为脆弱的地方,一旦被谁用手握着,相当于所有破绽都暴露出来。哪怕是嘴唇靠近,也是危险的。 大量的真气注入进来,或者是用唇齿撕咬,都会留下致命的损伤,没想到此处是她的敏感点。 弗妄贴近她。 将吻点点落在后颈。 仅仅只是亲吻,她就颤得如此厉害,有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滴,颤抖着侧转过脸,显出一阵让人心惊的美,挑动他的欲望。 弗妄吞咽着,用手覆于她两腿之间,才刚一接触,喜山就自然地将腿张开,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只是睁着一双泫然的眼睛。 这令弗妄很难不想起之前。 也是这样柔弱的样子,实则假意讨饶,等到他放松警惕后突然暴起,再控制着毒蛇将他咬伤。 他心底略显烦躁,几乎压不下躁动的魔气,一时之间沉郁起来。 听到她说,“…不是要帮我的么?” 弗妄眼神漆黑,噬魂露骨,而喜山被亲得晕头转向,并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亲我呀。” 弗妄埋头进她的后背。 深吸一口气,额头之间的红痕慢慢蠕动,张开一只赤红的眼睛。 明明抖得这么厉害,甚至就要去了,弗妄偏偏不让她夹紧双腿。 手,在两腿的缝隙当中强行隔开,让她在他的手边颤抖,感受那股抵抗的力量。 哪怕自己已经硬得发痛,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持续地亲吻后背,用嘴唇去碰,划一条线,留下唇舌间湿润的痕迹。 不知道是在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喜山再也受不住,双腿打直,有液体从两腿之间涌出,散发出一阵淫靡的气息。 就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停顿了好久,才慢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弗妄把喜山抱到身前,往前倾倒,将她放在草地之上。 喜山正面直视弗妄,看到他的眼睛,大惊。 仿佛受惊的小猫想从人的怀抱中逃开,就连爪子都露了出来,弗妄俯身向下,将自己按进她长长的指甲当中,慢慢有刺穿皮肤的声音传来。 喜山愣了一下,蜷缩起手指,眼睁睁看着弗妄靠近,浑身都在颤,“别…看着我……” “…别怕。” 预感中的当场毙命并没有发生,喜山的心跳得很快。 说话间,置于后腰的大手往回收拢来到了腿根,抬起她的腿对折,让她盘在男人结实的腰上。 那声音像有魔力一样,真的令喜山放松下来,她咬着下唇,略显迟疑地看着那只眼睛,几乎就这样看了进去。 只感觉腿缝被大而坚硬的东西挤了进来,让她瞬间失去了力气,只能发出一阵细小的喘息。 慌忙地找回了视线,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牢牢控制在怀里,下身攀附在他的身上。 腿根和腿根紧紧相连,唯有一根粗长的肉棒抵在两人之间,就连那个距离也在渐渐减少。 一点一点进入进来,喜山感受到腿间肉棍的形态,呼吸乱成一团。 手,下意识抓紧点什么,又被他握了上来,占据她的感官。 然后那只眼睛,渐渐靠近了,额头贴上她额头,令什么蠕动着的东西轻轻舔弄着她的眉心。 “放松些…” 男人沉郁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那魔力控制着她的身体,让她一点点软了下来,于是被肉棍往前又进了一些。 “啊…” 无论是被控制着如此,还是被他捉弄,以为自己能掌握局面,再次掉入了陷阱,到底还是遂了他的心意。 这些喜山都感受不到了,只能感受到那根粗长、发硬的红色肉棍,在她湿润逼仄的小穴当中来回抽插,粘液吞吐,裹着一大团湿润的清浆,在她身体里不断进出。 愈发粘稠,也愈发湿润,进行地越来越顺畅,不再如之前阻塞,就像那条通道专门是为他而开的一样。 “唔……” 喜山被他抱了起来。 她坐在弗妄身上,重重下压,抵到了极限,发出不可自控的呻吟,闭上了眼睛。 液体喷射而出,在两人相连之处留下一片粘腻,弗妄用手抚弄,手指搭在她发红的肉阜之上,怜爱地抚了抚。 然后抬起她的臀,令肉穴翕张,缓缓向后吐出含在穴中的性器。 清晰到喜山后脑传来阵阵窸窣的响动,头顶一阵发麻。 再次顶到最深,喜山尖叫,抱着弗妄,轻声说,“慢…慢点……” 弗妄揉了揉她的臀。 似观音坐于莲花之上,坐落在他的手心,随着他的起伏,控制她将肉棍吞入、吐出。 肉穴带着发红的嫩肉暴露出来,才听到喜山轻轻叹息,就又猛地向上抵入,把她口里的气全抵回最深处,变成一团暧昧的呻吟。 他又这样顶弄了叁下,才终于肯放开,贴着喜山耳垂说,“…自己来。”